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海島……”

    “你去過嗎?”

    “去過一次。媽媽說等你迴來了就會帶你去看看,祖母將這個海島的收益平均分配給她的四個孩子,爸爸將來也會把這份收益平均分配給我們倆,這樣,隻要海島不沉沒,我們總歸還會有一份收入。”

    “這份收益有多少?”

    “不清楚,一年不低於1萬美元吧。”

    “哇!這是四分之一的收入?”

    “差不多。”

    那就是一年大概5萬美元的收入,看起來似乎很少——相對於那些大富豪來說——但要考慮到這個時代的物價水平,5萬美元一年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啦。再說了,主人沒有在種植園看著的話,無法避免管家貪汙,所以甘蔗種植園的年收益肯定不止5萬美元。

    這個她還沒有見過的小小海島就像一個世外桃源,是一份隱藏的“驚喜”,也許還會是他們一家的救生艇。

    她是很想盡可能在內戰之前轉移財產,但這種事情還是要看父親和哥哥的意思,她要是沒法說服他倆,這事就做不成。

    “在想什麽?”

    “在想將來。”

    “將來?會怎麽樣?別擔心,爸爸下決心要給你找個好丈夫,要有配得上你的容貌和家世的財富,好讓你一生無憂。”

    “這麽說,他的相貌不在考慮範圍內嗎?”

    查爾斯哈哈大笑,“噢,我的妹妹!你要知道,你想在南方找一個像我這樣英俊又聰明的丈夫幾乎是不可能的。”

    約瑟芬也忍不住要笑了:哥哥可真是自大又自傲呢。

    “不過也許我們可以去新奧爾良,那兒有一些新移民。”

    “我們會去新奧爾良嗎?”

    “會的,等我們從華盛頓迴來之後。”

    “然後呢?”

    “都聽你的。”他吻了她的手背,隨後又吻了她的臉頰。

    下午,約翰帶著小外孫去了常去的隻招待男士的紳士俱樂部,愛彌兒則帶著女兒參加安當鬆家下午的茶話會。

    維克多來向母親告別,“媽媽,祖父要帶我出門。”

    “好,要聽祖父的話。”輕輕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尖,“我的寶貝可真是個小紳士啦。”

    維克多小小得意,“祖母昨天帶我出門,別的太太可都誇我是個乖寶貝呢。”他真的很想將那

    些太太們對他說的話都說給母親聽,也好讓母親能多誇誇他。

    約瑟芬示意男仆將維克多抱到座椅上站著,拉了一下他的小外套,“我的baby當然是個乖寶貝。跟媽媽說說,你喜歡這兒嗎?”

    “喜歡,”他認真的點點頭,“我喜歡祖父祖母。”

    “也喜歡住在這所房子裏嗎?”

    “喜歡——我們會一直住在這裏嗎?”

    “這不好說。不過,隻要你喜歡的話,你可以一直住在這所房子裏,祖父母和舅舅會希望你一直住下去。”

    他高興的笑了,“我一點也不想念凱蒂或是卡羅琳、克勞德他們,他們總嘲笑我沒有、沒有爸爸,我不喜歡他們。”

    約瑟芬心裏一疼,“那些都是壞孩子!你有爸爸,每個人都有爸爸,但你的爸爸去見天主了,他不能迴來。這不是寶貝你的錯,那些嘲笑你的孩子都是壞孩子、壞孩子,沒人會喜歡他們,也沒人願意跟他們玩。好了,去跟祖父一塊兒出門吧,晚上——明天媽媽帶你出去玩,你覺得怎麽樣?”

    “真的出去玩嗎?”

    “對,還有舅舅,舅舅也很喜歡你,對嗎?”

    “有一點點喜歡吧,我隻見過他兩次。”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

    “舅舅會愛你的,他隻是對你還不熟悉。你是我的孩子,他肯定會愛你。謝爾頓,帶小少爺下樓。”

    黑人仆人、自由民謝爾頓·羅畢拉德點了點頭,抱下維克多,帶他出了房間。

    奴隸主買下奴隸後通常會為他們改名,而黑奴不配有姓,但在需要登記的時候要求奴隸必須有姓,有時候便會直接用主人的姓。如果一個黑奴有幸遇到一位寬厚善良又有地位的主人,能用主人的姓對他們就是一種榮耀了。

    謝爾頓已經是家裏的第三代奴隸,比約瑟芬大4歲,6歲就成了小姐的黑小子,伺候她、照顧她、保護她,可以說他們情同兄妹。約瑟芬帶去巴黎的4名黑奴全都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對小女主人的感情十分深厚,年齡也相仿,波西最年長,今年27歲,謝爾頓26歲,坎迪斯25歲,莉迪亞24歲。

    約瑟芬3年前給了4個人解除奴隸身份的文書,還讓青梅竹馬的謝爾頓和莉迪亞在法國教堂結了婚,並許諾莉迪亞的孩子不論男女都有接受教育的機會。

    享受資產階級富裕人家錦衣玉食的生活是一迴事,用金錢購買服務是正常的等價交換,但如果你享

    受的服務是失去人身自由的奴隸提供的,她沒法理所當然的享受。

    謝爾頓從小跟少爺小姐一起接受家庭教師的教育,原因是查爾斯希望有人為他抄寫課本、寫論文,查爾斯不是那種不學無術的有錢人家的崽子,詹金斯太太說,查爾斯少爺不肯好好練字,於是做作業總是想巧招,他口述,謝爾頓抄寫。

    也因此謝爾頓的寫字速度、單詞量都很不錯,可以說是羅畢拉德家知識水平最高的黑奴,約翰本來是想把謝爾頓培養成約瑟芬的男管家,但謝爾頓不用保持奴隸身份也可以做約瑟芬的管家,支付酬勞,這就是一份工作。

    謝爾頓不願意離開小女主人,再說他還有一大家子在薩凡納,小女主人說的“漸進贖買式”贖身計劃成功的讓他們4個人都滿懷希望,他們都沒有懷疑小女主人為什麽變化這麽大,一來是小女主人成了妻子、母親,二來法國已經廢除了奴隸製度,小女主人做出改變也是正常的。

    他們一廂情願對對於自己有利的事情保持樂觀。

    保持手下的忠誠是一門藝術,約瑟芬自認為自己做的不錯。

    南方奴隸主有他們的一套對待奴隸的方式,但不管再溫和善良的奴隸主也認為奴隸是“財產”,而不是“人”,這很矛盾,也很落後,不夠與時俱進。約瑟芬沒有把握能改變南方奴隸製的現狀,頂多隻能改變自家的成分,從奴隸製轉變成雇傭製。

    約瑟芬在下午的茶話會上技巧的問了太太們對奴隸製的看法。

    她以時尚的巴黎為樣本,巴黎可沒有什麽奴隸製了,大家都是自由民,黑人可以做很多職業。太太小姐們則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家裏沒有黑奴怎麽能算是“上等人家”呢?

    她們從小接觸的就是南方奴隸主的這一套生活方式,家家都有數量可觀的黑奴,習慣了黑奴的無私奉獻,不能想象黑奴成為自由民該怎麽生活。

    “這太可怕了!他們能幹什麽呢?”一位太太說:“他們什麽都不會,也就勉強做做家裏的家務活,離開家他們能幹什麽呢?他們生病了誰去給他們看病?他們怎麽支付賬單?”

    “還有他們要住在哪裏呢?”另一位太太深深擔憂,“我可不想薩凡納的大街小巷都擠滿了沒有工作的黑人。”

    “有的州幾十年前就有‘漸進贖買式’的做法,讓奴隸自己賺錢支付贖身費用,他們隻是不再是奴隸,但仍然可以做以前的工作,你們——我是說我們可以支付他們工作的酬勞。這樣就跟

    以前沒有什麽分別。”

    太太們先是茫然了一小會兒,然後反應過來,“這樣不就該是家用開銷變多了嗎?我為什麽要支付這筆費用?”

    說的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難道不是‘人生而平等’嗎?這可是寫在憲法裏的話。”

    “沒錯,人生而平等,黑人除外。他們生來就是低賤的,隻配做低賤的活、隻配成為奴隸。”一位太太輕蔑的說。

    一旁伺候的黑人女奴倒茶的手停頓了一下。

    約瑟芬隨即瞥了一眼那個女黑奴:至少是第三代混血了,膚色已經很淺,黑色長發在臉龐便打著卷兒,灰藍色的瞳色,相貌極為美麗。

    她是主人安當鬆太太最寵愛的室內女奴,平時的工作是陪太太散步、讀書,安當鬆帶她去所有社交場合,很自得的向薩凡納以及查爾斯頓等地的太太們展示她的美貌女奴,據說有一位北方紳士想出價1萬美金買下女奴,但安當鬆太太驕傲的認為,她可不差這1萬美元。

    安當鬆太太給女奴起名叫“戴安娜”。

    “恕我不能同意。”約瑟芬優雅的端起中國瓷茶杯,“上帝在造人的時候必定是平等的,膚色的不同不應該影響他們的地位。”

    “你居然會認為這些黑皮膚的跟我們這些人是一樣的?”小姐中的一個吃驚的問:“那麽你承認自己也該跟黑人一樣成為奴隸?”

    啊哈!

    約瑟芬頓時提起了精神:在南方普遍知識水平不高的小姐們中間居然有一個懂得怎麽辯論的人,那可不多見。“難道我和你不是一樣的膚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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