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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麵是一處搖曳的竹林,細長的葉子正在血氣中沙沙作響,陳遠微一調息,縱奔而入。


    一進林中,琴聲驀然響了一些,似是有張無形的屏障將它禁錮在這竹林裏,迴響不絕,叫人分不清來處。


    陳遠舉起右手,輕輕招了招,催發劍意,感受著林中那種奇異而無形的波動。


    這便是懾魂大九式中的第三式——問魂歸處,本來是一式致命殺著,此刻被陳遠用來探定方位,也不知若是創出這劍招的古前輩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三息後,陳遠心中一動,穿竹深入,向左前方輕煙般掠了過去。


    林中一亭,中有佳人,前置一箏,撚轉複挑,其聲琮琮,旁有小溪,清澈見底,布滿光滑的鵝卵石,方的,圓的,尖的,鈍的,形狀各異,黃的,白的,綠的,紅的,色彩斑斕,一塊小石塗了環狀條痕,邊上又擠滿了不規則的的亂紋,延伸開來,透過潺潺流水瞧去,像是一幅小兒的胡畫,淩亂中又滿是天真的童趣,令人心神一清。


    如果沒有那斑斑血跡,沾滿古箏,沒有漫天飛舞的透明氣刃,切枝割葉,粉碎落地,沒有那兩個戴著青銅麵具的黑衣人的話,這倒真是個清靜的好去處。


    一個黑衣青翠麵具,掌中紫電飛舞,正迎著氣刃亂流一步步走向小亭,一個黑衣血紅麵具,卓立溪邊,左手負在背後,右掌五指空中連彈,仔細看去,與亭中琴女撥箏節奏截然相反,本應直上九天的清鳴,竟給他束縛在了這小小林中。


    陳遠無聲無息突入場中,目光一掃之下,已看清形勢,更無二話,借三人一怔之機,清澈雙眼連成一道春天的閃電,青色劍光橫空襲向溪邊黑衣人。


    那人長笑一聲,血紅麵具下更隱隱透出針狀紅芒,右手五指不停,左拳正麵迎上花霧劍鋒,白皙如玉,似蘊有無窮魔力。


    “連玉!”


    天地瞬間後退成為背景,拳頭占據整個視野,一著之下,陳遠已認出此人,正是魔師宮連玉。


    當日烏衣巷王謝堂中,陳遠既未晉升先天,更無凝練劍意,也沒領悟無上更體的劍法,被連玉一拳轟碎了手中青傘,隻剩下三寸木柄,結實吃了個下馬威。


    陳遠麵無表情,此次卻是無須花霧清鳴來醒神了,行將撞上拳鋒的前一瞬,他手腕一抖,劍光驀然分化開來,如花瓣凋零,在風中四處飄散,以心物劍意催發出來,小溪上似是當真下起了花雪,天地登時重迴心中。


    連玉微怔,左拳五指分開,蘭花般一拂,彈向劍身,不帶一絲煙火氣,曼妙天成。


    不防陳遠劍光忽斂,如成泥丸,跳躍澎湃,對著連玉手臂疾斬而下!


    連玉驚退,血光一閃!


    一根如玉小指還沒掉在溪中,已落下幾滴鮮血,慢慢暈染了一小片清水,很快就被衝散,化作微光不見,隻剩一條玉色甲套,落在鵝卵石上,叮地一聲,漸漸顯出輪廓來。


    陳遠閃身涉溪而過,一記直刺,不蔓不枝。


    連玉不知是甚麽表情,右手五指卻早已停了,箏音立時響了起來。


    青色劍光轉眼又至,血色麵具下紅芒驀然璀璨,連玉冷哼一聲,右拳平轟。


    劍鋒拳鋒一瞬間便已交擊,真氣激蕩疾催,一道人影斷線風箏般狂拋跌出,在空中拉出一串紅色殘影,灑出一條長長血線,踉蹌落地。


    陳遠正要趕上補一劍,背後箏音驀起,紫光頻閃,寒意忽盛,幽幽暗暗,幾成混沌,飛速籠罩過來。


    “原來那夜的黑衣人是這廝,奇怪,他傷勢也好了麽?”


    一念閃過,陳遠也不轉身,反手一劍揮出。


    近乎合一的陰陽破裂開來,那青色麵具黑衣人又是借力遠遁七丈,一閃不見。


    陳遠雖破了劍勢,卻覺花霧上傳來一股奇異的螺旋真氣,似分似合,盤旋而上,竟衝破了天階神兵單向傳氣的阻礙,欲要撲入掌內,被陳遠一振,登時散去。


    借這一阻,連玉也早已不見,隻一道聲音遠遠穿林而來:“好蓮花劍法!斷指之恩,連某人日後自當再向尊駕討教……”


    陳遠隻是奇怪,這兩人退的太過容易,他本已做好被合擊的準備,哪知對方各輸了一招竟退卻了。


    至於連玉放下的狠話,陳遠毫不在意,出去換張麵孔,花霧再幻形一次,他不主動現身,連玉怕是連鬼影子都找不到,上哪討教去?


    再者,被自己擊敗過的人,不會追上來,隻能越來越遠!


    陳遠收劍歸鞘,對琴女點頭道:“在下陳遠,多謝那夜姑娘示警,傷勢可有大礙?”


    琴女小臉微白,流雲般的淡眉輕蹙,左手輕輕挑弦,箏上血跡紛紛彈起,落在溪水裏,很快散去不見,她咳了幾聲,搖搖頭,道:“小女子墨韻,謝過公子援手。至於傷勢,公子忘了這是在幻境裏麽?”


    說到後來,她笑了笑。


    陳遠摸摸耳朵,道:“墨姑娘,這是幻境第幾天了,我這幾日一直在療傷,不知這維揚城中究竟發生了甚麽,一個活人也不見了?”


    墨韻抱起長箏,步出小亭,頷首道:“這已經是第五天了,長生訣被分成了七頁,一群人搶來搶去,魔道中人與一堆喇嘛趁機在城中各處水源中下了腐神散,滿城居民盡皆失了神智,並被他們用天魔誅仙嘯引到城外,全數自盡了。”


    陳遠一呆,不想自己隻是入定幾日,形勢已變化至此,他與箏女並肩穿竹而過,道:“腐神散不是已失傳了麽……”


    話未說完,他就反應過來,傳聞隻是傳聞,當不得真,便又轉念:“陶忘機與魔道聯手了?他怎舍得剖開長生訣?他們這麽做是為了甚麽,下這偌大代價肆意屠戮幻境中人,不會隻為了一本秘籍罷……”


    念飛電轉,陳遠問道:“墨姑娘,那兩個入微高手呢,魔道中人除了方才那兩個,還有甚麽人,那些居民們自盡位置的圖形,有沒有人畫出來?”


    陳遠卻是想起了現世京師外那座宏大陣法。


    說話間二人已出了竹林,墨韻溫言道:“那傅君婥,嗯,就是那個高麗白衣女,被陶忘機利用,神出鬼沒,這幾日已經趁機襲殺了不少正道弟子。宇文化及似乎是見沒人逃出十裏外,就迴到了他的艦隊上,封鎖了水道,魔道一方有四個黑衣人,喇嘛倒是不少。至於圖形,好像是有一張,隻是我看不到,隻有那幾位門派首席可以。”


    陳遠沉思了一會,道:“有那七頁長生訣,正道即使聯手怕也無法真正齊心合力,更不要說……”


    他望望墨韻,見她不似佛道兩家弟子,便道:“七張散頁全在正道手中?”


    墨韻又咳了一聲,臉色異樣的紅,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得到的誰也不會說出來。”


    “也是……各大派現下在一起麽?”


    “大多在城西了,傅君婥以入微身手偷襲,除了少數幾人,沒人有信心攔下來,隻是也沒靠太近。”


    墨韻無奈道:“我本不喜那壓抑氣氛,想找個清靜地方,呆到幻境散了便罷,還是被他們找上了。”


    “那豈不是很像一群刺蝟,想彼此取暖,又怕傷了自己?”


    墨韻一下子笑了,想說甚麽,又轉言道:“陳公子也要去西城麽?”


    陳遠搖頭:“先不了,我要去取一點東西。墨姑娘,需要我送過去麽?”


    天上星光點點閃爍,夜風穿林渡城而來,將血氣散滿大地,墨韻道:“多謝公子,這倒不必了,城中要寬廣一些,我的輕功還是可以的,便是不敵,自絕經脈也是來得及的。”


    “那墨姑娘多多保重,危急時還請以箏音傳訊,對了,這天階古箏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不知叫甚麽名字?”陳遠頗為好奇,那青色麵具黑衣人手中紫劍與花霧對拚一記而無損,卻又攻不破這古箏化作的氣刃刀劍,這樂器品階可想而知。


    墨韻輕雲般飄上屋簷,遠去了,隻留下四個尾音,嫋嫋不絕:


    “萬裏長箏。”


    陳遠迴到廢園,見到曲水聞鬆了口氣,迎上來道:“遠哥哥你哪去了,我們隻不過出去了一次,你就不見了,嚇我一跳。”


    後麵蘇春水也是眉頭微皺,似有幾分嗔惱。


    陳遠摸摸耳朵,道:“對不住,讓你們擔心了。我才醒來,就聽到那夜助我的箏音,似乎頗為危急,就去看了看。”


    “箏音?”兩位少女對視一眼,蘇春水道:“是墨韻姑娘?”


    “嗯,你們認識麽?”


    蘇春水道:“她現在迴西城了麽?”


    陳遠瞧她們似乎鬆了口氣,不由好奇:“多半已經到了,她將這幾日情勢大體告訴我了。你們好像很在意?”


    曲水聞抱著他胳膊,也不說話,蘇春水瞧了她一眼,道:“當日魔道中人以天魔誅仙嘯引滿城居民出城自裁時,墨姑娘以箏音相抗,阻了多半個時辰,我們才有機會救下一些人來。隻是她喜歡清靜,便離了西城,我本來擔心她,幸好被你救了。圍攻她的是哪幾個人?”


    陳遠暗讚墨韻,道:“是那夜小樓中我們遇到的紫劍黑衣人,同一個戴紅色青銅麵具的。”


    他又問道:“那張方位圖你們看出甚麽結論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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