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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園的花廳裏其樂融融。


    畢竟,當有人刻意迎合著說話,總是不會冷場的。顧昭馨見孫冬元對顧昭華有些淡淡的,以為她是不願意在這裏和未來嫂子見麵。隻要能通過這一點拉近她和孫冬元的距離,她就認為是達到目的了。


    其實孫冬元過來是找昭瑜說話的,哪知道一下子多了兩個人。顧昭慧倒也罷了,安靜的坐在一邊也不多話,偶爾說幾句也不討人厭。顧昭馨就麻煩了點,總是想要插嘴,還總是提顧昭華這些事。孫冬元其實對顧昭華沒什麽興趣,正牌兒的太子妃她都還沒見過呢,沒事幹見顧昭華這個良媛做什麽?她自小在宮裏長大,什麽事沒見過。宮裏的事,遠比這些小姑娘想的要齷齪的多,也複雜的多。顧昭華這個良媛的位子是怎麽來的,別人不知道,皇室宗親可是都清楚的很。無非就是皇後和太後角力,最終在皇帝的壓力下,皇後隨意指的而已。一個父兄皆不在朝中擔任重位的女人,除非心機十分的深,否則進了宮也就跟個螞蟻似得,用不了幾天就被人碾死了。


    所以世人為什麽分嫡庶,為什麽有正妻側室之分。民間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後宮也是一樣。太子妃才是太子唯一的妻子,其他的好聽點說是貴人,說的難聽點就是小老婆,姨娘,通房。拿普通人家來說,一個姨娘想要被扶正為妻,可是難如登天,皇家則更甚。


    孫冬元不再理顧昭馨,而是拉著昭瑜說一些迴京以後的趣事。其中不免提到了安王,平王,甚至剛出生的成王。雖然都是一些沒什麽營養的閑話,可聽在顧昭馨的耳朵裏就跟天籟沒什麽兩樣。這就是貴族的圈子,連談論的都是那些高高在上,她永遠都要仰頭去看的人。她不免嫉妒的看向昭瑜,卻隻見昭瑜隻是一臉淡然的聽著,時不時的插兩句嘴,做不過就是:“你用什麽做的荷包?啊!是那件綠色的衣裳嗎?哦哦!我見過公主戴那個。”之類沒什麽意思的蠢話。顧昭馨有些鄙視昭瑜,真是傻死了,難得能和孫冬元討論皇室貴族之間的事,竟然還死命的把話題扯迴到衣裳首飾吃食點心上去。


    好容易兩人終於把話題轉到了太子九月納良媛良娣的事上,顧昭馨忙打起了精神聽著,準備隨時出聲插嘴。


    孫冬元道:“那天我和娘都是要進宮的,不過不去東宮,隻是到太後那邊呆著。”


    這個昭瑜知道,所謂的皇家規矩就是這樣,別說是納妾,就算是太子妃與太子大婚,也是靜悄悄的,並不像老百姓家那樣敲鑼打鼓熱鬧的要命。昭瑜記得以前在電視上看過紀錄片,那情形根本就不像喜事,反而跟穿著大紅的壽衣進棺材差不多。


    “我們這邊自然就根本連門都不用出了,大概隻是去送送大姐姐而已。”昭瑜說著看向了顧昭馨,尋求她的認同。顧昭馨終於有了表現的機會,忙笑了笑道:“正是,內務府說是要派人來接的,我們也隻是在家裏送嫁罷了。”


    顧昭馨還想說什麽,孫冬元卻已經結束了這個話題,笑著拉了昭瑜的手道:“你是不是過後就迴漁陽去?這迴怕是咱們能一起走了。你跟護國公說一聲,到時候不用你家送,跟著我家的車隊走就行了。”


    昭瑜無所謂的點頭:“好啊,到時候要是能時間對到一起,就麻煩你家了。”


    一直到吃了午飯,顧昭馨也找到機會和孫冬元拉近關係。午飯後要歇午,顧昭馨不好賴在茉園,隻得先迴了褚蘭苑。孫冬元脫了大衣裳,靠在大炕上對昭瑜埋怨:“早知道應該讓你去我家的,就咱們兩個人,想聊什麽都行。哪知道你這裏還有這麽多人。”


    “我們家姐妹多嘛!”昭瑜嗬嗬了兩聲,心想今天顧昭妍出門去了,否則還得要多一個呢!


    孫冬元這才說起了自己帶來的東西:“剛才你姐姐們在,我就沒說。我給你帶了葡萄酒來,是吐蕃那邊的貢品。順王舅舅給了我爹,可是我爹不喜歡喝這種酒,我就幹脆拿過來了。我嚐著是挺好,就帶來給你試試。”


    昭瑜笑起來,再這樣下去,大概就會和孫冬元一起變成酒鬼了。孫冬元笑嘻嘻的道:“我跟你說,成王的百日宴辦的可熱鬧了。太後叫了好多人去,還一直把菀妃和成王帶在身邊,我還看見你家二夫人了。”


    全程帶在身邊嗎?太後倒是真給那母子倆撐場麵啊。昭瑜咋舌:“太後好像真的很喜歡成王和菀妃娘娘啊。“


    “喜不喜歡的,誰知道。”孫冬元哼了一聲,“不過倒是把你家二夫人叫過去說了會兒話,還讓皇後見親家呢!”


    昭瑜覺得自己已經流汗了,太後這是故意的嗎?讓皇後見親家,楊家才是正經親家吧。溫氏算什麽,充其量就是個未來後妃家眷。昭瑜覺得那天在宮裏,溫氏和太夫人肯定無意中又成了皇後和太後之間的炮灰。


    “你家太夫人和二夫人倒是表現的都挺得體的,讓人挑不出什麽毛病來。”孫冬元伸手把頭上散落的發絲在指頭上繞來繞去。“我瞧著太後也不過就是順便拉了你家人作伐一下,畢竟護國公還在朝上,她也不會怎樣。不過,你家大姐姐進了東宮以後,日子許是不大好過的。”


    昭瑜很感激孫冬元和她這樣推心置腹,一般的人哪裏會說的這麽清楚。不過,人各有命,反正這會兒也不可能說不嫁,那不就成了抗旨了嗎。所以,顧昭華也隻能靠她自己了。“哪個女人嫁人後能過的那麽舒坦,何況大姐姐要嫁的是太子。”昭瑜隱晦的道,“是好是壞也隻能靠她自己了,有些事家裏想幫也幫不上。”


    “那倒是。”孫冬元點點頭,“你大姐姐嫁了,剩下就是你二姐姐了吧。我看著你二姐姐挺好的,不過是庶出?那倒也麻煩了些。好些的人家隻怕不願意要,差些的你家也看不上。”


    昭瑜駭笑,孫冬元用不用說的這麽直白啊。雖然確實是這個道理,讓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說起來,非常的有違和感。昭瑜拍了她一把:“你怎麽跟個媒婆子似的,一點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


    孫冬元一聲嗤笑,啐了一口:“呸!我要那沒用的樣子做什麽,不過是給人看的。關起門來還計較那些,不是要累死!”


    “那你呢,想沒想過你自己的婚事?”昭瑜拿她沒辦法,幹脆抓了她問。


    “我!”孫冬元笑了笑,用手撐著炕沿坐了起來,“我一早就跟我爹說了,我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我爹也答應了,還和我娘商量過,早幾年就已經跟皇帝舅舅請了恩旨,特許我自己找婆家。”


    孫冬元高揚著下巴,像一隻驕傲的孔雀。昭瑜已經聽得長大了嘴巴忘了合上,她有些愣愣的道:“你還請旨了?”昭瑜覺得已經對孫冬元佩服的五體投地了,為了自己的婚事,特意去向皇上請了旨意。


    孫冬元看著昭瑜的傻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用不著嚇成那樣,是我娘告訴了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去找的太後,然後太後又跟皇帝舅舅說的,然後才有的這道恩旨。那聖旨如今就在我家書房裏放著呢,迴頭給你看看啊!”


    啊!好曲折的過程!昭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眼淚都流出來了,她拍著孫冬元的肩膀笑道:“你真是夠可以的,折騰你爹娘不算,還把太妃娘娘也稍上了。”不過榮太妃和景和公主,為了孫冬元可以做到如此還真挺了不起的。宮裏有多少女人,凡事多是考慮自己,什麽時候會為了後輩去求皇上和太後啊。孫冬元說出來就那麽兩句話,可事實上這其中說不定費了多少心思才有了最後的結果。


    孫冬元抿了嘴笑:“我知道,爹娘和太妃娘娘都疼我。”


    最是無情帝王家,能像孫冬元這樣,得了家人的支持實在是少數。昭瑜笑歸笑,也是替她高興。孫冬元問昭瑜:“你呢!別跟我說你沒想過。你家大姑娘眼看就要出嫁了,接下來就是二姑娘,三姑娘,再來就到你了。若是你家夫人如今沒病著,應該也要給你說親事了。就算她不行,還有你家太夫人和幾個嬸子。我倒是不急,反正不管他們看上什麽樣的也要先經我的同意。你家怎麽說,由不得你做主吧。”


    昭瑜笑道:“父親疼我,想必就算有人說親,他也會問過我的意思才做決定。”


    孫冬元笑道:“要不然我迴去跟我娘說說,讓她也幫忙你留心著。到時候看看哪家有青年才俊,又與你品貌相當的,就來告訴你家太夫人知道,讓她派人上門去替你提親。”


    昭瑜氣的伸手到孫冬元腋下去嗬她的癢,一邊笑罵:“真是什麽話都敢說,真有那樣的,叫公主先給你留著,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真有好的,也要緊著自家閨女,哪有說給別人的道理!”


    孫冬元倒在炕上來迴的滾著,一邊大笑,一邊伸手去嗬昭瑜的癢:“咱們是好姐妹,自然有好東西要先告訴你了。我不要緊,我比你小!”


    “呸!我看你還有臉沒有!”昭瑜笑著伸手就去扯孫冬元的臉,惹得孫冬元一陣叫喚。


    吳媽媽奉了太夫人的命到茉園看看昭瑜的情況,剛進院子就聽見東屋裏嘻嘻哈哈的一陣鬧騰。她拉了一個正打瞌睡的小丫頭問:“裏麵都有誰?”那小丫頭揉了揉眼,見是吳媽媽,趕忙站直了身子道:“就隻有四姑娘和孫姑娘,都在暖閣裏歇午呢!”


    歇午能這麽鬧騰?吳媽媽走過去貼著牆根兒聽了兩句,這才笑著轉身走了。畫梁從茶房出來看見,上去打招唿:“媽媽怎麽這就要走了?”


    吳媽媽笑道:“太夫人讓我來看看,還要迴去複命。”


    畫梁笑著拉了吳媽媽往茶房去:“那也不急在這一會兒,您老就是迴去了太夫人怕是也在歇午。還不如在我們這兒歇歇,吃杯茶再走。”


    吳媽媽心念一轉,看了眼傳出笑聲的窗戶,笑著隨了畫梁往茶房去,一邊道:“你說的也有理,那我就歇會兒再迴去。”


    “正該如此呢!”畫梁臉上掛滿了笑,“我們平日裏請都請不來,如今您自個兒來了,我們還不得趕緊留下,好茶好點心的孝敬孝敬您老!”


    吳媽媽挑了眉毛,笑看著畫梁道:“我隻道你們屋裏隻有望月那丫頭能說會道,你和燕來都是沒嘴的葫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如今瞧著,你這丫頭就是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嘴皮子竟也挺溜。”


    “我這不是看見媽媽高興嘛!”畫梁拉著吳媽媽進了茶房,將她按坐到了桌邊。茶爐子邊上,蔻兒正拿著一雙鐵筷子撥弄著爐子裏的炭火,見吳媽媽進來忙起身笑道:“媽媽來了。”


    吳媽媽點點頭笑道:“這是蔻兒吧,如今出落的越發水靈了,多大了,說婆家沒?”大概是到了她們這個年紀的女人,保媒拉纖會上癮,幾乎沒事了就是這一句。蔻兒臉一紅,跺了跺腳扔下鐵筷子跑了。吳媽媽笑道:“這丫頭,問了一句就跑了。”


    畫梁拿了茶葉出來替吳媽媽泡了茶,又從櫃子裏拿出幾碟子瓜子花生果脯子之類的零嘴放到桌上,接著又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碟子四色豆沙糯米團子。吳媽媽驚訝道:“你這丫頭,莫不是算準了我要來,怎麽連這個都有。”甜白瓷的碟子上頭,各色龍眼大小的豆沙小團子擺成一座小山的形狀,煞是可愛。


    畫梁噗嗤一聲笑了:“要不怎麽不讓媽媽走呢,可巧今日就問廚房要了這個來,可見原本就是為媽媽要的。”其實今天是她自己嘴饞想吃豆沙團子,讓蔻兒去廚房點了一份。廚房見是昭瑜屋裏的丫鬟,便特意做成了四色小團子送了過來。哪料想吳媽媽正好過來,畫梁記得聽望月提過,吳媽媽最喜歡吃這種四色小團子。果然,撞對了。


    吃喝下肚,吳媽媽美滋滋的舒了口氣。這人呐,不在乎到底吃的是不是山珍海味,最重要的就是吃的順不順口。茶盅裏是今年新上的鐵觀音,麵前是自己最愛的小點心,微風從窗戶縫裏吹進來,舒爽適意。瞧瞧,這就叫愜意!有這樣的享受,哪怕是給龍肉都不換。


    吳媽媽笑眯眯的看著畫梁,竟是越看越順眼,忍不住問道:“頭前問蔻兒,她臉皮薄跑了。媽媽再問問你,你怎麽樣?“


    畫梁倒也大方,拿了茶壺給吳媽媽續了茶,笑道:“我自然是跟著姑娘的,隻要姑娘用的著我,姑娘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吳媽媽眼神閃了閃,盯著畫梁看了兩眼,笑道:“嗯,好丫頭,四姑娘沒白疼你。”畫梁是怎麽到的四姑娘屋裏,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雖然外人都對嚴媽媽又懼又恨,吳媽媽和她卻算是老姐妹了。那會兒嚴媽媽從針線房把畫梁弄出去送到了四姑娘屋裏,後來還為這個和宋氏嗆嗆了一迴。


    當時嚴媽媽沒反應過來,事後也就想明白了,自己是被昭瑜給牽著鼻子走了。她後來和吳媽媽喝了一迴酒,一邊用簪子挑牙一邊道:“如今可真是後浪推前浪了。咱們家這幾位姑娘,別看一個個年紀小,心眼子比誰都多。大姑娘就不說了,你看四姑娘平時省事吧,可到了事上,那心思活絡的你都想不到。為了一個丫頭,愣是讓我和夫人鬧了一迴,她倒好,屁事沒有!一早就把自己摘出去了。”


    吳媽媽當時奇怪:“你說四姑娘心眼多我倒是不覺得怎樣,隻是怎麽就看上了那個畫梁?不也就是人長得漂亮些,手藝好些嘛,還有什麽?”


    嚴媽媽嘿嘿了兩聲,笑道:“你當我想通了以後不去查查麽!原來是夫人不知哪根筋不對路,打算要替國公爺收了畫梁做小。嘿!那丫頭倒是個脖子硬的,也不知怎麽走通了四姑娘的路子,先夫人一步把她要了。你看事後夫人不還是一句話也不敢說,吃了啞巴虧唄!”


    吳媽媽吃舒坦了,慢悠悠的拿起茶盅一口口的抿著。天上從來沒有掉餡餅這一迴事,尤其是麵對像這樣聰明的人,吳媽媽隻等著看畫梁到底想從她這裏知道什麽。


    畫梁也不急,坐在那兒不緊不慢的和吳媽媽說起了閑話。從今天的天氣說到中午的飯菜,又從今年的新鮮花樣子說到了準備要做的冬衣,說著說著就提到了顧昭盈,“聽說西邊府裏大姑娘已經跟榮家二公子那邊商量婚期了。”畫梁的手上下翻飛,轉眼就打出了一個棗子大的蝙蝠。


    吳媽媽眯著眼看著她的動作,心裏一邊暗暗稱讚,一邊暗道,戲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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