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衛鳳見蕭禎挑起了自己的下巴,怕他又要吻她,忙握住他的手,道:“我、我餓了……”


    蕭禎第一次被她握手,有些訝異,卻也知道她的意思,就笑了笑,就著她握手的姿態卻依然垂下頭來,說:“少頃進膳。”


    說著,卻依然覆住了她的唇,唇舌探入,溫柔糾纏。龍衛鳳被他圍靠在朱欄上,漠漠的雨絲有一小半打在發絲上,二樓隻有幾處掌燈,昏黃的光從紙窗內映出來,映著昏蒙的雨夜,隻有朦朧的光線。


    兩人站的這處地方,卻是照不到的,幾乎全黑,龍衛鳳覺出他漸吻漸深,就在他懷裏掙紮,微微喘息,道:“蕭禎,你、你停下。”


    蕭禎就停下了,半日,放開了她。卻複又抬手握住了她的下巴——一邊想,近來也不知怎麽了,越來越愛她這細弱的模樣,也許是褪盡了雲中的粗糙之後,她的柔嫩太過鮮嫩,無人可比,也許是自己假戲成真,漸漸分不清了需要和想要。他微抬她的下巴,將她的容色全部納入了眼裏,他忽然想晚些時候進膳了。


    他望著她微微含笑,忽然一個轉身,毫無征兆的就將她抱了起來,腳步一轉,就走進了一道門裏。


    是一間闊大的客房,禪院的房間,極其的精簡,布簾遮窗,燭台書架,當中一架禪床。丫鬟早已在房內籠上了香爐獸炭,除一除異味和雨氣,此時房內溫暖幹燥,和室外完全是兩個世界。


    龍衛鳳被蕭禎抱到了禪床上,他俯身壓住她,又複吻她,微微有些不顧她的推拒和掙紮。龍衛鳳在掙紮中,頭發卻都散了,衣衫也有些亂,露出雪白的頸項和柔嫩的肩膀。


    然後就看到蕭禎的眸色一深,忽然帶了*的模樣。


    他微微看著她,鳳眸帶著迷亂的顏色,忽然抬手,抽掉了她腰間水紅的係衣絲絛,刹那間裙裾散亂開來,連上衣的衣襟也散了。龍衛鳳大驚失色,魂飛魄散,猛一挺身,望著蕭禎,麵色都亂了,急促的道:“蕭禎,蕭禎!你別這樣!你,你殺了我吧!”說著,忽然一下別過臉去,因為這最後一句話她也隻是衝口而出,未加思量。是情急之下的急語,此時出口,卻覺得說的有些重了,不敢看蕭禎的臉。


    心中又想,非如此大概不能阻止保全。


    果然,蕭禎聞言忽然就放開了她。


    他一下站了起來,麵目忽然變得寒而遠,又如那夜在玉淵閣前看到她和莫獨攜手出來的模樣,他的寒冷是有實質的,整個房間頓時寂靜無聲,冷極了。


    隻見他微微的望著她,看不出他什麽神色,半日,隻見他似笑非笑的動了一下唇角,道:“好。”


    一個寒涼的“好”。


    龍衛鳳抬頭,就見蕭禎麵容如在雲端,那雙秀絕人寰的鳳眸裏,是暗夜的顏色,眼底深處,卻有一絲逝去的傷感,那淡淡的傷感在那雙鳳眸中一閃而過。


    他移開了望著她的眼睛。


    龍衛鳳的胸口就微微一疼,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也許是因為想起了雲中生病時他的照料,或者當年送她全家迴中都的情意,雖然,這些大概也並不是為她,多是為了龍家,但她在混亂裏依然很難過,也許是因為她曾經對他心懷過愛慕之意,總之,現在她看見那雙高遠的眸子裏傷感的顏色。心口微微疼痛,她別過臉去,低聲的又道:“蕭禎,你、你別逼我……”


    蕭禎就沒再說話,轉過身去,又道了一個字:“好。”轉身就消失在了禪房之外。


    四處都寂靜無聲,隻聽見後舍禪院定定的鍾鳴,龍衛鳳顫抖著身子坐了下來,她烏發散亂,麵白如紙,柔弱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住衣衫的重量。


    她顫抖的蹲下,去撿地上那根飄落的絲絛。整個樓上都寂靜無聲,一點兒丫鬟或者仆婦的聲音也沒有,她一邊摸著那根絲絛,一邊就掉下淚來,心想二年之期還能等得到嗎?關山路遠,她還有機會再迴雲中嗎?


    摸到了絲絛,想扯起來,卻忽然感到絲絛的另一頭被一個人握住了。一雙帶著泥濘的靴子出現在了她的眼簾之下。


    她愕然的抬起頭來,竟看到了數月不見的莫獨正站在麵前!


    仿若暗夜的梟鷹,又仿佛從天而降的神祗,又仿佛如在夢中。龍衛鳳呆呆的望著他,道:“莫、莫獨?”雖然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莫獨走了過來,塞外的風霜已經將他磨礪成了一個威武的男子,他帶著鬥笠,一身黑衣,那結實的臂膀,勁健的腰身,以及微微變黑了的膚色,都顯示出他數月的征戰勞苦,隻有那雙如同落滿星子的狹長雙目沒變,眸光亦沒變,他望著龍衛鳳,一步步走來,目光深沉安定,溫暖如初,他一步步走過來,如同踏在一個夢境上,煌煌的燈火都失了顏色,天地安靜,龍衛鳳感到自己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了……


    她被他抱了起來。他有力的雙臂將她收在懷裏,溫柔有力,又小心翼翼,他擁著她,在她耳邊道:“三妹——”


    “三妹……是我不對,我來晚了……”他在她耳邊說,聲音沉靜痛楚:“是我,辜負了你——”他悔恨的將她勒進了胸膛裏。


    龍衛鳳在他肩上呆呆的,腰身被他勒的微疼,她一時尚不能相信眼前的事,關山萬裏,關卡重重,他一個異國之君,又怎能瞬息到了這裏?


    她怔怔的被他摟著,鼻息蹭到他肩上的雨絲,聞到他身上的氣味,她的手指不自覺的滑了下去,去摸他背上的傷。手指探進他的衫子裏,觸到了他的肌膚,背上那道熟悉的傷疤微微凸起,磨著她的手掌。她全身一鬆,終於在他的肩上落下淚來,啞聲道:“莫獨……”


    莫獨見她哭,心像泡在了雨裏,緊緊攬著她,一邊道:“你放心……你放心——”說著,忽然一下就將她抱了起來,進了旁邊的側室。


    龍衛鳳見眼前一黑,進了另一間房間,因傷心哭泣而昏蒙的頭腦又瞬時清醒,忙在他肩頭道:“莫、莫獨,這不妥,這裏,這裏很多人——”她是想說這裏很多他的人。但提到蕭禎,哪怕隻是一個“他”字,此時也覺得難以出口,心上抽疼。就隻是這樣說。


    莫獨抱著她,卻道:“無妨。”在黑暗中將自己縛臂的一條帶子解了,給她係上衣裙,隨即用衣襟將她的頭臉一裹,將她捂在懷裏,就走了出去。


    院外似乎有人接著,龍衛鳳在黑暗中感覺雨霧如絲打在自己手背上,她易手一次之後又迴到了莫獨肩上,此後他始終抱著她,她蜷在他身上,緊張的直發抖,腦子裏很混亂,是為怕出現有人攔截的景象。她並沒有想到她自己,隻想到莫獨的身份,如果他們被發現,那將是如何可怕的局麵。


    她顫抖在他懷裏,一動不動,也不敢出聲,亦不敢往四周看。


    莫獨身上的氣味很好聞,幹淨溫和的氣息,她感到被他帶出了密林,又感到似乎到了平川地帶,須臾,她被放到了馬背上,頭臉就都露了出來。雨夜昏黑,什麽也看不見。


    莫獨用一個氅衣包裹了她,為她擋雨,他隨即也翻身上馬,與她共乘,一行約有四五人就在這雨夜裏往南疾馳而去。


    秋夜深寒,細雨如絲,大地黑的如同墨染,一路什麽也看不見,隻有山林河澤淡淡的影子。龍衛鳳不知莫獨他們是怎樣看清路的,她隻是驚異於這個塞北民族馭馬的神技,高大的蒙古馬貼地如飛,馬上人卻感覺很穩,五六匹馬像一把子快箭,又像幾隻利刃,劃破黑夜,一路疾馳。


    暗夜飛馳,竟然踏地無聲,人和馬全都一絲聲息也無,猶如夜梟,這種寂靜奔騰的力量,比喧囂的千軍萬馬似乎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暗夜的力量,是塞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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