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靜,司馬禦匍匐在草叢中,又大又兇的蚊子向他臉上襲擊,他卻依舊紋絲不動。

    換作常人早就去拍打蚊子,可他竟能忍住奇癢。

    帳篷的四周隻有少數士兵在巡邏,術木合大概認為不會有敵人,因此他們需要防範的反而是狼群。

    草原上的狼很多,成群結隊,多的狼群達二三十隻,少的也有十來隻。

    四個角落裏各燃著一堆牛糞點燃的火,火不大,但足夠照明。

    這時一名士兵從帳篷裏出來方便,他睡得迷迷糊糊,眼睛也不睜,撩起褲子便拉尿。

    司馬禦見機不可失,瞬間縱起向那士兵撲去,他扼住那士兵的頭往左一扭,隻聽哢嚓一響,頸骨便被折斷,兩人無聲無息地又落入草叢。

    很快,司馬禦扒下匈奴士兵的服飾換上,也裝作迷迷糊糊沒睡醒的樣子向營地走去。

    巡邏的士兵也困得很,見他穿著匈奴士兵服飾也不及多想,打趣了一句。“高車,你一夜幾次尿,要多喝點羊奶補補,不然你女人不高興。”

    司馬禦嗯嗯幾聲,不多理睬,搖搖晃晃往前。

    他在草叢中窺視許久,差不多知道姚荺和司馬措所在帳篷的大概方位,因此進入營地後徑直朝兩人的帳篷方向走去。

    營地裏麵無人巡邏,如雷的鼾聲在帳篷中此起彼伏。

    有一間帳篷安安靜靜,司馬禦在帳篷前停留,向四周看了一眼,此時無人出來,他掀開帳簾進去。

    裏麵的光線很暗,但依稀瞧到一名女子躺臥在地麵,司馬禦瞅了一眼,這女子的身形豐滿,根本不是姚荺,倒像是那個匈奴公主,他躡手躡腳又退出來。

    往前走了幾丈遠,從一個小帳篷裏出來一名女子,手裏端著一個木盆司馬禦瞅了一眼,這女子竟然是鴛鴦。

    剛才姚荺出了一身汗,鴛鴦給她擦幹汗後又換了幹淨衣裳,便拿著髒衣裳去河邊清洗。

    “姚荺一定在這間帳篷裏。”

    司馬禦的牙齒咯吱咬響,說不定他一進去就能看到姚荺和司馬措相擁臥在一起。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手起劍落,結果這對狗男女的性命。

    司馬禦氣極敗壞地挑簾進去,羊毛毯上躺著一個人,纖瘦的身形如同花株一般,幾乎不用看五官,司馬禦就斷定是姚荺。

    帳篷裏隻有姚荺一個

    人,司馬禦哼了一聲,心道:“算你運氣好,你們要是臥在一起,兩個都得死。”

    既然兩人並未同臥,司馬禦也不想殺人。

    他走近前,忽然姚荺發出一聲囈語,起初司馬禦沒聽清,但瞬間姚荺又說了一聲。

    “四郎。”

    司馬措排行第四,那姚荺是在唿喚司馬措。

    在夢中猶自惦記司馬措,可見姚荺對司馬措極為鍾情。

    司馬禦心頭火起,殺機濃濃,慢慢拔出玄鐵劍。

    劍從劍鞘中拔出毫無聲音,劍尖慢慢地指向姚荺的胸口,隻要司馬禦略微用力,劍尖向前一送就可以插入姚荺的胸口,姚荺就必死無疑。

    刺人的寒光在劍尖滴聚,這把劍殺過很多人,也曾經飲過姚荺的血。

    司馬禦惡念越熾越重,此時他已分不清自己究竟要殺姚荺的目的是什麽,隻是覺得姚荺非死不可,姚荺一死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四郎,我願意與你去任何地方。”姚荺還在說夢話,聲音柔情蜜意,極盡纏綿。

    司馬禦簡直忍無可忍,正要結束姚荺的性命,但轉瞬間他想到,姚荺還在夢裏與司馬措相會親熱,若這時殺了姚荺,姚荺死得甜甜蜜蜜,沒一點痛苦遺憾,這倒是便宜了姚荺。

    因此,要叫醒姚荺,可不能讓她在夢裏快快樂樂地死。

    司馬禦兇狠地去推姚荺。

    姚荺被推醒了。

    她睜開眼看到麵前的黑影,立即感到凜烈的殺氣。

    光線很暗,雖然姚荺也沒看清麵前人的五官,但同樣認出司馬禦。

    這個男人終於又追來了。

    “姚荺,你該死,竟敢背著本王與司馬措私逃。”司馬禦咬牙切齒,此時他才有機會質問姚荺。

    “我不過是和我夫君離開家鄉而已。”姚荺輕描淡寫。

    劍光一閃,霎時冰涼的劍橫在姚荺的脖頸上,司馬措盡量壓低聲音,道:“說,你與司馬措有沒做出醜事?”

    “我與我夫君做任何事都是天經地義。”

    “好一個天經地義,這麽說你現在也不是處子之身,那本王殺了你。”司馬禦氣壞。

    姚荺歎了一口氣,道:“十六叔,你是歡喜上我了嗎?”

    耳畔如同驚雷響徹,司馬禦頓覺腦中一片空白,良久他才迴過神,惡狠狠地道:“本王會歡喜一個殘

    花敗柳之身嗎?姚荺,你別以為你有幾分姿色,就以為本王會中意你。本王就隻是想讓你和司馬措永遠沒好日子過,你用不著自作多情。”

    這個問題趙常侍也問過,但司馬禦否認了。

    他想殺姚荺,既然想殺這個女人,又怎麽可能會歡喜這個女人。

    姚荺沉默不語,自從她醒來就在想脫身之計,如果大聲喊,那她一定會被司馬禦刺個透心涼。

    帳篷的中間吊著一根繩子,這繩子是用來固定帳篷,隻要伸手一扯繩子,帳篷就會坍塌。

    姚荺強撐著起來,頭暈乎乎的,幾乎站立不住,她向帳篷中間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既然十六叔不歡喜我,那何須在意我是否是處子之身。”她故意用言語引開司馬禦的注意力。

    “本王就是要讓你守活寡。”司馬禦的每個字都是咬著牙說出來,果然他的注意力和情緒都被報複的快感籠罩。

    姚荺已經走到那根繩子下,猛地伸手一拉繩子,隻聽轟地一響,帳篷倒了。

    兩個人都被壓在帳篷下,好在行軍用的帳篷不重,姚荺用盡全力往外爬。

    “阿荺。”

    姚荺聽到司馬措的聲音,頓時精神一振,現在她與司馬禦都被壓在帳篷下,料得司馬禦一時半刻也殺不了自己。

    帳篷一倒,聲音便驚動司馬措,他的帳篷就在一丈遠的地方,但他剛出來就看到一道人影從倒塌的帳篷裏鑽出,速度快如閃電,瞬間便消失了。

    司馬措心下大驚,那人的身形即使是化成灰也認得。

    他心中直道是姚荺已被司馬禦所殺,悲涼、哀傷、痛苦、憤怒、仇恨,各種心緒湧上心頭。

    “阿荺。”

    鴛鴦端著剛洗幹淨的衣裳迴來就看到帳篷倒了,頓時哭得稀裏嘩啦,扔下盆子便去拉帳篷。

    “快把帳篷拉開。”赤月也急了。

    十幾個士兵拉著帳篷的一角往外扯,帳篷已經散了架,很快就被拉開了。

    姚荺靜靜地趴在地上,司馬措衝過去扶起她的身體。“阿荺。”

    “二娘。”鴛鴦哭著上氣不接下氣,跪在她的身邊道:“我不應該去洗衣裳,我就應該陪著你。”

    姚荺睜開眼,帳篷倒下來時砸到她的額頭,額頭被劃拉出一條口子,流了不少血,眼睛裏也有血,粘乎乎地睜不開。

    司馬措用袖子擦著她額頭上的血,

    急切地唿喚她的名字。

    “我沒事。”

    姚荺笑起來,她還活著。

    司馬措不由分說抱起姚荺踏入自己那間帳篷,把她放在羊毛褥子上。

    “我去打水來給二娘洗臉。”鴛鴦鬆了一口氣。

    給姚荺洗淨臉後,司馬措才給她傷口灑是金創藥,他瞧著姚荺的麵色更蒼白,不禁心疼極了。

    “你別難過嘛!我不是還活著。”姚荺伸手撫摸他的麵頰。

    “司馬禦,我恨他,我一定要殺了他。”司馬措握緊拳頭,怒火熊熊,以前他還有留戀幼時與司馬禦的情義的時刻,現在隻有刻苦銘心的仇恨。

    鴛鴦跪在姚荺身畔,一句話不敢說,今晚的事竟然是司馬禦要殺姚荺。

    她咬著嘴唇,眼中滿是淚水。

    偏偏她歡喜的男人,卻要傷害她最關心的人。

    “阿荺,以後夜裏我就在你身邊,你不要害羞。”司馬措眼神深沉。

    姚荺蒼白的麵孔上起了淡淡的紅暈,司馬措的這句話就是表明日後他與她同臥一榻。

    赤月掀簾進來,她端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羊奶,遞給司馬措道:“漢人叔叔,你喂她飲羊奶,她流了很多血,飲羊奶滋補好得快。”

    司馬措握起小木勺,舀了羊奶,他輕吹了幾口氣,才喂給姚荺飲用。

    姚荺失血過多,口裏特別渴,沒一會就把一碗羊奶飲完。

    “漢人嬸嬸,你要是天天飲羊奶,包管身體像我們匈奴女子一樣強壯,一天日行百裏。”

    “赤月公主,謝謝你。”

    “剛才是怎麽迴事?帳篷怎麽倒了?”赤月感到奇怪。

    “是我拉了固定的繩子。”

    “你為什麽要拉那根繩子?”赤月更奇怪了。

    “司馬禦在帳篷裏,他要殺我,因此我才拉了那根繩子。四郎,你看到司馬禦沒有?”

    “我聽到聲音出來,就看到他逃走了。”

    赤月蹙著眉頭,道:“那個西什麽王居然一路跟著我們,真是太過份了,要是讓我看到他,我就讓術木合打死他,把他五馬分屍,將他的肉一條條地割下來喂鷹……”

    鴛鴦忽然大哭起來,捂著臉跑出帳篷。

    “她怎麽了?我又沒說她。”赤月一頭霧水。

    “赤月公主,以後別當著鴛鴦的麵說

    了,鴛鴦很中意司馬禦。”

    “什麽?”赤月伸手指向帳篷外,道:“她歡喜那個西什麽王呀?像那個西什麽王的,我們匈奴多的是這種男人,她要是中意,等到了匈奴,我就幫她配一個漢子。”

    鴛鴦跑到帳篷外小聲地哭。

    不遠的地方司馬禦依舊匍匐在草叢中,他料準匈奴人不會追,因此並未逃遠。

    他心中甚是悔恨,今夜沒能殺了姚荺,以後姚荺與司馬措的感情會更深。他想起姚荺在夢中的囈語,忽然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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