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暖和起來,草兒也開始綠了,經過數日海麵巡視,深達海中方圓五六十裏,沒有發現鱷魚的蹤影,所有人都相信鱷魚已經遠離了這片海域。

    司馬禦每日出海,頭幾天仍是頭暈腦脹,胸口發悶,但每次他都堅持下來,現在暈船的症狀緩解了許多,但要想完全不暈船,甚至還要在船上自由行動,那還有一段時日才行。

    過兩天村民要搬迴村中,司馬禦原來居住的那間房子是有主的,因此李族長帶他和姚荺去看另一間空屋子。

    屋子在村中間的地方,同樣是一所比較大的磚石院落,有四個房間,外麵是個大院子,外觀布置和村中其他房屋沒有多大區別。

    “這房子空了二十多年了,也沒有人住。”

    “那主人家去哪裏了?搬到城裏了嗎?”姚荺問道。

    李族長歎了一口氣,道:“這家原來住的是一家三口,後來兩個老人去世後就隻剩下一個姑娘家,那姑娘長得可貌美了,就是因為長得太美,遠近知名,被送到宮裏去,聽說一入宮就很受先帝的寵愛,隻是命不好,生孩子時難產死掉了。”

    司馬禦一愣,便知李族長說的是自己母親,原來外公外婆也早就不在人世。

    進入屋子,裏麵還算幹淨,隻是屋梁上有幾張蜘蛛網。

    “阿珠有空會過來打掃一下,隻是這一年有鱷魚才沒有來了。那真是個苦命的姑娘,原來可以母憑子貴,沒想到生個孩子把命丟了。”李族長不住地歎息,

    “那個孩子現在怎樣了?”姚荺饒有興趣。

    “這就不知道了,他是皇子,應該不會過得差,我們倒盼望他能迴來瞧瞧,畢竟這也是他的故鄉。不過人家是皇家人,也看不上我們這小漁村,也許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母親是哪裏人。”

    一時司馬禦真想說出自己就是那個孩子,但他還是忍住了。

    身份上的差別,會使別人對他懷有戒備之心,他們之間再難以相處融洽。

    何況也沒必要說出來,畢竟自己已經迴來了。

    “過會我讓阿珠來幫忙收拾。”

    “不用,我自己來收拾就可以了。”

    屋子並不髒,稍稍打掃一下便就行了,夥房裏的碗、碟、筷子、鍋、灶都能用,隻是房裏的被褥東西用不了,放得太久,一拿出來就腐掉了。

    李族長見狀,便迴山上讓李家娘子送

    兩床被褥過來。

    “這屋子你們先瞧瞧,缺什麽就告訴我,我家裏有的就給你們拿過來,沒有的就問問其他人有沒有,總之,你們住在這裏就是我們村人,大家互相幫助。”

    當下司馬禦便開始打掃屋子,他用竹掃把掃掉屋梁上的蜘蛛網,姚荺則擦起門窗。

    “阿荺,你坐著別幹了,我來就行。”司馬禦舍不得讓姚荺幹活,這幾個月所有的家務都是他一力承擔,甚至他還要服侍姚荺梳洗。

    雖然很累,但司馬禦內心卻很開心,能照顧姚荺也是一種樂趣。

    “這點活又不累,我們一起幹,早點搬進來住。”姚荺蹲下身子擦門。

    “行,你累了就歇著。”

    四個房間,有兩個房間是內室,一間柴房,一間空房,裏麵沒任何物品,姚荺選了東廂房作為臥室。這房間開窗就能看到太陽從海麵上升起,一上午房裏都會有陽光。

    姚荺想好了,等搬進來後,便在院子裏種花,養小兔子。

    提一桶水姚荺去擦臥室的床架,這雕花床架到處是鏤空,裏麵積有許多灰塵,擦起來甚是麻煩,擦了半天也才隻擦了一小麵。

    床架的下麵是整塊的木板,姚荺拿著抹布一擦,居然發現在木板上刻著幾個歪歪斜斜的字:丙寅年午月埋入黃酒八壇於桃樹下。

    一天的時間便收拾完了,李家娘子幫著把被褥鋪到床榻上,還叫自己兒子送來了兩百多斤柴。

    “四郎,我們住在這裏,盧蜓不會又跟著我們一起住吧?”

    “當然不會,這是我們的家,又不是盧蜓的家。過會我去找盧昭,讓他們明天就迴閩州,讓盧蜓也跟著迴去,以後她就不能打擾我們。”

    今晚司馬禦和姚荺還是在原來屋子睡,這間屋子長久沒住人,需要打開窗子敞敞氣,料得海風吹上一夜,明日就能搬進來了。

    當盧蜓聽司馬禦要她明天迴閩州,當即就拒絕了。

    “那隨便你,你自己找屋子住。”司馬禦不想理她。

    “我自己找就自己找。”盧蜓哼了一聲,她根本就不想離開清水河村,原因自然是因為司馬禦,雖然司馬禦已經情定姚荺,但她仍有兩女共侍一夫的心思。

    翌日一早,盧昭便帶著眾士兵離開,臨行前勸盧蜓也一起走,盧蜓哪裏會同意,還把盧昭給罵了一頓。

    不過盧蜓是閩州刺史千金,李族長也不敢得罪她,

    就給她另尋了一間空屋,這間空屋比司馬禦那間小了一半,但住一個人還是夠了。

    司馬禦搬了新屋,李族長帶著村民過來給他炸了爆竹,慶祝他和姚荺正式成為清水河村的一員。

    本來村民還想熱鬧,但司馬禦知道他們也要收拾屋子搬下來,便將他們勸走了。

    屋子裏隻剩下姚荺和司馬禦,兩人手握手坐在床榻上。

    “以後這裏就是我倆的家,我們在這裏生兒育女。”司馬禦撫摸姚荺的麵頰,這幾個月真是恍如隔世,一切都與司馬禦當初設想的不同。

    “嗯。”

    “現在我們也有家,也該把婚事給辦了,明日咱倆就去城裏置辦婚禮物品。”

    隻有辦了儀式,他們才是真正的夫妻,也是被人承認的夫妻。

    夜裏兩人早早便睡了,隻待清早去城裏。

    不料半夜裏竟下起雨,司馬禦心急如焚,瞧這天隻怕雨水還會繼續,現在已經入春,春雨綿綿,十天半月都有可能。

    “阿荺,咱們的婚禮隻怕又要往後推了。”司馬禦隻想早些定下他與姚荺的名份,也就是他們今生的姻緣。

    “我心裏我們已經成親了。”姚荺嘻嘻地笑。

    “那不行的,有儀式別人才會承認,不然會影響你的名譽。”司馬禦將她額頭的發絲順到耳後。

    “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四郎。”

    說到這裏時門上傳來敲門聲,司馬禦趕緊去開門,來的人是李族長和李家娘子,李族長披著蓑衣,戴著鬥篷,李家娘子則撐著傘。

    “馬兄弟,屋裏可漏雨不?這屋子太久沒人住,就怕會漏雨。”

    西廂房上有一處漏雨點,但上午的時候司馬禦已經上去補了一塊瓦片。

    “還好,不漏雨。”司馬禦極是感動,這麽大的雨,難為他們兩人還惦記自己屋子會漏雨。

    “等天晴了,我們給你重新鋪一下瓦片,這瓦舊了,不行。”

    “沒事。”

    李家娘子笑吟吟地瞅著姚荺,道:“剛才聽到你們說什麽儀式,是什麽儀式呀?可是你婦人有喜啦?”

    “沒有喜,是四郎和我要成親,這雨大,他憂心不能去城裏置辦喜服,所以在這裏煩惱著。”姚荺毫不顧忌地說出來,一旁的司馬禦已經臉紅到脖子根,他比起姚荺還要害羞。

    李家娘子溜了司馬禦一眼,笑道

    :“原來是要置辦喜服啊!喜服就別置辦了,我有一套喜服,當然也就是穿過一迴,現在壓箱底有幾十年了,你們不介意,我就拿過來。”

    “不介意啊,李嫂子和李族長這麽恩愛,我若穿了你的喜服,一定也會和四郎白頭偕老。”

    司馬禦眼中放光,姚荺的話太合他的心意了。

    “阿珠,把我的那套喜服也拿出來。”李族長笑道。

    “好,紅燭我們也有一對。馬兄弟,你真應該早點說,今日晚了,明日大家來給你們賀喜。你倆什麽都不用準備,看我和老頭子來給你們辦事。”李家娘子拍著胸脯。

    司馬禦感激不盡,連聲道謝,倒讓是李族長羞紅了臉。

    “馬兄弟,你這就見外了,你幫了我們村這麽大的忙,趕走鱷魚讓我們重迴村裏,這點小事你還謝我,倒顯我不知好歹了。”

    “那就不謝,大家明天來家裏熱鬧熱鬧,吃喜酒。”姚荺眉開眼笑。

    等李族長夫婦走後,司馬禦拉住姚荺的手,道:“阿荺,你就在屋裏呆著,我去鎮上買幾壇酒迴來,明日好讓鄉親們飲喜酒。”

    “不用去了,後院的桃樹下埋著幾壇酒呢。”

    頓時司馬禦大吃一驚,忙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擦床榻時看到上麵刻的字,說是丙寅年午月埋入黃酒八壇於桃樹下。丙寅年離現在有四十多年了,李族長不是說這裏原來是一家三口人嗎?我猜應該女兒出生時,父母將黃酒埋在樹下,以待將來女兒出嫁時再將黃酒取出。”

    各地都有女兒出生時埋酒的習俗,這酒會一直存放到女兒出嫁。

    丙寅年正是司馬禦生母出生的年份,可惜外公外婆死得早,而母親又入了皇宮,料想這酒也沒有機會取出。

    “阿荺,我去挖。”頓時司馬禦大喜。

    他在夥房裏尋了鐵鍬在後院挖起來,後院沒有前院大,也隻有一株桃樹,如今桃樹有一丈多高。很快,司馬禦在桃樹下挖出八壇酒。

    他把酒壇都抱到堂屋裏,姚荺已經迫不及待地去揭酒壇上的蓋子。

    蓋子用蠟封住得十分嚴實,揭開蓋後一股濃鬱醇厚的酒香溢滿屋子,聞之便令人醉倒。

    “好香的酒。”姚荺湊到酒壇壇口嗅了一下。

    “阿荺,你想飲嗎?”司馬禦看著姚荺嘴饞的樣子。

    “嗯,我隻飲一小口。”平日姚荺是

    不飲酒的,隻是這酒實在是太香了,她不禁也想嚐嚐。

    司馬禦倒了大半碗酒,姚荺用舌頭輕輕蘸了一下便辣得眼淚都出來了。

    “好辣。”

    “還飲不飲?”

    “不飲了,辣。”姚荺舔著舌頭。

    司馬禦端起碗,先將碗中的酒在地上酒過一些,這是他外公外婆為母親所藏的酒,當然要敬酒給外公外婆,之後他才一飲而盡。

    喉嚨裏都是酒香味,僅僅隻是這少許的酒,司馬禦感覺自己要醉倒了。

    目前市麵上最長年限的酒也不過是二十年,這四十多年的酒極為少見。

    司馬禦重新將酒蓋用蠟封起來,沒想到這四十多年前的酒,竟會成為他與姚荺的喜酒,也許他與姚荺的姻緣就是冥冥中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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