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種混跡官場多時的老油條,從年輕時一直聰明到中年,和他打交道,那是一定要留著心眼的。


    所以肖承詠並不打算相信他裝出的所謂不解。


    “我親眼所見,你的下人李才拎著刀去找那些乞兒,還有百姓作證,這些事你不可抵賴。”


    蘇印聞聽此言,知道事情已經失敗,麵露難色道:“李才這人,怎麽能這樣做!肖大人您英明,此事與我可無關呐!我這前腳死了閨女,後腳死了兒子,整天渾渾噩噩的,讓下人去殺那些乞兒做什麽?我也是為人父母的,不敢想自己的兒女流落在外受到的傷害有多嚴重,幫他們一把尚且來不及,為何要殺他們?”


    “殺他們是一時興起,還是另有隱情,這點咱們可以另算。”肖承詠沉著臉說:“可既然事關與你,那你就跑不得,跟我走一趟吧。”


    蘇印驚慌道:“走一趟?去哪?肖大人此事可真與我無關啊!”


    肖承詠說道:“有沒有關係,到了順天府說清楚,我也就放你迴來了,你緊張個什麽?”


    “我好歹也是朝廷文官,肖大人沒有證據就捉我過去,讓百姓們看見該如何宣揚?讓其他同僚瞧見,又該作何感想?”


    “那難道要我秉明了皇上,再來捉拿你?”肖承詠冷笑一聲:“廢話少說,隨我走吧。”


    才出了蘇家的大門,蘇印便清晰的聽見了周圍百姓的議論聲。


    有罵他是衣冠禽獸的,有罵他恬不知恥的,更有甚者說他的兒子短命,都是因為他造孽。


    這些話都是哪跟哪?


    直覺告訴他,除了殺那幫乞兒未遂以外,肯定還除了別的事!


    畢竟一幫乞丐而已,無父無母沒人依靠,就是肖承詠也不能多幫他們,今日躲過一劫,他們明日也必死無疑。


    所以一定是有其他的事,讓肖承詠不得不管,哪怕是把他抓到順天府去,惹全京城的人議論,那也在所不惜。


    恐慌令蘇印有些不自然起來,到了順天府後,他被單獨帶到了一間牢房。


    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屈辱。


    想到原因,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江碧桐那丫頭算計了!這一點讓他十分不平靜,心頭憋著一股火氣難消,但因為有衙役看著他,不能做消氣兒的事,就那麽坐在那兒,一動也不能動。


    肖承詠剛想進牢房,身邊的衙役突然攔了他一把,在他耳邊小聲說:“大人,外頭有人找。”


    “誰?”


    “一位姑娘,戴著帷帽,屬下也沒認清楚臉。”


    不知為何,聽自己的下屬說那姑娘戴著帷帽,肖承詠忽然在腦海中想到了那個姑娘。


    江碧桐。


    他知道蘇柏軒死的真相,也知道蘇柏軒是為什麽死,若說現在蘇印最想對付的人是誰,那不是江碧桐就更不會是別人了。


    所以莫非這件事,和江碧桐有關?


    肖承詠沒再耽擱,轉身去見了江碧桐。


    看見肖承詠進來,江碧桐摘下了帷帽,靜靜的坐著說道:“想來肖大人已經猜到是我了。”


    “蘇柏軒此人死的蹊蹺,煜王殿下告知了我前因後果,江姑娘的名聲我需顧及,便也懶得管他蘇家的閑事。隻是不知,那乞兒和你與蘇家,也有關聯?”


    江碧桐低下頭去,手中擺弄著已經喝光了茶的杯盞,輕聲說:“那些乞兒常日受我救助,若是肖大人用心打聽,街坊四鄰應該都見過我過去。”


    “所以呢?”肖承詠拿起茶壺,替江碧桐把杯中的茶滿上。


    “所以蘇大人懷疑,最近針對良王殿下的那些說法,是我有意散播出去的。他找人跟蹤了我,知道我常常救濟那些可憐的孩子,所以覺得是我讓那些乞兒把這些言論散播出去的。”


    聽見這裏頭還牽扯進了良王,肖承詠眉頭微皺,沒出聲,隻聽江碧桐說。


    “我讓人守著那些乞兒,知道蘇大人對他們有殺心,便來報了您。”


    肖承詠問:“那死去的男孩呢?”


    “與蘇大人無關,是個可憐的,我隻是借勢把那男孩的死,推到了蘇大人身上罷了。”


    這話讓肖承詠深吸一口氣,神情有些許不滿。


    江碧桐敢把這樣的話說給他聽,其實他是佩服的,這說明江碧桐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雖然他自認和虞珩是同一種人,但兩人畢竟沒有通氣兒過,他對皇子之間的你爭我鬥也沒什麽興趣,常年不站隊,在奪嫡二字之間保持中立。


    和虞珩是一種人,不代表他就能什麽事都幫助虞珩。


    看出了他的不悅,江碧桐忽然問道:“肖大人覺得,如今皇上身下的這些皇子,誰最有可能繼承大統?”


    肖承詠似乎沒想到她能這麽問。


    和一個女娃討論儲君之事,傳出去他的烏紗帽保不住事小,沒準兒還會抄家滅族,落得過慘死的下場。


    多少文臣武將,都是因為議論此事而敗下的?


    可肖承詠對江碧桐就是沒來由的信任,沉思了片刻說:“若認真論起來,每一位皇子都各有長處。”


    江碧桐素手輕抬:“您說說看。”


    “太子殿下現在就是儲君,他是皇後所生,身為嫡子占著天時地利,儲君之位一半已經進了他的口袋。”


    剩下的話,肖承詠沒說。


    江碧桐便替他迴答說:“隻是太子這人表麵憨純,內心狡詐,敢陷害兄弟,也敢拿皇室的聲譽賭,這樣的人若坐上龍椅,隻怕不會是什麽好事。”


    這句話每個字都說在了肖承詠的心坎上,他繼續說:“再說良王。曾經的良王背靠李貴妃和李大都督兩座靠山,更不用說宮裏還有一位受盡皇上寵愛的壽華公主,在人和這方麵,他占著先機。隻是如今李貴妃成了李妃,壽華公主也不如從前受寵,李大都督更是因為長時間禁足而一蹶不振,雖沒降官,但已經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江碧桐接道:“李家不如從前,良王在皇上心裏,自然也和以前不同了。況且以良王那種事不做絕不罷休的性格,他要是坐上龍椅,隻怕比太子還要讓人心神不安。”


    肖承詠讚成的點了點頭。


    良王此人是人品,實在不成。


    “三位皇子,煜王殿下最為特殊。他沒有母族支撐,也沒有足以和太子相抗衡的寵愛,他所有的,隻是一身正氣。”


    這句話,江碧桐也是讚同的。


    虞珩算計多人,有一部分是為了皇位,可他眼裏隻有皇位嗎?那並不是。


    更多的,是他要自保,並且保住前世兵敗如山倒的江家,保住她江碧桐。


    隻有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江碧桐才能長長久久的守在他的身邊,不被任何人欺負。


    若是不做皇上,那成王敗寇,太子或是良王不論是誰成了皇上,都容不下虞珩和江家。


    所以這場博弈,虞珩必須要贏!


    見江碧桐沉默不語,肖承詠說道:“其實在我心裏,支持煜王殿下是多一些的,隻是我從來不涉及黨爭,這一點和你父親相同,也懶得幫助煜王殿下什麽。”


    “可若是你能保住他呢?”江碧桐抬起頭來,鳳眸直視肖承詠。


    “怎麽保?”肖承詠不動聲色的問:“莫非有人害了煜王殿下?”


    他一直都知道,李大都督也好,良王也罷,包括蘇印在內,他們都在不留餘力的害江家和虞珩。


    隻是究竟怎麽害,害了幾次,還想要如何害,他並不清楚。


    而蘇印為何要幫助良王,這一點他同樣不知道。


    江碧桐沒想瞞他,實話實說道:“蘇印此人,已經做好了詳細的打算,如何利用我們江家,把煜王拉下水。就比如我那苦命的二姐姐,她嫁進蘇家前,我便知蘇家人是要利用她,利用百姓們的輿論讓我這個妹妹嫁不到煜王府去。而我們江家和煜王綁不到一起去,煜王殿下自然失了個強有力的助力。”


    之後再怎麽謀害,那不是輕而易舉嗎?


    從前的虞珩是個不受寵也不受重視的皇子,現在好不容易好些了,卻依舊如履薄冰,這樣的存在,經不起一點風吹草動。


    “你說我能保他,如何保?”肖承詠低聲問。


    “隻要坐實了那男孩的死,與蘇印有脫不開的關係,此事鬧大,皇上會如何處置?”江碧桐意有所指的說:“蘇印此人聰明,他的智慧和李大都督與良王是不同的,沒了他,猛虎少了隻利爪,傷人的可能性便會小很多。”


    “你這樣做,若是傳出去了,隻怕你父親都會跟著你沒命。”肖承詠瞪著少女,心裏有火氣卻又不能說出來。


    這丫頭的膽子怎麽這麽大?她就不怕他是個壞人,轉身把這些話都抖落出去?


    江碧桐淡淡一笑:“此事天知地知,我知肖大人知,可還有第三人知曉?”


    “那乞兒所說的話,本就有許多疑點,我也是因為懷疑,才沒急著給蘇印定罪。”肖承詠歎了口氣:“罷了,再幫你們一迴吧。”


    “咱們互相幫助,日後相互扶持。”江碧桐一手拿起茶盞,一手托著杯底,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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