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迴,何子布左右兩手各提一把苗刀,似乎是要用雙刀應戰,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遇到。


    歐陽聰在對麵望著何子布的一舉一動,不屑一顧道:“哼,就算你換成了兩把刀,現在渾身是傷的你,又能有什麽作為呢?”


    何子布並沒有迴答歐陽聰的話,隻是兩手緊握著兩把苗刀,不敢有任何鬆懈地注視著周身又開始旋轉刀陣起來的黑衣刺客。雖然身上已經到處都是血口,但是何子布還是咬牙強忍著,兩把苗刀的刀尖伴著整個人,也隨著黑影刀陣的旋轉方向,自己也緩緩轉了起來……


    “嗖——”的一聲,左右兩邊同時飛出了一道黑色的刀暈。


    何子布這迴是看定了,眼神一凝,左右兩手苗刀分別往左右方向的黑色刀暈輕輕一點,隻聽“砰——砰”兩聲,黑色刀暈被何子布非常輕鬆地撥開。


    “這迴他倒是冷靜多了……”歐陽聰看著對麵的何子布似乎是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於是不禁自歎道,“而且他也沒有再暈眩了,是陣法轉動的速度還不夠快嗎?”


    果然,何子布這迴沒有再因為眼前的高速旋轉而眼花繚亂,可能是因為身上的劇痛讓自己變得非常的清醒,整個人很鎮定地凝視著眼前刀陣的不斷變化。


    “嗖嗖嗖嗖——”緊接著,又有茫茫多的刀暈朝著自己襲來,何子布見定了,隻是移動了自己少許的步伐,隨後左右手苗刀迅影般地揮舞了幾下,隻聽著“乒乒乓乓——”的金屬碰撞聲,何子布又一次準確無誤地擋住了所有的刀暈。


    “一定是速度還不夠快,再轉快點啊——”歐陽聰見著連手兩招都沒能到傷到何子布,於是有些急躁地大聲喊道。


    黑衣刺客這邊接到了命令,果真加快了旋轉的速度,而且刀暈飛行的速度也加快了。何子布聽到了之前歐陽聰說過的話。整個人躍至了半空中,然後一邊在半空中試圖保持著平衡,一邊揮舞著兩手的苗刀,至少這樣,可以減少黑影刀陣的威力範圍少許。


    但是一個人輕功再好。也不可能永遠停留在半空中。遲早都是要落迴地麵。如果不能在半空中想到一個一招製敵的方法,落到地麵肯定還是會和剛才一樣的下場,而且可能這一迴就再也站不起來了。想到這裏。何子布心中一緊:“隻能用新學的招數‘琉璃光刀’試試看了,興許能找出破綻……”


    “琉璃光刀”是何子布這幾日自己琢磨出的新招數,那日從摔跤大會現場迴來後當晚,孫雲在來運鏢局的院子裏曾經見到了這一招的一些,當時何子布還劈碎了院子裏的那塊巨石。然而這幾天何子布一直在研究新招數的用法,沒想到今日在此危急關頭卻是要用上了……


    何子布心中一定,兩手把持著左右兩把苗刀,隨後整個人身子在半空中微微一側,一個轉體。銀月刀光一閃。


    歐陽聰的目光往半空中凝視而去,看著閃過的刀光,歐陽聰心中頓時掠過一絲躊躇。


    黑影刀陣的黑色刀暈往半空中飛去,威力果然如歐陽聰所說,是小了些許。何子布抓住了機會,“呀——”地大喝一聲。整個人帶著兩把苗刀高速地旋轉了起來。隻見著銀月刀光匯集成一片,形成如同琉璃月光般的刀流,帶著強大的衝擊力,俯衝著傾瀉而下。


    “琉璃光刀”而下,逆流向上襲來的“黑影刀雨”硬碰上去。盡數被彈開。不過由於“黑影刀雨”刀暈過於密集,一心一意施招的何子布依舊是沒能全部注意到,身上又被刀暈劃出了血口少許。


    不過這招“琉璃光刀”也確實收到了奇效,如同琉璃月光一般傾瀉而下的刀流順勢衝開了所有的黑色刀暈,如圓環狀般地直接衝到了圍成陣型並不斷旋轉著的十來個黑衣刺客身上。


    所有的黑衣刺客感覺到了,立刻停止了旋轉,紛紛先用自己身上的刀擋下這一招。不過這招“琉璃光刀”的衝擊力確實是強,所有的黑衣刺客擋住後,每個人都向後滑身了幾步,過了好久才穩下身來。


    而何子布也趁著這個時候,平穩地落在了地麵上。不過何子布落地後,卻是不斷地喘著粗氣,似乎是很累的樣子。再加上現在身上的血口重傷,*上的折磨不斷施壓著何子布。


    “看來那一招要花費阿布你大量的精力啊……”歐陽聰笑著說道,“但那一招威力確實是挺強的,居然一招就破了我的黑影刀陣,不過……”


    話音未落,那十來個黑衣刺客再一次圍了上來,看來他們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剛才的那招“琉璃光刀”雖然威力強大,但是將衝擊力分散到了十個人的身上,自然威力會變小許多,所以那些個黑衣刺客也沒有受什麽傷。反觀何子布,雖然剛才那招是幫自己成功解圍了,但是卻耗費了自己大量的精力。這一迴黑衣刺客再一次圍了上來,何子布頭上的汗珠混著血絲,再一次從臉頰上滾落下來。


    “不過我的人也沒有受傷……”歐陽聰繼續冷笑道,“這迴再用一次‘黑影刀陣’,我看你這一次還有什麽辦法……”


    說完,黑衣刺客擺好了“黑影刀陣”的陣勢,再一次圍繞著何子布漸漸加速地轉了起來。


    何子布也不敢怠懈,忍著疲勞和傷痛,滿是血和汗的兩手重新握緊苗刀,準備迎接敵人的下一波進攻。


    黑色刀暈又來了,一道兩道地朝著何子布身前襲了過來。何子布還是和原來一樣看準了飛過來的刀暈,然後一一將其擋了下來。


    黑衣刺客的旋轉速度再一次加速,刀暈也是越來越多。何子布還是和剛剛一樣,冷靜地看清了每一招,見招拆招……


    漸漸地,何子布開始逐漸發現了其中的規律,心中不禁暗道:“每一次刀陣轉起來的時候,似乎出刀的速度都不太一樣。剛才倒下的那次也是,這一次也是,刀陣轉動慢的時候。似乎刀暈的數量和數目都不大,等到轉動速度快起來時,刀暈就會變得密密麻麻,而且速度也會變得越來越快……”


    歐陽聰望著刀陣中不斷防禦的何子布,隻在一旁暗暗陰笑著。卻是不知道此時何子布的心裏所想。


    “如果我想的沒錯的話……”何子布內心繼續暗道。“再拚盡全力用一次‘琉璃光刀’,和剛才一樣打散他們的陣型,然後趁機搶先下手。在他們陣型成熟之前,說不定就能成功了……”想到這裏,何子布精神重新振作了起來。


    “嗯?”看著何子布突然變換的神情,歐陽聰疑惑了一下。


    黑影刀陣還在旋轉著,何子布依舊是耐心地擋下每一式刀暈,就等待著中間的一段停息……“就是現在——”何子布突然大喊道,雙手苗刀一緊,全身一轉,一道強烈的琉璃光。“琉璃光刀”再現,圓環一樣朝著四麵展開而去。


    眾黑衣刺客還沒有反應過來,當“琉璃光刀”的刀流衝破了黑色刀暈的枷鎖後,他們這才意識到,連忙停下旋轉的腳步,然後用手中的刀擋下了這一擊。


    同樣的道理。強大的威力分散成了十來處,衝擊力自然是小了許多,那些個黑衣刺客也隻是輕輕一擋,稍稍後退了幾步,就再一次站穩了。


    當然。第二次使用這一招,何子布這跟人有些體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但他還是強忍著用兩手支撐著地麵。


    “哼,困獸之鬥,結果還不是一樣……”歐陽聰又一次看到何子布這樣搏命般的突圍,冷笑著說道。


    那些個黑衣刺客恢複過來後,再一次把何子布圍在了正中央,然後黑影刀陣再現,又開始圍著何子布慢慢轉動起來。


    正在一切都順理成章地發展的時候……突然,何子布不知哪來的力氣,大吼一聲,整個人如彈射一般,雙手抽刀跳起,然後朝著陣法中旋轉著的黑衣刺客的一點衝了過去,然後揮刀而去。


    隻聽“啊——”的一聲慘叫,一個黑衣刺客倒地,何子布順勢跳出了包圍圈,終於在黑影刀陣還沒有發出第一道刀暈前衝破了包圍。


    “什麽?”歐陽聰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了,不禁叫了一聲。


    何子布沒有停下來,趁著剩下的那些個黑衣刺客沒有反應過來,直接又轉身衝向人堆裏,雙手苗刀一陣亂揮。


    “啊——啊——啊——”人群中傳來黑衣刺客倒下的不斷的慘叫聲,剩下的黑衣刺客沒了黑影刀陣的掩護,也隻能硬著頭皮拔刀去和何子布應戰。


    但是剩下來的幾個黑衣刺客武功平平,根本對何子布造成不了任何的威脅,隻見何子布沒有花多少的力氣,揮刀上去幾招幾式,就將這些黑衣刺客給一一作了……


    終於,一頓血殺後,這塊躺滿黑衣刺客屍體的地方,隻剩下了何子布和歐陽聰兩個人了……


    看著眼前的場景,歐陽聰先是吃驚了一下,隨後整個人又恢複了平靜,似乎是默默接受這一命運的事實。


    何子布幹掉了那些黑衣刺客,稍微緩了幾口氣之後,用沾滿鮮血的手重新握緊了苗刀,隨後慢慢轉身過去,正眼望著隻剩下隻身一人的歐陽聰。


    歐陽聰看在眼裏,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今天一定會死在何子布的手上了。於是歐陽聰並沒有表現出太緊張的樣子,反倒是笑了一笑。


    “你笑什麽?”何子布知道歐陽聰已經放棄有效抵抗或是逃跑的打算了,看著歐陽聰這個時候擺出一副笑臉,於是不禁問道。


    歐陽聰笑完後,緩緩拔出了自己身上的苗刀,隨後慢慢說道:“沒什麽,我隻是在感歎,如今的兄弟四人,現在隻能一個人活下來了……”


    “你想說什麽呢?”何子布用含有黯淡憂傷的眼神望著歐陽聰,繼續問道。


    歐陽聰想了想,緊接著道:“我也知道,我今天一定會死在阿布你的手上了……哎,真是可歎啊,沒想到到了最後,我還是沒有得到別人的認可,最後還要死在兄弟的手上了……”


    “你還是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可嗎?”何子布又問道。


    “沒錯,我這一輩子就沒有得到過別人的認可……”歐陽聰自笑道。“想起來真可笑,我竟然就是為了這個,活瞎了一輩子。”


    “那你之前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嗎?”何子布繼續問道,“你一直去追求被認可的問題,最後還導致了兄弟的犧牲。你覺得非常值得嗎?”何子布又把話題牽到了死去的方可和費能宏的身上。


    “說實話。我對不起阿可和阿宏……”歐陽聰先是感歎了一句,隨後又把目光轉向了何子布道,“但是實話說過來。我還是很嫉妒你,阿布——”


    何子布沒有說什麽,隻是兩眼凝視著歐陽聰。


    歐陽聰繼續說道:“我們兄弟之中,隻有阿布你遇到了能夠認可你存在價值的人。來運鏢局的孫少主不但認可你,而且很器重你,耐心地教導你,讓你真的能夠光明正大地去做一個人。而我呢,卻還是在為了得到別人的認可,低身下賤地為察台王府去做一條狗……”


    何子布聽了。平和地說道:“我說過了,這不是孫大哥的問題,每個人都是一樣,是你選擇的人生方向錯了……”


    “哼,不管是誰的錯,命運已經決定好了。既然我歐陽聰注定無他之日。就讓這一切都快些了解吧!”說完,歐陽聰提起了自己手上的苗刀,飛奔著衝向何子布的方向,準備一刀穿刺過去。


    “這也不是命運的錯……”何子布最後用哀婉的眼神望了一眼歐陽聰——自己曾經的兄弟,隨後也架起了苗刀。做好了隨時應對的準備……


    一道寒刀穿過*的聲音……


    鮮血灑了一地……


    幾處黑鳥從林子的一端飛向另一端,“吱呀——”叫了幾聲,隨後一切又安靜了……


    北方大漠風沙少雨,本就是花草難生,即使是在霧隱叢林這樣的樹林裏,也非常稀罕能見到一朵色花。然而就在土坡上的一處,一朵珍貴的七色花也在霧散之際,隨風凋零……


    何子布在原地呆呆地站著,他手中的刀穿過了歐陽聰的肚子;而歐陽聰的刀擊偏了,在何子布的側腰處停住了……


    歐陽聰吐了一大口鮮血,第一意識讓他明白,他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何子布心中似乎也有難言之隱,滿臉的躊躇,最後何子布也不經意間鬆開了插入歐陽聰腹部的那把刀的手,整個人也是虛晃了一下隨後眼神變得迷離起來……


    “就算是……了結吧……”歐陽聰用最後的力氣,抬起頭笑望了一下何子布,這個笑容裏麵沒有任何的陰暗,而是對曾經美好事物的懷念,隨後他說道,“兄弟四人中就剩下阿布你了,命運選擇了你,讓你得到了別人的認可……我已經做錯了事,早就……不會被老天原諒,也是……死得其所。阿布你……有那麽多的人認可和信任你,可以……讓你重新光明正大地活在世上,那麽阿布你……就帶著死去兄弟三人的寄托,好好活著……吧……”


    最後一句話,歐陽聰全身的力氣慢慢鬆了下來,隨後眼神一黑,腹中插刀地緩緩失去了平衡,最後倒在了地上——歐陽聰死了。


    何子布在一旁佇立了好久,他也聽到了歐陽聰最後那句話,他一直在沉思……


    “我……並不同意你說的話……”良久,何子布輕聲喃喃道,“命運並不是不公,而是每個人自己可以決定的……阿聰你總是在乎別人的認同,以至於忽略了活在世上的是自己;而我卻總是接受別人,無論是認同還是不認同,從而審視自己人格的闕差,懂得該如何活在這個世上。孫大哥就是這樣的人,我也這樣做了,這……或許就是我們命運差異的原因吧……”


    說完,何子布微微抬起了頭。太陽穿過厚厚的雲縫,林中的霧也全部散了,陽光透射在歸於平靜的叢林裏,透射在何子布的臉上,何子布的臉頰上順勢落下了兩滴淚痕……


    任光等人這邊,眾人還在尋找著何子布的身影……


    “阿布——”石常鬆聲音叫的最大,不隻是他,所有人的心裏都這麽想——何子布一定還活著。


    “可惡,難道阿布他真的……”林景一直在心裏發堵,他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有關何子布的噩耗。


    “不會的,阿布他一定還活著……”任光堅定地說道。


    正在眾人都心急如焚的時候,叢林深處慢慢走來一人。雖然距離很遠,但是由於林子裏的霧已經完全散開了,所以眾人還是能看得很清楚。


    “是阿布,他還活著——”石常鬆最先看到,於是興奮地叫道。


    “阿布——”林景也在一旁激動地叫道。


    任光看見何子布總算是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出現在自己麵前,心中也頓時踏實多了:“太好了,阿布沒事……”


    何子布慢慢朝著眾人的方向走來,他的手裏還提著——歐陽聰的人頭。何子布全身上下都布滿了血,可想而知他獨自一人激戰時有多慘烈。何子布的臉上並沒有任何欣慰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說不盡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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