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順天府,江碧桐戴好帷帽,抄小路來到了清心茶社。


    虞珩喬裝打扮了一番,裝成平常公子的模樣,此刻正坐在雅間之內。


    “肖大人怎麽說?”


    江碧桐迴答:“自然是同意了的,隻是不知那愛護名聲的皇帝,知道了蘇印的所作所為後,能如何處理。”


    “沒命談不上,但是這官,隻怕蘇印是做不得了。”


    “光做不得官有何用?”江碧桐想了一番說:“你有沒有覺得,蘇印待李家有些不同。”


    虞珩有些沒理解江碧桐的意思,湊近問:“如何不同?”


    “那男人不愛自己的妻女,對兒子也沒多看重,卻一心一意的幫助李家對付我家,如今李大都督和良王不害人,他卻成了那把害人的刀,可這些事同他有什麽關係?他多年不迴京,一迴到京城做官就拚死想著李家,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確實,蘇印這樣的人,說他愛自己那都是瞎說,說不清楚他為什麽所著迷,說不清楚在他心裏究竟什麽事重要。


    而且他與江家無冤無仇,究竟是為了什麽要這麽害江家?


    江碧桐想起那日在蘇家時,她對蘇印說的那句話,令蘇印瞬間變了臉色。


    這想法讓她睜大了眼睛說:“該不會,我父親真的誤打誤撞,知道他什麽把柄吧?”


    “若是他知道蘇印的把柄,那蘇印還敢這麽害他嗎?萬一一次不成,惹了你父親,他轉身把那把柄宣揚出去,蘇印不是害了自己嗎?”虞珩問道。


    這話倒是也有理。


    江碧桐苦惱的想了半晌,但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天黑前,蘇印離開了順天府,而在同一時間,江碧桐就收到了消息。


    聽聞是有人押著蘇印迴府的,江碧桐明白肖承詠已經成功了。


    與此同時,趁著宮門下鑰前,肖承詠進了宮,把這件事告訴給了康敬帝聽。


    果然,康敬帝聽完第一反應是不信,問道:“蘇印此人怎麽說?”


    “他拒不承認,微臣便用了些手段,直到臨走時他還一口咬定自己冤枉,不過他家的下人李才已經禁不住刑,招供了。”


    康敬帝沉著一張臉問:“招了什麽?”


    肖承詠當然不會實話實說,把李才招的江碧桐的事也抖落出去,便撿了幹淨的說道:“李才承認,是替蘇大人去處理那些無家可歸的乞兒。”


    “其他的沒說?”


    “微臣詳細問過了,他說再多他也不知情了,畢竟那種事不光彩,蘇大人也不可能字字都同他講。”


    康敬帝深吸一口氣,眉頭皺成了川字型,氣憤的拍了一把龍案。


    手掌震的非常疼,但他現在的氣憤已經到了嗓子眼,顧不得疼不疼了。


    “真是膽大包天,身為臣子,竟然做出這種有辱人性的事!虧得朕還想著他是個有才能的人,打算重用他,如此一來,朕朝廷的臉都叫他丟光了!”


    肖承詠跪下神來,語氣真誠道:“微臣向皇上請罪!李才殺乞兒的事鬧的有些大,惹了不少百姓圍觀,那男孩的事,已經有許多百姓知道了。”


    這話讓康敬帝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皇家官員,正得重用的官員,竟然鬧出了這麽一件醜事來!


    現在既然遮掩已經來不及,他隻有狠狠處罰蘇印一通,讓百姓們平息怒火,證明他是一個明君!


    “那個被審訊的下人,現在在哪?”


    “迴皇上,他受不住刑,已經咽氣了。”肖承詠將頭埋的極低。


    其實李才是被殺了的,他幾乎沒受什麽刑罰,說的話也不多,要事沒吐出來幾件。


    但因為肖承詠有能力,也有好官聲,所以康敬帝願意相信他,審出什麽他就信什麽,其他的也不重要了。


    離開了皇宮,肖承詠幾乎能猜出蘇印的處置會如何。


    月黑風高,蘇印家的信鴿飛了出去,目標是李大都督的大都督府上。


    但信鴿飛到一半,卻被忍冬截了下來,腳上綁著的信也被虞珩拿到了。


    信上所寫,大概是肖承詠幫助虞珩和江碧桐來害蘇印的話,叫李大都督日後小心肖承詠,這人輕易動不得,因為他很受康敬帝的信任,但必要的時候,還是要弄死了事。


    畢竟這樣的硬茬子若是真的站了虞珩的陣營,那對於良王來說,可是一件極大的壞事。


    現在虞珩有奪嫡之心,幾個勢力皆心知肚明了。


    這樣的信落在李大都督手裏,就等於給肖承詠挖了個隨時都有可能掉下去的坑。


    虞珩撕毀了信,將信燒了個幹淨,之後偽造蘇印的字跡,寫了一封信塞進了信鴿腳上的小信囊中。


    沒多久,信鴿落在了李大都督的窗邊。


    李大都督今日也聽說了蘇印的事,氣的如坐針氈。


    他當然知道蘇印不會那樣做,什麽孩童,什麽男子,蘇印他哪裏就那麽變態了?可架不住老百姓信了!他就算不信又有什麽用?總不能滿大街敲鑼打鼓的說蘇印的清白吧?


    若是這樣的話,豈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和蘇印關係親密了?


    因為今日他沒見到康敬帝,所以也不知康敬帝究竟是怎麽想的,現在誰信了此事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康敬帝信不信。


    打開信來,上頭隻有一句話。


    ‘太子為人歹毒,想了這樣下作的手段害我,太子殺害太子妃的事,看來也可以搬出來了。’


    李大都督有些發懵。


    此事難道是太子做的?


    他與太子戰鬥了多年,明著鬥暗著鬥,想辦法抓住太子的錯處,好能一擊斃命的除了他,卻都沒有機會。


    如今在蘇印的信上,他看見太子害死了太子妃?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妃體弱多病,常年用昂貴的藥材吊著命,後來的死也不過是命數盡了而已。


    難道此事與太子也有關?


    當年康敬帝為太子選妃,李妃使了手段,定了家世不顯給不了太子幫助的太子妃,後來太子果然沒有嶽家的幫助,不如良王的嶽家段家得力。


    難道就因為這個,他對太子妃下了殺手,弄死了太子妃想換一位家世好的太子妃?


    這倒是也並非沒有可能。


    看見這信,那對於蘇印出事的驚慌小了幾分,李大都督靠在窗邊坐下,開始細細思索太子妃的事。


    空口無憑,他應該得到太子害死太子妃的證據。


    於是他連夜叫了自己的女兒李淩雪過來。


    “你從前進宮看你姑姑時,不是和太醫院的一個小丫頭來往密切嗎?今日我派個差事給你。”


    李淩雪有些發懵道:“什麽事啊?”


    她確實和太醫院的小丫頭走得近,但那丫頭不過就是個管灑掃的,平日裏連太醫院的屋門都進不去。被其他太監欺負時,李淩雪曾經為她解過一次圍,所以那小丫頭後來每每見了她,都待她格外的好,像狗腿子一般。


    但好歸好,要真是做什麽大事,那種小丫頭可靠不住。


    “事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要她給我偷出來一份脈案。”


    “啊?”李淩雪這可坐不住了,站起身問:“脈案?誰的脈案?太醫院的那些老家夥父親您不是不知道,一個比一個油,從他們手裏偷脈案,隻怕不容易啊!”


    何況太醫院內掌管的脈案,皆是大人物的,怎能說偷就偷到手?


    “所以這才讓你找那丫頭,叫她想想辦法,這件事若是做成了,榮華富貴少不得她的!”


    李淩雪頗為不信任的看了李大都督一眼。


    若是擱在以前,李大都督說話一諾千金,說榮華富貴享不盡,那就恨不得把金山都搬出來。可如今的李大都督府可不似從前了,她敢許諾,但宮裏的宮婢敢信嗎?


    看出了女兒的懷疑,李大都督瞪了她一眼:“我說話有沒有準兒,你心裏還沒數?我也沒叫你做過什麽,就這一件事交給你,你要是做不明白,日後還如何為我做事?咱們是要助你堂哥奪嫡的,你這樣無能,你堂哥指望誰去?”


    李淩雪無奈的答應下來。


    其實太醫院之內,李大都督的熟人也是不少,往常稱兄道弟的,對著李大都督各種溜須拍馬。


    但今時不同往日。從前溜須他的那幫人,現在恨不能離他八丈遠,若是實在躲不開碰見了,那也是能少說就少說,前一句是象征性的噓寒問暖一句,後一句就說自己還忙要先走一步。


    他倒是想用自己從前的人脈,但一來人家未必能幫,二來就算是幫了也不靠譜,沒準兒還得把他賣了。


    所以雖然女兒認識的那個宮婢偷脈案有些困難,可相對保險些,這也是李大都督沒辦法的辦法。


    第二天,康敬帝的旨意就傳下來了,廢了蘇印的官,收了他現在所住的宅子,將他遣送迴了他的老家。


    迴到京城沒多久,便死了女兒,又死了兒子,大事沒辦成一件,又送走了自己的妻子,如今連自己都被反坑了一把,落得了個迴老家的下場。


    丟了官沒了房產,現在迴到老家,那群從前怕他的人如今會如何對待他?他不敢想。


    他更擔心的是,自己離開了京城,那良王和李大都督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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