能知道他的行蹤的人,肯定是他周圍的人。他周圍的人?除了秘書王斌是他親自挑選的之外,沒有人是他自己安排的,每個人都是老早就待在那個位置上,等著他的到來。而他上任這半年多,根本沒有對身邊的人事安排做過調整。這樣的話,如果有人要針對他,簡直太簡單了。他一直很小心,沒想到終究還是被人盯上了。


    此次事件的嚴重性,他很清楚,要是上麵揪著不放,他的政治生命很有可能就此終結。


    上麵?對,最關鍵的是常書記。紀委書記鄭澤和他爸爸薑啟華曾經有過節,雖不是明麵上的爭鬥,可那麽些年,彼此在私底下使絆子的事多了去。當初,薑啟華也曾懷疑鄭澤參與了陷害他的計劃,卻也沒有得到證實。最終的結果是,他從省長之位上退了下去,鄭澤從副省長一躍成了省紀委書記,說不出二者之間是否有聯係。


    如今,他薑毓仁落到了鄭澤的手上,兇多吉少?調查是肯定的,那些人既然費盡心思把髒水潑到了他的身上,怎麽會忍心就此收手?事情挑了頭,不把他薑毓仁打個筋斷骨折,怎麽會罷休?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誰在幕後指揮,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那個人在柳城可以做到唿風喚雨、遊刃有餘,否則,怎麽會有這麽精心、環環相扣的一張大網在他薑毓仁還沒有察覺的時候布在他的頭頂,就這樣精準地罩住了他?


    整件事,從顧小楠身上入手,首先讓曹文康父親做了替罪羊,這樣就讓他薑毓仁放鬆了警惕。就在他以為事情平息的時候,一個迴馬槍直擊心髒。


    真是太狠了,如此悄無聲息地在他的眼皮底下這樣布局,而他還毫無察覺地入了局。


    暫且不管這個幕後之人是誰,首先要應對的就是上麵的調查。而調查這種事,絕對不可能一個人說了算,要是有人牽製了鄭澤,影響調查的走向,那麽,薑毓仁還有迴轉的餘地。可是,如果調查一開始就是認定了他和顧小楠有不軌關係,他想逆轉局勢就不容易了。


    現在,問題的關鍵不在他和顧小楠到底是怎樣的關係,而在於誰來調查,誰能主導局勢。


    然而,他知道,一旦常書記也認定了,那麽,他將失去最大的支持。


    如果說布局的人知道聶瑾和常書記的關係——真是太陰險了,卑鄙到了如此境地!


    薑毓仁一個人在書房裏走來走去,將事情從前到後細細理了一遍,卻始終找不到頭緒。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將他的思路打斷。


    “爸,這麽晚了——”他說。


    “事情怎麽樣了?”父親薑啟華問。


    “還沒頭緒。”


    父親頓了片刻,問:“那個女人,你和她,什麽關係?”


    薑毓仁愣了下,聲音慢慢低了下來。


    “我和她認識。”薑毓仁說。


    “僅僅是認識嗎?”父親追問道。


    父親是嚴厲的,薑毓仁麵對父親,總有種說不出的敬畏。


    “爸,我想,我還是有權利結交異性朋友的。”薑毓仁靜靜地說。


    從小被嚴格管教著長大,卻沒有管住他那個性子。


    薑啟華極少過問兒子的私事,如果不是出了事,他根本不會說這樣的話。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兒子竟然這樣迴答他。


    “那個女的,可靠嗎?”薑啟華沒有再去追問其他,卻問起顧小楠來。


    “她,她很好。”薑毓仁道。


    很好?這是什麽迴答?


    話出口,薑毓仁才覺得自己說錯了,父親何其敏銳,萬一讓父親察覺出來異樣——


    “她不會亂說話。”薑毓仁趕忙補充道。


    所謂畫蛇添足便是如此,本來薑啟華沒有深入去想的,薑毓仁這句話,卻很清楚地告訴父親,自己和顧小楠的關係絕非僅僅止於“朋友”這一步。


    “紀委來調查的話,肯定會去找那個女的問情況,你最好給她叮囑一下。”父親說道,薑毓仁答應了。


    “你的事,我不想多問,隻是現在這件事太敏感,你和那個女的是朋友也罷,還是,還是有其他的關係也罷,總之,那個女人是個麻煩。老常那裏,肯定會對你有意見。現在事情真相是怎樣的,並不重要。關鍵是,你和聶瑾的關係不能因此受到影響。這點,我希望你能明白。等會我給老常打電話解釋一下,希望這件事可以快點結束,不要再惹出什麽大亂子。”父親道。


    聽著父親的意思,他和聶瑾的婚事還是那麽重要。


    薑毓仁沒有說話,隻是靠著牆站著。


    “你跟聶瑾說了沒有?”父親問。


    “聶瑾也認識她。”薑毓仁道。


    “你最好跟聶瑾說一下,出了這樣的事,你要給她一個解釋。”薑啟華道。


    “嗯,我知道了。”


    “那就先這樣。”父親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薑毓仁靠著牆,深深唿出一口氣。


    那一頭,薑啟華將話筒交給一旁坐著的妻子。


    “毓仁怎麽說?那個女的——”妻子忙問。


    “他說是朋友,不是那種關係。”薑啟華道。


    見丈夫臉上神情似有懷疑,妻子道:“毓仁是不會騙你的,你怎麽不信他?”


    “你就這麽慣著他,都出了這麽大的事,一不小心,後果不堪設想。”薑啟華歎道。


    “明顯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你這個做爸的,連這點信任都不給兒子?”妻子不悅道。


    “我看不出這是陷害嗎?問題是,現在把柄被人抓到了,要趕緊想辦法解決。我現在擔心老常那裏,要是他對毓仁失去了信任,這件事就難辦了。”薑啟華道。


    “要不要我給聶小鳳打個電話,探探口風?”薑毓仁母親問。


    “還是先不要了,我想辦法。”薑啟華道。


    薑毓仁母親口中的聶小鳳正是聶瑾的母親,而此時,聶瑾的家裏,常書記和聶小鳳二人麵對著女兒,問詢女兒的意見。


    聶瑾加班迴到家已經八點鍾,一到家,就看到父母二人在客廳等她。


    這幾年,父親來的次數頻繁了,聶瑾反倒是覺得不適應。特別是今晚這樣的情形,怎麽看怎麽怪異。


    明明爸爸的那個妻子去世好多年了,可聶瑾就是不明白父母為什麽不結婚。難道他們這樣玩地下情很有意思?


    “今天這是什麽日子?”聶瑾笑問。


    “吃飯了沒?我給你去熱。”母親道。


    “吃過了,同事帶的工作餐。”聶瑾洗了手,就坐在沙發上。


    “毓仁,毓仁有沒有給你打過電話?”母親謹慎地問。


    “打過,怎麽了?”聶瑾吃著保姆端出來的西瓜,問。


    常書記看了聶小鳳一眼,問女兒道:“他的事,你不知道?”


    聶瑾放下咬了幾口的西瓜,抬手撥弄了兩下自己的短發極不自然地笑了,反問道:“他的事,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畢竟道行太淺,在父母麵前根本做不了假,話還沒說完,就被父母識破了。


    事實上,中午的時候她就聽說了薑毓仁的事。她的一個閨蜜將那些照片下載下來,發到她的手機上,此時,那些照片還在她的手機裏存著。已經不記得當時是什麽心情了,隻不過現在,她很清楚自己心裏的想法。


    “他怎麽跟你解釋的?”父親問。


    “解釋什麽?這種事,誰看不出來?”聶瑾裝作不在意的拿著勺子開始挖西瓜瓤。


    “他什麽都沒說?”聶小鳳問道。


    “那個女的,我見過,上次去柳城一起吃過飯。”聶瑾低著頭,吃著西瓜,根本不讓坐在自己對麵的父母看清自己的表情。


    “毓仁他,他,瑾兒,你們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毓仁他怎麽會明目張膽把那個女的帶到你麵前?”聶小鳳生氣起來,神情完全是一副看錯了人、替女兒抱不平的樣子。


    常書記看了她一眼,問女兒道:“說說吧,你們到底怎麽了?我讓你去柳城工作,你自己不想去也就算了,還讓毓仁給你做說客,你們——”


    “那個女的懷孕了!”聶瑾低聲道,打斷了父親的話。


    父母二人相視一眼,都是一副沒聽清楚的樣子,盯著女兒。


    “你說什麽?誰,誰懷孕了?”聶小鳳問聶瑾道。


    “是那個女人,她懷孕了。我當時還以為,以為是——現在看起來,八成就是薑毓仁——”聶瑾說道,慌亂又挫敗的神態,手中的勺子“啪”的一聲掉在木地板上,發出聲響,誰都沒有在意。


    而此時,最意外的人就是聶瑾的父母。


    “不對,應該不是,不會是薑毓仁的,他,他不會做那種事——”聶瑾很快又否認了自己的判斷。


    中午看到那幾張照片後,她的確震驚了。她看的很清楚,自己見過照片裏的女人,而且——


    可是,她相信薑毓仁,她知道薑毓仁是個自律的人,否則,她不會那麽放心。


    懷疑就那麽一瞬閃過她的腦子,剩下的時間,她再也不去想了。這種事,多半是捕風捉影,她可沒那麽多的時間和腦細胞去懷疑這些。


    然而現在到了家裏,聽父母問起來,她又變得不知所措。


    “好了,爸爸知道怎麽做。”常書記說道,說完,便起身準備走。


    “爸,你要幹什麽?”聶瑾忙問。


    常書記沒迴答,徑直往大門口走去,聶小鳳趕緊跟了過去為他開門。


    等父親走了,聶瑾失神地坐在沙發上。


    常書記迴到自己的車裏,讓秘書給紀委書記鄭澤打了個電話。


    就這樣,在省委書記的授意下,有關柳城市市長生活作風問題的調查組很快就成立了,事件爆發的第三天,省紀委的調查組便秘密趕赴柳城。


    薑毓仁根本不知道聶瑾的想法,當然就不知道常書記做了什麽指示。可是,他很清楚,自己麵對的敵人不是一個人。


    向來安靜的鷺園8號,今夜更加寂靜的可怕。


    他已經和楊局長溝通了,並且公安局也在行動。可是,很多事情,警察是做不了的,他很清楚這一點。畢竟,公安局內部的人很複雜,盡管楊局長說他安排了自己的人調查這件事,可薑毓仁始終不放心。


    在柳城,他還有別的辦法。


    “子風,有件事,你要派人給我查一下。”漆黑的夜裏,他撥出一個電話,沉沉地說。


    “說!”路子風聲音很幹脆。


    路子風是他的發小,和嚴輝一樣的鐵哥們。雖說身在商場,耳目卻遍及各處,總是可以做到許多警察都犯難的事。


    “剛剛我給你發了一封mail,裏麵是我懷疑的所有人的電話號碼,你給我查他們的通話記錄。”薑毓仁說。


    “你要什麽時間的?”路子風問。


    “照片是從七月份開始的,你就從六月份查,主要查他們之間的通話。”薑毓仁道。


    “要是他們準備害你,應該不會在電話裏商量吧!一般不是要開會什麽的嗎?”路子風道。


    “我不想放過任何一條可能有用的線索。”薑毓仁道。


    “好,你放心,我這就安排。”路子風道,“還有什麽?”


    “暫時沒有。”薑毓仁說,“哦,我忘了,還有柳城大學,你有沒有辦法滲進去?”


    “柳城大學?”路子風愣了下,思考片刻,便問,“那個女的,可靠嗎?”


    薑毓仁奇怪,怎麽路子風和父親問的都是同樣的問題。什麽叫可靠?都是他牽連了顧小楠,怎麽所有人懷疑的都是顧小楠的人品?


    “你為什麽這麽問?”他反問路子風。


    “我擔心那個女的會不會和那些人是一夥,畢竟她是你下屬的女朋友——”路子風直言不諱,他不管薑毓仁喜歡還是反感,直接將自己的意見表露。


    “她是無辜的。”薑毓仁說道。


    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自己欠了她。


    路子風“哦”了一句,意味深長,說道:“好了,我明白了,你放心,盡快給你辦好。不過,你最好當心點你老丈人,你這次完全是沒把他放在眼裏,在他的眼皮底下傳出緋聞。唉,不給你添堵了,掛了。”


    薑毓仁豈會不知常書記的感受?可是,聶瑾才是最關鍵的人,她的想法將直接影響到常書記。隻不過,到了這時,讓他和聶瑾說——說什麽?澄清嗎?雖然他和顧小楠之間並非別人認為的那種關係,他也沒有為顧小楠直接謀取過什麽好處,可是,他和顧小楠的確發生了一些事,而且,他提拔了曹文康。在發生了這些之後,他再去跟聶瑾說自己被冤枉,這種話,也未免太假。那樣做,不但是侮辱了聶瑾,也侮辱了他自己的人格。


    作為事件另一位當事人的顧小楠,心裏也是亂糟糟一團,甚至比他更亂。她想給他打電話,他說他會處理,可是他該怎麽處理?的確,他的手段肯定比她的想象要多的多、厲害的多。不管怎麽說,在整個事情上,她是有責任的,她不能就這樣一躲了之。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煩,還是今晚真的很熱,她覺得自己在宿舍裏怎麽都不舒服,就是靜靜坐著都要出汗。


    鎖好門,拿著手機下了樓。


    夜晚的校園,比白天更加安靜。道路兩旁高大的柳樹,在晚風的輕拂下搖擺著枝條,遮蔽了燈光。


    路上,時不時會有學生走來走去,一個人、一對、一堆人。慢慢走著,好像走到了教學樓附近,學生們漸漸多了起來,基本都是從教學樓裏出來的,看樣子是晚自習時間結束了。


    顧小楠坐在一幢教學樓下的花園裏,直到整個樓變成漆黑一片,她依舊沒有離開。


    該怎麽辦?該怎麽幫他?怎樣做才能幫他脫困?


    她坐在那裏想了好久好久,卻始終都想不到一個辦法。


    而手機,就在她的惆悵中響了起來。


    是他的電話?他怎麽會來電話的?萬一有人盯上了怎麽辦?


    她的腦子裏,突然閃出平時看的那些諜戰片的情節,什麽監聽啊監視啊之類的畫麵。


    手機依舊不停地歌唱,音樂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那麽的清晰。


    顧小楠有點慌亂,她很希望他掛斷電話,可是內心裏又渴望聽聽他的聲音。


    薑毓仁一直在那邊等她接電話,等了快一分鍾,那機械式的聲音總算是停止了,震動著他耳膜的是她的聲音。


    “對不起!”


    他沒想到她開口說的第一句竟是道歉的詞。


    “你怎麽了?”他問。


    “我——”話到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


    有個詞叫紅顏禍水,她向來很反感這種歧視女性的用語,可到了這個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是個禍水,禍害了他!可是,自古以來被如此稱謂的女子,都是傾國之姿傾城之容,她連個美女的腳趾頭都比不上,竟用這樣的詞來形容自己,未免高抬自己了。


    可是,不管用什麽詞,她知道自己連累了薑毓仁。即便是連累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她都會愧疚萬分,何況還是自己心儀之人?


    如果可以以死謝罪的話,她也許,可能會那麽做。


    “過些日子可能會有省紀委的人來找你問話,你不要害怕,他們不會傷害到你的。”他勸慰道。


    他不怕她亂說話,怕的是她太過自責,因為她至今還認為是自己害了他。


    “那你呢?他們會怎麽對你?”她忙問。


    “我?”他在那頭低聲笑了,“我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


    怎麽不會有事?事情大了去了!


    顧小楠怎知他這是在安慰她,真的信了他。


    兩個人都沉默著。


    晚風中飄來吉他聲,聽起來是有幾個人在不遠處合奏。


    校園,總是與吉他歌聲聯係在一起,此時伴著吉他的歌聲是水木年華的那首“一生有你”。


    “以為夢見你離開,我從哭泣中醒來??????”


    她靜靜地聽著歌聲,不禁淚滿眼眶,久久不語。


    “顧小楠——”他叫了聲她的名字。


    “嗯。”他將她的思緒拉了迴來。


    “是我連累了你,你——”他說,話卻被她打斷。


    “不要這麽說,不要說。”


    顧小楠知道他這是在安慰自己,可是,內心的那種負罪感,因為他這句勸慰之語越發的重了。


    他一時間竟對不上話來。


    “早點休息吧,晚安。”她說完,來不及等他迴答,就立刻掛了電話。


    在夢裏夢見離開都會哭醒,現實中這樣遙遠的距離,難道就不會讓人落淚麽?


    歌聲依舊在她的耳畔迴蕩著,思念與愧疚,在這歌聲裏不斷發酵。


    顧小楠滿心想的是薑毓仁,根本忘記了曹文康也有可能會知道那件事,而她對於曹文康的到來,絲毫沒有心理準備!


    宿舍門“咚咚”響著,她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迴答的聲音竟是曹文康!


    今天是周三,他不是在省城學習嗎?怎麽迴來了?


    “小楠,你開門,我有話和你說。”曹文康說道。


    大晚上的,周圍都住著人,她不知曹文康突然迴來找她所為何事,卻也覺得自己不能影響到鄰居們的休息,便開了門。


    誰知,眼中的曹文康除了風塵仆仆之外,更多的是滿臉的怒意。


    她還沒來得及問他,他就關上門,抬起手“啪”的一聲打在了顧小楠的臉頰上,她反射性地捂住臉。


    “曹文康,你瘋了你,憑什麽打我?”


    “憑什麽?顧小楠,真有你的,枉我平時當你賢淑穩重,你竟然背著我給我戴了這麽大的綠帽子!”曹文康怒道。


    “你——”


    顧小楠說不出話來,曹文康顯然是知道那件事了,可是,她和薑毓仁又沒什麽,而且,她和曹文康早就分手了,哪裏來的綠帽子一說?


    “不要臉的女人!在我麵前裝的三貞九烈,轉過身就跑去對別人投懷送抱——”曹文康似乎是氣瘋了,口不擇言起來。


    “曹文康,我和薑市長是清白的,你不要在這裏亂講!”


    “清白?清白到和他上酒店?清白到和他上床?我告訴你,我曹文康再怎麽沒本事,也不需要你去吹什麽枕頭風!”


    “你走,你走——”顧小楠也不管丟人不丟人,一拉開門,看都不看曹文康。


    曹文康的視線無意間掃到她的那張床,腦子裏便反射性地出現她和薑毓仁的一些不堪的畫麵——當然,這都是他的想象——頓時氣的臉都要變了形。


    “顧小楠,你給我記住,我不會這麽放過你們的,我發誓!”曹文康說完,甩門而去。


    這突如其來的事,讓原本就心亂如麻的顧小楠更加難熬。


    調查組連夜趕到柳城,曹文康來找顧小楠的時候,調查組的人正住在柳城市紀委招待所。


    次日,調查組便約談了薑毓仁身邊的工作人員,包括他的秘書王斌、辦公室主任李航,以及市政府辦公室的其他一些人員,後來還約談了柳城大學組織部、化學係的主要領導,甚至連匿名信所提供的酒店的相關服務員都被問詢。而這來來迴迴的調查約談,唯獨將兩個當事人被排除在外。


    顧小楠是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可她直覺是自己應該最先被問詢,等了好幾天,都沒人來找她。


    她不知道,穆玉英被問到的時候,主動提出願意為薑毓仁和顧小楠作證,她和嚴輝都可以作證,他們可以證明薑毓仁和顧小楠是清白的。可是,調查組的同誌認為,嚴輝和穆玉英是薑毓仁的朋友,證詞不能完全采納。不過,因為嚴輝的身份問題,調查組還是答應穆玉英,他們會綜合考慮。


    穆玉英越發感覺事情不對勁,似乎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她將自己的懷疑和擔憂告訴了嚴輝,嚴輝也陷入了深深的不安。


    於是,嚴輝在聽了妻子的講述後,立即打電話給薑毓仁,將事情告訴了他。


    “毓仁,看來他們這次是想坐實,這麽一來,你想要證實自己的清白,就太難了。”嚴輝道。


    薑毓仁也從其他的方麵得知了一些調查的跡象,對於嚴輝提供的消息,他其實早就有所掌握。隻不過,他也認為穆玉英和嚴輝是可以證明自己清白的人,本來打算在調查組約談他的時候提出這一點,沒想到竟會這樣。


    好一會兒聽不到薑毓仁的迴答,嚴輝不安地問:“毓仁,常書記沒說什麽嗎?你有沒有和聶瑾說過?”


    他給聶瑾是打過電話,可每次都沒來得及開口說,聶瑾就說“我很忙,等我有空了再打給你”,然後就掛斷了電話,可每次都不見她迴電。


    看來,聶瑾是不信任他的,而常書記很顯然受到了聶瑾的影響,否則——


    “沒事,老嚴,你和玉英就別擔心了。”薑毓仁說。


    嚴輝也不再說什麽,他相信薑毓仁。


    結束通話,嚴輝卻是滿臉的擔憂。


    “老公,毓仁,毓仁他會不會真的就這麽完了?”穆玉英拉著丈夫的胳膊,問道。


    嚴輝歎了口氣,說:“最關鍵的是常書記,隻要他幫著毓仁,別人再怎麽挑事,最後都會不了了之,傷不到毓仁。可現在麻煩的是,常書記看來是不想——”


    “我早就看那個聶瑾不順眼了,什麽東西,一個私生女而已,對毓仁根本不關心。現在明擺著就是毓仁被人陷害,她不幫忙解決麻煩就算了,還,還在她爸麵前亂講。毓仁還真是忍耐力強,什麽養情婦,遇上聶瑾這種人,毓仁早就該養情婦了。”穆玉英氣的一股腦罵了出來,罵著罵著,眼眶裏淚花閃閃。


    嚴輝深深歎息一聲,拍拍妻子的手,勸慰她。


    “小楠就好,小楠比聶瑾不知好多少倍,我真是希望毓仁和小楠早點在一起,把聶瑾踢開。氣死人了,真是的。人家兩個人什麽事都沒有,屎盆子就往腦袋上扣。聶瑾都三十了,怎麽沒人去找她爸的麻煩?要查什麽生活作風,第一個該查的就是他們姓常的——”穆玉英說著,淚流滿麵。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也別說這種話,事情,總會過去的。薑叔叔會想辦法。”嚴輝抽出紙巾給妻子擦眼淚。


    “這個世道是怎麽了?為什麽好好的人就不能好好過日子,那幫混蛋天天就,就——”穆玉英靠在丈夫的懷裏,泣不成聲。


    嚴輝不語,緊緊摟著妻子。


    身陷僵局的薑毓仁,既不能從常書記那裏得到支持,也不清楚調查組準備怎麽做總結。而路子風那裏,情報正在搜集,並沒有給他一個可靠的結論。


    距離照片事件已經快一周了。


    時間一天天在流逝,他感覺自己已經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父親在省裏找舊識幫忙,可是,離開權位這麽多年,縱使自己當年提拔的一批人如今身居要職,可真正願意幫忙又能幫到忙的,簡直就是少之又少。很多人都在觀望著。


    在這種情況下,如何找到一個突破口,就顯得尤為關鍵。


    薑毓仁不想放棄,縱使別人都救不了他,他也要想辦法自救。而那個丫頭,他想見,卻又見不了。


    畢竟調查是封閉進行的,根本沒有對薑毓仁的日常工作造成影響,因此,他依舊是從早到晚忙於工作,連電話都沒有給顧小楠打過。


    顧小楠,顧小楠,究竟他們是怎麽發現的?難道說自己一直被人監視著?


    一想到這個,他就不能平靜。


    有那麽幾個刹那,他甚至都想直接認了算了,大大方方承認自己和顧小楠的戀愛關係,又能怎麽樣?那些人還能殺了他不成?大不了就是不做這市長了。離開這個崗位,他還怕找不到工作會餓死嗎?


    人,總是會有衝動的時候,特別在壓力麵前,很容易做出失誤的判斷。


    薑毓仁亦是如此,可是他沒有那麽做。


    盡管他知道現在和顧小楠聯係就等於是不打自招,內心總有一種感覺強迫他去找她。


    見她一次,隻是見一次,他就不信現在還有人跟著他。


    顧小楠請假好幾天了,每天除了吃飯,其他時間基本都在宿舍待著,有時候連飯都不出去吃。哪裏來的胃口?她雖心寬,卻也沒有寬到完全不在意那件事的地步。


    給穆玉英打過電話詢問,穆玉英隻是安慰她,卻根本不告訴她實情,這讓顧小楠越發的擔心。


    就在薑毓仁的電話打來的時候,她正在宿舍裏發呆。


    而這個電話,讓她又驚又喜,又喜又怕,又怕又盼。


    “我在家裏等你,你盡快過來一趟。”


    沒有開頭的問候語,也沒有結束語,隻這麽一句,他就掛斷了。


    家裏?是那邊嗎?這個節骨眼上,他怎麽去了那裏?


    顧小楠在地上走來走去,一顆心懸在嗓子眼,好像被線拽著,一陣陣難受。


    去?還是不去?


    要是去了,被那些人發現了怎麽辦?可要是不去,他——


    算了,去吧,他既然這麽說,就應該是安全的。而且,他又不是什麽重罪犯,都到了這會兒了,怎麽還會被人盯著?


    大不了,要是有人來追究,她就全部承擔了,就說是自己去勾引他的??????


    當顧小楠開門走進客廳的時候,薑毓仁完全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受,心裏湧動著一股暖流,很快便以光速遍布他的全身。


    他站起身,卻還沒有走近她,顧小楠幾乎是快步跑過去的,一下子撲在他的懷裏。


    電視裏,傳來新聞主播抑揚頓挫的國標普通話,財經頻道的主持人正在播報國際經濟新聞。


    她的臉,緊緊貼著他的前胸,抱著他,沉默不語。


    他驚詫於她此舉,卻很快伸出雙臂抱住她。


    “害怕了嗎?”他問。


    顧小楠不說話,隻是在他的懷裏搖頭。


    他抬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下巴不停地在她的頭頂磨蹭。


    仔細想想,距離上次見麵隻不過一周的工夫,怎麽就感覺已經幾十年沒有見了?


    恍如隔世麽?


    顧小楠貪戀著他的懷抱,貪戀著和他相處的每一刻,在這風聲鶴唳之時,這樣的相聚,竟顯得如此的彌足珍貴!


    她抬起頭,靜靜地望著他。


    他真的很好看,不管是他笑著的時候,還是像此刻這樣的安靜。


    可是,他很明顯比上次見的時候瘦了。


    是她的心理作用嗎?


    顧小楠抬起右手,手指慢慢靠近他的下巴,彎曲著摩搓著他的胡須。


    他無聲笑了,捏著她的手心,黑亮的眼睛定定地凝視著她。


    其實,她的臉色也不太好,最近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不出門卻也睡不著,經常到了半夜三四點還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很想說,薑毓仁,我想你了,很想你。這樣的話,壓在心底就是說不出。


    話說不出口,她的行動卻將這心裏的話傳達給了他。


    柔軟的嘴唇靠近他的,一點點,一點點觸碰著他的牙齒。


    巨大的情欲排山倒海一般襲來,淹沒了他的理智,主導著他的思想。


    他是那麽用力,啃噬著、輕咬著,肆意糾纏著。


    明知道外麵是狂風暴雨,夾雜著的不是冰雹,而是刀子,此時卻如飛蛾撲火一般迎向對方,釋放著思念,釋放著愛戀,漸漸地,漸漸地迷失。


    如果明天就讓她為他死掉,她也心甘情願。


    他知道自己活著,至少在此刻是活著,他感覺到了自己真切的欲望,這種被他壓製了許久的欲望,此時從身體深處竄了出來,仿佛一個邪惡的精靈,正在一點點吞食者他的意誌,促使他一步步走向墮落的深淵。


    墮落也好,他隻想要做一個真真切切的人。


    他不去想什麽責任,不去想什麽前途,不去想什麽聶瑾,不去想什麽背叛。


    背叛就背叛,他真的壓抑太久。


    當他身處困境,聶瑾卻不和他站在一起,他內心的罪惡感頓時減輕許多。


    他們要陷害他,那就陷害吧!說顧小楠是他的情婦,他就讓自己放縱一次,也不枉兩個人被扣上那樣的帽子。


    其實,她的心,和他是一樣的,他知道。


    而他的手機鈴聲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顧小楠一下子睜開眼,看著他那擰著的眉。他低喘著,強迫自己鬆開她,那雙手,極艱難地離開她,從地上撿起手機,一看是路子風的來電。


    戛然而止的演出,如同雨點垂在半空,不知何往。


    不知何往,卻很清楚不能繼續了。


    現在是什麽時候,再怎麽糊塗,也不能——


    顧小楠的內心,再度被愧疚感填滿,之前那麽多的愛 欲,瞬間消失不見。


    都是你害了他,是你連累了他,現在怎麽可以繼續犯錯?你到底要把他害到哪一步才算完?


    “我已經進市區了,去哪裏找你?”路子風問。


    “我在望月小區。”薑毓仁道。


    “哦,好的,我知道了,十分鍾就到。”路子風道。


    見薑毓仁掛斷了電話,顧小楠低聲問:“有人要來?”


    “嗯,一個朋友。”他看了她一眼,趕緊整理衣服。


    從薑毓仁的動作來看,要來的那個人很重要,那麽,她是不是該離開?


    她覺得自己的臉好燙,這樣子也沒法出門,便趕緊去了浴室洗臉。等她從浴室出來,才發現他正在客廳的櫃子裏搜羅著什麽。


    “你在找什麽?”她趕忙過去問。


    “應該有咖啡放在這裏的,怎麽找不見了?”他也不看她,隻是彎腰尋找。


    “咖啡?是不是這個?”她剛好看到他的手從一桶咖啡跟前過去卻未作停留,便提醒道。


    他的手在裝了咖啡的桶子前停了下,說:“還是算了。”又問她,“家裏還有沒有啤酒?”


    “好像有,我看看。”顧小楠趕緊走進廚房,拉開冰箱門,問他,“隻有四罐了,要不要我下樓去買?”


    “好吧,你去買上幾罐迴來,四五罐就行了。”他說。


    顧小楠沒再看他,趕緊拿上錢包就出門了。


    本來想要在客人到來之前走的,卻一直都沒見他開口說,她想走卻又不想走,難得的見麵機會,雖說她不是準備和他做那種事的,可是見一麵就算是滿足了這麽久的思念之情。誰知這見麵竟是如此匆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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