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思量以後,鎮長沉聲開口,帶著威嚇:「顧姑娘,你當真要與我作對?」


    顧雅箬搖頭:「大人說錯了,您是官,我是民,跟您作對就是自找死路,我說過了,我今日就是來見夫人的,見到夫人,我自然會乖乖的走人,不會再勞煩您興師動眾的趕我。」


    「你當真要這樣做?」


    鎮長的聲音更沉了幾分,壓抑的怒氣眼看就要爆發出來。


    顧雅箬沉著的點頭:「當真!」


    「如果我不讓你見呢?」


    顧雅箬還沒答話,傳來了張鳳的嚎叫聲。


    張鳳疼的臉上的汗珠都冒出來了,抖著聲音叫喊:「老、老爺,不、不就是一個賤人嗎?讓她們見!」


    鎮長不說話,沉沉的看著顧雅箬。


    顧雅箬絲毫不畏懼的看迴去。


    衙役們大氣也不敢出,隻有張鳳的哀嚎聲在院中悽厲飄蕩。


    「老爺,你救我,救我啊……」


    鎮長額頭上的青筋鼓了起來,衙役們也蓄勢待發。


    「放她們進去!」


    鎮長話落,衙役們都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看剛才老爺的臉色,恨不得將她們幾個千刀萬剮了,怎麽一眨眼的工夫便改了主意了呢。


    「多謝大人!」


    顧雅箬說完,抬腳往前走去。


    李斐跟在她的身側。


    月曦抓著張鳳的手跟在後麵。


    福來在最後。


    「站住!」


    鎮長厲喝。


    衙役們剛垂下來的大刀立刻又對準了幾人。


    「把鳳兒留下!」


    眾衙役愣了愣。


    顧雅箬嘴角勾起來,「大人放心,等到了夫人的院子裏,我會立刻放了張姨娘。」


    「你……」


    鎮長瞪眼。


    顧雅箬卻早已大步朝著鎮長夫人的院落走去。


    院落門口,守著幾名身強體壯的下人,看到顧雅箬幾人過來,驚慌了一下,正要喝問。


    「放她們進去!」


    緊跟在後的鎮長命令。


    幾人趕緊讓開了身體。


    顧雅箬和李斐走了進去。


    月曦鬆開了張鳳,和福來一左一右守在了門口。


    張鳳疼的跌倒在地上。


    「鳳兒!」


    鎮長驚唿著上前,彎下腰身,親自扶她起來。


    「老爺!」


    張鳳疼的眼中滿是淚水,哀哀淒淒的喊他。


    月曦麵無表情,福來則是撇了撇嘴,扭過頭去,不想看到眼前這噁心的一幕。


    院中靜悄悄的,連個走動的人也沒有。


    自打春香偷跑出去,秋菊一直不安在屋中等待著,暗中祈禱她千萬別被抓迴來,聽到院中有腳步聲,心提了起來,快步走到門邊,透過門縫朝外觀看,看清是顧雅箬,猛然打開房門,跑了出去,語氣是掩飾不住的驚喜:「顧姑娘,您來了!」


    「夫人呢?」


    顧雅箬直直朝著屋中走來,邊走邊問。


    秋菊慌忙迴身打開門簾,「夫人在屋中!」


    顧雅箬徑直走了進去。


    李斐腳步頓了下,也跟了進去。


    顧雅箬走到床邊,看清鎮長夫人的模樣,即使她有了心裏準備,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鎮長夫人躺在床上,曾經圓潤的臉龐完全的消瘦了下去,兩頰的顴骨顯得異常的突出,亮麗的皮膚也黯淡無光,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生氣,若不是胸膛還微微有些起伏,顧雅箬幾乎都懷疑她是否還活著。


    「剛開始被圈禁的那些時日,夫人還能吃下點東西,後來夫人生病了,吃了藥以後每日開始昏昏欲睡,一點兒食慾也沒有,我和春香兩人想盡了辦法也餵不進飯去,一個月下來,夫人便成了這個樣子。」


    秋菊在一旁低泣著說。


    她沒說的是,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人會按時送些飯菜過來,到了後來,幾乎是一天一頓了,還是些冷掉的殘羹剩飯,她和春香兩人餓極了會吃一些,可夫人體弱,說什麽也吃不下去,但凡餵進去一點,過不了多大一會兒也全部吐出來,她們兩人實在沒法了,這才冒著被打死的危險,偷跑出去一個。


    顧雅箬眉頭皺緊,壓低了聲音輕喊:「夫人,夫人……」


    秋菊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沒用的,我和春香兩人今日喊了好幾迴了,也沒有喊醒夫人。」


    話音未落,卻看到鎮長夫人的睫毛顫了顫,愣了一下後,隨即驚喜的喊出聲:「夫人,您醒了?」


    顧雅箬也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鎮長夫人的睫毛顫了無數下後,終於緩緩的睜開眼,眼中迷濛一片,似沒有焦距。


    「夫人!」


    秋菊歡喜的蹲下身子,輕輕的喊她。


    鎮長夫人轉動眼珠,緩緩的看過來,眼光在掠過顧雅箬的麵頰時,愣了一下,然後眼裏有了亮光。嘴唇蠕動了無數下後,終於發出嘶啞的聲音:「箬……兒」


    顧雅箬眼眶有些發酸:「夫人,是我!」


    鎮長夫人想要抬起手,無奈全身沒有一絲力氣,抬了幾次也沒有抬起來以後,放棄,嘴唇張張合合,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出幾個字:「救……我……出……去!」


    顧雅箬點頭:「夫人放心,我既然來了,必定會帶你出去!」


    鎮長夫人嘴角動了動,想要扯出一抹微笑,可剛才說話,已經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如今連著微笑的動作也做不出來了,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夫人,夫人……」


    秋菊連聲驚唿。


    迴答她的是鎮長夫人微弱的唿吸聲。


    「月曦!」


    顧雅箬揚聲喊。


    月曦從院外走進來。


    「抱起夫人,迴煥顏閣。」


    月曦走到床邊,看清鎮長夫人的情形時,也是微愣了一下,然後傾下身子,動作輕柔的用被子包裹住了她,輕輕抱起。


    「走!」


    顧雅箬緊繃著小臉,先走了出去,月曦抱著鎮長夫人在她身後,秋菊緊緊跟著,李斐走在最後。


    鎮長聚集了所有的衙役和下人站在了院門外一丈遠的地方,看顧雅箬這麽快出來,以為她真的隻是見見夫人便出來了,暗暗鬆了一口氣,隻是這口氣還沒有落到心裏,在看到後麵月曦抱著的人時,又提了起來,心思一轉,一頂大帽子扣了下去,


    「顧姑娘,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劫持本大人的夫人!」


    顧雅箬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帶著幾人嘲弄,幾分鄙視,幾分不屑,「大人既然給我扣了帽子,我便接了,夫人今日我必然是要帶走的,你若是同意,咱們皆大歡喜,您若是不同意,有什麽大招,盡管使出來!」


    「顧雅箬,你可知你在做什麽?」


    鎮長怒氣沉沉的反問。


    「知道,救夫人於水火之中。」


    鎮長眸色幽深,極力壓製著火氣:「我是官,你竟然敢公然帶著人來我後院劫持夫人,不用上報,我就可以治你死罪,還會禍及你的家人,識趣的把人放下,我既往不咎,不識趣的,別怪我不客氣了。」


    顧雅箬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了他一些,微微仰頭,看了一下他眼中的「善意」,嘴角一勾,盡顯鄙視:「大人,看著您也人模狗樣,道貌岸然的,沒想到會做出這樣喪了天良的事,夫人好歹是你的結髮之妻,你竟然害她到了幾乎喪命的地步,今日別說你不客氣了,就是掀了你這宅院,我也會帶著夫人出去。」


    「你休得胡說!」


    鎮長氣急,想也不想的,抬起手,一個巴掌朝著顧雅箬打了過來。


    秋菊差點驚唿出聲。


    顧雅箬站著沒動,神色淡然的看著他。


    一隻手從斜方伸出來,準確無誤的抓住到了顧雅箬麵前的手。


    一陣深入骨髓的疼痛順著手掌傳入鎮長的四肢百骸,鎮長疼的立刻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抬眼看去,李斐盛怒的臉映入他的眼底。


    「你、你敢、對、我……」


    「啊……」


    話沒說完,鎮長一聲慘叫。


    驚得一眾衙役和下人心裏顫了幾顫。


    李斐放開手。


    鎮長疼得一連後退了幾步,右手以一種奇異得姿勢耷拉著。


    李斐蔑視的看著他,好像看一隻螻蟻一樣。


    「大人!」


    「老爺!」


    ……


    衙役和下人一陣驚唿。


    顧雅箬看也沒看他,抬腳往外走。


    「給我攔住他們!」


    鎮長忍著疼痛,左手捧著自己的右手,咬牙切齒的下命令。


    顧雅箬幾人猶如沒有聽到他的話,繼續往外走。


    衙役和下人圍了上去。


    可他們哪裏是幾人的對手,沒幾招,便全部躺在了地上,眼睜睜的看著幾人出了後院。


    「廢物,一群廢物!」


    鎮長赤紅了眼睛大罵,眼睛盯著幾人的方向,幾乎噴出火來。


    「福來,去濟仁堂請大夫!」


    剛出鎮衙後門,顧雅箬吩咐。


    福來應聲,快速的去了濟仁堂。


    顧雅箬幾人也很快迴了煥顏閣。


    青竹等人心慌不安的等在煥顏閣內,看著月曦抱著一人進來,駭了一跳,驚慌的喊人:「主、主子!」


    「青竹,關門,翠竹,趕快去燒水,綠竹,去熬些稀粥。」


    顧雅箬有條不紊的吩咐著。


    幾人趕緊去做顧雅箬吩咐的事。


    「月曦,把夫人抱去我房中!」


    五名繡娘早就被安頓好,馬氏焦急不安的在院中來迴走動,看到顧雅箬迴來,急忙迎上來:「箬兒,到底出了什麽……」


    話沒說完,看到月曦懷裏的鎮長夫人時,也駭了一跳,:「箬兒,這是……」


    「大伯母,您去明月繡坊,讓柳娘送一套她的衣衫過來。」


    「哦,好!」


    馬氏應著聲,快步的朝著院外走。


    顧雅箬迴了房間,月曦抱著鎮長夫人也跟了進去,秋菊緊跟在兩人身後。


    李斐留在了門口。


    屋內燒了炭盆,暖洋洋的。


    月曦將鎮長夫人剛下,鬆開了被褥。


    鎮長夫人依舊緊閉雙眼,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像。


    看鎮長夫人嘴唇幹裂了幾道口子,顧雅箬又吩咐,「秋菊,你去倒杯熱水來,給夫人餵下去。」


    秋菊慌亂的轉身,走出去,不一會兒端著一碗熱水迴來。走到床邊,蹲下身子,拿著小勺舀了一點兒,吹了幾口,感覺沒有那麽燙了,才送到了鎮長夫人嘴邊。


    鎮長夫人的嘴閉得緊緊的,任憑秋菊用盡了辦法,也沒法餵進去一滴。


    秋菊急得又掉下了眼淚:「顧姑娘,這可怎麽辦?」


    顧雅箬也蹲下了身體,湊在鎮長夫人耳邊,輕輕說:「夫人,我是顧雅箬,我已經把你救出來了,也給你的家裏人傳了信,很快他們就會過來的,你若是不想他們擔心,乖乖聽話,先讓秋菊餵你喝點兒水。」


    說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鎮長夫人。


    奇蹟般的,鎮長夫人的嘴唇慢慢的張開了。


    秋菊欣喜若狂,大顆的眼淚滴落,又哭又笑餵著她喝水。


    她和春香自小跟在夫人身邊,從來沒有看到過夫人了無生氣的模樣,這些時日,她和春香都嚇壞了,不知道對著哭了多少迴,現在好了,夫人被救出來了,過不了多久又能恢復成以前精神奕奕的模樣了。


    「箬兒姑娘,大夫來了!」


    福來在院子裏稟報。


    「請他進來!」


    月曦打開門簾,大夫提著藥箱走了進來。


    還是剛才給繡娘看病的大夫,一個時辰之內,被叫來了兩趟,大夫臉上神色沒有任何的不虞,微微對著顧雅箬點頭後,走到床邊,看清鎮長夫人的情形,駭了一跳:「這是……」


    說著話,急忙放下手裏的藥箱,動作極快的拿出脈枕,迅速的開始給她把脈。


    顧雅箬神色冷峻,嘴唇緊緊抿起。


    秋菊雙手端著水碗,一動不動,臉色擔心的看著他。


    這個脈足足把了一炷香的功夫,大夫才放開,然後又把另一隻手,眉頭皺成了一條線。


    「大夫,我家夫人怎麽樣?」


    大夫剛鬆開後,秋菊提著心,迫不及待的問。


    大夫搖了搖頭。


    顧雅箬心沉了下去。


    「你們可知夫人最近服用了什麽東西?」


    「我家夫人一個月前感染了風寒,大夫給開了幾副藥,喝了以後,夫人整日昏昏沉沉的,便成了這副模樣了。」


    秋菊語氣急切。


    「可否有藥渣,拿來我看看!」


    「藥渣都被人收走了。」


    顧雅箬沉著聲音說道:「大夫,夫人到底如何,您直說吧!」


    大夫長嘆了一口氣:「顧姑娘,實不相瞞,夫人服用了大量的慢性毒藥,如今身體已經到了垂危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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