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東方的天際晨曦初露,馬背上佩劍的少年踏著曙光而來,晨風吹拂他玄色披風,宛如天神降世。

    後麵的精騎手裏,都提著血跡斑斑的人頭。

    以至於山間清新的空氣,登時夾雜了濃烈的血腥之氣。

    劉將軍站在大營門口,怔怔的望著這一幕,不知為何,差點雙膝一軟跪了下去:“恭……恭迎將軍凱旋。”

    “運氣好罷了。”蕭棣看周遭人望著他們的眼神都變了,淡漠道:“把迴紇的戰俘裝進檻車,隨戰報一起送往京城。”

    他自謙說是運氣,隻是此番勝利當然不是全憑運氣做事。

    隻是恰好趕上兩隊相爭,蕭棣利用了二者的矛盾,從而一一瓦解。

    要知道迴紇的軍隊剛憋足了勁和山匪搶糧對戰,即使勝了,也是精疲力盡,恰是沒有任何防備的鬆懈之時。

    而他率領的這五百生力軍,卻早已知曉今夜計劃,眼看山匪按計劃剿滅,恰是熱血沸騰之時,乘勝追擊劍影翻飛,滿山遍野殺聲一片。

    能打贏迴紇,自然也不足為奇。

    也虧得蕭棣年少勇猛,有這樣的膽量和魄力,才能如此果斷狠辣行事,一夜之間,瓦解雲南的兩大心腹大患。

    朝廷知曉了此事,登時如熱油下鍋一樣沸騰起來。

    要知道,雲南的匪患雖然看似不大,但從前朝至今,一直未能根除。

    這次蕭棣率五百精騎夜襲山崖,轉瞬之間蕩滌山匪,堪稱有勇有謀。

    更別說還順勢鏟除了迴紇在雲南的勢力。

    要知道此刻的朝廷看似平穩,其實北國勢力,迴紇勢力皆在周遭虎視眈眈,形勢緊繃,戰事一觸即發。

    蕭棣年少果敢,再加上蕭家冤案已明,儼然是冉冉升起的戰星。

    朝廷下旨表彰,讓蕭許一行人得勝返京。

    京城中張燈結彩,處處透露著喜慶之意。

    雖然這隻是對迴紇的一次小勝,但自從蕭賀被迴紇所啥,中原人對戰迴紇,還從未得勝過。

    這次蕭棣得勝,無疑意義重大。

    文武官員都迎出了城門,就連京城的道路上都站滿了喜上眉梢的百姓,想要看看傳說中一夜之間,殺盡山匪和迴紇的少年英雄長得究竟是什麽模樣。

    蕭棣英姿颯爽,手持馬鞭,踏破山闕的鐵蹄優雅的扣

    在石板路上,恣肆風流的模樣讓沿途的女子悄然紅了臉頰。

    他在宮門口翻身下馬,跪倒在地,丞相笑吟吟的宣讀了聖旨:“雲南匪患嚴重,朕心甚憂,蕭棣率敢死之士奇襲突圍,立下大功,念蕭家在建朝時已有功勳,特封蕭棣為懷郡王,望不負朕意,銳意殺敵,再建奇功……”

    念完聖旨,丞相親熱的將他攙扶起來:“蕭棣,從今開始,你就是本朝的懷郡王了。”

    蕭棣含笑接了旨,進宮謝恩,一出宮門就被人攔下。

    丞相一臉喜色的攔住了蕭棣,看起來等候多時了:“郡王大喜,王爺有空閑,可隨本丞一道去看看你師傅,他知道你退敵的事兒,興奮的兩三夜沒睡個好覺了。”

    蕭棣望著丞相毫不遮掩拉攏自己的模樣,輕輕勾起唇角。

    燕家一向和丞相來往密切,但蕭家的案子查到最後,也隻是終結在了燕平榮的頭上。

    丞相隻當無事發生,甚至還笑吟吟的來拉攏。

    蕭棣打了勝仗,和劉恢這個太學的師傅之間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但丞相怎麽一說,倒好似是他能從叛賊之子到今日,皆是仰仗著劉恢這個師傅。

    若是自己不去,倒顯得是個忘恩負義之輩。

    蕭棣正計劃去劉恢處一趟,隻不動聲色含笑應下,和丞相一同前去劉恢處。

    劉恢隨蕭棣笑談了幾句,便把話轉向了正題:“你可曾記得,我向你說過朝中我另有扶持之人,扶持謝榮上位,不過一時之計。”

    蕭棣抬眸:“師傅願意告訴我此人是誰了?”

    劉恢哈哈一笑:“本也沒打算瞞著你,師傅對你還是很坦誠的,如今你長大了,又封了郡王,更能獨當一麵了,我扶持之人就是方才隨你同來的丞相大人,他一直很看好你,就連我去太學,也是丞相的用心良苦啊。”

    蕭棣做出豁然開朗的模樣:“原來是丞相大人,丞相大權在握,大業已成了一半。”

    丞相將劉恢安置在太學裏,看來的確是早早在布局,讓劉恢去和謝榮扯上關係,還不忘將他也拉攏著。

    劉恢又道:“就算你前一段幫著三殿下,丞相心裏也是不介意的,不管怎麽說,他都是你當時的主子,你幫他也是份內之事,而且蕭家的冤案澄清,殿下也幫了你不少——”

    隻聽他話鋒一轉又道:“這麽算來,你們也算兩不相欠,而且現在你已是郡王,可以

    自立門戶,不必再屈居三殿下之下,任他驅馳了。”

    他說著,還看向蕭棣的臉色。

    蕭棣移開目光道:“我知你們的心思在謝榮身上,但是謝清辭做成了京郊耕地一事,以後若有大戰,太子隻需督運糧草,毫不費力便是大功到手,你們想要挑他的錯處,想必也不容易。”

    劉恢卻笑道:“三殿下這麽一做,等到打仗時,太子運糧是不容易出錯了,隻是……朝廷眼下也不止這一件能邀功之事兒。”

    “謝榮最近也沒去太學,你可知他去了哪裏?他已經奉陛下旨意,下江南勘察大運河了!

    “那日三殿下說的南北糧道不通的事兒,丞相迴來之後想了半晌,也覺得甚是有道理,既然殿下能借此事立下聲名,謝榮為何不可以?若他能將大運河疏通,南北運糧運兵都是手到擒來之事,且功在千秋,陛下本就不喜太子,你說等謝榮有了這份功勞在手,你還會覺得太子的位置穩麽?”

    蕭棣早就發現楚王也不見了蹤跡,卻沒想到竟然已經在暗中奉秘旨下江南去了。

    倘若他率領運河疏通,太子的位置的確岌岌可危,太子若是倒了,謝清辭自然也討不到好去。

    蕭棣心神一緊,表麵卻仍淡淡笑道:“太子跟隨陛下多年,又是嫡長子,恐怕也不好更易。”

    劉恢輕嗤一聲:“什麽嫡長子,一個手指頭都不齊整的殘廢罷了,陛下早就對他很是厭惡,隻是一直找不到恰當的時機,楚王修好河堤返京時,陛下定會有所表態。”

    “如今朝廷北有北國,南有迴紇,你這次初露鋒芒,已經被朝廷看重,以後定然會執掌兵權……”

    “謝家讓你受盡折辱,你本該馳騁疆場,卻被分去伺候他們家的病秧子,這些屈辱,也是時候討迴來了!”

    “曾許諾蕭家平分天下,這我的確應允不了,但隻要能執掌大軍,輔佐謝榮登基,那雲,貴,川,甘一帶,都能是你蕭家的世襲之地。”

    蕭棣把這些話一一聽在心裏,麵上仍不動聲色,滿是感激之情的拱手:“蕭棣全仰仗師傅籌謀了!”

    劉恢拍拍他的肩:“晚上莫走,我帶你去見幾個人”

    蕭棣麵上略有些猶豫。

    “陛下的慶功宴在後日,你又沒有成家,今晚定然無事,切莫在推脫。”

    流雲宮,謝清辭獨自坐在窗畔,望著庭院中的荷花池。

    夏日風姿綽約的滿

    池荷花,如今都已無處覓蹤跡,秋末冬初,水麵寒氣凜凜。

    謝清辭移開眼眸,不去想夏日窗邊,遞給他荷花的少年。

    他聽到蕭棣這麽快就得勝迴京的消息,一顆懸著的心落了地的同時,竟還湧上一陣自豪。

    夜襲山林,兩份捷報,倒也不愧是他的駒郎。

    他嘴上不說什麽,卻特地換了長衫披風,忍不住在流雲宮口徘徊,盤算著蕭棣進宮謝恩後,來此處的時辰。

    可他等了半晌,沒等到蕭棣,卻等來傳話的小太監,說懷郡王隨著丞相去拜見師傅了。

    懷郡王?去拜見別人了?

    從他宮中出去的人,得勝後不來見他,反而去拜了別人的門庭。

    就連蕭棣被封郡王的消息,也是這小太監來傳話,自己才曉得的。

    宮門的風吹得謝清辭額角直跳心裏空蕩蕩的發寒,他輕咳幾聲,由著榮公公攙扶著,緩緩迴到殿裏,心卻沉沉墜下。

    就算新晉的懷郡王不想著三殿下。

    多日未見的蕭棣……也不想著謝清辭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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