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還是昨天熱身子浸了冷水著了涼,今日頭暈腦脹,遲遲不願意起來,肖大嫂給她煎了一碗生薑糖水。

    姚荺看著她飲了一大碗才放心,囑咐她在屋子裏躺著出出汗,自己便與肖大嫂去山腳下看村民們挖陷阱。

    順著昨夜來的方向出村,到了那座拱形石橋,石橋下懸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

    “這把劍從我們祖上來這裏就有,一直掛在橋下。”肖大嫂笑道。

    “應該是鎮河之劍,料想這條小河夏秋之時會洪水泛濫。”

    肖大嫂啊了一聲,道:“對喲!我們老祖宗剛來時,覺得橋下掛一劍不吉利,想要把劍給摘了,偏生來了一個老道士。那老道士和你說的一樣,說是鎮河之劍,防止洪水泛濫。”

    這西太行山雖不像南太行四季雨水豐潤,但夏秋之時雨水仍是較多,山中有數條溪水,一旦暴雨便易釀成山洪,向山下衝積。

    肖家村在西太行山群峰之下的盆穀裏,如果有山洪就有被淹之憂。

    肖大嫂歎了一口氣,道:“但是這道士也說了,這把劍不利村裏的子孫,煞氣太重,我們村男丁少,每家最多隻能生一個男丁,大多隻能生女兒,數年下來竟是女多男少。後來我們村就想法招女婿,但男丁還是稀少。”

    “這道士可說有解決之法?”姚荺聽得稀奇。

    “道士說,這把劍旁人也取不了,若不是天下最尊貴之人斷不能取。村裏也有人不信邪,偏要去取劍,結果被河水衝走了,就再也沒人敢動那劍。”

    “那要是取了劍,沒有鎮河之劍,這洪水會不會泛濫?”

    “道士說了,隻要那世上最尊貴之人取走劍後,用他的一縷發絲和指尖血澆鑄在銅中,鑄一尊他的全身像置於橋上便可。”

    姚荺陷入沉思,天下最尊貴之人便隻有當今天子。

    山腳下擠滿了人,不光有男人,女人和小孩子都有,大家都來看挖陷阱捉老虎。

    當姚荺來了後,大家就都在瞧她,婦女和孩子們圍著她轉。

    肖大嫂興奮地跟大夥講,就是這位女郎出的捕虎的主意,頓時大家看她的眼睛又多了幾分敬意,拉著姚荺去自家裏飲茶吃飯。

    “謝謝大家。”

    村子裏的人太熱情,姚荺一一道謝,隻惜手裏頭無散碎銅板,不然就發給小孩子們做見麵禮。

    “四郎

    。”姚荺終於看到司馬措,他脫了外衣,拿著鋤頭和鄉民一起挖陷阱。

    “阿荺。”司馬措滿頭滿臉的汗,胸腹背上流下晶亮的汗漬。

    姚荺掏出絹巾給他擦汗,柔聲道:“累不累?”

    “不累。”司馬措笑得很開心,他雖從未做過這種活,但皇室中的男子自幼也是習武和騎射,並不是弱不禁風沒有體力。

    和村民們一起幹活,說說笑笑,體驗從未有過的人生,司馬措雖有少許的累,但也能堅持下得下去。

    “我迴去給你拿水來。”

    “不用了,那邊就有,誰渴了就去飲。”

    草地上擺著幾個大茶壺,旁邊放著十來隻碗,有幾個村民正在飲水,他們飲完後,就有其他人用他們飲過的碗倒水,然後一口飲盡。

    姚荺心中感歎不已,司馬措極愛幹淨,沒想到居然會用別人用過的碗飲水。

    “餓不餓?”

    “不餓,我吃了四個大饅頭。阿荺,這裏熱,又曬,你還是快迴去。你看,你都快黑了。”說著,司馬措又跳到坑中去掘土。

    坑穴挖了半丈多深,料得到今日夜裏便能將坑穴挖成。

    姚荺望著司馬措的後背,汗水被陽光一照發出耀眼的光芒,那個後背光亮得像鏡子。

    呆了一會,姚荺就熱得不行,太陽曬得頭暈,又惦記著鴛鴦,便和肖大嫂往迴趕。

    鴛鴦還躺在床榻上,麵色潮紅,姚荺伸手一摸竟是極燙,再摸她身上皮膚幹燥。

    “她這汗沒出來,毛孔堵住了,洗個熱水澡把毛孔打開,出了汗就好了。”說著,肖大嫂便去燒了一大鍋熱水。

    扶著鴛鴦洗了熱水澡,肖大嫂拿了個瓷湯勺給鴛鴦刮痧,從頸部刮起,一直刮到腰下。

    姚荺瞅著鴛鴦的後背被刮出條條紫痕,便道:“鴛鴦,你疼不疼?”

    “疼才好,就是要疼。”肖大嫂道。

    刮完痧後鴛鴦又飲了一碗生薑糖水睡著了,姚荺便守在床榻前照顧她。

    中午時肖大嫂做了飯送到山腳,據說村裏的女人都準備飯菜送到那裏,一時屋子裏隻剩下姚荺和鴛鴦。

    太陽落山時鴛鴦醒來,姚荺伸手摸她的額頭,額頭沒有之前那麽燙,身上的衣衫也略有些濕,姚荺趕緊給她擦幹身子,換上幹淨的衣裳。

    “殿……姚二娘,你對我真好。”鴛鴦抿著唇笑。

    “不對你好對誰好呢,以後行事別再急躁了,不然又得生病。”姚荺倒了水喂給鴛鴦飲用。

    鴛鴦吐出一口氣,道:“感覺好無力,我真是沒用,就是洗個冷水澡也洗病了,這還是大熱天。”

    “雖是大熱天,但這山裏水涼,熱身子陡地遇到涼水,寒氣進了體內就著涼了。鴛鴦,你餓了吧?我給你煮點粥吃。”姚荺給她擦了臉,便去夥房裏煮粥。

    等粥煮好後,姚荺又炒了兩碟山野菜,一起端到房中。

    “我可不會炒菜的,不好吃不要怪我。”姚荺笑道。

    果然,鴛鴦嚐了一口鹹得不能入口,另一碟菜又炒得太淡了,她幹脆把兩碟菜放在一起,用筷子攪拌後,鹹淡適中。

    退了熱後,鴛鴦精神好轉,勉強吃了一碗粥,之後又躺下了。

    肖大嫂一直沒迴來,直到月上柳梢頭時,姚荺聽到屋外的說笑聲,趕緊出屋相迎。

    “阿荺。”司馬措喜孜孜握住她的手。

    “累了吧。”姚荺伸手去擦他臉上的汗。

    “坑穴挖好了,我們還在坑穴下麵插上削尖的竹釘,這樣老虎墜入坑穴中時就會被竹釘刺傷,也省去我們許多力。”

    “太好了,那明日就可以引老虎下山了。”姚荺見他高興,自己也很開心。

    眾人才在堂屋裏坐下,肖大嫂著手準備飯,一名六十多歲的老者提著兩條魚進來。

    “大勇,我在河裏打了兩條魚,你煮給咱們客人吃,好生招待。”

    肖大勇趕緊接過魚,向那老者道謝,等那老者走後才告訴說是隔壁的肖伯,這肖伯老伴去年過世了,膝下沒有子女,平常都是村民照應著。

    “趕緊拿去煮魚湯。”肖大勇把魚遞給肖大嫂。

    兩條魚估計有七八斤重,肖大嫂煮了一大鍋,真是滿室飄香,令人聞之便流口水。

    肖大嫂先用碗盛了兩碗,將鍋裏的魚湯倒入木盆中,道:“你們先吃,我把這碗魚湯給肖伯拿去,另一碗給那位病著的小女郎。”

    姚荺盯著她的背影,這個村子雖不富裕,但村民之前卻很友愛互助,沒有爾虞我詐,實屬難得。

    肖大勇給司馬措和姚荺也盛了兩碗,笑道:“趕緊趁熱吃,涼了就腥了,我們這條河裏的魚可鮮了。”

    “等大嫂迴來一起吃吧。”

    “不用等,我家那個婦

    人是走到哪裏說到哪裏,沒一刻鍾是迴不來的。”

    姚荺笑了,肖大勇兩夫婦很恩愛,他們之間說話就像親人一樣隨意。她低下頭,雙手捧起碗,飲了一小口魚湯,果然味道鮮美。

    “真好喝。”姚荺讚道,她又嚐了一片魚肉,肉酥汁滑。

    司馬措也飲了一口魚湯,但他不習慣讚美,隻與肖大勇一邊飲酒,一邊聊起捕虎的事。

    三人一直吃到木盆裏的魚湯冷卻,肖大嫂還沒有迴來。

    “這婦人真是的,說起話來就忘記吃飯,我去找她迴來。”肖大勇嘀咕,似是埋怨,臉上卻是含笑。

    他剛起身,從屋外卻傳來一聲尖叫聲,“老虎進村了。”

    霎時虎嘯聲傳來,驚天動地,桌上的碗碟竟然震出一兩寸遠。“糟了,我家那婦人……”肖大勇從牆角拿了鋼叉就往屋外跑。

    司馬措見狀忙按住姚荺的手,道:“阿荺,你就在屋裏別出來,把門關緊,我出去幫肖大哥。”說著,他背起弓箭追出去。

    姚荺滿麵愁容,還沒開始引老虎下山,老虎就提前進村了,豈不是那個捕虎陷阱也用不上。

    鴛鴦在屋裏嚇得瑟瑟發抖,她家鄉是在山下,山中也有猛虎出沒,吃了不少村民,後來是官府請了二三十獵戶才把那隻虎抓住,但是獵戶也傷了好幾個。

    姚荺緊鎖了門,又找了一根木棒握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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