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南跛著腿失魂落魄的走在深夜無人的大道上,麵容枯槁,目光呆滯。

    林知南攥緊手指,藏在懷中的錢像一把火燒著他的肚子,將他燒得血肉模糊。

    至少弟弟有救了,林知南拚命安慰自己,就算沒有林偉,這些錢也夠弟弟維持生命。

    沒關係,隻要弟弟活著就好。

    林知南在路過街邊櫥窗時轉頭看了一眼,被鏡子裏那人的慘狀嚇到。

    他胡亂抓了抓頭發,扯扯衣服,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

    正當他轉身繼續走的時候,迎麵走來幾個勾肩搭背的醉漢。

    醉漢們一個比一個身材魁梧高大,渾身散發著酸臭的酒氣,笑嘻嘻地攔住了林知南的去路。

    “站住!”一人扯住林知南的衣領,強迫他站在他們中間。

    本就掉了一顆扣子的襯衫衣領被扯開,醉漢們看到林知南身上的痕跡,互相看了一眼。

    為首的醉漢向林知南啐了一口,搓搓手心,“操,丫是個野兔子!”

    一句“野兔子”讓他的同伴們興奮起來,一夥人越圍越近,開始動手動腳。

    林知南目測了一下醉漢們的數量,遍體發寒──如果被這群人捉住,絕對會弄死。

    正當林知南考慮怎麽逃跑的時候,一個尖銳的聲音喊了起來:“嘿!他懷裏有錢!”

    “看來是個剛完活兒的野兔子……他奶奶的,老子嫌髒,你們玩吧……”

    不等那裏說完,一名醉漢一腳踹在林知南的腰上,提著褲子就要上。

    錢……林知南忽然想到了逃跑方法。

    他顧不得疼痛,手摸到懷裏,抽出一遝紙鈔,迅速向反方向扔去。

    沒人會拒絕錢,何況是一群喝高了的醉漢。

    看著那群人像見到骨頭的餓狼一樣掠過自己撲向紛飛的鈔票,林知南來不及穿好衣服,抱著剩下的錢撒腿就跑。

    有幾人反應過來,高喊著:“那小兔子跑了!”

    可是沒人拒絕金錢的誘惑,都爭先恐後地彎著腰拾錢。

    林知南一直跑到了市中心醫院附近才敢稍微停下喘口氣。

    他能感覺到腳底的血已經幹涸,碎玻璃深深刺在了肉裏。

    林知南仰頭看看就在不遠處的中心醫院,醫院大樓亮著燈,醫生和護士在裏麵忙忙碌碌。

    林知南想,如果自己當年能夠堅持理想,現在會不會好一些?至少,腳底的碎玻璃還是可以簡單處理的。

    可惜林知南被嫉妒心和猜忌心極強的林偉斷了學醫的路。

    他唿出一口寒氣,踉踉蹌蹌的走向中心醫院。

    手機鈴聲響起的突然,林知南看到屏幕上“宋阿姨”三個字,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顫抖著手接通電話,林知南僵硬著聲音問:“……宋阿姨,有什麽事……”

    “小寧,小寧他,他忽然說眼睛看不到了……我出去了一會兒,他從樓梯上摔了下去,現在在icu……”

    眼睛看不到,是白化病病情惡化的標誌之一,林知南迅速眨了眨眼睛,大腦一片空白。

    “哎呀怎麽辦啊……”宋阿姨啜泣的聲音裏充滿了自責。

    林知南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也不好指責宋阿姨,他隻好說:“等我,我馬上到。”

    說完,林知南掛斷了電話,四處望了望,沒看到一輛出租車。

    這個時間打車確實很難,但這是醫院附近,林知南決定放棄先去醫院取碎玻璃,繞到住院部的後門,果然看到幾輛空閑的出租車。

    敲敲車窗,一個大漢睜眼瞥了林知南一眼,估計看他一個人,不像剛剛出院的,揮揮手,讓他別來擾人清夢。

    林知南隻能去敲後麵出租車的車窗。

    他一連敲了幾次,好不容易有個司機清醒著,打算帶他走,住院部鐵門打開,一個滿臉淤青,腫著一隻眼睛的女人被男人攙扶著走出來,見有出租車,男人三步並作兩步小跑過來坐了進去。

    林知南一愣,“這是我……”

    “你什麽你!”男人滿口唾沫星子,推搡了林知南一把,伸出頭對女人,“媳婦兒!快上來!”

    女人滿臉歉意,不住地彎腰道歉,“……實在是對不起,我家這個就這樣,他不懂禮貌,對不起……他喝多了……”

    林知南連忙攙扶住女人,彎腰聽她講話。

    如果是平時,林知南是不屑和他們爭論的,可是他現在急著去看望林寧,隻有這輛車肯送他去療養院。

    “抱歉,我也很需要這輛車,我真的有急事……”

    “誒我說你這年輕人怎麽這樣?多少輛車,你非得跟我們搶一個?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兒呢?你看看我都傷成什麽樣子了?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們?”

    女人突然爆發的指責讓林知南怔住了。

    過路人的冷眼旁觀也慢慢變成了指責。

    “我沒有不體諒您,可是這輛車明明是……”

    女人指著林知南的鼻子,又指指車上的男人,“明明怎麽樣?明明怎麽樣?!我男人現在坐在車上!你在這兒空口無憑的爭辯什麽?!”

    林知南眼睜睜看著女人坐上車,和男人洋洋得意的揚長而去,沒有一點辦法。

    他在學校和社會上所學到的修養,內斂,禮貌,在蠻橫麵前,一文不值。

    林知南扣扣手指,身體像被風穿了個大窟窿,從內到外都冷颼颼的。

    林寧還在等自己,林知南晃晃身體,咬緊後槽牙,掏出手機,準備用僅剩2%的電量打給白皓。

    一聲刹車,林知南身旁刮過一陣清晨的風。

    他轉頭,身側的悍馬車窗緩緩落下,方歲桉的臉出現在林知南麵前。

    方歲桉打量了林知南一眼,歪歪頭,“上車吧,去哪兒我送你。”

    林知南看到方歲桉便想到了幾個小時前混亂的場麵,他避開方歲桉的眼睛,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

    方歲桉被拒絕也不氣餒,他停穩車,從車上跳下來,走到林知南身邊攥住了他的手腕,向後一拉。

    “就是看你可憐,別多想!”方歲桉把林知南塞進車裏,關緊車門,“你老老實實的,比什麽都強。”

    林知南看了眼方歲桉,擔心弄髒他的車,身體慢慢前移,隻坐了後排座椅的邊緣。

    方歲桉觀察到林知南的動作,歪了下頭,沒說什麽。

    去療養院的路上暢通無阻,方歲桉抽著煙,隨口問:“那什麽,你和陸雲起那小子什麽關係?”

    林知南這才知道方歲桉並沒有認出自己。

    他搖搖頭,“……沒什麽關係。”

    隻是互相討厭和憎恨罷了。

    方歲桉看出他沒說實話,“嘖”了一聲,撇嘴,“你們一個兩個的,天天打啞謎!”

    掃了眼後視鏡,方歲桉繼續說:“好心提醒你,聽說陸雲起有喜歡的人,他喜歡人家好幾年了,床伴的話,聽話乖巧的比較討喜。”

    “看你幹幹淨淨的,應該合他口味才對……”

    幾乎每個陸雲起身邊的人都提醒他,陸雲起有喜歡很久的人,讓他別再癡心妄想。

    可是他不信邪,偏要留在陸雲起身邊等待個解釋。

    他天真的以為,兩人還有僥幸破鏡重圓的機會。

    當陸雲起親自把他送給別人的時候,林知南才明白,兩個人自多年前分道揚鑣後,就再也沒有複合的機會了。

    是他不知深淺,非要試探。

    林知南的目光落在掌心的血跡上,點點頭,“我知道了。”

    我會乖乖的,不再讓陸先生生氣。

    我不會再任性了。

    ──

    陸雲起的車停在陸家老宅外,車內點點煙光明滅,此刻已經是上午八九點鍾。

    他仰麵在座椅上,打開天窗,清新的空氣湧了進來,隨即記憶中漫天的繁星隨著無雲的天空中鋪散開來。

    “……不然我給你講小王子的故事?”一聲帶著倦意的詢問鑽出陸雲起的腦海。

    陸雲起自言自語迴了句:“好啊。”

    記憶裏溫柔的聲音將故事娓娓道來。

    隨著故事的描述,陸雲起眼前似乎出現了當年的場景──

    林知南穿著簡單的淺色棉麻衫,斜倚在床邊,陸雲起的臉頰通紅,額頭上貼著退熱貼,原本就意識昏沉的他,扯著林知南的衣服不許他離開,非耍無賴讓林知南給他讀故事。

    林知南拿他當弟弟,隻能答應了這無厘頭的要求。

    如果時間凝固在那一刻……

    陸雲起的手撐住額頭,重重歎了口氣。

    他不是個心軟的人,也不吝惜表達愛恨,從下麵爬上來的這些年裏,能在他手下死裏逃生的人並不多。

    林知南就是最大的意外。

    陸雲起走進別墅前廳,傭人們各司其職,他環視一周,沒找到林知南的聲音,剛剛熄滅的火氣又蹭地躥了上來。

    他剛想開口詢問管家林知南的去向,卻看到老管家向自己走來,表情有些猶豫。

    “他沒迴來?”

    老管家為難地看了眼樓上,說人在上麵,狀況不太好。

    陸雲起點頭,讓老管家離開了,自己抬腳向樓上走去。

    靠近主臥門口時,陸雲起忽然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態度麵對林知南。

    他想讓林知南難過,想讓他體驗自己當年遭受的痛苦和絕望,可當他真正看到林知南毫無生機的樣子時,又開始心軟。

    手在門把手上放下又抬起,一連幾次,陸雲起最終還是下定不了決心。

    正當他無比糾結時,房門從裏麵被人打開。

    林知南站在門口,微垂著頭,眉眼溫順,身上穿著陸雲起前一陣子買給他但他一直不肯穿的蕾絲睡裙,黑色發尾下露出白皙的後頸。

    林知南的目光望著林知南腳下的地板花紋,輕聲說:“老公,您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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