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皇上身體不適,今日不朝。諸位大人若有本奏,可直接轉呈文淵閣,皇上自會批閱。”尖細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嘹亮。


    薄露天涼。


    四更便已在金水橋上等待的一眾文武好不容易挨到了上朝的時候,可還沒等迴神,就發現龍椅上又是一片控控當當,隻有那個大內總管太監站在一旁。


    劉喜清車熟路的唱念一聲,手上的拂塵一輝,搭在肘彎,陰冷而輕蔑的目光在滿朝文武的臉上掃過,隨後又轉過身,向殿後而去。


    當劉喜的身影消失時,熱鍋冷油,朝堂之上的清冷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喧囂。


    殘餘的勳貴一如既往的孤傲,在郭春和耿炳文的帶領下沉默而去。


    還有一些多做少說的正直君子們歎息了一聲,一並尾隨而去。


    剩下的,又和往常一樣,聚成了兩撥。


    而這喧囂吵鬧的,自然就是那幫尤擅高談的“清流錚臣”。


    “今日不朝,明日不朝,這已經是第三日了,皇上隻一句身體不適,這算個什麽說法!”


    “齊大人,這朝堂之上我們隻信的過你,你離皇上也是最近的,皇上的身子。。。”


    “周大人,你德高望重,你給我們拿個主意吧!”


    一眾清瘦的官員聚攏起來,將齊泰和周觀正圍在了中間,嘰嘰喳喳推推搡搡,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此時的朝堂之上,兩黨的魁首中,解縉,黃觀,方孝孺都不在此。原因無他,三人隻是區區五品官,哪怕權力再大,朱元璋定的規矩,五品官也不得上朝。


    所以眼下來說,清流的魁首中隻有齊泰和周觀正能說的上話,而閹黨那邊,自然要以茹瑺這個兵部一品尚書為首。


    “列位,列位請聽我齊泰一言。”齊泰拱著手做了一個圈揖,四下裏稍稍的安靜了一些。


    “昨日吾便與黃大人一同入宮請求麵聖。。。”


    “結果如何?”


    “皇上未曾召見我等。”齊泰黯然的搖了搖頭。


    “那可曾見到方、黃兩位學士?”又有人急忙問道。


    皇上三日不朝,他們的主心骨,文淵閣的那幾位大學士也三日不曾出得宮來。這內裏究竟是個什麽情形,實在令人費解,這也是為什麽周觀正這個暴脾氣能夠不發作的原因,罵人也得有個方向不是?麵都見不到,眾人的折子遞上去也是石沉大海,有力也使不上。


    周觀正迴道:“我與齊大人也未曾進得文淵閣,隻因文淵閣外如今有重兵把守。皇上不知為何,調了東廠番子和錦衣衛親軍入宮,將文淵閣團團圍住,還立下旨意,妄入者死。”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有人跺腳,也有人跳罵:“我看肯定和那群閹黨脫不了幹係!”


    “嗬。”一聲輕笑,十步遠近,茹瑺緩緩分開左右人群,走到了近處。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叫囂之人,笑道:“魯大人,都是十年寒窗,口誦聖賢之言的讀書人,說話做事當需明理,不然,小心禍從口出?”


    魯連元被茹瑺點了名字,頓時神色一愕,一個戶部員外郎,直麵當朝一品,壓力著實不小。可周圍一眾誌同道合的同僚擁著,咬了咬牙又是一挺胸:“我魯連元人卑言輕,比不得茹尚書位高權重。可也是明理的。皇上三日不朝,若是與先前一般龍體微恙倒也罷了。可宮中的情勢,不許臣子探望,又派兵將文淵閣圍了,這生病的理由分明是糊弄我等!”


    “就是!”魯連元的好友,工部侍中趙德開腔道:“茹尚書,三日前,故山陰王追封儀典上,皇上未曾出麵,已是於禮不合,而中途你與解大人又被皇上緊急招入宮中,你可敢在這殿上將那日宮中見聞說與我等一聽?”


    “嗬嗬嗬嗬。”茹瑺捋須連笑,一身的肥肉上下顫動,粗短的手指連連點指魯連元和趙德:“君前奏對,非得聖上許可,便可輕言說與你等知會?趙德,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茹瑺輕蔑的瞥了兩人一眼,又轉頭看向人群中的齊泰與周觀正:“齊大人,周大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這麽一群口無遮攔的幫襯,可能成事?嗬,敗事有餘爾。”


    一言罷,茹瑺拱了拱手,在一眾閹黨的簇擁下熙攘著走出金殿。


    “成事?敗事?”


    周觀正心眼少,齊泰卻不是個呆子。雖然直到此時他還沒有理出個頭緒來,但茹瑺最後的那句成事敗事卻勾起了他心中極度的不安。


    他也算是朱允炆在東宮時的潛邸舊臣,對於朱允炆的性子還是了解的。人們都說皇上仁弱,可通讀史書,齊泰卻看到了這種所謂的仁弱的可怕。


    古往今來成霸業者,其實大多都有些耳根軟的毛病,最出名的莫過於漢昭烈帝劉備。這種性格若是用的好了,那便叫納言,若是用的不好,那就叫少謀寡斷。關鍵要看他們的身邊那個進言者是誰。


    劉備身邊的那個進言之人是蓋世諸葛,劉備隻要言聽計從,便是大業可期;而朱允炆的身邊,隻有一眾閹宦,一眾與自己為敵,欲取自己性命的閹宦,平日裏眾人耳提麵命,都能發出聲音來,朱允炆的決定做的便相對取中。


    可如今猛然間宮門四壁,自己成了啞巴,那最後的結果。。。


    他們是不是又安排了什麽毒計要陷害自己?齊泰不自禁的想到。


    環顧四周,身邊隻有一眾傻書呆。從他們身上實在是不能得到什麽安全感。


    法不責眾這個道理放之四海而皆準,唯獨在大明朝實在沒什麽市場。朱元璋殺人少了還懶得動手。朱允炆不愛殺人,但未必便不會,尤其是在東廠那幫鷹犬的慫恿下。


    齊泰可不敢拿自己的腦袋去賭。


    當務之急,還是要搞清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瞎子聾子是做不成事的。


    齊泰反複思量,如今這南京城中,除了宮裏邊兒的,如果說還有誰能夠幫得上自己的。。。齊泰不由得想起了那個一臉好房的山東大漢。


    說不得,也隻能到他那裏去試上一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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