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在秋月和春花迴來前就離開了。


    我看著她一個人在風雪中如履蹣跚的走著,誰能想到,那厚重的襖子之下,竟然還遮著一個剛開始孕育出來的小生命。


    我就這麽站在門口直視著前方,不知站了多久,秋月和春花也迴來了。


    秋月連忙把我拉入了明晨閣內,問我身體是否還不舒服,需不需要請大夫。


    我搖頭說不用,春花見我們互動,冷哼了一聲,也沒多說一句話。


    看來她倆被阿娘嚴厲敲打了一番,竟然難得和諧共處了起來。


    臨走時,我又坐上了來時的那頂轎子,秋月與我一同迴去,也跟著坐上了轎子。


    在轎子就要抬起時,外麵的春花忽然把轎子的簾子掀開,看向我道:「媚煙,給你一句忠告,好好看看身邊的人,別讓以前的感情給弄瞎了眼。」


    秋月怒視著她:「春花,你這是什麽意思,你----」


    我伸手按住了激動的要下去找春花的秋月,看向春花道:「謝謝提醒,春花,我也給你句忠告,洛公子並非良人。」


    春花的臉色瞬間變為一片青紫。


    秋月輕輕地笑了,這笑聲似嘲似諷,讓春花徹底爆發了開來:「媚煙,我不需要你來提醒我!我在怎麽樣,也好過你這個連公孫府都進不去的女人!」


    秋月反諷了一句:「說的自己好像就能進入洛公子府裏似的,同樣都是為人妾侍,有什麽好比的,有本事就讓人明媒正娶抬進正門!」


    轎子緩緩抬了起來,我坐在溫暖的轎內,依稀還能聽到春花惱羞成怒的喊叫。


    我低垂著頭,嘴角輕勾,莫名想到了春花氣的跳腳的樣子。


    真是好笑。


    秋月拉著我的手,興奮地說個不停:「媚煙姐。你看當時春花那臉色,別提多好看了,果然,還是隻有你治得了春花,什麽洛公子,我看……」


    她跟我分享著看春花笑話的喜悅,我也跟著笑了起來,隻是在秋月看不見的地方,眸底卻是一片薄涼。


    嗬……生活就是一場戲,演的最好的人,才能活到最後。


    接下來幾天,我都坐著轎子去春花的春園,幾乎所有園子的丫鬟奴僕都知道那頂轎子是阿娘賞賜給我的。


    他們都明白,我名義是春花的奴僕,但實際上還是阿娘看中的姑娘。


    連帶著我去春園的待遇也越來越高,每當轎子走過,春園的丫鬟奴僕都會跪下,說一句媚煙小姐好。


    我知道這是春花的主意,她始終怕我去向阿娘告狀,我是在她這裏出事的,阿娘想怎麽責罰都不為過,如果上次被責罰了也好,偏偏她被我給救下來了。


    阿娘的心裏就會一直惦記著這件事,而我過後還得待在她的園子裏,一旦我有什麽不順心的藉故去阿娘那裏發作,春花要麵臨的怒火隻會比上次更多。


    我去了明晨閣,命丫鬟叫春花過來。


    春園現在求神拜佛似的供著我,就連春花,也是對我多般忍讓,不一會兒,她就來到了明晨閣。


    我揮退了丫鬟,笑吟吟地對她說:「春花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我向你保證,你把那位嬤嬤給我,我絕對不會去找阿娘。」


    春花臉色難看了起來,咬著牙說:「嬤嬤絕對不會給你的,她是我----」


    「我知道她是你好不容易求來的!」我打斷道,眨著無辜的眼睛看向她:「但怎麽辦呀,我也好想要一位精通醫術又會管理的嬤嬤。」


    春花盯著我,「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去向阿娘為你求一個過來。」


    我趕緊搖了搖頭:「去向阿娘求一個多麻煩啊,我就想要你這個,你這位嬤嬤合我眼緣。」


    沒等春花開口,我繼續道:「唉,如果你不肯給我,那我就隻能告訴給阿娘聽了。」


    我抬頭四處看了看,「你這明晨閣啊,的確如春花所說的那般,灰塵又多氣味又臭,連老鼠都不願住下去呢。」


    春花狠狠瞪著我,兩隻手緊握成拳,「媚煙,你在威脅我?」


    我對她展顏一笑:「春花姐,媚煙的要求這麽簡單,怎麽能算是威脅呢?」


    春花忽然笑了,眼底一片森寒:「好,很好,既然你如此想要這個嬤嬤,我就成全你。」


    我把手放在嘴邊輕咳了幾聲:「春花姐,嬤嬤身體差,記得讓她多挑幾件衣服過來李園,我見不慣身體太差的,更見不慣血。我啊,一看見血,又會暈了。」


    我這是在警告她,如果嬤嬤被她折磨了,缺胳膊斷腿地送過來,我還是會去阿娘那邊告狀。


    春花目光閃爍了一下,當場甩袖離去,聲音遠遠傳來:「我春花自然不會做如此小人之事,給你就給你個完完整整的!」


    當晚迴去李園,隨行的還有一位嬤嬤和一位眼角有傷疤的丫鬟。


    我見到這丫鬟,眉頭微蹙,有些熟悉。


    丫鬟主動跪下,多謝我的救命之恩。


    我這才想起來,原來這丫鬟是那位被秋月實施拶刑的丫鬟。


    我淡淡地看著她:「起來罷,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說起來,你會弄到毀容甚至差點眼瞎,有一半都是因為我。」


    丫鬟瑟瑟發抖,身子在冷風的吹拂下仿佛都要被風給颳走,「奴婢絕無這種想法,奴婢清楚的記得,媚煙小姐原本是不想懲罰我的,是秋月小姐,硬要讓奴婢----嗚!」


    這小丫鬟再也說不下去,隻有哽咽。


    我抬起她的頭,從她的眸子裏看到了一股恨,這股恨意雖小,卻埋在心裏紮了根。


    我問道:「你恨秋月?」


    丫鬟眼神閃爍了幾下,不敢看向我,畏畏縮縮道:「奴婢不敢,奴婢絕對不敢怨恨小姐……」


    「我允許你怨恨她!」我打斷她的話,親手將她扶了起來。「好好替我做事,終有一日,我會讓你受到的痛苦全都還給你想要還的人。」


    丫鬟的身子更加抖了,她不顧我的攙扶再次跪了下來,頭往地板上重重一磕----


    「奴婢願意為小姐做任何事!」


    嬤嬤站在我身後一語不發,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用膳時分,我揮退了丫鬟單獨跟嬤嬤用膳,嬤嬤堅持主僕身份,不肯在我對麵坐下,我無奈給她在旁賜了個小飯桌。


    吃到一半,我還沒提起話題,嬤嬤就先放下了碗筷,看著我說道:「小姐今日急躁了。」


    我也跟著放下碗筷,「怎麽說?」


    嬤嬤道:「那個丫鬟心底未嚐沒有怨恨小姐的心思,你太快將她收為己用了。」


    我笑吟吟地看著嬤嬤:「我自是信得過嬤嬤看人的目光,如果這個小丫鬟對我懷有怨恨,嬤嬤也不可能過來的時候還帶著她。」


    嬤嬤臉色微變,抬起頭來細細打量著我的眉眼:「小姐果然聰慧。」


    我站起來走到嬤嬤身邊,「嬤嬤,春花不懂你的價值,既然我從春花那邊要了你過來,自然會好好待你,嬤嬤可放下心來在李園裏常住。」


    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虞美人裏阿娘一手遮天,我事先叫溫明查探過,能在虞美人裏活了將近二十年之久的嬤嬤,隻有眼前這一個。


    嬤嬤如果是阿娘的人,阿娘肯定不會放她離去冷心樓,畢竟嬤嬤在虞美人裏待了這麽久,知道很多陳年秘聞,但她偏偏不是阿娘的人,還被阿娘不在意的送給了春花。


    可見嬤嬤平日都低調行事,一點都沒引起阿娘的注意,是個有本事的。


    嬤嬤垂了垂眸子,麵上無悲無喜:「老身入了李園,自然就是媚煙小姐的人了。」


    很老油條的說法,我也不在意。


    這位嬤嬤既然已經入了李園,我有的是時間讓她心向於我,再說了,就算得不到她的忠心,她的醫術和管理能力也足以解決李園許多問題。


    如果之前全是我的猜測,那第二日我醒來,在李園裏走了走,卻是切切實實體會到了有一個經驗老道嬤嬤的好處。


    園中破敗的枯枝雜草被嬤嬤指使著丫鬟男僕給拔掉,種上了鮮嫩的花卉,我四處看了看,不僅這一處,就連室內多個擺件也變動了布局位置。


    在房內走動間,給人感覺更加寬敞,我平日裏不喜薰香,卻在房間內聞到一縷幽香,找了找,原來是成沁給我摘了臘梅放進了瓶子裏。


    我心情大好,中午特意從春園趕迴了李園,打算跟奴僕們一起用膳。


    嬤嬤阻止了我,說禮不可廢,主子就是主子,僕人就是僕人,萬萬不可在一個蓆子上吃飯。


    我也不生氣,溫和道:「那我給你們特別賜坐,在我旁邊的桌子上賜下一張小桌子,你們坐在那邊吃。」


    嬤嬤猶豫了一下,這才點頭答應。


    其實我很喜歡這種平淡悠閑的日子,嬤嬤說李園人少,建議我添點人手,我嘆了口氣,拒絕了嬤嬤的提議。


    這人一多啊,就容易出亂子,也容易被人鑽空子。


    嬤嬤似是明白我的考量,跟我說:「現在我們幾人還能應付得來,但往後可就不行了。」


    我抬頭看著窗外:「嬤嬤,往後……往後的日子我都沒有著落,還是先顧著現在吧。」


    嬤嬤安慰我:「媚煙小姐,日子都是人過著出來的,你想要過得好。自然就會越過越好。」


    我正要說些什麽,成沁忽然在外喊道:「小姐,阿娘的大丫鬟有事來找您。」


    我心一凜,讓阿娘的丫鬟進來。


    丫鬟跟我說,有客人指名道姓要我去伺候,如果不去,就要大鬧虞美人。


    那位客人身份頗大,阿娘也拒絕不了,要我快去準備過去一趟。


    丫鬟走了,成沁趕緊進來給我梳妝打扮。


    我臉上一片愁容,眉頭緊緊皺著,阿娘說過隻有公孫府的怒火消了,才會恢復我姑娘的身份,怎麽現在又讓我以姑娘的身份出去接客?


    嬤嬤想了想,道:「媚煙小姐,你仔細想想,阿娘把你貶為丫鬟,是因為什麽,現在讓你出去接客。肯定是跟你被貶的那件事有關。」


    我眼睛一亮,朝嬤嬤福了福身,「謝謝嬤嬤指點。」


    去到了虞美人裏,我本以為阿娘會讓我見公孫晧,心裏正想著要如何應對過去,沒想去到了四季閣,接待的人竟然是那位周大人!


    阿娘正賠笑著坐在周大人身邊,一雙豐腴柔柔地蹭來蹭去,我看了心底微微泛起噁心,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幾年不見,這位周大人肥的更加厲害了,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座人型肉山,眼睛小的隻剩下一條縫,但那肚子卻比懷胎十月的孕婦還要大兩倍。


    阿娘見到我,趕緊揮手讓我過來:「媚煙,快點來,這位是正五品大官周大人,你還有印象不,四年前你曾招待過他。」


    阿娘重重咬著正五品這三個字。為的就是提醒我不可得罪他。


    我嬌笑地坐到周大人另一邊,諂媚道:「周大人生的英俊瀟灑,媚煙自然是記得的。」


    周大人如縫隙一般的小眼睛看著我,意味深長道:「沒想媚煙小姐竟然記得我,我還以為我會成為你一生的夢魘呢。」


    阿娘笑著錘了錘周大人的胸脯,「啪啪」兩聲似是打在肉團上發出悶悶的響,「周大人真愛說笑,你怎麽會成為媚煙的夢魘呢?」


    「是啊,媚煙不僅記著你,還總是在夢裏夢見您呢。」我趕緊接下去,心不由跳快了起來。


    周大人看著我,「哦,你竟然還會夢著我,沒想你這小賤人竟然喜歡那種口味,嘖,要不我今日就----」


    「哦,對了,媚煙記起來了,當日招待周大人和王公子的時候。公孫小姐還曾女扮男裝過來虞美人裏溜達呢。」


    我打斷他的話,笑吟吟地看著他:「不知周大人可有印象?」


    阿娘察覺氣氛不對,眼神在我們兩人之間掃來掃去。


    我的手微微捏緊,手心裏都出滿了汗,四年前公孫穎能讓周大人閉嘴,四年後我提起她的名頭,不知對周大人還有沒有用。


    過了半晌,周大人緩緩開口:「哦,公孫家的小姐,我記起來了,的確是有這麽一迴事。」


    「四年前的事情那麽遠,人哪能記得這麽清楚?」阿娘笑著打圓場,拿起了一杯酒遞給我,「媚煙,周大人從京城趕來,特意來虞美人找你敘舊,你可要好生招待。」


    我接過阿娘的酒,朝周大人拋了個媚眼,柔柔道:「周大人,媚煙向您敬一杯,祝您步步高升嬌妻美眷入懷。」


    我一口喝完,又趕緊倒了一杯酒給周大人,我能感覺到他陰冷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但當著阿娘的麵,他還是接過了這杯酒,一口飲盡。


    阿娘笑著起身離開,說把地方讓給我們,再次叮囑我要好生招待這位客人,我笑著應是。


    等阿娘走後,我的熱情立刻淡了下來,隔著周大人好幾步落座。


    周大人嗤笑一聲,「果然是個小賤人,真後悔那天沒有直接弄了你!」


    我對他露齒一笑:「多年不見,周大人滿口葷話更勝從前。」


    周大人眼睛微眯,本就小的眼睛更加小了,仿佛是肉臉上的兩個小點,他大手一伸,就把我的衣服給拽住。「小賤人,你真以為我不敢弄了你?!」


    我裝作鎮定道:「周大人年紀大了,可能忘了當日還有公孫小姐在場了,舊事重提,不知公孫家族你打算如何應對?」


    周大人哈哈大笑,狠戾道:「賤人,誰說我要舊事重提,那件事過去就過去了,死了一個王二,換來了我的高升,你真當以為公孫家能隻手遮天?!」


    他惡狠狠地盯著我:「今日不提以前之事,你一個虞美人姑娘,當眾拒絕客人的要求,若是傳出去,別人會如何看待虞美人?」


    他把我拽了起來,力氣大的我根本反抗,我的頭髮被他抓住,頭「砰」地一聲砸在了桌上,「今日這酒,你不喝也得喝,不想陪也得陪,別妄想有人會救你!」


    他滿臉肥肉的臉貼到我麵前,我第一次看見了他那雙小眼睛裏的情緒,陰狠殘暴,「你的好阿娘還沒告訴你吧,她已經答應把你賣給我了。」


    我心重重一跳,大腦瞬時一片空白,阿娘答應把我賣給了他?!


    怎麽可能……不,不會的……我明明還有更大的價值,賣給周大人阿娘可是虧了……


    「四年前我沒玩死你,今日看還有誰能救你!」他怒喝道,將一壺壺酒倒在我的臉上,辛辣的酒液灌入了我的嘴中、鼻中,我近乎窒息的不能唿吸。


    我身體拚命掙紮著,不顧頭髮被撕扯著的痛苦,逃,使勁兒逃!


    我要逃出這個地方,不能落在周大人這畜生手裏!


    我的激烈反抗讓周大人一時不察鬆了手,我臉上一喜,用盡全身力氣跑去門口。


    我要把門打開,卻絕望的發現這門竟然上鎖了,我用盡全身力氣去撞門,但門紋絲不動。


    周大人詭譎的笑聲從身後響起:「嘿嘿,沒有用的,你逃不了的,你的好阿娘真是識趣,不僅幫我把門給鎖了,還提前準備好了藥!」


    我身子重重一顫,一股無法抑製的熱意此時從心頭竄起,蔓延到身體的各個角落。


    我哆嗦著身子靠在門邊,絕望道:「不,不是這樣的,阿娘不會如此待我,不……」


    周大人一步步向我走來,他笑的特別興奮,就連眼睛都閃爍著一股異樣的光。


    他拽著我,把我扔到了房裏的一張粉色鴛鴦床前。自己則坐在了床上,一點點地褪下衣衫。


    「賤人,這藥真是猛,你不是要當貞潔烈女麽,你不是不想伺候我麽?我就坐在這裏,看你還能撐多久!」


    周大人大聲地笑道,最後說的話在我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地迴蕩----「我要你親自爬上床求我!」


    又有一股火從心頭竄起,燒的我全身酥麻難耐,我神誌不清地看向周大人的方向,那肥豬般的身體出現了一個重影,裏麵竟然是五皇子夏侯冽的模樣。


    我的思想拚命遏製我不要往前走,但我的身體卻不受控製,一步、一步地朝床上那人走去。


    某一瞬間,我狠狠地咬了咬舌頭,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我恢復了一絲清明,抱著渾身都在抖的身體趕緊跑到最角落去。


    不要過去、不要過去、不要過去……


    思緒漸漸又混沌了起來,一股性感要命的聲音從我耳邊傳來:「媚煙,過來我這裏。媚煙,快點過來我這裏……」


    我似著了魔一般,循著聲音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之前被我費了好大力氣放在路上的椅子,一個又一個地撞在了我的膝蓋上被我踢向另一邊。


    一個酒杯被我踩到腳下,我摔倒在了地上,床上那人的唿喚聲更加急促了,我想要站起來,身體卻軟軟的沒有力氣,就動了動腿一點點地爬過去。


    「來啊,快點來啊……」


    我的手按到了地上的簪子,簪子劃破了我的肌膚,那抹刺痛僅僅隻是讓我停了一下,隨後我又繼續往前爬。


    終於,我的手觸摸到了床,摸到了床上那人。


    周大人興奮地叫著:「我讓你當貞潔烈女,我讓你矜持,真該打開門讓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有多麽的sao浪!」


    「讓人看看,你這sao女如此饑渴,用腿爬都要爬上我的床!」


    我在心裏拚命怒吼著不要過去,但身體一點都不受控製,眼睜睜看著自己攀附在那肥豬的身上,我閉上了眼睛,眼角劃過一抹淚水。


    「砰!」關鍵時刻,門被人砸了開來。


    「媚煙,你是不是出事了?」公孫晧緊張的聲音傳來,我被嚇得身體一抖,抬頭看過去,看見夏侯冽在公孫晧身後站著。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隻能朝他無聲的張嘴:救我……


    公孫晧讀懂了我的唇語,在我思緒混沌間,身上這男人被他一掌拍暈。


    我抖著身子從床上滾落,廢了好大的勁兒也站不起來,公孫晧想要伸手扶我,我用盡全力出聲:「走、走開……不、不要碰、碰我……」


    公孫晧身子一僵,站在我麵前看著我在地上苦苦掙紮。


    熱,真熱……


    我想要將衣服給脫下。手抖索個半天也找不準扣子,隻能用手撓著頸間。


    公孫晧這下也意識到我不對勁了,想要把我抱起來。


    不!我不要任何男人碰我!他們一碰我,我的身子就會不受控製地攀附在他們身上……


    腦袋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秒我的身子就被騰空,我吃力地抬起頭看了看,見是夏侯冽,我莫名的鬆了口氣。


    夏侯冽沒抱著我走多久,直接把我扔在了放在房裏正中間的假山池塘擺件中。


    房裏的微型假山比我還要高,池塘做的也很大,裏麵養了幾條小魚,我一進入,魚兒撲騰著水花拍打在了我的臉上。


    忽如其來的冰爽感讓我忍不住舒服地嘆了一句!


    身體又竄起了一股火,跟寒冷的水互相對峙。


    在這忽冷忽熱的情況下,我的大腦奇異的清楚了起來,細細講今天發生的事情過了一遍。


    為何我喝的酒被人下藥了?為何周大人說阿娘已經將我賣給他了?為何我就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公孫晧就趕到了……


    腦海裏閃過阿娘喜笑顏開的把酒遞給我,要我好生招待周大人的畫麵,我忽然將所有的一切都串成了線。狠狠地打了一個寒顫!


    夏侯冽將我抱了起來,問道:「感覺好點了嗎?」


    我拚命搖著頭,手無可抑製的攀附在他的身上,喃喃道:「熱、夏侯冽、我好熱啊……」


    夏侯冽看著我眼神微閃,他轉頭看了看眉頭緊皺的公孫晧,下一刻竟是把我扔到了公孫晧的懷中!


    公孫晧驚慌地把我接過,我結結實實地落入他的胸膛之中。


    為什麽不肯抱我,為什麽要把我給扔走……他是,嫌我髒麽……


    一股委屈湧上心頭,眼淚自然而然就出來了,公孫晧有些著急:「媚煙,你別哭啊,沒事的,我帶你去解藥,沒事的----」


    「砰!」門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了公孫晧說的話,阿娘一臉著急地走進來,瞪大著眼睛看向我們。


    「公孫公子,你和媚煙……」她遲疑地問道。


    公孫晧沒好氣地說道:「媚煙被人下藥了,我要帶她去見大夫。」


    「好啊!」


    「不可!」


    阿娘和夏侯冽同時開口。


    夏侯冽瞥了阿娘一眼。攔在公孫晧麵前,「你這樣抱人家姑娘出去,把公孫府的臉麵置於何地,又把這姑娘的臉麵置於何地?」


    阿娘笑的一臉訕訕,「五皇子說得對,公孫公子這樣做的確不好。」


    她試探地問道:「而且媚煙還是虞美人的姑娘,公孫公子是以什麽身份抱她出去?若是被人看見,不說清楚,有辱公孫府的名聲。」


    公孫晧臉色一陣難看,似是在權衡著什麽,室內一片寂靜,我在這時微弱出聲:「把我放下來,公孫公子,媚煙沒事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我麵前,阿娘的眼神尤為冷酷淡漠。


    我的心已徹底冷了,阿娘從來都沒把我當成一個人看,我隻是她精心培養的一件物品,任由她買賣打罵,就跟小時候的教訓嬤嬤一樣。


    媚煙。你早該看透的,從阿娘叫你來與虞美人這裏,你就已踏入了她的謀劃當中……


    然而,再怎麽精心布置的計劃,始終都會出現一絲紕漏,五皇子,是我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垂了垂眸,強忍著身體上的酥癢,弱弱道:「周大人已經說了,阿娘把我賣給了他,我的藥是他下的,媚煙無話可說,就算要解,也要得到周大人的吩咐才能解。」


    公孫晧眉頭一皺,看向阿娘:「可有此事?」


    阿娘再次訕訕一笑,眼裏精光一閃:「公孫公子,周大人的確跟我提過這事,我當時沒有迴答,可能周大人以為我默認了。」


    「媚煙是我虞美人的姑娘,周大人給的價錢也不錯,如果沒有別的恩客出價更高,估計媚煙就會是他的了……」


    公孫晧眉頭一挑,怒聲道:「你們虞美人也不幫姑娘想看下恩客的嗎?周大這種喜歡虐待女人的禽獸,你也要把媚煙賣個他?!」


    阿娘驚恐地跪了下來:「公孫公子,虞美人裏的姑娘都是價高者得,從不管得者何人,其他姑娘也是如此,不單單是媚煙啊。」


    公孫晧一片沉默。


    阿娘又道:「公孫公子既然憐惜媚煙,不如出更高的價格將媚煙買下?」


    我看到公孫晧眼裏閃爍的光,明白他是真的動了心思。


    可是我不要!


    如果他答應了,我在阿娘麵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我所受到的侮辱都白白受了,我還得麵對公孫家族對我的明槍暗箭!


    我和夏侯冽也會……


    我絕對不能被公孫晧買走!


    我在阿娘看不到的地方,暗暗用最大的手勁掐了公孫晧一把。


    公孫晧如夢初醒般地迴過神來,沒有看向阿娘而是看著夏侯冽:


    「我頗為欣賞媚煙小姐的才華,不忍她所賣非人,但我家中不同意要一個身份卑微的丫鬟,不如我把銀子給你,你替我買下?」


    我心頓時一鬆。


    夏侯冽緩緩開口:「就算我幫你把她買下,你要如何安置,難道是在外養個外室?」


    公孫晧趕緊搖頭:「不不不,我與媚煙小姐隻有朋友之情,互相惺惺相惜罷了,我從沒對她動過這等想法,買下來後媚煙要如何由她選擇。」


    聽到這話,我忽然又有些期待夏侯冽能把我給買下來了,外麵有我嚮往的自由……


    夏侯冽還沒開口,阿娘就不甘心道:「公孫公子,媚煙才貌雙絕,從小被嬌慣著養大,你把她買下又不管她,她得如何謀生啊?」


    公孫晧無奈地看著阿娘:「可是我家族也不肯接受一個身份卑微的丫鬟,流鶯姐,你說要我如何?」


    阿娘被他這麽一說,反倒沒有開口說話了。


    她眼神閃爍不定地看著我,我抬起頭對她柔柔一笑。


    我知道她在想什麽,她一定想不明白公孫晧為什麽一定要我當個丫鬟奴僕,而不能當個妾侍。


    枉你千般算計,到頭來終是一場空!


    半晌,阿娘開口道:「過半年再議吧,媚煙現在還是我們虞美人的姑娘,沒到恩客梳攏的年紀,到時候各位公子若有打算,可盡管來虞美人出價。」


    我的身子忽然又癢了起來,寒症的癢和被下藥的熱交織在了一起,可謂是難受至極,我抬起手不停地撓著臉頰、脖子、手臂,腿……


    夏侯冽發現我不對勁,第一時間把我給打暈了。


    暈過去前,我聽到了阿娘最後一句話,「公孫公子,你可知,媚煙是心悅於你的……」


    --


    再次醒來時,是成沁抬著我的頭給我餵水喝。


    她餵的足夠小心了,可還是不小心嗆到了我,我由此醒了過來。


    成沁眼眶紅紅地看著我:「小姐,你怎麽就這麽----」


    她話語一頓,苦巴巴地看著我似是在絞盡腦汁尋找著詞彙:「這般命苦啊!」


    我「噗嗤」地笑出聲,「成沁,命苦可不是這個意思,我這頂多是災禍纏身。」


    我低頭一看,發現全身都被白布裹了起來,就像一個木乃伊,問道:「我的身體怎麽了?」


    成沁迴道:「大夫過來看了,說你是寒症和熱毒攻心,造成了毒症,身上長了許多小疹子,會很癢,特命我們把你皮膚給包起來,不要讓你撓到。」


    她不說還好,一說我就感覺全身酥癢,仿佛有蟲在啃著我的骨頭,真是難受。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成沁驚得將我的手給抱住:「小姐,千萬不要去撓了。不然真的會破相的!」


    我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可是癢一發作,我就是忍不住。


    溫明走進來,特意拿了幾條白布,把我的雙手給綁在一起,讓我受束縛撓不到。


    夏竹過來找我,見我這般樣子嚇了一跳。


    我麵上隨意地應著她的問題,心裏想夏竹來找我的目的。


    應付了好一會兒,夏竹看著我,試探地問:「媚煙,那蠱蟲,你是從而來的?」


    怕我想多,她連忙說了幾句:「我沒別的意思,隻是擔心身體裏的那條蟲子會忽然----哎,你懂得。」


    懂,當然懂,身體裏有條蟲子,萬一哪天死了都不知道,誰不憂心?


    我笑了笑:「夏竹。我自然有買到蠱蟲的渠道,你不用擔心,別人幫我親自調配的蠱蟲非常安全,隻要按時吃藥,它永遠都不會發作。」


    夏竹臉色微白,手下意識護住了肚子:「媚煙,這蠱蟲會不會把我的孩兒給……」


    我安撫著她:「當然不會,你的孩兒若有什麽問題,絕對不是蠱蟲在作怪,放心。」


    夏竹看上去還有些不信,「那蠱蟲是何時發作的,發作時會是什麽樣子,我、我還能不能把它給解開……」


    我麵上微冷,迴道:「你最近是否感覺嘴唇幹澀,癢?」


    夏竹愣了愣,緩緩點了點頭。


    「最近是否感覺身體比以前的冬天還要幹燥,皮膚總是脫皮?」


    夏竹手緊了緊,再次點了點頭。


    我瞥了她緊張的神情一眼,幽幽道:「是否感覺嗜睡。但有時又會半夜驚醒,而且時不時會心絞痛?」


    夏竹臉色一變,抖著聲音道:「是。」


    她緊緊抓著我的手臂:「媚煙,這一切是不是肚子裏的蠱蟲在作怪?媚煙,我的孩兒會不會有事?」


    我可憐地看著她,愚昧人無知,這就是信息交流閉塞的悲哀,我所說的,隻不過是冬天時人們再平常不過的症狀了。


    我平靜道:「這的確是蠱蟲在作怪,夏竹,如果你查過醫書,應該知道蠱蟲是會蠕動的吧。」


    夏竹身子狠狠一顫,雙目乞求地看著我:「媚煙,我一定會聽你的話,你把蟲子從我身上拿開好不好,我擔心我的孩兒……」


    我在心中冷笑,什麽擔心孩兒,是擔心自己的性命吧!


    「蠱蟲一旦下了,再也拿不出來,如果硬要剖開肌膚拿出,蠱蟲就會在你身體裏亂咬一通,與你一同走向死亡。」


    我將她的手重重扯開,眸底涼薄:「夏竹,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路一旦選擇了,就算跪著走完也不能後悔。」


    我從懷裏拿出一個白瓷瓶,倒出了一粒藥丸出來,「以後半月都要跟我拿一顆抑製蠱蟲的解藥,服用三個月後,可變成一月一顆。」


    夏竹顫巍巍地接過藥丸,盯著它半晌,忽然迴過神來,趕緊把藥丸吞下。


    等她離去後,我則在數著白瓷瓶裏的藥丸數量,也給自己服下了一顆。


    入口溫涼,身上的酥癢很快就壓住了下來,夏侯冽給的果然是稀罕藥。


    我有些肉疼,下次叫溫明給我買點普通的藥丸迴來。用這些來當解藥太奢侈了。


    「做的不錯。」一道聲音忽然從房內冒出,我嚇得身子一抖,手中的瓶子差點摔在了地上。


    夏侯冽不知從哪兒冒出,坐在了我的床前,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是怎麽讓她相信這要是蠱蟲的解藥?」


    我長長地唿了口氣,心中有些沉悶,「夏侯冽,你知道這世界上最為狠毒、鬼魅、猜不透的東西是什麽嗎?」


    夏侯冽眉頭一皺,思忖不語。


    我繼續道:「最毒是人心,最難猜也是人心。」


    夏侯冽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眼裏的亮度太過耀眼,讓我心肝一顫。


    他輕撫著我的長髮,聲音低的猶如情人之間的呢喃,「做的不錯,我的小野貓。」


    我麵上笑著,內心卻是悲痛的哭著。


    他這句情話,是否曾對秋月說過,又是否對別的女人說過?


    我再一次在心裏告誡自己,媚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愛上一個沒心的人,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房內一片沉默。


    夏侯冽盯著我許久,緩緩開口:「媚煙,你在想什麽?」


    我笑著:「我在想你啊!」


    他伸出修長的手拂過我蹙著的眉間,嫌棄道:「不要笑了,你笑起來比哭還要難看。」


    我斂住了笑意,麵無表情地看著夏侯冽。


    他又問道:「媚煙,你在想什麽?」


    我開口:「你確定要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嗎?」


    夏侯冽用那如墨般的眼珠注視著我,沒有說話。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輕勾涼涼道:「我在想,你到底有沒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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