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冽清冷的眸子瞥了我一眼,反問:「媚煙,你在殘酷的虞美人裏長大,應該更清楚,在皇宮裏長大的我有沒有心。」


    我伸手摸著他的胸膛,手下一顆炙熱的心有力地跳動著,就像岩漿般灼手,我驚得移開了手,喃喃道:


    「你沒有心,所以你才會肆無忌憚地利用秋月對你的愛意,讓她替你辦事。」


    「你沒有心,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把我推向了另外一個男人……」


    我邊說,淚水就流了出來。


    這四年間,我都一直在等著他,夏侯冽知道嗎?


    這四年間,我嚐試過讓自己愛上其他人,夏侯冽知道嗎?


    他什麽都不知道,一迴來,就把我的心傷的遍體鱗傷。


    夏侯冽聽著我自語,過了一會兒淡淡道:「媚煙,你想太多了。」


    是,我是想的太多了,才會瘋的祈求夏侯冽能給我一點點真心!


    我用帕子抹去淚水,紅紅的眼睛看向他:「夏侯冽,就當騙我,給我一個念想吧,我要繼續幫你做事到多久,你才會放我離開,放我自由?」


    夏侯冽忽然笑了,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我,極輕極慢道:「媚煙,你太天真了,勾心鬥角了這麽久,竟然還傻傻地相信我會放你離開。」


    他掐著我的下巴讓我被迫抬起頭來,我看到了他眸中一絲細不可察的怒意:「媚煙,我不會放過你的,生生世世,我都不會放你離開。」


    「你的這條命是我救來的,該怎麽走。該如何死,都是我說了算!」


    我身體狠狠一顫,淚水破閘而出,想別過頭去,但夏侯冽卻不肯放開我。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間,涼涼道:「媚煙,現在取悅我。」


    又來了,每次交談不和,他都這般命令我,他又不是我的客人,我幹嘛要取悅他!


    我哽咽了一聲,推了推他忽然靠近的胸膛,「夏侯冽,我現在不方便,全身都裹著布,醜死了,你去找秋月吧,讓她取悅你。」


    我話這麽說著,心卻是在滴血!


    推開吧,推開吧,推得遠遠的,心就不會這麽痛了……


    哪知下一秒夏侯冽反而抱住了我,摸著我的腦袋輕笑:「媚煙,你吃醋了?」


    我沒說話。


    他第四次笑了,挑了挑眉,湊到我耳邊低聲道:「媚煙,我保證,我隻被你一人碰過。」


    心中的那抹不舒服立刻就消失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女人都是用耳朵來談感情的生物,明明知道他是在騙我,但我還是心甘情願地相信。


    如果不相信,會活的更痛苦,那我寧願相信,讓自己活的更好一些……


    他再次叫我取悅於他,我著魔般地一點點褪去了他的衣服。


    微黑健碩的身體,比四年前看上去更要強壯結實,也讓人更有依靠感。


    我不由被他身上的傷疤所吸引,手一點點劃過那大大小小的疤痕,有的是一條長短不一的痕,有的是一個小點……


    這些傷痕上的皮膚都重新長了出來,顏色要比完好的皮膚更粉嫩淺淡,它們仿佛在向我訴說著,這個男人在邊疆過的有多麽危險。


    忽然,我在他的腹下看到了一條新傷,剛剛結痂,我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夏侯冽忽然悶哼了一聲,全身都有些緊繃,他把我的手給抓住,啞聲道:「媚煙,多年未見,沒想你的媚術竟修煉的如此之好。」


    我捂嘴偷笑,最後變成了捧腹笑,直接倒在了他的懷裏。


    我邊笑邊喘著氣說:「我根本沒用媚術,夏侯冽,一定是你在邊疆沒碰過女人,才會被我一碰就有感覺。」


    夏侯冽臉色變得有些黑,但見我笑的這般開心,嘴角也輕輕地勾了起來。


    成沁忽然在外麵喚我:「小姐,秋月小姐過來找您。」


    我心一跳,愣了好一會兒,忽然把頭看向坐在我身旁的夏侯冽,焦急道:「快!你快點藏起來!」


    我蹦著跳下了床,把夏侯冽拉向了裝衣服的大箱子裏,想要把他藏進裏麵去,哪知夏侯冽竟然主動退後了幾步,嫌棄道:「你居然要把我藏在這種地方?」


    我扯著他的衣袖,急切道:「夏侯冽,就一會兒,就一會兒!」


    夏侯冽不為所動,雙手環胸像跟木樁子地立在那兒,動也不動。


    「小姐?小姐!成沁小姐過來找您,要把她放進來嗎?」屋外,成沁再次喊道。


    我挑高著聲音迴道:「等一下,我剛醒,我要梳妝一下,你讓秋月在外麵大堂先等一下!」


    屋外頓時沒了聲音。


    我心一鬆,頭四處張望尋找著讓夏侯冽藏身的地方,在夏侯冽麵前左蹦蹦右蹦蹦。


    夏侯冽眸中閃過一抹不耐,單手就把我給提了起來。


    我慌張地抱住了他,瞪著他剛要叫他把我給放下來,然而這時屋外傳來秋月的聲音----


    「媚煙姐,秋月來看你啦,你的身體還好嗎?」


    心跳的越來越快,我一手抓著夏侯冽的袖子,另一手指了指箱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夏侯冽:


    「夏侯冽,如果你不想兩個情敵見到你打起來,你必須得藏起來。」


    「媚煙姐,媚煙姐!」秋月的聲音越來越進,我也越來越著急。


    隻聽夏侯冽輕輕地哼了一聲,單手提著我把我甩到了床邊,他也跟著上了床。


    「砰!」門被秋月推了開來,她先是疑惑地四處看了看,見什麽都沒發現,走到我床邊道:「媚煙姐,剛剛我沒進來時在窗邊似乎看到了一個人?」


    我躺在床上虛弱地笑了笑:「秋月,屋子裏隻有我一個人。」


    秋月歪著腦袋想了想,笑道:「也是,媚煙姐奴僕少。我見他們都在外伺候,你這裏不會有人。」


    我在心裏鬆了口氣,手放在了被子上的某處地方,手下觸感傳來一片堅硬的阻力,我的心又提了起來。


    夏侯冽一直藏在被子裏也不是辦法,萬一他被悶壞了怎麽辦……


    我抬頭看向秋月,秋月剛好也在看著我,我問道:「秋月,你過來找我是?」


    秋月手不自在地擰了擰帕子,「媚煙姐,我聽說了。」


    「嗯?」


    「我聽說你被周大人下藥了……」


    「嗯,一不小心中了他的計。」我淡淡道。


    秋月繼續擰了擰帕子,似是下定了決心問道:「媚煙姐,你……有被周大人看到了身子嗎?」


    我眼神一凝,沒有迴答。


    秋月擔憂道:「媚煙姐,這件事傳出後,所有人都在說你已經是周大人的人了,我特地去問了阿娘,阿娘說也不說就臉色鐵青地把我給轟出去。」


    「媚煙姐,怎麽辦啊,到時候上門求梳攏你的恩客一定會減少很多,你----」


    秋月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忽然很不想看見她的目光,秋月是真的在擔心我到時候沒有恩客選,還是擔心我因為這件事不能進公孫府?


    如果是前麵這件,我能理解,但後麵這件……


    我深吸了一口氣,秋月如此想要我進公孫府,真的是因為公孫公子是良人的緣故嗎?還是,她擔心我會跟她搶夏侯冽?


    我看著她平靜道:「秋月,我是虞美人的姑娘,遲早都要出去接客的,被看見了也沒什麽。」


    秋月眼神閃爍了一下,附和道:「的確如此,但被周大人如此一弄,媚煙姐到時候可能就找不到好的恩客了,還有那公孫府原本想要抬你進府,現在估計就……」


    我握了握手,裝作不在意道:「公孫府根本沒有抬我進府的意思,以後你可不能說這些謠言,被人聽到誤會。」


    秋月根本沒聽進我的話,自顧自地詢問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媚煙姐,我聽說是公孫公子救了你?」秋月眼裏閃過一抹亮光,「自古以來英雄愛美人,尤其你還被英雄救美,或許能發展出一段佳話也說不定。」


    我看著她的嘴臉,忽然感到非常陌生。


    我的思緒有一瞬間的怔然,隨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既然秋月如此想要我找一個良人,那我就好好地在她麵前找一個,可不辜負她的美意!


    我輕笑:「是的,當時情況危急,是公孫公子進來救我,哦,對了,還有五皇子,他也進來救我了。」


    秋月臉上神色明顯一僵,不相信道:「當時五皇子也在?」


    我笑吟吟地說:「是的啊,說起來----」我故意頓了頓,成功看見秋月著急咬唇的表情。


    「說起來啊,我的藥能解,還少不了五皇子的幫忙,他親、手、把我抱起來扔進了水缸裏,又親、手、把我從水缸裏撈出來。」


    秋月手中的帕子被她擰的扭曲變形,「媚煙姐,那豈不是,你的身子全都被五皇子給看光了?」


    我意味深長地說道:「是啊,全都看光了呢~」


    秋月臉色一白,嘴唇動了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大腿根部莫名傳來了一股癢意,似乎有熱氣噴在上麵,我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秋月的聲音傳來,帶著一股小白花般的嬌弱:「媚煙姐,你跟我說過的,你對五皇子沒有意思。」


    我迴過神來,點頭道:「是,我對五皇子沒有意思。」


    下一秒,我無奈一笑:「隻是,免不了郎兒對我有意思啊,俗話說好女怕郎纏,我又被五皇子看光了身子。」


    「不可能!」秋月失聲道,「五皇子不可能對你有意思!」


    我盯著她:「哦。你怎麽知道?」


    秋月手緊握成拳,小臉繃得緊緊的,「我去問過五皇子,他說過對你沒有----」


    話到一半,她陡然反應過來,一臉歉意地看著我:「媚煙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去問他的,我、我隻是太過愛他了,所以就……」


    我非常理解地點了點頭,話語卻是調侃道:「秋月,我知道你喜歡夏侯冽,但這男人啊,都有個毛病叫花心,嘴上說著不喜歡,心理可是喜歡的緊。」


    大腿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我的身子莫名一陣顫抖。


    我在被子上的手重重往下一按,叫你給我不老實!


    秋月聽到我的話身子顫巍巍地抖了抖,「媚煙姐,不可能的。五皇子不會騙我的,他絕對不會騙我的……」


    她邊搖頭邊說道,話還沒說完,就跑出了屋子。


    激走了秋月,我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看著被子裏正藏著的某人。


    我心想,不把被子揭開,看夏侯冽還能被悶多久。


    隻是不一會兒,我就臉色微變,明顯感覺大腿處有一雙手在撫摸著,時不時還捏了捏,忽然,我全身一緊,仿佛有條濕膩的蛇在腿上行走。


    我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掀開被子!


    夏侯冽慢條斯理地伸出了條舌頭,在我腿膝蓋處的淤青上輕輕舔了舔,然後在慢慢起身,道:「聽人說,唾沫有助傷口癒合,我幫你來試試。」


    我氣的臉都紅了。能把耍流氓耍的如此一臉正經,夏侯冽是我看到的第一個!


    我將枕頭拿起向夏侯冽砸去,咬牙切齒道:「流氓!」


    夏侯冽非常輕鬆地接過我的枕頭,心情很好地問:「流氓是什麽?」


    「流氓就是你這種專偷吃女孩子豆腐的人!」


    夏侯冽沉吟了一會兒,看向我道:「媚煙,我隻是為你好而已,你不能辱我名聲。」


    我:「……」表示已氣絕。


    等我迴過神來,夏侯冽已穿戴整齊地站在我床前,問我:「想不想要把周大放入地牢裏關幾天?」


    我嘴角微翹,他這是要替我出氣嗎?


    「隻能關幾天,不能讓他丟官?」


    夏侯冽搖頭,「不可能。第一,他頂多隻是強迫威逼你們青樓女子,這隻能是名聲臭,更何況你的好阿娘也參與其中,認真調查絕對會不了了之。」


    「那第二呢?」我好奇地問。


    他看著窗外,聲音清冷:「第二,周大是三皇子的人,我可以關他幾天,卻絕對不能讓他在我這裏出事。」


    我心一凜。雖然從來沒見過三皇子,但三皇子作為夏侯冽的敵人,我一直都是記著的。


    夏侯冽不願多說三皇子這個人,臨走時特意迴頭看了我一眼,平靜淡漠道:「媚煙,我從來沒在秋月麵前說過不喜歡你。」


    「還有,從始至終,我的幫手隻有你這一個。」


    我怔然地呆在原地,思緒複雜難辨。


    聽到周大人因欺壓百姓被官府抓住關起來的那天,阿娘喚了所有姑娘去冷心樓。


    她坐在高高的主位上,悠悠地品著茶,我們四人皆如螻蟻般地匍匐在地上,等候命令。


    阿娘晾了我們好一會兒,才讓我們站起來,當著所有姑娘的麵宣布恢復我一等姑娘的身份,還說了關於我們恩客梳攏的事情。


    「今年夏至,春花,夏竹以及媚煙,都會對外召集恩客,價高者得,等你們被恩客梳攏了,開始正式接客。」


    我驚訝地看向阿娘,道:「阿娘,媚煙還沒到及笄的----」


    「及不及笄並不重要,我們是紅塵女子,本就與尋常姑娘家不同,怎麽,你有意見?」阿娘冷漠至極的目光看向我。


    我裝作害怕地低了低頭,糯糯道:「媚煙沒有任何意見。」


    春花「咯咯」地笑了笑,「阿娘,虞美人今年已有三個姑娘及笄,要不幹脆把秋月妹妹也算上,剛好湊成四個,到時候對外宣傳也好說啊。」


    她捂著嘴偷笑:「四大美女同時招恩客梳攏,傳出去也是一大盛名呢。


    秋月瞪著春花:「春花姐,阿娘要你們三個梳攏,關我何事,我年歲比媚煙姐更小,伺候人沒你們厲害!」


    春花用阿娘的話迴道:「我們紅塵女子,本來就與尋常姑娘家不同。難道是秋月妹妹心有所屬,所以不願意讓人進行梳攏?」


    秋月氣的跺了跺腳:「你、你胡攪蠻纏!」


    「好了!」阿娘放下了手中拿著的茶盞,淩厲的目光掃了所有姑娘一眼,我們不約而同低下了頭。


    「就這麽定吧,今年夏至,虞美人的四大美人都對外召集恩客梳攏。」阿娘一錘定音道。


    離開阿娘的冷心樓時,我特意等了下秋月,秋月從後麵經過我身邊,頭也不迴地離開。


    我盯著她的背影凝視了許久。


    恢復了身份之後,我沒再往春花的春園走,也沒有去討好阿娘,阿娘已經要把我們給賣出去,再怎麽討好趁她心意,這個事實也不會改變。


    我們這種紅塵女子,一被人梳攏過後就能接客,一接客就會狂撈銀子,這些年阿娘在我們身上投入的本,她絕對會要幾倍幾倍的賺迴來。


    果然如夏侯冽所說的那樣,他隻能把周大人關在牢裏幾天,,聽說周大人幾天後出來時,街道百裏炮響歡迎,仿佛這人不是被犯事進了牢子,而是被尊貴的請去裏麵喝茶而已。


    聽到這事時,我剛好要全身換一次藥,鬆開白布一看,我起疹子的皮膚已經有些腐爛了,大夫細細看了看,把我爛去的肉一點點剜出剔除!


    我死死地咬著唇,汗水狂流一語不發。


    弄好後,大夫說情況還好,再上一次藥就能痊癒,而且不會留疤。


    成沁連忙哭著致謝,抱著我說菩薩保佑,還問我疼不疼。


    疼?我是不會疼的,我把所有的疼,所有的痛都轉為濃濃的恨意,默默都堆積在心中積蓄著力量,隻等有朝一日全部爆發。


    我永遠都會記得,讓我承受挖肉之痛的那一碗酒,是阿娘親手遞到我麵前的!


    好不容易修養到肌膚完好能下床,我都待在李園隨處走走,看看風景。


    嬤嬤看我近日有些消沉,便悄聲問我:「小姐,你可有什麽打算?」


    我茫然抬頭:「嬤嬤,青樓女子的命運就如蒲柳,弱的隻能依靠男人,我從懂事起就被阿娘收養,一直在虞美人裏長大,能去何方?」


    嬤嬤問道:「之前聽人說公孫公子有意抬你進府,小姐為何不肯去?」


    我眸光微動,「公孫府抬我進府用意未明,真進去,我怕是走入了一個比虞美人更殘酷的地獄。」


    嬤嬤臉色微變,沒有說話。


    我盯著她,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嬤嬤的手問道:「嬤嬤,我到底是誰的孩兒?」


    嬤嬤臉色一變,趕緊跪在了地上,「媚煙小姐,老身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我也跟著跪了下來。一字一句道:「嬤嬤,我已經沒有耐心等下去了,今年夏至,我就要被恩客進行梳攏,一旦梳攏了,我一生都脫離不了虞美人的烙印。」


    「從小時候起,我就能感覺到阿娘看到我的目光不同,總是隱隱透著我看向另一個人,對我的態度也比其他幾個姐妹要疏離。」


    「上次你第一次在春園看見我,同樣也是走神了,你的目光和阿娘看我的目光一樣,嬤嬤,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世對不對?」


    這就是我費勁心思都要把這個嬤嬤弄進李園的原因,她很有可能知道我的身世,甚至是與這具身體的母親認識。


    我有種預感,我的身世,是我逃出虞美人的關鍵!


    靠人不如靠己,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在待在虞美人裏接客,夏侯冽那邊我不清楚他的態度。我隻能靠自己逃出這個牢籠。


    嬤嬤神情變化許久,緩緩道:「小姐,老身並不知道你的身世。」


    我眼裏閃過一抹失望。


    哪知嬤嬤下一句話又道:「現在的你還不是時候知道。」


    我眼睛一亮,「那什麽時候我才能知道!」


    「小姐,你曾答應過你的母親,永遠都不許告訴你生母和生父是誰,嬤嬤不能違背諾言,你隻能自己去尋找。」


    我心重重一跳,這位嬤嬤果然是知道我的身世!


    我厲聲道:「嬤嬤,沒有一位母親願意看著自己的孩兒流落紅塵,難道你想讓我永遠隻能依靠男人活下去嗎?!」


    嬤嬤臉上閃過一抹痛苦,低聲道:「小姐,嬤嬤明白的,可是嬤嬤答應過你的母親,絕對不能告訴你……」


    「你是何時答應她的,是她臨死的時候嗎?」我忽然問道。


    嬤嬤神情一怔。


    我看著她:「我沒讓你說出她是誰,作為一個孩兒,我隻是想要盡可能的知道關於母親的事情,嬤嬤,你連我這麽點小心願都不願成全我嗎?」


    嬤嬤猶豫道:「小姐,當年,是老奴替你母親接生的,你一出生,母親就難產而死……」


    這一晚上嬤嬤對我透露出的信息太過震撼,我夜不能寐,半夜起來點著一支昏黃的燭火在宣紙上記錄下目前得到的信息。


    我必須要找出我的身世,夏侯冽那邊是靠不過了,他對我一直態度不明,我擔心從他嘴裏聽到要我去接客的消息……


    我深吸了一口氣,拳頭狠狠握緊,我要逃,誰也不能阻止我逃出去!


    阿娘、嬤嬤、公孫大夫人、公孫宰相、夏侯冽……我將第一次見到我都愣住的人名寫在紙上,抽絲剝繭的分析。


    嬤嬤說了,她替我阿娘接生了我下來,嬤嬤一直都是虞美人的人,由此可見我的生母也是虞美人的人。


    阿娘看到我時那異樣的目光,她肯定也是與我母親認識的,阿娘,母親,我眉頭一皺。腦海裏靈光一閃。


    第二日,我命溫明替我出去打探些消息,叮囑他必須要小心謹慎,變化聲音和容貌。


    溫明嚴肅應下,他一走,夏竹就過來找我。


    她一掃往日的不安猶豫,光彩滿麵地跟我說明天去看一場戲。


    我疑惑,看戲?


    夏竹賣了個關子,意味深長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見她雀躍離開的背影,心中微一沉吟,就把她明天的戲給猜了出來,一定是與春花和洛公子有關。


    對於夏竹而言,隻有這兩個人的事情能讓她喜笑顏看,要麽是洛公子給了她一個承諾,要麽是讓春花出糗。


    我負手站立在窗邊,看著外麵的皚皚白雪,陽光一曬,冰雪消融,反射的光亮的刺目。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阿娘一定下了梳攏日子。就連已有身孕的夏竹也開始尋找著機會,我也不能落下。


    當天晚上,我看到了夏侯冽。


    我穿著一件裏衣,剛沐浴而來,頭髮披散著,還不停地流下水珠砸在地上。


    因為我不喜丫鬟伺候,所以屋子內沒有一個人。


    夏侯冽看見我,招了招手讓我過去,我站在原地,心裏還惦記著他對我耍流氓那件事,不肯過去。


    垂眸猶豫間,夏侯冽微冷的聲音也帶著一絲不耐,「媚煙,還不過來。」


    我心一跳,一點點地挪了過去。


    我被拉入了夏侯冽的懷中,他拿起我的麵巾,屈居尊貴的給我絞發,把上麵的水一點點絞幹。


    我躺在他懷裏,聽著他砰咚有力的心跳聲,忽然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過了半晌。還是夏侯冽伸手捏了捏我的臉,疑惑道:「難道是睡著了?」


    我立刻睜開了眼睛,一雙眸子晶亮地看著他:「沒想到五皇子伺候人的手藝這麽好,媚煙佩服。」


    夏侯冽瞥了我一眼,手不輕不重拍打了下我的臀部,「諂媚話說的太噁心,該罰。」


    我朝他吐了吐舌頭,哼了一聲,跟他說起了阿娘這幾日的動作。


    當他到我們夏至就要被人梳攏時,夏侯冽清冷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我心一跳,期待他能對我說些什麽。


    可他直到離去時,都沒有對我說一句關於梳攏的話。


    離開前,夏侯冽忽然跟我說起了洛公子的身世。


    「明洛是朝中明王唯一的孩子,明王垂暮之年時老來得子,對明洛多有寵愛,但也正是因為明洛的出身,讓明王自以為雄風未失,整日流連花叢,荒縱度日。」


    「雖然明王無用。但他好歹是當今聖上的兄弟,我必須要爭取到明家的支持。」


    夏侯冽看著我,清冷道:「虞美人有兩個姑娘與明洛糾纏不休,這是一個好機會,我必須要扶持一個人去到明洛身邊。」


    我理解了他的意思,肯定道:「夏竹明日跟我說陪她去看一場戲,這場戲定是跟明洛公子有關,這件事交給我,一定會有一個人去到明洛身邊。」


    夏侯冽微微點頭,「既然被人安排了一場戲,那我也稍加推動波瀾。」


    他嘴角噙著一抹淺淺笑意,眼裏泛著一抹勢在必得的光,「務必明天就讓一切都塵埃落定。」


    我看著他的這抹笑容,不由愣神了好久。


    迴過神來,我撫了撫胸口,那裏的心髒正砰砰直跳。


    以前聽說過,有的人生下來就具有領袖氣質,一言一行都帶著一股令人信服的魅力,很顯然,夏侯冽就是這樣一種人。


    我嘴上泛起一抹苦笑,這樣的一個人,世間又有多少個女子能夠配她?


    第二日,夏竹早早就過來李園等我,與我一同過去虞美人。


    自從嬤嬤跟我們說夏至要招恩客,她就全麵停了我們四人的工作,隻對外宣傳造勢,抬高我們的身價。


    我們難得過上了安穩清淨的日子,但我知道這隻是表麵的平靜,就如今天,平靜之下是潛伏已久的波濤洶湧。


    夏竹特地讓虞美人的夥計給開了一間閣樓,選了一間詩情畫意的鳥趣閣。


    我跟夏竹進去的時候,忽然瞄到春花也踏上了二樓,她的身旁跟著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我急忙進入了鳥趣閣,門留有一條縫,聽到外麵的春花不耐煩地說:「這是我最後一次陪客了,阿娘已經不讓我們招待客人,要不是看你出的銀子多,我……」


    我若有所思,抬頭一看,夏竹兩手摸著肚子,詭譎地看著我笑了笑。


    我問道:「你到底有什麽計劃?」


    夏竹仍是賣關子:「在等多幾刻鍾,你就明白了。」


    我看著她嘴角勾起的笑意,覺得夏竹真像是一個瘋子,不敢與其待在一起,便藉故太悶去外麵逛一逛。


    我出了門,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剛好有一位丫鬟手裏端著三壺酒,不小心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摔下去,我趕緊把她手中的盤子給接過,穩住了酒。


    丫鬟倒在了地上,酒卻沒事,她感恩拜佛地謝了謝我,以為我是虞美人裏的夥計,還求我把一壺酒帶到二樓的最側邊的雅間。


    我見她一臉急色,便答應了。


    丫鬟趕緊鬆了口氣,端著酒去到了三樓。


    我提著一壺酒走去最側邊的雅間,手剛把門打開一絲,就聽見了秋月的聲音從裏飄來。


    「五皇子,秋月心悅與你,你可知否?」秋月哽咽地說道。


    我聽到了夏侯冽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高貴。


    他道:「秋月姑娘,我隻是一個沒有用的皇子,給不了你榮華富貴。」


    秋月激動道:「你給的起!秋月隻要你的心,隻要你的疼愛!哪怕是分出一絲給我,秋月都心滿意足了。」


    我緊緊地捏著酒瓶,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夏侯冽的聲音:「哪怕隻是一絲,你也要?」


    「我要!」秋月的話語語堅定無比。


    再然後,我聽不到她們的聲音,身子悄悄移動,我忍不住把頭移到門縫裏,借著這絲微弱的縫隙,我看到了秋月被夏侯冽抱在了懷裏,還看到了----


    夏侯裏射向我的冷冽目光。


    我身子一抖倒退了幾步,手上的酒杯差點都要拿不穩了。


    夏侯冽就這麽直直地看著我,對懷中的秋月道:「秋月,我給不了你榮華富貴,就連寵愛,我也隻能私下給你。我的身份太危險了,一旦被人知道我親近你,會有許多人想要來殺你。」


    如此情話,一字一句地紮在我心上,讓我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我緊緊地握著拳頭,力度大的指甲仿佛都要摳進了肉裏,不要慌,不要急……我在心裏這般告誡著自己。


    正打算緩緩離開時,秋月忽然問道:「五皇子,你喜歡媚煙姐姐嗎?」


    我身子一頓,抬頭一看,發現夏侯冽的目光還是一直在看我。


    「我不喜歡她。」


    秋月有些不滿地錘了錘夏侯冽的胸口:「你騙我,前幾天媚煙姐姐才跟我說你親手抱她起來,把她抱入到冷水中解她的藥性!」


    秋月真是好笑……她可知道,當日她跟我說的每一句話,夏侯冽就正躲在我的床底下聽得一清二楚?


    夏侯冽也是好笑,前幾日對我說的從沒在秋月麵前說過不喜歡,一切都是假話,看今日,我不就在他麵前,親耳聽到了這句話……


    嗬嗬,她們真是好一片真心……


    夏侯冽對著我玩味一笑,不知是在笑我還是在笑秋月。「她用錯了一個詞,我不是抱,而是扔。」


    我明白這句話他是對我說的,心裏怒火不停再燒,真想現在就衝進去和夏侯冽打一場!


    秋月也跟著笑了,但仍是不相信地又問了一遍:「五皇子,你是真的不喜歡媚煙嗎?」


    似是怕夏侯冽生氣,她又連忙補了幾句:「我之前聽到了公孫小姐和媚煙姐姐的對話,公孫小姐說,四年前在船上,看到了你和媚煙抱在了一起。」


    我瞪大了眼睛,虞美人內溫暖如春,我卻感覺好冷,全身都泛起一抹寒意,冷的我仿佛都要失去知覺……


    那日在船上,原來秋月一直都在,她偷聽了我和公孫穎的對話,她看到了船上發生的一切,也一定看到了公孫穎把我推入水中!


    當日為了不讓冰水灌入我的肺腔中,從而屏息帶來的那抹窒息感。仿佛又在今日重現。


    我隻覺的喉嚨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死死抓住,真是難受啊,痛徹心扉也莫過於是……


    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原來被最親近的人殺死是這種感覺,如果不是昏迷前我聽到了別人落水的聲音,我可能在那日就會被淹死吧……


    心底有股聲音在說,媚煙,不要怪秋月,她也是迫不得已不能去救你,那可是公孫穎啊,公孫家的小姐,她是惹不起的……


    去你妹的惹不起!


    我死死地握著拳頭,竭力壓抑著心中噴湧的怒火。


    夏侯冽的聲音飄來:「四年前?四年前太過遙遠了,我已經記不清了,我和媚煙有擁抱過麽?我隻記得我似乎救過他幾次。」


    秋月揚起了頭,我看到了她的側臉,嘴角勾起的笑意是多麽的明媚。


    「嗯,可能是公孫小姐記錯了吧,五皇子,我很快就要進行梳攏了。要不你將我給----」


    「媚煙?」耳邊遙遙傳來別人的唿喚聲,我趕緊將門給輕輕關上,抬頭一看,夏竹和一位陌生男子站在最邊的拐角處看著我。


    我拎著一壺酒走了過去。


    夏竹溫婉大方地向我介紹身邊男子:「這位是洛公子,明王爺的公子。」


    她轉頭看向洛公子,指著我說:「這位是媚煙,我們虞美人裏最有名的才女,詩詞雙絕。」


    洛公子生的極為漂亮,用如玉公子來形容都不為過,身材瘦削,肌膚也極為白皙,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輕輕一掃,就看的人心情蕩漾。


    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的喉結,我還以為是個女人。


    洛公子伸出手來:「你好,媚煙小姐。」


    聽到他的聲音,我微愣了一下,趕緊迴手:「你好,我是媚煙。」


    洛公子的聲音倒是與本人一點都不符,他的聲音粗獷有力,典型的壯漢聲。


    柔美的外表配合著這麽一副聲音,還真是有股反差萌……


    以前總在春花和夏竹嘴裏聽到的人,今日一見,我總算明白為何夏竹和春花會對這個男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那一雙多情的眸子看著我,我都忍不住對他放柔了性子。


    這個人,太妖孽!


    夏竹捂嘴偷笑,調侃洛公子的聲音成功又嚇到了一位姑娘。


    洛公子對夏竹極為寬容,被如此打趣也不惱,笑這說他這是貌不驚人聲驚人。


    夏竹見我提著壺酒,還問道:「你怎麽手裏有一壺酒?」


    我淡淡一笑:「之前遇到一個熟人,這位熟人見我欣喜送了我一壺酒。」


    夏竹笑了笑,瞅了洛公子一眼:「媚煙妹妹真是人緣好,我就從來沒遇到過男子給我送酒。」


    洛公子輕佻地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送給你。」


    夏竹小女兒嬌俏地拍了拍他的胸脯,「誰稀罕你送的。」


    走著走著,她忽然停了下來,「喏,我之前見春花就在裏麵跟朋友敘舊,還不趕快進去。」


    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見洛公子聽到春花時眼睛那一閃而過的亮光和情意,不由在心中替夏竹嘆了口氣。


    不提春花還好。一提起,就能感覺到洛公子對夏竹和春花的區別。


    洛公子推開門時,還不忘對夏竹說了聲謝謝,結果門一被推開,我們全都驚住了!


    隻見春花衣衫全無地躺在一位男人懷裏,麵若桃紅,而那個男人正對她左親右抱上下其手!


    那男人聽到動靜,迴頭看了下,當即兇神惡煞道:「看什麽看,沒看到我們正在辦事嗎?還不趕緊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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