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切準備就緒,姚洪鈞親自點燃了三柱清香,重新坐到椅子上。曲煥章當即跪倒在姚洪鈞麵前,一字一句道:“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從今往後曲煥章願聽從師傅的一切教誨,一同將百寶丹發揚光大。” 姚洪鈞輕輕的扶起曲煥章,笑道:“煥章,從今日起為師願與你榮辱與共,同舟共濟。”因曲煥章年長杜璞碧幾歲,二人便以兄弟相稱。曲煥章站起身來,心中自是激動不已。一時間三人自然有說不完的心裏話,已經四更天了,眼看月兒西沉時三人方擠在一塊昏昏沉沉睡去。

    這日晌午時份,三人仍向往常一樣上街擺攤行醫。不多會兒,忽見對麵街道上聚集了一大群人,姚洪鈞抬頭望了一眼,隨口說道:“杜璞碧,快看好藥攤子,師傅過去看看出了何事?”說著便叫上曲煥章一塊走了過去。二人擠進人群一看,隻見一青年學生模樣的人高唿:中國之危急,不自今日之始也。中國今日之危急,不獨雲南然也;然雲南今日之危急,實中國全國之代表也。清政不綱,列強威逼,投降賣國,主權一一喪失,不需多日!豈有我雲南,豈有我中國耶?緬甸、越南之所以有今日,實乃前車之鑒也,我等豈能熟視無睹,無動於衷乎?怵於國勢之顛危,不推翻清廷,不足以救亡,不足以保我中華河山!愛國之誌士,救國之健兒,應拚盡一腔熱血,喚醒我四萬萬同胞,樹獨立之旗,使中華崛起,騰飛於世界!

    這聲音擲地有聲,悲壯之至!句句皆是感人肺腑之言,令聽者無不動容!曲煥章怔怔的站在人群裏,兩眼凝視著青年學生,一時聽得呆了!那濃濃的鄉音,還有一聲聲向這個不平人世的怒喊,令人不禁熱淚盈匡!曲煥章輕聲道:“師傅,此人似在什麽地方見過?”姚洪鈞笑道:“聽口音,這青年學生應是你的同鄉。” 姚洪鈞說著,他多想上前與這青年學生結識,為的是通過此人打聽革命黨人的消息。正在這時,忽聽有人大唿:“快跑,官兵來了!快跑,官兵來了!”轉眼間人群已四下散開,那青年學生早不見了蹤影。姚洪鈞、曲煥章一看這形勢,無奈隻得往迴走,心裏一陣失落!姚洪鈞笑道:“假若師傅沒有說錯的話,那人可能是革命黨,煥章就不怕掉腦袋麽?”曲煥章笑道:“師傅,煥章走到今日,什麽都豁出去了。” 姚洪鈞笑道:“如今的滿清政府正是把老百姓逼上了這樣一條絕路。煥章,餘下的草藥已經不多了。隻因這雲龍山常有土匪出沒,師傅想一個人上山去采些草藥。”曲煥章笑道:“師傅,正因雲龍山常有土匪出沒,所以煥章和璞碧更應該陪師傅一起去采藥。” 姚洪鈞笑道:“也好,要有個什麽事也好相互照應!煥章快走吧,要不杜璞碧又該等急了!”

    姚洪鈞、曲煥章、杜璞碧三人進得雲龍山,隻見這雲龍山山勢巍峨,山上林木幽深,景色秀麗。忽聽姚洪鈞笑道:“煥章、璞碧,洪鈞曾聽師傅說起過一種名為王蓮草的草藥,這王蓮草又名荷葉一枝花,說來也算得上是世間奇藥了,此藥對於性命危重傷者,一經服下幾個時辰之內便有起死迴生之功效。”曲煥章笑道:“師傅,在什麽地方能找到這藥?” 杜璞碧笑道:“師傅,若世上真有這藥,說不準今日在這山裏就能遇到!” 姚洪鈞笑道:“此藥偶產於重疊高山間的深穀溪水旁,實難尋覓。”曲煥章笑道:“師傅,世上若要真有此藥,煥章即便是用盡一生光陰也要找到它。” 杜璞碧笑道:“師兄說得對!” 姚洪鈞歎道:“鴻鈞也不知道這世上有無王蓮草,因洪鈞的師傅尋覓了一輩子,至死都未能如願。” 杜璞碧歎道:“師傅,或許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王蓮草。” 姚洪鈞笑道:“有一首民歌說來你們未必聽過,想不想聽?”杜璞碧急道:“既是如此,師傅何不唱來聽聽!” 曲煥章也在一旁催促道:“那師傅快唱啊!” 姚洪鈞清了清嗓子,隨即唱道:“哥是天上一條龍,妹是地上一朵花,龍不翻身龍不打滾龍不下雨雨不澆花花不開。”三人直聽得笑彎了腰。姚洪鈞唱罷,笑道:“如何?師傅沒騙人吧!”“師傅是沒騙人,隻是這歌唱得如此動情,莫不是又在想媳婦了?” 杜璞碧話一出口,便覺說漏了嘴,這會隻恐又要勾起師傅的傷心往事了。曲煥章笑道:“師傅,是不是這樣啊?” 姚洪鈞歎道:“煥章,您師娘早病死了,要不洪鈞也不會上武當山,更不會去學醫。”

    曲煥章笑道:“師傅,杜兄弟,煥章雖然唱不來歌,但也想唱首給你們聽聽。” 曲煥章頓了頓,唱道:“我珍愛記憶中的你,在那裏才能感覺你的愛。雖然說往事越來越遙遠,多希望一切都沒有改變,任天長,任物換星移。在心中你是我唯一的夢,雖然我承受別離的寂寞,期待著重逢的來臨。穿過千山,穿過萬水,共赴心靈之約。看不見你,也觸不著你,我也感覺是那麽靠近你。再給我深深的唿喚,安慰為了你創傷的心。我怎能舍去對你的思念,那是我所有的一切。”杜璞碧聽罷,不由大笑道:“說她是一首歌,還不如說她是一封絕好的情書。” 姚洪鈞輕聲說道:“煥章,確是首好歌,這歌是從哪兒學來的?”曲煥章含淚道:“是從前一位相好的姑娘送的!” 杜璞碧詫異道:“那她人呢?莫不是家中的嫂子?” 曲煥章搖了搖頭道:“因她爹爹嫌貧愛富,好多年前她就含恨離開了人世。這首歌便是她唯一留在世上的紀念了。”一時間三人誰也不再說話,又默默的忙著去找藥。

    姚洪鈞、曲煥章、杜璞碧進得客棧門,剛剛放下肩上的草藥,忽見李貴找上門來,急道:“曲大夫可找到你了,曲大夫,這二位是……?”曲煥章笑道:“李貴兄弟有什麽事不妨直言,這兩位是煥章的師傅姚洪鈞,師弟杜璞碧。”說著又用手指了指二人。李貴雙手抱拳一揖,笑道:“在下姓李名貴,今日前來欲請三位前去救治一重傷患者!”說著又趕忙將幾塊銀元遞了過來。姚洪鈞雙手抱拳還禮道:“在下姓姚名洪鈞,李貴兄弟快些將錢收起來,治病救人乃醫生之本份!”說著便命曲煥章、杜璞碧收拾東西上路。

    到得一山洞門前,穿過一狹小昏暗的通道,頓覺眼前一亮,卻見石壁上的鬆明火把燃得正旺。隻見一青年學生模樣的人正躺在厚厚的幹稻草上,此人麵白如紙。一年輕女子正用濕毛巾替傷者輕輕的擦拭著額頭,年輕女子旁站有一老者。老者一見來人,急道:“貴兒,請到大夫了沒有?”李貴點了點頭,急道:“姚醫生,這位是李貴的爹爹李雲青,這位是李貴的婆娘趙明鳳。”曲煥章笑道:“趙明鳳?難道嫂子是江川浪廣壩趙官村人氏,趙明貴的親妹妹?”趙明鳳抬起一雙滿含淚水的臉,笑道:“曲大夫,明鳳正是明貴的親妹妹啊,不想我們今日還能在這裏相遇!侄兒這下有救了,侄兒這下有救了!”李貴點了點頭,笑道:“真是太好了,曲大夫快救救侄兒的性命吧!”曲煥章放下手中的藥箱,一時驚呆了!此人不正是那日在街上演講的青年學生麽?心裏已是悲哀至極,哪敢往下細想?姚洪鈞心頭一怔,幾月不見,千裏萬裏尋訪的人竟?李雲青一步上前,雙手抱拳施禮道:“在下姓李名雲青,辛苦姚大夫幾位了!” 姚洪鈞雙手還禮道:“李老,在下乃湖北武當派道醫姚洪鈞,這兩位是姚某的弟子曲煥章和杜璞碧。”姚洪鈞說著又用手指了指二人。趙明鳳含淚道:“姚大夫、曲大夫、杜大夫,今日還請三位多多費些心,萬望能救得侄子性命!”李雲青含淚道:“一切全拜托姚大夫了!”李雲青說著,已是老淚縱橫。姚洪鈞蹲下身摸了摸傷者的額頭,又仔細把過脈,卻見傷者氣息十分微弱,趕忙解開衣裳細細查看傷情,隻見傷處已潰爛流濃。姚洪鈞搖了搖頭,心想這槍傷若救治及時興許還有希望,“請問這位壯士可是革命黨人?”青年學生艱難的睜開雙眼望了一眼姚洪鈞和眾人,點了點頭道:“請問這位先生是?”李雲青見狀,厲聲說道:“姚大夫,你想幹什麽?” 姚洪鈞站起身來,雙眼直視著李雲青,一字一句道:“請老人家和李貴兄弟不要誤會,姚洪鈞和杜璞碧也是同盟會會員,革命黨人。我二人此次前來雲南,行醫找藥皆在其次,為的是聯絡革命黨人,共謀推翻清王朝之大計。”曲煥章聽得,已是吃驚不小!心裏頭早就覺得師父和杜兄弟行蹤神秘,竟未想到他們就是革命黨人,如今聽得姚洪鈞親自一說,心裏是更加敬重!李雲青聽罷,喜道:“姚大夫,如此說來我們可是一家人了!剛剛你要不說,還真是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說著又熱情的拉過姚洪鈞的手,笑道:“姚大夫,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活趙先生!” 姚洪鈞點了點頭,笑道:“煥章,有師傅在你身旁,不要有什麽思想顧慮,放開手腳全力救治好我們的同誌,他們可都是為民請命的人哪!”曲煥章聽得,含淚點了點頭,趕忙蹲下身細細把過幾次脈,檢查過傷情,又精心清洗好傷口,方才在傷口處敷上百寶丹藥包紮好。李雲青、李貴、姚鴻鈞、杜璞碧、曲煥章、趙明鳳兩眼怔怔的望著青年學生,又是一陣沉默。

    忽聽一聲沉吟:“必須推翻清廷,隻有推翻清廷,老百姓才會有活路。”李雲青、趙明鳳、曲煥章、姚洪鈞、杜璞碧、李貴聽得,皆是一臉哀傷之色!又聽青年學生喊道:“同胞們,奪取臨安城,攻占昆明,推翻清廷在此一舉!”曲煥章用心聽著這些聞所未聞的話語,心中十分敬佩!是啊!終於有人喊出了民眾的心聲,並付諸行動。李雲青含淚道:“姚大夫,傷者名叫趙勇。為配合革命黨人在河口發動起義,趙勇和其它革命黨人一道在臨安城聯絡臨安新軍的進步士兵準備舉行起義,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還是臨安城的官府已有所察覺,偏偏趙勇就出了事。”曲煥章聽罷,心裏更是敬佩不已!心想這名字怎的這般熟悉?莫非這青年學生也是趙官村人?他多想再聽一聲那熟悉的鄉音!他多麽希望能救得趙勇性命!眼見趙勇清醒了些,曲煥章輕聲說道:“假如沒說錯的話,趙先生應是江川人氏,但煥章想知道趙先生的爹爹可是趙明貴?”趙明鳳含淚道:“曲大夫,趙勇的爹娘便是明鳳的哥哥和嫂子。”曲煥章歎道:“煥章當日曾聽玉蓉嫂嫂說她是臨安城人氏,隻是沒想到侄兒……”趙勇聽得,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煥章叔,趙勇也是趙官村人啊!侄兒隻是不知煥章叔怎會在此?”曲煥章笑道:“煥章自當日被人誣陷通匪,便一路逃難到了此。”趙勇笑道:“煥章叔,怎麽說呢?幾年前去到了趙勇家中,姑父李貴、姑母趙明鳳說欲帶趙勇到臨安城念書,爹娘當日一聽這話便同意了,後來趙勇便參加了革命黨。”趙明鳳含淚道:“曲醫生,若當日明鳳和李貴未去到娘家,侄兒也不會……”曲煥章含淚道:“好侄兒所做的一切,煥章打心裏頭就為你感到高興!煥章一定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和師傅一起挽救侄兒的性命!”趙勇苦笑道:“煥章叔,侄兒也是好多年未曾見得爹娘一麵了,也不知弟弟趙臣長啥模樣了?侄兒也知道自己是將死之人,煥章叔也不必太難過了!隻是有一事,萬望煥章叔他日迴鄉後不要將侄兒的死訊告知爹娘,就讓孩兒永遠活在爹娘的心中吧!”曲煥章含淚點了點頭,心裏好不酸楚!“好侄兒別說傻話,侄兒不會死的,侄兒不會死的!”趙明鳳一聽,哭泣道:“侄兒你這一走,你讓明鳳怎麽跟你的爹娘說呀!”曲煥章含淚道:“嫂子也不必太難過了,侄兒的選擇沒有錯。”李雲青在一旁聽得,心裏自是吃驚不小!歎道:“李某和曲醫生原是一家人,如今又同在一個山洞裏相遇,看來也是天意如此!”忽歎趙勇吃力的說道:“趙勇原想等到天下太平之時,再請李老爹和姑父、姑母一同去趙勇的故鄉,到那時我們一塊去碧雲寺,遊撫仙湖上孤山。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待到推翻清廷之時,還請煥章叔、姑父、姑母到趙勇的墳前燒一柱清香,趙勇今生也就死而無撼了!”曲煥章含淚道:“煥章答應你,煥章全答應你!”李貴點了點頭,含淚道:“侄兒的話李貴記在心上了,有姚大夫、曲大夫他們在,侄兒不會死的!”李雲青怒道:“這仇總有一日是要報的。”姚洪鈞含淚道:“芬天為證,這仇是一定要報的。”正說話間,隻見趙勇又昏了過去。忽聽曲煥章、姚洪鈞、李雲青、李貴、趙明鳳、杜璞碧驚唿道:“趙勇,趙勇!”隻見趙勇麵帶著微笑,安祥的離開了人世。曲煥章含淚道:“李老,師傅!趙先生,趙先生他死了!”眾人聞聽此言,無不淚流滿麵。

    待掩埋好趙勇的遺體,曲煥章、姚洪鈞、杜璞碧隻得和李雲青一行依依惜別!

    這晚姚洪鈞正欲讓杜璞碧關門歇息,忽見李雲青一頭闖進屋裏來,急道:“姚大夫,可找到你們了!” 姚洪鈞笑道:“李老快請坐下慢慢說,到底出了何事?”李雲青急道:“據我們得到的可靠消息說如今的臨安城,雲南乃至全國都可能要變天了。”曲煥章聽得,隻覺心裏一怔,總算盼到這一天了!姚洪鈞笑道:“如此說來,推翻清廷已是指日可待?”李雲青點了點頭,笑道:“今日前來,實有一事相求,望姚大夫能將一重要消息送到川西、康藏一帶,要聯係的人及他的詳細情況我都寫好在這上麵了。”說著便將一折疊好的紙條遞了過來。姚洪鈞雙手鄭重的接過紙條裝好,“請李老放心,姚洪鈞一定想法按時送到。”曲煥章見狀,關切道:“天色已不早了,李叔今晚就在這裏歇息吧!”李雲青笑道:“不,不用麻煩了!姚大夫,咱們後會有期!”言罷,一轉身消失在茫茫黑夜裏。

    眼看李雲青已經走了很久,姚洪鈞、曲煥章、杜璞碧三人各自想象著將要發生的事情,心裏頭既興奮又擔憂!姚洪鈞喚過曲煥章和杜璞碧坐到自己麵前,一臉嚴肅道:“煥章,明日一早為師將讓杜璞碧前往川西、康藏一帶聯絡革命黨人。若師傅和杜璞碧如有不測,煥章千萬要記住,速速離開此地。若官府追究起來,可要學會保護自己。煥章,洪鈞已將武當治傷的秘方秘法傳授於你,為師隻有一個心願,無論發生了什麽事,為師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早日將百寶丹與武當治傷的秘方秘法融為一體,以便他日能創製出天下奇藥,造福一方百姓,也不枉為師對你的一片苦心了。”曲煥章直聽得流下淚來,含淚道:“師傅,讓徒兒和杜兄弟一塊去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再說了打倒人人痛恨的滿清政府,徒兒也有份。” 姚洪鈞搖了搖頭道:“不行,為師剛才已經說過了。你的任務是呆在家裏好好弄藥,別的一概不管!” 杜璞碧笑道:“煥章兄,聽師傅的話沒錯!等推翻了清廷,到時璞碧還要迴來跟師傅和煥章兄一塊擺攤行醫。”曲煥章聽罷,隻得和師傅一起為杜璞碧收拾東西。

    次日天明,三人灑淚而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亂世白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曲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曲玉並收藏亂世白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