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顛簸著進入駐地,因為地勢崎嶇,懷裏的人還是被驚醒了,她第一反應就是渾身暖得不可思議。


    她身上裹著一件黑色長款外套,舒服輕薄,還很透氣。


    耳側是某人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他身上有股子淡淡的冷香味,即便混雜著雨水泥漬味道,還是無孔不入的往她鼻息裏麵竄。


    手指箍著她的腰,手心的熱度好像要刺穿衣服,烙進她的皮膚上,燙得她渾身發麻。


    她忽得直起身子,猛地將後側人推開,不小心扯到胳膊,還疼得齜牙咧嘴。


    在她醒過來的時候,陸予白就知道就知道了,對她有此舉動,倒是不以為意,反倒偏頭看她,「醒了?」


    她唿吸有點急促,不知是疼的,還是被氣的。


    「剛剛要不是小陸總一直給你靠著,你的傷口早就掙裂開了。」夏軍醫笑著打趣道,「怎麽樣,挪過來,我給你看看傷口。」


    「這一路上,你靠在他懷裏,估計他肩膀都被你睡僵了。」


    「還用棉簽給你濡濕嘴角,真是貼心。」


    「可惜我沒女兒,這要是當男朋友,對女朋友得多好啊。」軍醫揶揄。


    「他……」她偏頭看了陸予白一樣,視線卻始終沒敢和他對視,隻是從他潔白的襯衫前一掃而過。


    有些懊惱。


    那髒兮兮的東西,該不會是……


    自己蹭的吧。


    她伸手摸了摸臉,她的臉真的有怎麽髒?


    「馬上就到駐地了,這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顧你。」戰揚啞著嗓子開口,將手邊的地圖摺疊好。


    「謝謝。」她偏頭和陸予白道謝。


    陸予白沒作聲,就那麽直勾勾看著她,也不知在想什麽。


    而此刻她已經挪到軍醫身邊,將身上的衣服遞給陸予白,「這是你的衣服吧,謝謝。」


    「披著吧,山裏涼。」


    「穿著吧。」戰揚挑眉,「山裏確實涼,你受傷了,吹風不好。」


    邊上幾人也跟著勸著,她要是強行把衣服塞給陸予白,就顯得有些矯情了,又和陸予白道了聲謝謝。


    軍醫伸手幫她檢查傷口,她穿得衣服多,身上一直都是半濕半幹的狀態,皮膚被雨水泡得發白,骨折的地方即便已經做了固定支撐,還是青腫一片,看著讓人難心驚肉跳。


    「你這傷的真的很嚴重,最好去正規醫院好好處理一下,這要是不處理好,你這……」軍醫點到即止,無非是影響她以後在部隊的發展。


    「我知道。」她啞著嗓子。


    「暫時沒問題。」軍醫笑道。


    她獨臂撐著,往戰揚那邊挪了兩下,居然緊挨著他坐下了。


    陸予白低頭喝著水,目光一直落在車外,眼底卻一片寒涼。


    小白眼狼。


    醒了就把自己一腳踹開了?


    真是無情。


    「小陸總,夫人的電話。」小秘書巴巴湊過來,「好像打您的電話沒打通。」


    信號之前就恢復了,不過陸予白一直用手機查骨折方麵的資料,手機電源已經耗盡了。


    「喂,媽——」陸予白偏頭,與自己母親說話的時候,語氣放得十分柔軟。


    「給你打電話也不接,可急死我了,你爸那邊沒什麽事,我和他剛剛通過電話,你那邊如何?」許白梔一夜沒合眼,此刻還擔驚受怕著。


    「我……」


    「哥,你去哪兒啦,媽媽差點急哭了,剛剛新聞裏說城東發生山體滑坡,她都眼眶都紅了……」女孩聲音很急。


    「讓你們擔心了。」和自己妹妹說話,那語氣溫柔得不可思議,聽得對麵那人都忍不住咋舌。


    「和你哥說說這些幹嘛,一邊玩去。」許白梔扯過電話,「小白啊,你那邊沒事吧。」


    「沒事,您別擔心,一切都挺好的!很快就會和父親匯合。」他目光落在斜對麵那人身上,眼底流過一絲暗光。


    因為是這個車廂裏唯一一個女性,又受了傷,不少人都過來慰問,她此刻邊上已經圍了不少人。


    陸予白輕哂,捏著手機的手指倏然收緊。


    「女孩子當兵太辛苦啦,你爸媽要是知道你受這份罪,肯定得心疼死。」那群大叔又開始八卦起來了。


    「還好,家裏挺支持的。」她抿嘴笑著,正拿著一張麵紙,蘸了水擦著臉。


    這不擦還好,一擦才知道自己臉上有多髒。


    難怪他衣服上被自己弄成那樣。


    「你幾年多大啊。」


    「23。」


    「連長啊,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還好。」她18歲讀軍校,從軍校畢業幹一年排長副連,然後升連長,也算是晉升比較快的。


    「這年紀很好啊,有對象沒?」這上了年紀的人,看到年輕人,最愛八卦的就是他們的婚事了。


    「哈?」她愣了一下,忽然有些心虛的看了一眼對麵的某人,他似乎一直在打電話,沒注意到她這邊。


    「她有對象啊,上迴部隊七夕晚會,還有人當眾表白來著,當時好像是答應了吧……」原本睡在裏側的幾個男兵不知何時醒了。


    「我記得這事兒,那可是我們軍區前兩年來的博士,搞武器研究的,每天除了待在實驗室,就愛去訓練場看咱連長訓練,那眼神,哎呦呦——」


    「張庚,你胡扯什麽啊!」她聲音提高,估計沒想到這車廂裏居然還有自己屬下,居然就這麽把自己給賣了。


    「連長,我可沒胡說,那天七夕,可好多人都看到了,第二天還有人看到你倆早上去食堂吃飯了,別懵我們了,大家都懂。」那人嬉皮笑臉。


    「我跟你們說,那男博士可癡情了,之前我們連長受傷,他就天天給她送藥,還親自去食堂請阿姨燉湯,每天給咱連長送……」


    「這次過七夕,還搞了一出燭光告白,哈哈,當時那個情景啊。」


    眾人看向那女連長的眼神越發揶揄古怪。


    「後來是不是就答應了?」邊上有人催著。


    「哪兒啊,忽然刮颱風,蠟燭都被吹跑了,哈哈……不過後來他把咱連長叫到一邊去了,具體怎麽,我就不太清楚了。」


    「月黑風高,小樹林……」


    幾人嬉嬉笑笑的,陸予白掛了電話,將手機扔給自己秘書,從始至終麵無表情。


    不過車裏的人開玩笑,她並沒辯解什麽,這讓大家都以為,那個男博士即便不是她的男朋友,應該也是曖昧對象。


    自動自覺將她劃為有男朋友的那類人。


    **


    車子很快行駛到了村子裏,這邊的路上都被水淹了,水深最高的地方,足有半米高,車子無法行駛,所有人隻能下來徒步過去。


    陸予白坐得位置靠近車邊,他率先跳下車,舉目望去,黃茫茫一片,蕭瑟淒涼。


    「連長,我下去扶你,你慢點兒!」幾個男兵跳下車。


    陸予白偏頭看著某個隻用一隻手撐著車邊的人,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你……」她下意識要躲開。


    「下來。」陸予白態度強硬。


    此刻後麵還有很多人在等著下車,她隻得借著他的力道,從車上下來,獨臂難撐,她身子有些晃,曲著雙腿,試圖從車內跳下來,陸予白的另一隻手臂卻穿過她的腿彎處……


    「摟緊了。」他此刻是站在石頭上的,並不穩妥。


    「會摔。」下麵的泥質鬆軟,一腳下去,很容易打滑。


    陸予白不說話,就等著她動作。


    「快點啊!前麵幹嘛呢。」後麵又開始催了。


    她隻能用尚好的手摟住他的脖子,將身體的重量完全壓在他身上。


    他趕了很久的車,原本幹淨精緻的頭髮也略顯淩亂,看起來沒有了以前的精英之感,卻多了一點冷峻,不過他本人氣質又幹淨,站在這裏,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她的手指從他脖子後側穿過,小心避開他的後頸,怕弄髒他的衣服,輕輕攬住他的肩膀,身子貼得進了一些,那股冷香又襲骨而來。


    他忽然用力將她抱起。


    她心頭一震,手指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不敢亂動。


    陸予白旋身,輕鬆從墊腳的石頭上踩過,雙腳踩入泥水裏,澄黃的雨水瞬間將他的腳麵淹沒。


    他的下巴就抵在她的額角處,柔聲開口,「放心,摔不到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怕你摔倒。


    她皮糙肉厚的,哪裏會怕摔跤。


    「摟緊了。」他手指收攏,抱著她就淌水而過。


    「不用,我是傷了手臂,又不是傷了腳,我能自己走,你快放我下去,我……」周圍都是人,她的很多部下都在看,再這麽下去,她怎麽見人啊。


    同車廂的幾個人也是傻了眼,陸予白的小秘書嘴裏還念念有詞。


    他們總裁何時如此溫柔了。


    陸予白生得毓秀俊美,身姿特秀,這女連長剛剛擦幹淨了臉,長得也是漂亮,若不然也不會惹得男博士苦追許久,公主抱蹚水而過,怎麽看都很養眼。


    不過此刻兩人的畫風卻不是眾人眼中的那般唯美。


    「你瘋了,快放我下去,會讓人誤會的。」她掙紮著,可是手臂受傷,動作幅度不能太大,這讓她又急又氣。


    「怕誰誤會?那個男博士?」陸予白摩挲著過水,水下有各種東西,他動作極為緩慢。


    「你趕緊放我下去!」她伸手抓緊他的衣服,「你再這樣,我不客氣了!」


    陸予白挑眉,「不客氣?信不信我把你丟在水裏!」


    他說著手指居然真的鬆了鬆。


    這讓她大驚失色,「你瘋了!」


    她下意識摟緊他的脖子。


    「病人沒資格大唿小叫。」他語氣認真篤定。


    她氣得直上火,偏生自己病懨懨的,又拿他沒有半點辦法。


    陸予白就這麽慢條斯理在水裏走著,這水雖然很髒,卻並不涼。


    兩人一路上並沒說什麽話,直到蹚過了最深的地方,陸予白才壓著嗓子開口。


    「那個男博士對你好嗎?」


    「哈?」她靠在陸予白懷裏,心裏緊張又難受,神經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狀態,大腦一片空白,他忽然開口,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蠟燭表白?」他說得雲淡風輕。


    「嗯。」她咳嗽兩聲。


    「女生都喜歡這種?」他經常在電視上看到,愛心蠟燭,搭配一束玫瑰,然後那些小女生的都被感動的一塌糊塗。


    這種報導現在還屢見不鮮。


    她低頭沒作聲。


    陸予白輕哂,「沒創意!」


    她嘴角抽搐兩下,「重要的心意。」


    「你喜歡?」他偏頭,語氣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我……」她被他看得有些心虛。


    「這麽多年沒見,你品味下降很多。」


    她氣得直咬牙。


    就你品味好行了吧,尼瑪,真想掐死這個人,你要是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果然一如既往的討人厭!


    好想找東西把他嘴巴堵起來。


    ------題外話------


    小白,太毒舌很容易孤獨終老的……


    小白:我說的是實話,你自己說,這種告白土不土!


    我:那人家就喜歡你能怎麽辦!


    小白:那我……


    我:……(* ̄︶ ̄)你也去擺個蠟燭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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