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所謂倀鬼者,惡虎所傷性命,死後甘心化作惡虎仆從,勾引生者為惡虎所噬。


    北鎮撫司衙門,紀綱的臥室之外,賽哈智背著手,低著頭,靜靜地聽著房內女子淒厲的慘叫聲音,心中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白天的時候在茶館偶然聽到的說書先生所說關於倀鬼的典故。


    拋開神話傳說的因素,自己的所作所為與這倀鬼大抵相同。如果要說有什麽區別,那大概就是自己比故事中的倀鬼更加卑劣、無恥,因為自己隻對女人下手。


    賽哈智並不像自己先前在紀綱麵前所說的那樣“家中薄有餘財”,不然也不會在錦衣衛裏廝混了七八年還隻是先前的一個“搬屍工”。


    那紀綱這些日子來所享用的女人又是哪裏來的呢?


    一個明麵上賣藥,暗地裏賣人的藥鋪子。


    說來也巧,一開始其實賽哈智本來打著敲詐不法商賈的主意準備勒索些錢財,誰知走到那間名叫仁心堂的藥鋪子的時候,卻正好撞見那姓錢的掌櫃和夥計在進貨——五六個相貌還算不錯的,隻是渾身有些髒兮兮的小姑娘。


    也就是那一刻,他才忽然想到,找女人不一定要買,還可以劫,劫人販子,算是黑吃黑,他又有錦衣衛官麵兒的身份,人販子吃了虧還敢到衙門告他不成?


    於是乎,一嚇二罵三吆喝,再把腰間的繡春刀抽出來在那掌櫃的和夥計的脖子上比劃了幾下,對方便忙不迭的求饒,送上銀子還有女人。


    女人的來路,賽哈智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反正自己能交了差保了命就好。當然了,他也不是一味地壓榨,平日裏若是再有人到藥鋪裏鬧事兒的,他也會出麵,算是一點小迴報。


    “或許明天少收他們點兒?就看在他們這麽省心的份兒上。”賽哈智忽然閃過這個念頭,隨後趕忙搖搖頭,將這個可怕的想法打去。


    “賽大人。”正在此時,一個小校走了過來,低聲道:“有人找你。”


    “誰?何處?”


    “後門,來人自稱姓錢,說是給您幫忙的。”


    “他?他怎麽來了?”賽哈智一愣,旋又點點頭:“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他往房裏送了三個女人,聽聲音,第一個還在叫喚,所以時間該勉強還是充裕的,隻要不是太耽擱的話。將腰間的絲絛緊了緊,便向著後門而去。


    不多久,後院的門房處,賽哈智見到了這位深夜來客,果然,正是那個藥房掌櫃,錢刻木。


    “出去吧,離得遠些,本官要與人談些事。”揮手將門子趕出去,賽哈智在小凳上坐下,身子一仰,兩腿交錯搭在桌上,一晃一晃的發出“吱呀呀”的磨牙聲:“說吧,這大半夜的來找本官,是有什麽急事兒?”


    賽哈智趕時間,說話卻還是慢條斯理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錢刻木垂手站著,上下打量了賽哈智一番,笑道:“深夜叨擾賽達人,自然是有些小事。”


    “別廢話,有事兒說事兒,本官公務在身,沒那麽多功夫和你這下賤人墨跡”


    商賈,藥販,人販子,衝著這三個身份,賽哈智教他一聲下賤人倒也不算什麽。若是往常,錢刻木大概也就是諂媚的笑笑,甚至還要輕輕抽自己兩下嘴巴以示應和。但今天,錢刻木卻沒有給出賽哈智想象中的迴應。


    “嘭!”一聲悶響,錢刻木抬腳將賽哈智屁股底下的兩腳凳踢翻。


    “哎呦!”一聲痛唿,摔在了地上,屁股疼的不行,但一時還沒有後續的動作,因為他完全的摔懵了。


    僵硬的抬起手撓了撓頭,又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


    不是做夢。


    賽哈智迴過神來,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躍起,勃然大怒:“好你個賤種子,竟敢打傷朝廷命官,看來你是不想活了,老子!老子這就送你上路!”


    “倉郎朗”一聲響,賽哈智繡春刀已在手中,揮手就向著錢刻木砍去。


    錢刻木對眼前的刀光瞧也不瞧,“碰碰”兩腳,一腳踹在賽哈智的小腿迎麵骨上,另一腳抬得高些,蹬在他的胸口。


    “噗!”一口鮮血噴出,賽哈智二次倒地,又驚又怒的指著錢刻木:“你,你做什麽?!”


    “做什麽?等會兒再說。”錢刻木冷哼一聲,上身不動,腳下朝著賽哈智的周身上下一頓亂踢。


    “救。。。唔!!”一聲救命還沒出口,就被錢刻木又給踹了迴去,變成悶哼。


    看得出,錢刻木並沒有下死手,力道拿捏得很準,賽哈智隻有叫不出的疼,卻沒有昏死過去。


    前後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錢刻木停下了腳下的動作,退後兩步,習慣性的喘了幾聲,掏出一塊手巾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賽哈智,女人就不說了,我這兩個月給了你多少錢,你心裏有數沒有?


    兩千七百二十八兩,算一算快三千兩銀子,賽哈智,你覺得,你值這個錢?還本官,你算個什麽官?我要是想,別說扒你這身皮,就是要你這條命還算得什麽難事?”


    訥訥的看著眼前陌生的藥房掌櫃,賽哈智忽然冷靜了下來:“你是誰,想要我做什麽?”


    “嗯。。。這兩個問題倒是問到點子上了。”錢刻木點點頭,說道:“行了,知道你心裏打的什麽主意,不就是想著等出去了叫齊人手再找迴場子?勸你別想太多,活著不比什麽都強?”


    錢刻木從懷中掏出一塊木牌,黑漆漆非金非木,扔在了賽哈智的臉上。


    賽哈智拿在手中一看,瞳孔猛地一縮:“你。你是東廠的人?!”


    “算是吧。”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錢刻木又道:“陪你玩了這麽久,就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同時有一件事可能用得到你,提前和你說一聲。”


    頓了頓,錢刻木接著說道:“那幾個女人有毒,所以呢,紀綱此刻或許還沒有察覺,但等他知道了,估計你也死定了,到時候除了東廠,沒人護得助你。這是其一


    其二,接下來的幾天,若是有什麽人來見過紀綱,說了些什麽,你要好好地記清楚了,寫下來,迴頭送到仁心堂去。”


    幾張銀票在此時飄落,撒到了賽哈智的臉上:“好好辦事,銀子女人少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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