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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梁不怕吳媽媽知道她的意圖,反而她就是想讓吳媽媽清楚的明白她想要知道什麽。


    在這個府裏頭,四姑娘隻是一個晚輩,很多事不好說也不能做。可是完全靠長輩們安排,隻怕會失了先機,尤其四姑娘又是一個極有主意的人。吳媽媽在太夫人跟前服侍,是太夫人的親信。她在府裏這麽多年,畫梁相信,府裏頭一應人的動向,基本上都不會瞞得過她的眼睛。畫梁隻是想知道,如今太夫人和國公爺對昭瑜的親事是一個什麽樣的態度。


    吳媽媽倒是挺理解畫梁的,以她現在的條件,如果沒有意外,以後是要隨了四姑娘出嫁的。這樣的話,打聽一下昭瑜未來的婆家也是一個準備。不過到底是替昭瑜做準備還是替她自己做準備可就不好說了。雖然她曾經拒絕過宋氏給顧承綽做小的提議,可誰知道她是因為顧承綽年紀大了,還是真的不願意給人做小呢。


    畫梁轉眼就打好了一個五彩的五福絡子,拿起來遞給了吳媽媽:“媽媽拿迴去給小孫子玩兒吧。”吳媽媽眼睛一亮,接過來來迴看了看,誇道:“你這手藝還真是好到沒話說,要說咱們府裏頭,就屬你的女紅最好,頭一份的!”說著還衝著畫梁豎了豎大拇指。


    畫梁笑了笑,一邊收拾針線籃子一邊道:“媽媽也知道,先頭夫人去的早,頭兩年多虧了有夫人看顧著我們姑娘。可如今夫人也病著,隻怕有些事沒辦法替我們姑娘想著了。眼瞧著我們姑娘一年年的大了,卻又不知道這以後是個什麽樣兒。前兒聽三姑娘說,太夫人正給二姑娘說親事,還說下一個就輪到我們姑娘了。我們姑娘聽了,一連幾天都睡不好,原本身子就虛著,如今更是成日打不起精神來。”


    什麽亂七八糟的,三姑娘這才跟著二夫人管了幾天事,倒是學會個搬弄是非了。吳媽媽微微撇了撇嘴,到底是丫頭養出來的,上不得台麵。“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吳媽媽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我成天跟在太夫人身邊,若是有這種事我肯定是知道的呀,三姑娘是從哪裏聽來的,莫不是底下婆子們亂嚼舌根子不成。”


    畫梁聽了也不接話,隻是看著吳媽媽笑。吳媽媽見了,笑著歎了口氣道:“咱們娘倆投緣,我也不瞞你。這眼瞅著大姑娘就要出嫁了,後頭自然跟著的就是幾個妹妹,按序排也該輪到二姑娘和三姑娘了。隻是這兩位都是庶出,怕是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國公爺也確實是為二姑娘看了幾個人選,隻不過太夫人都覺得不好,這事也就擱著了。不過,”吳媽媽的舌頭打了個轉,“說親這事,其實也沒什麽長幼先後。有的是先把妹妹的親定下了,再去給姐姐說親的。大不了到時候妹妹等著姐姐先出嫁也就是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吳媽媽自然是想賣昭瑜一個人情的,這種消息也無關痛癢,透露些給她知道也沒什麽。她見畫梁眼睛亮了亮,便知道她聽懂了。畫梁笑道:“我們姑娘的親事隻怕也不好找呢,國公爺疼姑娘,怕是挑剔的很,看誰也不順眼呢!”


    這個倒是真話,顧承綽對昭瑜好誰都知道,隻怕是覺得誰也配不上昭瑜。吳媽媽笑道:“這話倒也是真的,這不國公爺也是四處在打聽,到現在也沒個合適的人選呢!”


    畫梁笑著又替吳媽媽斟滿了茶:“我們都年輕不懂事,好多事還要靠媽媽幫襯指點,媽媽若是不嫌棄,往後我多去找媽媽說話可好?”


    “這有什麽,說不定我以後還要勞煩你幫我家小孫子做針線呢。”吳媽媽和畫梁對視一眼,算是有了約定。又坐了一會兒,吳媽媽起身告辭,畫梁一直送出了院門才迴來。望月湊過來問:“怎麽樣?搭上話了?”


    “嗯。”畫梁點點頭,拉了望月進去茶房說悄悄話,“吳媽媽的意思是,國公爺確實在替二姑娘和四姑娘說親,隻是到現在也都沒有合適的。我已經給吳媽媽遞了話,想來以後有消息她會告訴我的。”


    望月豎了眉毛,啐了一口:“呸!我就知道,憑著三姑娘,怎麽可能知道太夫人和國公爺到底都在做什麽。果然都是她胡說,真是不招人待見。可見是什麽人養什麽閨女,馮姨娘那個樣子,能生出什麽好東西來?”


    畫梁輕拍了她一下,探出頭去看了看屋外,這才小聲道:“小聲些,別讓人聽見了。”


    望月哼了一聲算是知道了,可還是氣唿唿的叉著手站在屋裏。畫梁瞧著她的樣子不由噗嗤一聲笑了:“你說你,一個人站在那兒鬧什麽脾氣。她說歸她說,咱們不聽不就行了。如今既然吳媽媽也肯幫咱們做眼睛,以後更是不擔心她在姑娘麵前胡說。”


    昭瑜和孫冬元鬧騰了一會兒都累了,老實的躺下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申初了。孫冬元看了看放在條案上的掐絲琺琅小座鍾,笑道:“哪裏就睡到這會兒了,我洗把臉迴去了,再不然就晚了。”兩人收拾好出來,正撞見聯袂進屋的顧昭慧和顧昭馨。聽說孫冬元要走,顧昭馨露出懊惱的神色。奈何又不能攔著不讓人家走,便隻好跟在昭瑜後頭送了孫冬元一直到垂花門處才停下。孫冬元拉了昭瑜道:“等過幾天你去我家看看。”這才在丫鬟婆子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昭瑜看著馬車出了二門,這才轉身往迴走。


    一路上,昭瑜和顧昭慧說著閑話,而顧昭馨卻像是沒什麽精神,默默然的走在後麵。昭瑜有些奇怪,不由開口問她:“三姐姐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事,不過有些累罷了。”顧昭馨抬了抬眼皮,慢悠悠的走著。


    顧昭慧有些擔心的道:“中午沒睡好吧。三妹妹未初就來了,見你和孫姑娘還睡著,便一直在我屋裏等著你們起來。”


    不會吧,昭瑜瞪大了眼睛看著顧昭馨。她什麽時候對陪客人這麽上心了?難不成就因為孫冬元是景和公主的女兒嗎?


    “沒什麽,隻是人家孫姑娘是第一次來咱們府上,總得招待周全才不失禮嘛。”顧昭馨忙擺了擺手解釋著。


    昭瑜沒接話,顧昭慧動了動嘴,但還是把想說的話咽迴去了。她想說,人家孫姑娘原本就是來找昭瑜的,至於別的人在不在,人家想來也是不在乎的吧。怎麽就成了招待不周了?可她看看顧昭馨的樣子,實在也不願把話說的那麽明白,隻得又咽了迴去。


    迴了茉園,昭瑜推說累了便迴了屋,顧昭馨左右看看也覺得沒意思,扭頭走了。顧昭慧想了想,跟著昭瑜進了東屋。


    “三姐姐走了?”昭瑜朝顧昭慧的身後看了看,沒瞧見顧昭馨的影子。顧昭慧點了點頭,走到臨窗的大炕上坐下歎道:“她也是太過急切了些。”


    急不急的昭瑜不管,可孫冬元畢竟是她的客人。顧昭馨那一副恨不得把孫冬元拉到她屋裏去的樣子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她不想談論顧昭馨,便轉移了話題:“最近宋家舅母不來了嗎?”


    顧昭慧歎了口氣:“倒也還是來的,不過每次來母親也不理她,隻不過是對坐著而已。我倒是聽說宋家舅舅最近常去找父親,也不知為了什麽事。”


    還有什麽事,連初三都煩了他。昭瑜突然想起答應給崔太醫做冬衣的事,忙喊了燕來進來,讓她找姚媽媽拿鑰匙開庫挑衣料和皮子:“差點就把這個給忘了。”


    燕來現在對自己這個師父特別上心,一聽是給崔太醫做冬衣,忙著跑去找了姚媽媽開了小庫房,挑了些好料子過來讓昭瑜過目。昭瑜來迴看了一遍,笑著對顧昭慧道:“瞧瞧,這才剛認了幾天師父,就恨不得把我的好東西都搬過去了。”


    顧昭慧伸手翻了翻。有做襪子和裏衣的淞江三棱布,蘇州精紡細棉布;還有兩匹杭綢,兩匹繭綢,兩匹素麵蜀錦,另還有一塊整張的灰鼠皮。顧昭慧也笑起來:“別的倒也罷了,隻是這整張的灰鼠皮確是好東西,燕來的眼光還真不錯。”


    燕來也不說話,隻站在那兒抿著嘴笑。昭瑜揮了揮手道:“罷了,就這樣吧。我若不給還不一定背後怎麽說我小氣呢。”燕如趕忙上前幫著燕來將那一桌子的布料都捧了下去,像是生怕昭瑜反悔似的。惹得昭瑜瞪了眼睛在後頭拍桌子,顧昭慧在一邊用袖子掩了嘴嗬嗬的笑。


    晚上顧昭妍迴來聽說孫冬元來做客的事,跑過來埋怨了昭瑜半天:“我都還沒有見過公主家的人呢!四姐姐也不告訴我一聲,怎麽還偏把三姐姐叫過來了。”顧昭妍嘟著嘴,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昭瑜很無奈,一邊拿了點心出來哄她,一邊道:“可是你不是還要跟著三嬸娘出門嗎,就算告訴你也沒用啊。”


    “誰說的,那我就可以不和娘出去做客啦!你以為我願意去啊!”顧昭妍哭喪著臉,“你都不知道多沒意思,全都是一些伯母嬸娘們,全都拉著我左看右看,就像是看猴子一樣。一個個的還都抓著我問,女紅怎麽樣啊,讀了什麽書啊,煩死了!”


    她怎麽知道看猴子這句話的?昭瑜瞪了眼。姚媽媽在一邊笑罵:“定是又從三少爺那兒聽來的,除了他沒別人。”


    果然顧昭妍點了點頭:“三哥哥說外頭人看耍猴的時候就是這樣。”


    呸!顧昭誠這小子也太能胡說八道了,哪有拿自己妹妹比作猴子的。昭瑜在心裏罵了他一頓,這才笑著安慰顧昭妍:“那下次她要是再來,我一定告訴你好吧。”反正孫冬元也說了下迴讓她去公主府玩兒。


    顧昭妍隻能點了點頭,然後拿著一桌子的點心撒氣。


    過了幾天,小觀去寶翠樓取了打好的頭麵迴來,昭瑜叫了顧昭慧來看。一整副花開富貴的赤金鑲翠頭麵,的確是以前沒見過的新樣式。金子黃澄澄的,點上的翠也都很精致,昭瑜看著挺滿意,問顧昭慧。顧昭慧也覺得不錯,兩人就讓丫鬟拿了頭麵和準備好的針線繡品去了綺雲軒。


    和上次一樣,魏紫先把兩人帶到了花廳喝茶,這才歉意的道:“大姑娘還在跟著嬤嬤學規矩,兩位姑娘等一會兒吧。”


    顧昭慧自是沒有二話,自顧自的端起茶喝了起來。昭瑜則好奇的問魏紫:“到底有多少規矩要學,怎麽也學不完?”


    魏紫咬了咬牙,忿忿然的道:“姑娘以為有多少規矩?不過是那幾樣來迴的學,來迴的做。光是坐下站起來這一項,有時候就要整整一天,豈不是想把人折騰死。”


    昭瑜默然,顧昭慧則吃驚的道:“我隻當是宮裏規矩多,怎麽竟是這麽個學法。”


    魏紫恨道:“嬤嬤隻說規矩定要學好,什麽時候姑娘閉著眼,哪怕是睡覺的時候都有了一副該有的樣子才算學完。”


    昭瑜突然想起前世看過的一部戲,上頭講的是藝妓在訓練的時候,每天睡覺都是躺在一個巴掌大的木製枕頭上。說是枕頭,可昭瑜看上去就是兩塊巴掌大的工字型的木片,中間用一根大約十幾公分長的細細的杆子連接在一起。睡覺的時候,頭的下麵放著一碗綠豆。就是看你睡覺老實不老實,會不會跌下來。結果那個女主角幾乎每天晚上都直接從枕頭上滾下去,醒來就發現枕頭倒了,頭下麵放著的那一碗綠豆也早就不知何時被碰灑了。後來,慢慢的,女主角睡覺越來越老實,幾乎是晚上怎麽躺下的,第二天睜眼的時候就還是什麽樣。一個姿勢保持一整晚,一動不動。


    挺恐怖的。昭瑜看的時候都覺得肝兒顫,睡覺還要肌肉繃緊,人還要不要活了。


    魏紫大概一直都憋著氣,好容易有人聽她訴苦,一下子便把持不住了:“吃飯半點聲音不能出,隻要出聲,立時就把飯撤了。吃點心喝茶都有時辰,不到時辰,任你渴死餓死也不給東西吃。我們幾個丫鬟讓她們折騰也就罷了,連大姑娘也是一樣對待,真真是太狠了。”


    顧昭慧已經聽得僵住了,茶杯就那樣端在嘴邊忘了放迴去。昭瑜也有些頭皮發麻,雖然說是學規矩,可那兩個嬤嬤至於這麽折騰顧昭華嗎?她就不信,宮裏頭所有的人都是這樣做的。看來皇後是打定主意要讓太子的這幾個老婆都在嫁過去之前就明白一件事,隻有她才是宮裏的老大。誰要是敢不聽她的命令,她就有本事讓誰生不如死。


    昭瑜不由打了個寒顫,皇後簡直就是全天下的惡婆婆之首,無人出其右啊。


    魏紫足足說了一頓飯的功夫,在昭瑜看來,呂嬤嬤和洪嬤嬤兩人的罪行在魏紫嘴裏簡直就是罄竹難書,殺了也不解恨的了。顧昭慧遲疑的道:“既然這樣不通人情,是不是該跟祖母說說,請她老人家出麵說幾句?”


    昭瑜搖搖頭:“那兩位嬤嬤占著理,任誰說也沒用的。”魏紫也垂了眼,顧昭華也和昭瑜說的一樣。呂洪兩位嬤嬤占著理,隻這一條就誰也奈何不了她們。與其說了讓她們諷刺一番,還不如幹脆忍了這些日子也就罷了。


    外頭隱約傳來說話聲,魏紫忙走到門口看了看,迴頭對昭瑜道:“是大姑娘出來了。”不多時,顧昭華進了花廳,見了昭瑜和顧昭慧便笑道:“二妹妹,四妹妹來了,快坐。”昭瑜朝她身後看了看,這迴跟著的不是上次那個呂嬤嬤,而是個眼睛細長,容長臉,穿了件墨綠色竹節紋褙子的嬤嬤,應該就是那位洪嬤嬤了。


    顧昭慧先是朝洪嬤嬤看了兩眼,這才笑著對顧昭華道:“我與四妹妹準備了東西給大姐姐添箱,雖不算貴重,到底是我們的心意。”


    魏紫在一邊將昭瑜兩人拿來的被麵枕套,以及那一整副的赤金鑲翠頭麵拿給顧昭華看。顧昭華認真的看了一遍,讚道:“這針線是二妹妹的手藝吧,真是越來越好了。”顧昭慧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姐姐喜歡就好。”


    昭瑜看見洪嬤嬤細長的眼睛在這些東西上飛快的晃了一下,還在那副赤金頭麵上停留了片刻,這才把眼垂了下去。她的眼本就細長,再往下一垂更是隻有一條縫了,若不仔細看都看不出她還是睜著眼的。


    “這頭麵是四妹妹的主意吧。”顧昭華笑了笑,戲謔的看著昭瑜。昭瑜打著哈哈道:“我沒二姐姐手巧,再說了,我們姐妹這不是各施所長嘛。”


    顧昭華自然是知道昭瑜的,一向最會在這種時候偷懶。往年太夫人做生日,她也是這樣所謂的各施所長,總是賴著顧昭慧一起送禮,想不到這次也是這樣。洪嬤嬤則在聽了昭瑜的話之後,不著痕跡的撇了撇嘴。昭瑜看見了,可她不打算和她計較,反正坐一下就走了,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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