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光線昏暗,陷落的寢被裏是濃鬱的龍涎香。

    她的身軀略有些狼狽的摔進寢床內,後腦撞上枕頭,頭暈眼花迷瞪瞪的睜開眼眸,眼前高大冷肅的男人抬手,修長幹淨的拇指放下帷幔,擋住殿中點起的昏黃燭火。

    男人穿了身黑色錦緞圓領蟒服,胸口衣襟繡著麵目猙獰的坐蟒,壓低了好看的眉眼,麵無表情,烏黑的眼珠定定朝她投去,威嚴凜凜。

    她還穿著平日上朝的男裝,隻不過剛才摔的有點狠,衣領稍有些淩亂,臉色慘白,神情纖弱,不經意流露些楚楚可憐。

    她的手腕被麻繩捆得嚴實,邢坤還打了個死結,使勁掙都未能掙開。

    她咽了咽口水,腳指頭都緊繃了起來,看著十分不安。

    新帝忙碌到深更半夜也未見他眼角眉梢有疲倦之色,玉冠高束,五官清晰冷峻,清冷如月的氣息沉沉朝她襲來。男人掀起波瀾不驚的眼皮,打量過她的全身,露出嘲弄般的神情,扯起嘴角笑了笑,而後欺身湊近她跟前,抬起冰冷的手指攥著她的下巴,用強硬的力道逼迫她不得不直麵自己。

    氣息相間,男人仿佛都聞得到她衣領處透出的冷冷幽香。

    他目不轉睛盯著眼前這張漂亮的臉,被欺瞞了這麽多年,他怎麽就沒發現呢?

    沒發現眼前這個人是個漂亮的、狡猾的、騙子。

    男人冷嗬了聲,毫不避諱的審視目光壓迫感甚足。他的另一隻手已經搭在她纖細的腰間,狠狠掐著她的腰,眼神忽的冷了冷,嘲諷似的開口,吐息冰冷:“盛大人。”

    她聽得頭皮發麻,衣襟裏的皮膚豎起寒冷的刺,熟悉的被壓迫到窒息的感覺包圍了她。

    男人耐心盡失,用力扯開她的腰帶。她大驚失色,想逃卻又逃不掉。

    腰帶墜地,外衫也被人蠻橫的扔到拔步床外。

    她難堪的閉上了眼睛,抿直唇線,身體在抖,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聽見從頭頂傳來的冷嗬聲,隨之壓來是他低沉的冷聲,“竟是連我都被你騙了這麽多年。”

    她隻當自己死到臨頭,繃緊齒關一言不發。

    男人卻被她這種態度惹怒,逼著她開口。

    她不想死,睜開眼對上他要把人穿透的眼眸,旋即不太舒服的別開眼,輕啟紅唇,聲音也低低的,“我沒有害過你。”

    新帝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這個。

    暗香盈袖流動,男人的膝蓋頂著她的後腰,俯身湊近了她,冷冷薄唇貼近她的頸側,輕輕蹭了蹭她脖頸間的細膩雪膚,緩緩往上,移動到她的唇角,發了狠咬了上去。

    她在那間寢殿內不知待了多少天。

    意識浮浮沉沉、起起落落。

    神情都被折磨的飄浮。

    更深露重被用轎子抬進去。

    又在某日中午用轎子抬迴盛家。

    盛皎月從上輩子的往事裏慢騰騰迴過神,刺眼的陽光在她的眼瞳裏閃了閃,恍惚的意識逐漸變得清楚,她如今委實不太敢上去東宮的轎子。

    她抬起眼眸,打量著眼前兇神惡煞的邢坤,抿了抿唇柔聲細語同他說著好話,“邢大人,勞您迴去轉告太子,我在家養兩天就能好。”

    邢坤輕嗤了聲,笑了起來,似嘲非嘲似諷非諷,嘴裏吐出刻薄的字眼,但又顯得不那麽陰陽怪氣,“盛公子,我邢某也是奉命行事,你不要為難我,盡說些可笑的話。”

    太子既然要他把人帶迴東宮。

    邢坤隻會依言照辦,他挑起眉梢,冷冷打量著眼前明顯氣色極佳的少年,“盛公子有什麽話,可以等進宮了去太子殿下跟前慢慢的解釋。”

    這人比前些日子在千禧寺看著還胖了一圈。

    漫著遲遲春意,唇紅齒白的慵懶模樣,看著哪裏像病重到起不來床的程度?

    邢坤也不知他打的什麽鬼主意,欺上瞞下,好似很不情願去太子跟前做事。

    若是演戲,演的也太過了。

    邢坤納悶,盛公子這招欲擒故縱到底是跟誰學來?稍有些腦子的女子都不會用,他一個讀書人竟然也好意思。

    盛皎月掐著掌心,“殿下可說要住到什麽時候?”

    邢坤對他可沒有好耐心,來之前就有諸多不快,見他磨嘰遲疑的模樣心中更是來氣,眼睛橫了橫身後的侍衛,“去將盛公子請到轎上,再遲點進宮看太醫,我怕盛公子病死咯。”

    盛皎月在不近人情的侍衛靠近她之前,繃著麵無表情的小臉說:“我自己能走,不用轎子。”

    邢坤聽見這話咧嘴一笑,“這怎麽能行呢?盛公子風吹不得雨淋不得太陽曬不得,如今又病入膏肓,還是仔細些為好。”

    邢坤臉上雖帶著笑意,不過這笑意卻沒幾分真誠,話裏話外都陰陽怪氣,給屬下抬了個手勢,這些人便半帶逼迫將她“請”上了

    轎子。

    途中下了雪,轎子行進的速度卻不見減緩。

    半個時辰後,盛皎月讓人帶到東宮,太子的書房。

    屋子裏沒有別人,門外有人把守,暗處也有隱衛監視。

    盛皎月勉強穩定心神,喝了杯茶後在思考太子怎麽會突然將她請到宮裏,近日京城並未發生變故,再幾天都要過年了。

    她告了病假,太子應是巴不得她一輩子都別去他眼前討嫌。

    盛皎月一時沒想通是哪裏出了問題,她蹙眉沉思,手裏的茶水已經涼了都不知道。

    不知過去多久,書房的門被人推開。

    太子同他身後的男子一並走進書房內,盛皎月下意識抬起頭朝他們看去,入目便是男人一動不動的喉結。

    而後視線緩慢看向太子身後年輕俊秀的男子,是他的表弟——江桓。

    盛皎月很少有什麽不喜歡的人,也極少將不喜表露在麵上,但她確實很討厭江桓。

    兩人同為太子少時的伴讀,江恆仗著自己是太子的表弟,囂張跋扈為非作歹,小時候逮到機會就欺負她,若是小打小鬧也就算了。

    偏江桓也不好惹,曾經帶著人在寒冬時節將她一腳踢進禦花園後的池子裏。

    池水深深,她水性又不好,差點就沒活成。

    江桓將她快死了才假惺惺跳進水裏將她撈出來,態度惡劣掐著她的脖子威脅:“離太子表哥遠點。”

    江桓如今早已不是太子的伴讀,前兩年參加科舉考試,連中三元金榜題名正春風得意,進朝堂做了官。江桓也有好幾個月不曾見過盛清越這位少時玩伴,此刻似笑非笑看著他。

    衛璟讓他先迴去。

    江桓點點頭,臨走前還不忘調笑兩句:“盛兄這兩年出落的是越發水靈了。”

    這話一點都不正經。

    像在調戲妓館裏的姑娘。

    盛皎月有點惱怒,卻又心知江桓狗皮膏藥的性格,忍了下來咬緊牙關當作沒聽見。

    江桓嘖了聲,覺得無趣,心道他的性格是越來越悶了。江桓的目光放肆從少年的脖頸掃過臉龐,不得不承認,盛清越長得比他在風月樓裏包的頭牌花魁還好看。

    江桓離開後,衛璟才淡淡問了句:“病了?”

    兩個字,聽不出喜怒。

    盛皎月硬著頭皮認下這樁謊,“嗯。”

    衛璟眼皮都沒抬,從進屋就沒拿正眼看他,緩緩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兩口,冷漠的語氣像在審問犯人,“哪兒不舒服?”

    盛皎月張嘴編了個像樣的理由,“吹了冷風,稍不注意就頭疼。”

    衛璟懶懶靠著枕墊,姿態鬆散坐在軟塌上,緩緩闔上雙眸,似乎是有些累了在閉目養神。過了很久,他猝然睜開雙眸,冷眼吩咐邢坤將太醫叫過來,替他看診。

    盛皎月自然不可能讓宮中太醫為她把脈,那時身份鐵定露餡。她壓著喉嚨裏顫抖的聲線,撒謊時口舌發燙,有點結巴:“殿下,已…已經好了大半。”

    太子漫不經心把玩手中的扳指,“是嗎?”

    盛皎月差點咬到舌尖,厚顏無恥說了個是字。

    太子輕笑了聲,“昨兒不還讓人來告了長假嗎?看來病得不輕,還是請太醫來好好瞧一瞧。”

    盛皎月沒想到竟然真是她頻頻告假的事情惹惱這位陰晴不定的主,她現在有點騎虎難下,太子怎會管她的死活?真是奇怪。

    她整理好神色,“我已看過大夫,說是沒有大礙。”

    衛璟將手中的扳指冷冷磕在桌麵,終於抬眸看了眼他,似乎不打算鬆口:“還是讓太醫來瞧瞧,一並治好,也省的你隔三差五就來告假。”

    太子生氣了,她心想。

    盛皎月拿不準太子為何動怒,保險起見,說話也盡可能穩妥,“謝過殿下,不過真的不必如此麻煩。”

    她頓了頓,接著往下編:“先前幾日病的確實厲害,不過現在好了許多。”

    盛皎月清晰看見太子在聽見她說出“病的確實厲害”這幾個字時,嘴角泛起嘲弄的冷笑,不知為何,她被這聲嘲笑逼得臉頰發燙,就好似被人當麵戳破蹩腳的謊言。

    衛璟是真的被氣笑了,眸光停留在他周身,寸寸移動的眸色肆意端詳著他,病得下不來床的少年,這些日子不僅沒有憔悴。臉頰反倒圓潤了一圈。

    較好的氣色,圓潤的下巴,眉心存著怡人慵懶輕鬆的神色,麵上猶施了粉黛、

    這是病重半個月該有的樣子?

    分明就是他不想來東宮。

    衛璟麵罩冷色,唇瓣抿成了條冷冰冰的直線,暴喝了聲:“把太醫叫過來!立刻!”

    門外的邢坤都被太子的怒氣嚇了一跳,轉身去太醫院提人時,幸災樂禍的想,好些年不曾見太子殿下在明麵動過

    劈頭蓋臉砸來的大怒。

    這迴可有盛清越這個假清高的好果子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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