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家的路上,夏末沒有哭鬧,也沒有像早上那樣拿車上的東西出氣。她安靜地坐在副駕上,頭靠車窗,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繁華的街景,手裏死死地拽著尹廣介的項鏈,生怕被誰搶了去。東京對她而言沒有意義,她不屬於這裏,隻屬於身邊那個傷害她的男人。看到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夏末想:那些人為什麽總是把幸福的笑容掛在臉上呢?他們就沒有遇到一件難過的事情嗎?難道全世界隻有她在傷心?不公平!她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為什麽要被人傷害?眼淚像奔騰的洪水不斷湧了出來——奇怪,她幾乎每天都會哭,怎麽淚水就是流不幹呢?她好想好想一次就把所有的眼淚流盡,這樣以後就不會再哭了。沒有眼淚就不會難過了吧?至少別人也看不出她的悲傷。她用手蒙住了雙眼,一個人默默地流淚。

    尹廣介伸手想摸摸夏末的頭,哄哄她,結果被她打掉了,“走開!不許碰我!”

    “夏末,我……”

    聽到尹廣介的聲音,夏末立刻捂住耳朵,大喊:“我不聽!我不聽!!!壞蛋,你是壞蛋!!!”

    尹廣介不再說話,一路上默默地開車。

    夏末靠著車窗,開始大聲哭,似乎真的要把眼淚都流幹。她知道,現在可以肆無忌憚地對尹廣介發脾氣,但是那又代表什麽呢?其實每次都是這樣跟他生氣,哭啊、喊啊……他都會好好哄她,抱她,保證以後不會再欺負她了。她知道他在撒謊,一直都在撒謊,可是她還是必須原諒他,聽他的。他們之間的戰爭,一開始她就輸了。她好恨,好恨他!更恨自己!

    “夏末,我們到了。”

    夏末沒有理尹廣介,隻是發呆,淚水一直從眼眶裏往外流。

    尹廣介用手拭去她的淚,她沒有抗拒,或者根本沒有感覺到,最近她常常這樣,這是她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多麽無奈,她太過脆弱,沒有能力去阻止別人來傷害自己,隻能假裝感受不到。

    尹廣介輕聲地說:“夏末,我們到家了。”

    不想看到他,夏末閉上了眼睛。

    於是,尹廣介打開車門,把夏末抱下了車。她沒有掙紮,知道怎麽掙紮也沒用。

    他牽著她走進別墅,然後他把她緊緊抱住。她就一直站著,手裏緊緊地拽著項鏈,一直拽著。他捧著她掛滿淚痕的臉,“夏末……”

    她聽不見他的聲音,空洞的眼神裏倒映著他的臉,那是熟悉的臉、模糊的臉。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項鏈上,決不能讓別人奪走它!那是她唯一可以擁有的!

    尹廣介看到她手裏的項鏈,想幫她戴上。當感覺到他在掰開她拽著項鏈的手時——此刻她什麽也感覺不到,除了項鏈,項鏈!——夏末突然大喊:“它是我的!是我的!”

    尹廣介輕撫她的臉,說,“我知道,沒有人要把它奪走。”

    夏末頓時被壓抑的怒火燃燒了,“騙人!!!你想把它送給瑪麗莎!”

    “不!我們剛剛是開玩笑的,除了你,我不會把它給任何人。”

    “開玩笑?我有那麽可笑嗎?——對啊,在你們眼裏,我就是很可笑對吧?!是誰把我變成這樣的?是你!你把我變成了娼婦,變成了你的妓女!你糟蹋我,然後再把我展示給全世界的人看,讓他們看看我到底有多麽肮髒!你讓所有的人都來踐踏我的尊嚴。怎麽樣,我夠不夠髒?你玩膩了嗎?隨時要扔掉對吧?哈哈哈,我是多麽可笑!哈哈哈……”

    夏末的每一句話仿佛銳利的鋼針紮進尹廣介的心裏,讓他痛苦萬分。他摟住她說:“對不起,對不起!不要再說了……”

    夏末委屈地哭了,“嗚嗚嗚……可是你不能把項鏈給別人,它是我的,是我的!瑪麗莎什麽都有,而我隻有項鏈,為什麽她還要拿走我的東西呢?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你們太壞了!”

    “對不起!”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不能給別人!你的項鏈,你的錢,還有你的大房子……。它們都是我的,不能給任何人!可是如果,”夏末突然被腦中的一個假設嚇住了,她顫抖著說,“如果我被你玩膩了,就會被扔掉,這樣我還是什麽都沒有!你怎麽能把我變得這麽悲慘呢?我好恨你,恨死你了!”

    尹廣介搖搖頭,向她保證:“不會,我不會拋棄你。沒有你,我不能活著!我的一切都給你,我隻要你!”

    “騙人……嗚嗚嗚……你一直都這麽騙我……。”

    尹廣介雙手撫摸著夏末的臉頰,堅定地說:“真的!你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即使我死了,也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夏末看著尹廣介,手指輕輕地觸碰他的嘴唇,對他說:“要是我比你先死呢?你會不會和我一起死?”

    “會。”

    夏末展開了一抹淒涼的笑,她竟然連死都要做他的鬼!好吧,無所謂了,反正在這個世界上,她也隻有他。

    “尹廣介,你可別忘了今天的承諾,否則我就和別的男人上床。”

    自從那天以後,夏末就很少出門,也很少說話。雖然她生活在東京,卻對這個城市一無所知,甚至一個人在別墅區裏散步的時候都經常迷路。她徹頭徹尾地成為尹廣介的洋娃娃了,如果被他扔到一邊,就什麽都不是了。從不跟陌生人交流,也不懂怎麽交流,她隻知道和尹廣介說話,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她什麽都依賴尹廣介,什麽都聽他的,他不喜歡的事情她就不做,他不喜歡的衣服她就不穿,他不喜歡她經常發呆,她就不在他看得見的地方發呆……

    她完全喪失了獨立生活的能力,離不開尹廣介。同年齡的少女在做什麽,或者應該做什麽,她全都不知道。她已經完全被封閉在尹廣介為她建造的象牙塔裏,她的天空就是尹廣介的懷抱,她的視線就是尹廣介的喜好,她的風景就是尹廣介的財富。“夏末”兩個字一文不值,而尹廣介的“夏末”卻是無價之寶,她不能不愛尹廣介!越是依賴他,就越沒有安全感,越是沒安全感就越不能離開他。但是決定權不在她的手上,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依然經常哭鬧,沒有來由的就一個人哭。他問她怎麽了,她就說他要離開了,肯定是他要丟下她了,所以她才哭的。他抱著她,吻她,告訴她不會發生那種事。後來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她的行為越來越極端,甚至經常惹他生氣,故意做他討厭的事情。他阻止她,她就哭啊、喊啊,使勁捶打他,那是不受控製的恐懼、憤怒和宣泄。她越是依賴他,就越恨他!

    尹廣介把夏末寵上天了,幾乎什麽都依著她。這是他的夏末,他是她的全世界,她為他而活著,她清澈的眼眸裏隻存在他的倒映。他的空虛被她填補,寂寞被她融化,他不再沒有安全感,因為他不會失去她,他主導著一切。他變成了她的牢籠,他的臂膀將她與外界完全隔絕;在這個狹小的世界裏,他讓她任性,縱容她的喜怒無常,讓她恨他,但是不管她怎麽恣意妄為,怎麽向他無理取鬧,最後一定是她投降,因為她根本不能離開他。他喜歡蒼白的她、冰冷的她、無助的她、脆弱的她,隻要一離開他,她就立即枯萎——那是他的夏末,他們一直都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夏末幾乎占據了尹廣介的全部生活:他的思念,他的靈魂,還有他的音樂,他那一直纏繞在小義身影上的思緒已經被夏末剪斷。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不再記得小義的臉,他的眼前隻有夏末,他的夢裏隻有夏末,他那孤獨、黑暗的世界裏隻有夏末……夏末成了他源源不斷的靈感:她純淨的微笑,甜蜜的嘴唇,清澈而空洞的眼神,長長的睫毛,芳香的發絲……被他變成了一個個生動的音符,跳躍在一張一張的五線譜上;美妙的身體,光滑的皮膚,冰涼的觸感……時而被他瘋狂而扭曲的情感化成孤注一擲、 執著、狂躁不安的旋律,時而又是那深沉,頹廢的歌聲,傳達出尹廣介如吸食大麻一樣,醉仙醉死而又絕望的愛。夏末不再是小義,他不再是從前的尹廣介。不久之後,瑪麗莎的新專輯《princess》橫空出世,這被媒體和音樂人評論為尹廣介的轉型之作,甚至被譽為天才的佳作。沒有了sea時代的叛逆和狂妄,也拋棄了近兩年孤單冷漠的格調,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烈、複雜而難以言明的情感:始終揮之不去的恐懼,奮不顧身的執著,不可自拔的淪陷,頹廢,呐喊,嘶吼……

    這不僅符合時下青年躁動不安,憤怒又無奈的情緒,而且恰好創新地契合了最近流行的北歐歌特金屬風格。尹廣介和瑪麗莎被《princess》帶入了事業的新階段:“crazy for you”、“my pity princess”和“i love your tears”長期在大大小小的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各大媒體、采訪爭相邀約……瑪麗莎出色的詮釋也將她推上了樂壇新天後的寶座。當人們還沒來得及這股狂熱中清醒過來,尹廣介的音符又開始跳動在瑪麗莎的歌喉裏,從而傳唱在大街小巷。他漸漸成為了亞洲新一代的音樂教父,各種讚譽、獎項紛踏至來;他的歌曲成為了音樂雜誌討論的熱點,他的行蹤更是娛樂八卦的頭條,他的衣著引領時尚,他複雜的身世更是被記者添油加醋,寫得極具戲劇性;他的崇拜者為他的歌曲尖叫,女人被他神秘冷俊的外表迷倒,隨之而來的是源源不絕的名譽和財富……尹廣介與瑪麗莎一直以來曖昧不明的關係又被老生常談。一開始,瑪麗莎被公認是尹廣介的寵兒,他的靈感來源。除了專輯《princess》,其他大多數單曲也都由瑪麗莎演唱。似乎隻有她的歌曲是由他親自寫的,隻有她的新專輯由他親手製作。瑪麗莎被很多圈內歌手羨慕,是狂熱女歌迷嫉妒的對象。雖然得不到本人的迴應,但是尹廣介和瑪麗莎儼然已經成為是全世界供認的最佳情侶。狗仔隊狂熱地追蹤報道他們的“戀情”,但是除了在一些公開的宣傳場合上能看到兩人同台的身影,根本拍不到他們私下親密的照片。除此之外,尹廣介漸漸地退居幕後,完全放棄了歌手的身份,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很少再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中和記者的閃光燈下。縈繞在人們耳邊的隻有他那一首首激情、頹廢、深沉的歌曲……瑪麗莎事業如日中天,歌聲依舊;尹廣介的名字越來越響亮,他的神秘反而更增添了他的魅力。人們頻頻猜測著他的靈感到底來自哪?

    不是瑪麗莎又是誰呢?幾乎所有人都願意相信,風流的尹廣介找到了他的princess,他為她而改變,為她而瘋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越痛苦越快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奇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奇克並收藏越痛苦越快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