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洛公子額頭上的青筋都蹦了起來,他咬著牙疾步走到這個男人麵前,雙手上揚竟是當場打人了起來。


    我和夏竹迴過神來,趕緊把他們拉住勸架。


    夏竹隻是做做樣子在旁邊焦急地喊別打了,而我則是真的去拉洛公子,非常不幸地被甩到了桌上。


    「砰!」地一聲,桌上和手上的酒壺全都被砸在地上,我的背部瞬間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


    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就見春花躺在床上眸如春水,扭動著身子一個勁兒地喊熱……


    我眼皮一跳,朝著洛公子吼道:「春花被下藥了,不要打了,快點去救她!」


    我這一聲唿喚幹擾了洛公子的思緒,他一晃神,臉就正正被另一個男人打中了一拳,那男人得勢不饒人,邊打邊罵:


    「他大爺的,我弄一個姑娘都要被人幹擾,這裏還是不是虞美人了,她們還要不要陪客了……」


    洛公子忽然瞪著眼睛大喊:「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我立刻瞄了眼夏竹,夏竹的臉真是白的厲害,身子也抖得厲害。


    我趕緊走過去扶著她,夏竹全身無力,趁勢靠在我身上,她雙手捂著肚子,失神喃喃:「不、不會是這樣的,怎麽可能,不會的……」


    「你們這裏是在幹什麽!」


    阿娘的聲音忽然傳來,我看過去,阿娘一臉寒光地站在門口看著我們,在她身後,還跟著兩位衣著華貴身材豐腴的婦人。


    其中一位婦人年紀看著頗大,頭髮上的銀絲被一絲不苟地梳了起來,那雙眼睛生的極為嫵媚,像極了洛公子的桃花眼。


    我怔了怔,悄悄扯了夏竹一把。


    夏竹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也怔了怔。


    被打的男子罵罵咧咧地穿上了衣服,「虞美人裏的媽媽,你們的姑娘不能接客就不要出來啊,我正在興頭上,這個男人忽然衝進來說床上那女人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放肆!」阿娘沒說話,那位老婦就先嗬斥道了。


    她淩厲的目光向洛公子射去,高聲道:「明洛,什麽未過門的妻子,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你給你娶一位青樓女子當正妻了?!」


    洛公子低垂著頭,整張臉都漲紅了起來,配合著被打腫的眼圈,莫名有種美人我見猶憐之感。


    我惡寒地抖了抖身子,真是個妖孽……


    老婦在另一個婦人的攙扶下一步步走向了明洛,厲聲道:「還不趕緊給我迴去!」


    洛公子像隻木樁似的站著不動,老婦氣極反笑:「好啊,長大了,都敢跟阿娘對著幹了!」


    她把手中的拐杖提起來狠狠地砸到洛公子身上,力道大的連我都能聽見一陣悶響,洛公子被打的身子直顫,抬起頭倔強地看著婦人。


    這一打仿佛也打在了夏竹身上,我身旁的人陡然加重了依靠的力氣,我一時沒準備,摔倒在了地上。


    夏竹也跟著倒在了地上,她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拿著帕子掩口,蒼白的臉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我趕緊將她扶起來,她還是用帕子緊緊地捂住了嘴。


    「嘔!」最後夏竹還是沒能捂住,吐了出來。


    屋內陡然一片安靜,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夏竹。


    我腦海靈光一閃,走到夏竹麵前幫她拍了拍背部,嘀咕道:「夏竹,你沒有事吧,怎麽看上去像是懷孕了。」


    聲音雖小,但在安靜的室內卻異常清晰。


    除了神誌不清的春花和搞不清楚狀況的外男,其他的人臉色都不由微微一變,洛公子也不例外,抬起頭震驚地看著夏竹。


    氣氛頓時一片僵滯。


    阿娘見情況不對,趕緊上前道:「明家夫人,明家公子,不如這樣,我們換一個場合來聊聊?」


    老婦迴過神來,不屑地嗤了一聲:「坐在你們的凳子上,我還嫌髒了我的衣服!」


    阿娘賠笑道:「是的,的確會髒了衣服,虞美人四樓有專門招待皇孫貴族的雅間,不如我們去雅間那坐坐,就連當朝皇上,年輕的時候也坐過我們的雅間呢。」


    老婦沒有迴話,她身旁的婦人笑著接道:「既然虞美人極力邀請,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阿娘看向搞事的男子,那男子眸中精光一閃,走著大搖大擺的八字步到阿娘麵前。


    我正以為他會說些什麽時,這男人竟是從阿娘身旁一撞,一溜煙躥地就跑了出去!


    就像風兒那般迅速。


    我忙著跑去扶被撞倒在地的阿娘,阿娘氣的的臉都微微有些扭曲,我們走出去一看,魚龍混雜的虞美人離早就找不到這男人的身影了。


    阿娘深吸了一口氣,扯開了我的手低喝道:「還不趕緊給春花穿上衣服!」


    她看著我的眼神充滿著警告,我抖索了下身子,跑去給春花穿上衣服,阿娘則是賠笑著讓明家一行人去四樓天字號雅間。


    夏竹沒有跟著離開,而是留下來同我一起幫春花穿衣。


    春花身上燙極了,一碰到我冰涼的手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來,我們費著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出了雅間。


    一出雅間,就聽見了秋月的叫聲,我看過去,她和夏侯冽剛從最偏的包廂裏出來。


    我瞥了眼夏侯冽,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夏竹簡略說了下情況,秋月歉意地看了夏侯冽一眼,「五皇子,對不起,秋月得去幫忙一下。」


    夏侯冽這時表現的極有風度,他微微頷首:「情況緊急,秋月小姐離開便是。」


    秋月臉頰一紅,扶著春花走時,還總是欲語還羞地迴頭看著他。


    去到四樓天字號雅間,我還沒來得及感嘆這裏的奢侈和華麗,就看見女大夫已坐在椅上等候了。


    阿娘坐在旁邊,老婦和洛公子沒有出現,想來是他們是去了另外一個包間。


    我們把春花扶去了床上,正打算喚大夫過來看看,沒想阿娘卻先開口喚了夏竹過去。


    夏竹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身子微顫。


    我見她臉上慌張的神情不似假裝,忽然明白她肚子裏孩兒的暴露可能不在她編織的戲裏麵,可能就連明家一行人的出現,也沒在夏竹預料到的範圍內。


    我低了低頭嘴角輕勾,這場戲是越來越好看了。


    阿娘眉頭一挑,冷峻道:「夏竹,還不快給我過來!」


    夏竹神情驚恐地看著阿娘,眼角噙著淚水,小聲道:「阿娘,我擔心春花姐的安全,還是先讓春花檢查吧。」


    「砰!」阿娘一掌拍向桌子,桌上的茶杯都往上蹦了一蹦。


    她眉頭一豎,盯著夏竹緩緩道:「夏竹,我讓你過來。」


    平靜的聲音裏壓抑著洶湧的怒氣。夏竹的身子更加抖了,就像風吹過田裏的麥子一樣,左右晃動的厲害。


    她嘴唇動了動,雙手捂著肚子還是不敢過去,我站在她身後,悄悄伸出手狠狠地在她腰間掐了一把。


    夏竹猛然迴過神來,吞了吞喉嚨一步步走向了阿娘,她走的極慢,仿佛是去赴刑場的路上,路走著走著,終有到的那一天。


    夏竹與阿娘的距離並不遠,很快,她就來到阿娘身邊。


    「阿娘,我……」夏竹剛要說些什麽,阿娘卻一把抓住她的手扯過她的身子,將其推向了坐在旁邊的女大夫懷裏。


    阿娘聲音微冷:「快幫她看看,她的身子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夏竹趕緊搖頭,掙紮著想要從大夫懷裏離開,「阿娘,夏竹的身子沒有任何問題,夏竹無事,還是給春花看吧……」


    她的話語是最蒼白的辯解,無論她怎麽掙紮,都掙不開大夫的禁錮,手腕被大夫抓住,不消片刻,大夫就將她的身體情況診斷出七七八八。


    女大夫鬆開反抗激烈的夏竹,夏竹一時不察,狼狽地摔倒在了地上,我趕緊走過去扶她起來。


    剛把她扶起來,就聽見大夫躬身向阿娘稟報:「阿娘,夏竹小姐已懷孕二月有餘。」


    夏竹聽見,雙腿一個趔趄,要不是我趕緊扶住,她又要摔倒在地上了。


    阿娘的手緊緊捏著茶盞,目光像箭般射向了夏竹:「這個孩子是誰的?」


    夏竹低頭,身子抖得厲害,卻是一句話都不肯說。


    阿娘又一次拍向了桌子,這次茶杯直接被拍飛到地上碎裂成幾瓣,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夏竹,這個孩兒究竟是誰的?!」


    夏竹眼淚簌簌落下,「阿娘,這個孩子是夏竹的,沒有人,沒有……」


    我裝作沒好氣地瞪著夏竹:「夏竹,既然已有孩子你就別替洛公子遮掩了,你整日跟洛公子在一起,這個孩子不是洛公子的,還能是誰的?」


    夏竹緊抿著唇不肯說,隻一個勁兒地搖頭和流淚。


    阿娘冷厲地看著夏竹:「這個孩子,是不是洛公子的?」


    我拉著夏竹,「到現在你還想瞞多久?夏竹,這孩子的生父除了洛公子還有誰,難道你除了洛公子還有別的男人?」


    夏竹嘴唇微動:「我沒有別的男人……」


    我看向阿娘:「阿娘,那夏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阿娘還未迴話,一道粗獷的聲音就先插了進來:「這個孩子不是我的。」


    洛公子出現在房裏,那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眸此刻顯得殘忍無情,他看著夏竹道:「夏竹,這個孩子不是我的,你把孩子打掉吧。」


    夏竹震驚地退後了幾步,雙手捂著肚子,臉色比死人入棺還要白上三分!


    她死死地盯著洛公子,似是想要辨認他話語裏的真實性。


    洛公子偏了偏頭,沒有與夏竹的眼神對視。


    半晌,夏竹勾了勾嘴角,竟是嗬嗬地笑了起來,「既然我肚子裏的不是你孩兒,你有什麽權力讓我打掉他?」


    洛公子倏地轉頭看向夏竹,我見他放在身側的手狠狠捏緊,他步履堅定地走到夏竹麵前,一字一句道:「這個孩子,必須打掉!」


    我冷嘲地看著這一幕,兩個女人爭了這麽多年,爭得要死要活,就為了這麽一個男人懦弱沒擔當的男人,值得嗎?


    哦。不對,春花是值得的,夏竹完全是自造孽……


    「夏竹,我答應過春花,我的第一個孩子必須由她來生……」洛公子的拳頭鬆了又握,握了又鬆,深吸一口氣道:「我可以做出補償,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哈……哈哈……」夏竹又是笑了,神情淒楚地笑了,這笑裏飽含著自嘲和絕望。


    隻聽她道:「明洛,我要的,你給不起,我要的,就是春花想要的。」


    洛公子額頭上的青筋都蹦了出來,他緊抓著夏竹的手,「你跟我走,今天就把孩子給打掉。」


    「孩子不能打掉!」一道威嚴的女聲插了進來,抬頭看去,老婦在別人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她站在明洛麵前。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擊在地麵發出「咚!」的一聲。


    我趕緊上前一步扶著夏竹,怕她嚇著了,結果一扶才發現她的全身都是顫抖的。


    老婦淩厲的目光掃了夏竹一眼,特意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一會兒,再看向女大夫:「確定是懷有身孕二月有餘?」


    女大夫顫巍巍地迴道:「根據她的脈象來看,的確如此。」


    老婦又把目光掃向了明洛:「這個女子就是跟你糾纏的女子?你前幾天跟我說,想要抬進府裏做妾侍的是她?」


    明洛趕緊道:「阿娘,不是她,我要的妾侍是她!」他的手指向了春花。


    「混帳!」老婦怒的又把手中的拐杖砸到了地上,「我們明王府絕對不會接受一個身子已失的青樓女子進入府裏。明洛,你是明王唯一的兒子,身上負擔著王府重任,怎可在感情事上三心二意!」


    明洛不甘道:「阿娘,我與春花自小相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如果不是身份問題,我絕對是要娶她的!」


    「混帳!」老婦臉皮一顫,手中的拐杖直直朝明洛扔去!


    我趕緊運用巧勁把夏竹往前一推,夏竹這時也知道我想法。毫不畏懼地迎著那根拐杖。


    「砰!」拐杖最後砸到了夏竹的背上。


    洛公子趕緊蹲身扶著夏竹,緊張道:「夏竹,你怎麽樣了,你沒事吧?」


    夏竹推開明洛攙扶的手,咬牙道:「好歹我與你也有一段情,今日替你擋掉這一杖,我們就算兩清,日後我們互不相見!」


    老婦人掃了她們一眼,再次轉頭看向了那位女大夫,「另一姑娘身體情況如何,還不趕緊去看看。」


    女大夫立刻替春花查看了起來。


    阿娘走到她麵前低聲說了幾句話,女大夫點了點頭,開始把春花的衣服給脫下。


    當著我們所有的麵,她當眾檢查了起來。


    幾秒過後,女大夫臉色微微蒼白地抬起頭來,看著我們神情猶豫。


    阿娘緊緊抓著她:「還不快快說出病情,春花身子怎麽樣了?」


    女大夫唯唯諾諾道:「這位夫人,這位姑娘今日並沒有失去清白。」


    我悄悄抬起頭掃了周圍的人一眼,所有人臉色不盡相同。唯有洛公子這個人是一臉喜色。


    洛公子朝著他的阿娘興奮道:「阿娘,既然春花無事,那抬她進府的事情----」


    「可是……」女大夫開口打斷了洛公子說的話,朝他躬了躬身:「這位公子,春花姑娘很早就被破身了。」


    倒在地上的夏竹眼中驟然迸射出了一抹亮光。


    老夫人高聲道:「什麽時候的事?」


    女大夫道:「我觀其傷口,年歲太過久遠,已經看不出來了,不過可以看到,春花姑娘幾日前跟其他人發生過關係,有……」


    這下輪到洛公子驚得倒退了幾步,他的臉色蒼白無比,就連那雙動人嫵媚的眸子都黯淡了下來。


    他不相信地喃喃:「不,不可能的,春花答應過我的,她隻會把身子留給我,不……」


    夏竹再次被我攙扶起來,這一次我看見她低垂著頭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的確是應該開心,我前天聽她說過,洛公子這幾日都在外麵辦事,要幾天後才迴來,也就是說,這幾天洛公子都沒有跟春花聯繫。


    但春花卻被查出這幾日與別的男子有染……


    老婦手中的拐杖在地麵狠狠一敲,一錘定音道:「明洛,我答應你,你不是有個從小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姑娘想要抬進府嗎,你給我記住了,這個姑娘的名字叫做夏竹。」


    她銳利的眼神射向夏竹:「她肚子裏有我們明家的骨血,你可要好待她,若有差池,你們一個兩個都跑不了家法伺候!」


    這句話是說給明洛聽,更是說給夏竹聽,這是在警告她,如果孩子不是洛公子的,她麵臨的會是明王府沖天的怒火……


    明洛臉上一片怔然,呆滯地不知在想些什麽。


    夏竹則眼睛一亮,高興全都展現在了臉上,我再次掐了她一把,警告她不要得意忘形。


    這一日夏竹與我就像是最親密的閨蜜。我每次暗示她的東西她都能猜到。


    很快,夏竹將臉上的開心收斂起來,無悲無喜淡淡道:


    「老夫人,我肚子裏懷的不是明洛的骨血,它是我的孩兒,我一個人的孩兒,他的父親已經去了,隻留我和孩兒兩----」


    「啪!」夏竹被阿娘忽然扇了一巴掌,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阿娘彎著身子對老婦諂媚道:「夫人,我保證夏竹從小到大隻有洛公子一個男人,我記得前兩個月,夏竹還跑來跟我說要和洛公子去湘湖遊玩呢,那個月隻有夏竹陪在洛公子身邊。」


    「夫人,不如我們移步聊聊,把夏竹抬進公孫府的禮費?」阿娘笑道。


    老夫人冷哼了一身,率先轉身離開。


    阿娘臨走前特意看了我一眼,聲音微冷:「媚煙,記得照顧好夏竹。」


    我趕緊點頭應是。


    所有人都忽略了還在不停喊熱的春花,明明這一幕戲她是主角,但她卻是被所有人拋棄的那一個。


    夏竹被我扶著離開,她好幾次都迴頭看了看洛公子,眼眸含憂,似是想要留下來陪她。


    我當即大聲道:「夏竹,這種男子有什麽值得掛念的,和你在一起有了孩子又不願意負責,沒有擔當,軟弱無能!連親生骨肉都願意捨棄,簡直不配當男人!」


    我邊說邊用眼角瞅了瞅洛公子,發現他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夏竹的方向。


    我趕緊把夏竹推著前進,讓洛公子隻能看到她一個背影。


    我把夏竹送迴了夏園,沒有與她多說,就趕迴到了李園。


    一迴到李園,我躺在床上細細迴想著整件事,心開始劇烈跳動了起來,今日夏竹和夏侯冽共同安排的這一場戲,真是極好,比年度大戲還要精彩。


    玩弄人於鼓掌之間的謀術深深印刻在我心中,在心裏生了根,發了芽,我開始培育這株名為野心的植物。


    既然出身卑微無法改變,那我便用計謀,便用人心,活生生地踩出一條路來!


    當天晚上,我正要睡去時,忽然聽到一陣風聲吹來,抬頭一看,發現屋內的窗戶被風給吹開了,我走過去關窗。


    窗關好一轉身,我就撞上了一堵結結實實的肉牆,「嘶----」我倒抽了一口冷氣,伸手揉了揉被撞疼了的鼻子。


    我瞪著他,小聲道:「夏侯冽,你能不能每次出場都不要那麽嚇人啊,我還以為你是個孤魂野鬼呢!」


    夏侯冽慢條斯理道:「野鬼?有我如此英俊瀟灑的鬼麽?」


    我呸了一聲,嘀咕了一句不要臉,側過身子要走,哪知夏侯冽也跟著側了側身子。擋住了我的路。


    我繼續側著身子,夏侯冽緊追不捨,繼續擋路,弄了好一會兒,我明白過來他是故意的,抬起頭看他:「你要幹什麽?」


    夏侯冽細細打量著我,道:「媚煙,你成熟了。」


    我愣了愣,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身體:「為什麽這麽說?」


    腦袋被人不輕不重地揉了揉,「笨蛋,我是說你心智成熟了。」


    我這下反應了過來,夏侯冽是在擔心我嗎?擔心他下午對春花說的那番話對我造成影響,擾亂我的思緒?


    我嗬嗬一笑,目光微涼:「夏侯冽,每個人都會成熟長大的,我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地不動,難道你以為我聽到你說你不喜歡我時,會難過到傷心欲絕嗎?」


    夏侯冽覷了我一眼,主動轉身在我床上坐了下來。「在以往,我都是這麽認為的。」


    我自嘲一笑,夏侯冽,你可知道,當時聽你說出這句話,我感覺自己的心都是碎的。


    但那又有什麽辦法呢,你與我若即若離,你與我隻是利用關係,你想要讓我成為能與你並肩一起的夥伴,你從來都沒對我有過別的想法……


    「放心,以後我都不會被你的花言巧語給弄傷心了。」我裝作無所謂地說道,用不在意來掩飾所有情緒。


    「夏侯冽,我一直都記得,我們之間是由什麽關係開始的。」我看著他,認真道。


    夏侯冽同樣抬起頭來看著我,清冷的話語裏帶著一股嘲弄:「那我是不是該感謝你,感謝你一直都記著我們之間的關係。」


    他忽如其來的陰陽怪氣弄得我有些無措,我想不明白,我時時刻刻記著自己的身份,不對他擁有別的想法,對於他來說不是更加輕鬆嗎?


    人心,夏侯冽比我更會玩弄。


    如果我真的把心中的愛意像秋月那樣表達出來,估計明天,我就會成為第二個秋月,甚至是成為第二個秋竹。


    我狠狠地打了個寒顫,我才不要變成這種人,麵對夏侯冽時,絕對不能被他看出些什麽!


    我沒有理睬他,直接爬上了床在他身邊躺了下來,用行動表明我的態度。


    夏侯冽背對著我,不知過了多久,正當我差點睡著時,他幽幽道:「媚煙,今日我與秋月說的話九真一假,聰慧如你,說說看哪些話是真,哪些是假。」


    我身體打了一個激靈,心悄悄地提了上來。反問:「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認出來有什麽用嗎?」


    夏侯冽道:「當然有用,以後在許多場合,你和我都要互相說著違心的話,萬一被有心人利用造成我們誤解,會讓運籌帷幄的事情出現弊端,讓人有機可乘。」


    聽著是這麽個理,可我卻不相信夏侯冽是在好心好意地教我權謀之道,他一定是在試探我,試探我有沒有因今日之事擾亂心神……


    我的確被他擾亂了,當時聽著,恨不得衝進去殺他的心都有了,這個人渣,欺騙了我這麽多年的感情,還離間我和秋月的感情!


    我長長地吐了口氣,將思緒掩埋在心底,給夏侯冽一個想要聽到的答案。


    「待在你身邊很危險是真,其餘的。全是假話。」


    夏侯冽迴頭看我,冷峻的側臉在月光的照耀下瀟灑如天上仙人。


    他輕輕一笑:「媚煙,你果然很聰慧。」


    我扯了扯嘴角,「夏侯冽,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的人生由你來製定,我自然會活成你想要的樣子。」


    夏侯冽眉頭一挑,黑黝黝的眸子忽然轉冷,他並身躺了下來,把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衣帶上,嘲諷道:


    「既然你那麽努力活成我想要的媚煙,那你現在肯定也懂我心中的想法吧?」


    我身子輕輕一顫,我不懂,我一點都不懂他的想法……


    我閉上了雙眼,手一點點解開他的衣服,整個人都湊了過去。


    忽然,夏侯冽抓住了我的雙手,不在讓我繼續動作下去,我睜開眼睛。他的眼睛也正盯著我。


    我心重重一跳,整個腦海裏隻有夏侯冽這雙燦若繁星的眸子。


    隻聽他聲音緩緩傳來:「媚煙,待在我身邊會很危險,非常的危險,我必須要你快速成長起來,否則的話,我寧願讓你永遠待在虞美人裏。」


    「比起外麵的刀光劍影,虞美人這個溫柔鄉起碼能讓你安度一生。」


    「我不需要!」我瞪大著眼睛怒視著他,「夏侯冽,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這裏!」


    他眼眸中的冷意讓我陌生的害怕,這一刻,我明白夏侯冽是認真的,如果我沒有成長起來,夏侯冽會毫不猶豫的捨棄我,讓我一輩子都待在虞美人裏。


    我忍不住恐懼的顫抖了起來,雙眸泛著一抹水光和委屈,緊緊地抱著他:


    「夏侯冽,我已經在努力了,我控製住了夏竹。讓她成功成了明洛的妾侍,我已經在努力……」


    我的命是他救的,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他比阿娘更能控製我。


    我自認為能逃出阿娘的控製,卻絕對逃不出這個比我狠一百倍男人的手掌心!


    如果連他都要把我永遠的打入虞美人裏,我就絕對不可能逃出去!


    我哽咽地搖頭,「夏侯冽,我已經在努力了,你不要放棄我……」


    夏侯冽輕輕迴擁著我,淡淡道:「媚煙,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要更加努力,才能到我的身邊來。」


    我深吸一口氣,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夏侯冽,為了活下去,我會比你想像中的做的更好!」


    夏侯冽挑眉,淡漠道:「你既然那麽想要待在我身邊,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價值。」


    我顧不得他偷換概念,心中被滿滿的喜悅包圍著,夏侯冽還沒放棄我,我不是他的棄子……


    臨走前,夏侯冽忽然問我:「秋月是你在虞美人裏唯一的朋友,如果你不想要秋月受到任何傷害,我可以再也不去找她。」


    我心一凜,夏侯冽什麽時候這麽好人過了?不一會兒,我就明白他這是對我的試探。


    「不需要。」我淡淡地說著,抬頭看著窗外粼粼月光,眸底一片薄涼:「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無權插手,還有----」


    我話一頓,「我的朋友從來都不是秋月。」


    夏侯冽輕輕地笑了,「媚煙,你今日真是令我驚喜。」


    他轉過身來走到我麵前,將我擁入了懷裏,撫著我的長髮道:「記住,不要輕信任何一個人,今日對你好的人,明日可能就會給你捅刀子。」


    我懵懂地點頭,反問:「包括你嗎?」


    夏侯冽嘴角輕勾,涼涼地看著我:「包括我。」


    第二日,我尋嬤嬤特意給我找幾本醫書,嬤嬤是個有本事的,特意給我找來了幾本關於花草和有毒之物的醫書。


    這些都是我所需要的,嬤嬤叫我不僅要好好看,還得把藥性全都背下來。


    溫明這時風塵僕僕地向我趕來,我看了嬤嬤一眼,嬤嬤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溫明被我叫去調查消息,連著好幾天都在外麵風餐露宿。


    我本想叫成沁端一壺熱茶來,但溫明卻搖頭道:「小姐,要是更緊。」


    他沉吟了一會兒,說:「你讓我打聽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我心一凜,沒有迴話,任由溫明繼續說下去。


    「二十年前,虞美人曾經出了一位聲名遠揚的花魁,此花魁名為南萱,不僅唱歌跳舞了得,更重要的是,此人是個才女,還是個----」


    溫明話語一頓,看了我一眼:「詩詞雙絕的才女。」


    我手狠狠一握,喃喃道:「她也是詩詞雙絕?不可能啊……」


    「南萱的確是詩詞雙絕,但不知為何在晉州我找不到一首名為南萱所作的詩,我特意跑到了與晉州相鄰的望洲,在那裏才找到了她的詩詞。」


    溫明邊說,邊從懷裏掏出了一本詞譜:「我四處打聽,從一位年輕時在晉州待過的人聽到,這位南宣才情極高,就連當今聖上聽聞都讚嘆不已,有意納她入後宮,後來不知怎麽不了了之。」


    「那人還說,南萱還有一名親生姐姐,叫流鶯,這對姐妹花當時簡直是稱霸了越國的青樓界,給所有紅塵女子都豎立了榜樣。」


    流鶯、禁地裏住著一位絕世花魁、南萱、姐妹……我心一震,禁地裏那間茅草屋,以前曾住著的人便是南萱!


    「那後來這個南萱呢,為什麽又消失了,她是怎麽死的,又有什麽愛人?」我迴過神來趕緊問道。


    溫明眉頭一皺,「外界似乎有人封了關於南萱的任何一切信息,又因為是二十年前,我並沒有查到這些,從那人嘴裏聽到,說是南萱二十年前本已放出消息對外召集恩客,可最後沒有舉辦成功。」


    「從那以後,他們就鮮少有南萱的消息,仿佛這個人消失了一樣。」


    我低頭看了看詞譜,微微握緊,「繼續去打聽,除瞭望洲,與晉州相鄰的州縣都能去問問,包括是晉州內部,肯定有許多人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


    溫明低頭應是。


    我想了想,走去一個櫃子將裏麵藏著的東西拿出來。遞給溫明:「你去望洲路途甚遠,盤纏消耗巨大,去大廳也要花費,這是銀票,你拿走可去錢莊取錢。」


    溫明連忙推拒:「小姐,這些銀子還是你留著吧。」


    我眉頭一豎,硬是塞到他懷裏,嗬斥道:「溫明,你給我記著了,這些銀子不是白給你的,是我給你的盤纏,你好好幫我打聽南萱這件事。」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透露一點風聲,低低地說:「溫明,南萱這個人對我非常重要,很有可能是我離開虞美人的關鍵,你務必要小心謹慎,做到最好!」


    溫明臉上表情一肅,緩緩點了點頭。


    等溫明離去後。我看了看手中拿著的詞譜,眼裏一片深思。


    成沁忽然匆忙跑進來喊道:「小姐,不好啦,春花小姐和夏竹小姐在李園外鬧起來了。」


    我眉頭一皺,趕緊將詞譜鎖在了一個櫃子裏,跟著成沁走了出去。


    李園外,春花拉扯著夏竹罵道:「你跟我一起去找媚煙,我們當麵對峙,昨天一定是你這個賤人故意陷害我的!」


    夏竹泫然欲泣地搖了搖頭:「春花,不是的,我沒有……」


    春花反手扇了夏竹一巴掌,「啪!」地一聲,清脆利落,我腳步一頓,比原先更快的速度跑過去。


    夏竹正捂著嘴巴蹲在地上,什麽話也不說,隻在那默默流淚。


    春花瞪著她道:「夏竹,你別以為你懷了洛公子的孩子,就能夠爬到我頭上了。洛公子曾經答應過我,一定會把我抬進府邸的!」


    我擋在她們中間,「春花,你在幹什麽,還不快快停下來,夏竹已經是明老夫人預定的妾侍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春花眼睛紅紅一片,我發現有些腫了,她搖著頭不相信這個事實,尖叫道:「媚煙,昨日你也在場,你告訴我,是不是夏竹故意引著洛公子去那間房子的!」


    我平靜道:「春花,我看到是洛公子過來找你,夏竹去問了丫鬟,知道了你在哪裏,所以就帶洛公子去找你了。」


    「呸!」春花朝夏竹方向淬了一口唾沫,看向夏竹的目光就像殺父仇人:「你明明知道洛公子不喜歡我招待客人,為何你還把他引過來,往日,你都會先自己上來跟我說的!昨日我一定是被你陷害的!」


    夏竹低垂著頭身子輕顫:「春花,我沒有,我從來沒有要陷害你的意思,我是叫洛公子先等等,是他自己對外歸來想要見你,來不及等了,要我帶他上樓的……」


    「你這個賤人!」春花又忍不住上前來抬手打夏竹,被我攔了下來。


    我的手緊緊抓著她的手,怒喝道:「春花,你鬧夠了沒有!這裏是李園,不是你的春園!」


    我將她的手狠狠一甩,春花猝不及防下倒退了好幾步,盯著我的目光也帶著一股刻骨的恨意。


    「媚煙,夏竹謀害我這件事一定有你參與,一定是你,隻有你才能陷害到我!」


    我徹底放棄了與一個陷入瘋狂的女人溝通,當日出現的所有人,哪怕是一條狗。恐怕在春花心裏謀犯。


    「那你想要夏竹怎麽樣?事已成定局,是你自己清白已失離明王府無緣,這一切,終究還是要怪到你頭上。」我冷冷地說道。


    春花一聽到我提起「清白已失」這四個字,一雙眼睛更加紅了,她死死地瞪著我們,聲音泣血:「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夏竹,洛公子心裏愛的人是我,我倒要看看,在你和我之間,他選擇的人是哪個!」


    她話一落下,我眼睛一瞪,春花竟然從頭上拔出了金簪,狠狠地抵住在了脖子上。


    「春花,不要啊!」我趕緊喊道。


    夏竹慌慌張張地站起來躲到我身後,她更加害怕的是春花會拿著金簪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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