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僕人忙拿眼看向鳳知音。


    鳳紅羽已走到她的麵前來了,她反倒不好發作了。


    自己母親的事情,鳳老爺子隻安了個意圖謀害子孫,私拿銀子給外人的罪,關了起來。


    並沒有說休妻。


    這樣看來,鳳老爺子根本不知道,她和哥哥鳳承誌,不是鳳家人這件事?


    她知道鳳老爺子一向愛麵子,又最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就算真知道了當年的事,也是不會將事情說出來的。


    何況,自己的生父為救鳳紅羽的父親,已經被刺客殺死了。


    更何況,母親是嫁前懷孕,又不是婚後不守婦道,鳳老爺子有什麽理由說母親?


    而鳳紅羽這個死丫頭,一直在跟母親做對,要是知道當年的事,一定會鬧出來,但她卻依舊喊自己姑姑,這麽說來,鳳紅羽也一定不知道當年的事了?


    鳳紅羽都沒有同她鬧翻臉,她鬧什麽?


    這不是反而顯得自己這一方的人,不夠大度嗎?


    再說了,她若真跟鳳紅羽鬧起來了,傳到京城鳳老爺子的耳內,那個倔強的死老頭子,隻不定護著孫女鬧出什麽來。


    他連皇後也敢打,何況是她?


    不,她還不能跟鳳紅羽當眾撕破臉,要來,隻能是暗中的。


    陸冰清見到鳳紅羽,也想到了自己外婆鳳老夫人的事,心中是又驚又怕。


    她很怕鳳紅羽知道那件事,給嚷了出來,這樣一來,她的身份就會從高處掉到穀底。


    她會被世人恥笑,將來太子還要不要她,也是個未知數。


    鳳知音看到女兒變了臉色,擔心她跟鳳紅羽吵嚷起來。


    她們一家子的臉可就丟完了,忙伸手按著女兒的手,臉上扯了個笑容,看向鳳紅羽,說道,「你這孩子,看你說的,我怎會趕你走呢?我是在跟僕人說,趕一個要飯的。」


    鳳知音又朝那僕人說道,「聽見沒有?別再讓花子們來府門前吵嚷了,那哪裏是花子,分明是一群騙子,天天給天天來。將他們趕遠一點。」


    僕人知道夫人是在圓話,點著頭,應了一聲,「是。」轉身下去了。


    鳳紅羽也不揭發鳳知音的偽善。


    她微微一笑,走到鳳知音的麵前,盈盈拜下,行了一禮。


    「姑母。」又看向陸冰清,「表姐。」


    陸冰清看了她一眼,冷著臉將頭扭過。


    鳳知音卻是一臉的笑容,上前拉著鳳紅羽站起身來,笑道,「你來了金陵城,怎麽也不來看姑姑?姑姑倒是派人到靜園去請了你幾迴呢。」


    鳳紅羽不著痕跡的,從鳳知音的手裏抽迴手來。


    她笑了笑,「原本該是我來看姑姑,可是……,你也知道,嫂嫂的娘家出了點事,她整天憂心忡忡的,我隻好陪著她了。」


    「可不是嗎?阮通判這個人啊,做不好自己的差事也就罷了,還連個家也當不好,家裏雞飛狗跳的。」鳳知音一笑,說著話時,還拿眼看了一眼鳳紅羽。


    心中想著,阮府的一切,還不是你這個死妮子整出來的?


    小小年紀就如此歹毒,長大了可了得?


    居然攛掇著嫂嫂跟娘家人翻臉!


    陸冰清冷冷看了一眼鳳紅羽,站起身來,「母親,女兒發現女夫子布置的課業還沒有完成,先下去了。」


    鳳紅羽卻拉著陸冰清的袖子,「表姐,別走啊,我帶來的這件禮物,你也給看看,一會兒姑母肯定會同你商議的。」


    陸冰清要發作,被鳳知音使了個眼神給攔住了。


    「來就來嘛,你還帶什麽禮物?」鳳知音笑,「應當是我這做長輩的賞你東西才對。」


    鳳紅羽笑笑不語。


    那阮家的事情,當然有阮家人自己在做死,但若是沒有陸誌昌跟鳳知音的推波助瀾,阮氏夫婦也不會倒得這麽快。


    鳳知音真是表裏笑麵,暗裏磨刀的偽善之人。


    她看向一旁跟來的竹韻。


    竹韻揚了揚唇角,將手裏一個禮物盒子奉上。


    一個老嬤嬤接在手裏放在鳳知音麵前的桌上。


    「姑姑,王爺還等著小羽呢,小羽先告辭了。」鳳紅羽也不等鳳知音發話,站起身轉身就走。


    等著鳳紅羽的人影消失不見了,陸冰清怒得站起身來。


    「娘,這個鳳紅羽是什麽意思?不請自來,想走就走?她簡直是目中無人!她喊著您姑姑,卻根本沒有將您當長輩敬著!」


    鳳知音的眼睛,則是冷冷盯著桌子上的那個錦盒。


    她半眯著眼道,「鳳紅羽今天的舉動著實的奇怪,巴巴的送來什麽禮物?蘭嬸,打開來!」


    「是,夫人!」站在鳳知音身側的一個婆子點了點頭,走上前,打開了錦盒。


    「這……」婆子怔住。


    鳳知音也一愣,怎麽是雙舊鞋子?男子的?


    陸冰清皺起眉,怒道,「娘,鳳紅羽什麽意思?居然送來一雙舊鞋子?她想幹什麽?」


    「夫人,老奴怎麽看著這鞋子……好眼熟……,像是……老爺的鞋子?」蘭嬸伸手拎著鞋子仔細看了看。


    鳳知音也覺得熟悉,伸手接在手裏。


    最後,她在靴子左腳的一處地方,看到了證據。


    那個地方,因為陸誌昌嫌棄磨到腿,讓蘭嬸用線縫了幾針。


    鳳知音怒得扔到地上。


    這就是自己相公的鞋子,可是,怎麽會在鳳紅羽的手裏?


    難道這鞋子有什麽古怪?不然,那個死妮子不會巴巴的送來給她。


    「娘,這鞋子有什麽古怪嗎?爹的鞋子怎麽在鳳紅羽手裏?」陸冰清也是一臉的疑惑。


    這處小廳裏,隻有鳳知音母女,和鳳知音身邊的一個老嬤嬤。


    她目光一凝,冷冷說道,「我且去問問鳳紅羽,鞋子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蘭嬸神色一凜,馬上低頭迴道,「老奴不敢多嘴。」


    陸冰清也謹慎的點了點頭。


    鳳知音又命蘭嬸收好鞋子,她則起身快步往前院走去,她要去問問鳳紅羽,這是什麽意思。


    。


    鳳紅羽剛迴靜園,鳳知音後腳就跟到了。


    守門的一個護衛前來迴話時,鳳紅羽正認真的學著繡帕子,笑了笑,「就說我不在。」


    竹韻不解,問道,「小姐,姑太太前來,一定是想問鞋子的事,小姐為什麽不見她?」


    「我呀。」鳳紅羽笑,「我得磨磨她的性子。」


    鳳知音吃了一個閉門羹,沒有遇到鳳紅羽。


    可她若是這麽迴去,鳳紅羽又迴來了怎麽辦?


    派人請那妮子再去知府府邸?鳳紅羽現在是容王的準王妃,身份已不同以往,還不得擺架子?


    鳳知音急於想知道原因,隻好在靜園裏忍著煩躁等著。


    一直等到傍晚,竹韻才來前院小廳裏來請她。


    「姑太太,小姐迴府了,請您過去呢。」


    還要她去見那個死妮子?鳳知音在靜園裏,幹坐了大半天,早已憋著一肚子火。


    但此時,對方揪著她的好幾處軟肋,她不敢得罪鳳紅羽。


    「按說,就該我去看她。你前麵帶路吧。」鳳知音露了個得體的笑容。


    「是,姑太太。」竹韻點了點頭,領著鳳知音往府裏走。


    她暗地裏扯了下唇角,果真,小姐的做法是對的。


    鳳知音以為是鳳府的姑太太,處處跟小姐做對,同老夫人合起夥來欺負著小姐。


    眼下,她的真實身份並不是鳳府的人,要是小姐揭穿她,看她還有沒有臉。


    這會兒想知道那雙鞋子的事,居然屈尊前來見小姐,嗬,自找的。


    鳳知音跟著竹韻,在府裏蜿蜒而行,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靜園後院的花園裏。


    容王果真有錢,一座別院,建得跟鳳府的規模差不多了。


    鳳知音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嫉妒,隻盼著太子早日凱旋迴京,接走女兒。這樣,她就是太子的丈母娘了。


    她也要蓋一座跟鳳府一樣大的府邸。


    鳳紅羽笑著站起身來,「呀,姑姑怎的來看小羽了?應當是小羽去見姑母才對的呀?」


    鳳知音忍著怒火,該死的妮子明明在府裏,卻不見她,卻說什麽出門了,分明是在羞辱她。


    等她查清了這雙鞋子的事,再收拾鳳紅羽不遲。


    「還不是因為你送的那盒禮物?」鳳知音往屋外看了看,發現沒有人來,才訕笑問道,「小羽,你送一雙舊的男子鞋子給姑姑,是何意思?」


    鳳紅羽眨了眨眼,睜大眼說道,「姑姑,我以為你知道呢,原來你不知道啊?」


    鳳知音的心頭咯登了一下,還果然有問題。


    她搖搖頭,「你這孩了別逗姑姑了,快說吧,是怎麽迴事?」


    「其實……」鳳紅羽抿了抿唇,淺淺一笑說道,「我也不知是大事還是小事,這雙鞋子是從阮府裏找到的。」


    「阮府?」鳳知音一愣。


    鳳紅羽又道,「我的奶娘翠姨不是在阮府裏服侍著大嫂麽,阮府裏阮老夫人出事那天,府裏搜尋謀殺阮老夫人的證據,給找出來了。」


    「……」


    「翠姨說,鞋子像是姑父的。而姑父的鞋子在阮府裏找到,難免讓不懷好意的人見了傳出些說法,就拿來給我,我才送還給姑姑的呀!」


    鳳知音的心,頓時亂跳起來,「鞋子從阮府的什麽地方找到的?」


    「在阮夫人的床底下,還用一個上等的盒子裝著,哦,就是我今天送給姑姑的那個錦盒。」


    阮夫人的床底下?


    鳳知音的腦袋嗡了一下。


    那個賤人!


    「小羽。」鳳知音忍著怒火,又問道,「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隻有翠姨,鞋子是她找出來的。」


    「好孩子,這件事你別說出去,這是阮通判在陷害你姑父呢。」


    鳳紅羽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不說。」


    鳳知音又隨意的客套了幾句,匆匆離開了靜園。


    竹韻從隔壁耳房裏閃身出來收茶碗,說道,「小姐為什麽說鞋子是從阮家搜出來的?直接說是牢裏得來的。讓姑太太馬上去找阮夫人麻煩呀? 」


    鳳紅羽微微一笑,「我呀,我得讓我這位姑姑焦急得日夜難寐。讓她死勁的猜去!一個外府的婦人藏著她夫君的鞋子,這裏麵,任誰想想都會想出一點故事來!」


    老夫人柳氏,讓爺爺四十五年活在愧疚之中,攪得鳳府四十五年不得安寧。


    老夫人的女兒鳳知音,也跟著老夫人一起欺負著鳳府裏的人。


    她哪能讓這些人快活?


    鳳知音幾次三番的暗算她,那些帳,她還沒一一清算呢,怎能這麽便宜那些人過著好日子?


    她得讓鳳知音日日煎熬著。


    她得借這一雙鞋子,攪得鳳知音不得好過。


    慕容墨這時,從門外走進來。


    他往前方小徑上看了一眼,問道,「小羽,你姑姑來過了?」


    鳳紅羽捧著茶碗嘻嘻一笑,「對呀,我將那雙鞋子送給她了,又不說原因,她便火急火撩的趕來問我了。」


    慕容墨往她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閑閑替她剝著杏仁,輕笑道,「調皮!你告訴她鞋子的來歷了沒有?」


    「為什麽要告訴她?」鳳紅羽一笑,「她們一家子將我爺爺折磨得還不夠嗎?我得看著他們,一個個的活在水深火熱裏。」


    。


    鳳知音離開鳳紅羽後,隻覺得自己的兩耳內,翁翁響個不停,腳也似踩在棉花上一樣。


    蘭嬸扶著她,「夫人,你還好嗎?」


    鳳知音咬牙,「走,迴府!」


    她的臉上布滿著憤怒與震驚,蘭嬸嚇得不敢多問了。


    。


    鳳知音暈乎乎迴到知府府邸的後堂,可巧,陸誌昌剛從前麵的衙門裏下堂,也迴了房間。


    「你今天怎麽啦?怎麽悶坐在屋子裏?」陸誌昌看了她一眼,說道。


    他伸手一撩被子,坐到了桌子邊,隨手拿過一個小火爐放在手裏捧著。


    鳳知音沒說話。


    陸誌昌又道,「哦,對了,衛王說喜歡狩獵,你給準備一下吧。亦清出門遊學不在府上,你要是覺得人手不夠,可以讓阮通判的兒子阮庚生來相助。」


    「……」


    「他現在是阮氏新任的族長,我這知府正好藉此將他拉到手下。阮通判是個無能之人竟給我惹事,看他兒子還算機靈,將來一定是個有用之才。」


    鳳知音忍了忍,道,「老爺為什麽看好阮家兒子?」


    陸誌昌臉上訕訕的,說道,「你也知道,阮氏在金陵的地位不可小覷,若是不拉籠著,本府這個知府,哪裏好當?」


    拉籠,這是看到姘頭的份上吧?


    鳳知音怒得想衝到陸誌昌的跟前扇他兩個大耳光!


    這個偽善的男人,居然背著著她,同那個蘊娘一直來往著!


    他當初不是休了她,退了婚嗎?


    難道是騙她的?


    「老爺,前幾天,為妻給你新定製的那雙鞋子呢?」鳳知音忽然說道。


    也沒看陸誌昌,而是低著頭,編著一隻小纓絡,裝著隨口一問的樣子。


    「鞋……鞋子?」陸誌昌一怔,壞了,還在蘊娘那裏,「你問這個做什麽?鞋子麽,自然在書房裏,一會兒讓陸福找找看。」


    「為妻想再給你做一雙,鞋子店的師傅說,要照著樣子做,所以才問你鞋子。」


    「原來是這樣。」陸誌昌點了點頭,他心不在焉的喝了口茶水,找了藉口說還有要事要處理,匆匆離開了屋子。


    鳳知音將手裏的纓絡往桌上狠狠的一拍,「唿」的站起身來,悄悄跟上了陸誌昌、


    果然,她一問鞋子,陸誌昌就變了臉色,這是心中有鬼呢!


    鳳知音一路尾隨著陸誌昌。


    隻見他坐了轎了,竟往牢房的方向而去。


    好在知府的衙門與牢房隔得並不遠,也隻在府邸的一側,鳳知音沒有坐轎子,一路小跑著跟著。


    陸誌昌急於想拿迴那雙鞋子,命轎夫走得很快,並沒有發現鳳知音在他身後跟著。


    進了牢房,值勤的衙役們看到鳳知音,自然不敢攔著,全都放了行。


    鳳知音跟著陸誌昌,一直走到牢房的最裏頭。


    隻見陸誌昌,伸手在牆壁上的一個銅燈架上轉了轉,一堵石門滑開了,他又伸手敲了敲,低聲說道,「是我!」


    一扇木門從裏打開了,陸誌昌走了進去,但不一會兒又走了出來,臉上神色有些焦急。


    木門關上後,陸誌昌又關了石門。


    鳳知音一直隱在暗處,等著陸誌昌走過去了,她才閃身出來。


    她仿著陸誌昌的手法,打開石門,伸手敲了敲木門。


    木門開了。


    一個婦人帶著嬌嘖的聲音說道,「你忘了什麽東西嗎?你呀,總是這般……」


    婦人的話沒有說完,而是忽然尖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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