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棣漠然道:“贏了這場仗,你以後自然會曉得。”

    許徽舟:“……”

    路途漫長,兩人在路上行進了七八日,才總算到了雲南地界。

    接應他們的人是常駐雲南的劉將軍,看到蕭許二人,臉上毫不遮掩的浮出輕蔑笑容。

    在他看來,這一個是剛恢複名聲的叛賊之子,一個是世事不知的貴公子,兩個人來剿匪,簡直是如同孩童玩笑一般。

    蕭棣和許徽舟下了馬,被人擁進了中軍大營。

    蕭棣沒打算在此地久留,他已知道此地的山匪人數不多,隻是仗著熟悉地形,占山為王到處逃竄,易守難攻而已。

    許徽舟坐定後開口道:“我們這次來雲南還是因為那些山匪,他們扯旗造反的事兒,陛下遠在京城也已經聽說了,特命我們帶了京城的精銳過來,他們在京城有過鏟除山匪的經驗,想必也能幫到你們。”

    謝清辭被山匪擄走被救之後,皇帝特地派遣京營的人掃蕩過山頭,可以說一下子把京城的山匪掃除殆盡了。

    這些人此番也隨蕭棣一起來到了雲南。

    但當地的劉將軍卻是一臉不屑:“飛騎尉,許公子,你們有所不知,想要剿匪,最重要的還是根據地形上山,就連當地的這些軍士都沒有山匪熟悉地形,你們帶這一隊京城的人過來,更是白費心思,難上加難。”

    蕭棣不動聲色的看了那人一眼:“那依劉將軍所說,這些山匪該怎麽辦?”

    那人嘀嘀咕咕道:“下官認為這山匪如山間野草,是鏟除不淨的,不若……不若就由著他們去,反正他們夜隻是在山上揭竿而起,又沒膽量下來稱王。”

    他的話還未說完,許徽舟已勃然變了臉色:“笑話!本朝泱泱大國,雲南也是朝廷境內的領土,你身為封疆大吏,竟然對山匪束手無策,甚至還想著放任不管,任由這些人在自己的地盤稱王,你還不如趁早辭官謝罪!”

    許徽舟重言出擊,那將軍立刻唯唯諾諾的不敢多說。

    半晌,大營中都無人言語,蕭棣站起身,接過一旁兵士遞來的燈盞,在地圖前站定:“劉將軍,本地除了山匪,還有幾隊迴紇的兵馬是麽?”

    劉將軍一怔:“……是的。”

    “山匪大約有多少人,那隊迴紇的兵馬又有多少人?”

    “多少人……”劉將軍眼珠一轉:“山匪上千

    人,我看約莫是有六七千人之多!迴紇的兵馬就更多了,我看大約……大約有一萬大軍!”

    “是麽?”蕭棣冷笑一聲,雙眸如利劍般射向劉將軍:“虛報人數也是你們的老把戲了,敵軍一多,若是戰敗,那是情有可原!若是打了勝仗,那更是可以借此邀功!你說迴紇有上萬人,但卻並未發現有任何運糧的途徑,就連搶糧,也是小股人馬搶了就逃竄,這像是有一兩萬大軍的模樣麽!”

    他眸光沉沉的壓向劉將軍:“再問你一次,到底有多少山匪,又有多少敵軍!”

    劉將軍登時怔在原地,嚇得膝蓋發軟。

    他也聽過蕭棣的名頭,但一直覺得這就是個靠著家世才贏了戰功的子弟罷了,沒什麽可懼的。

    沒曾想這十幾歲的少年,竟然一眼看破了他虛晃的人數,甚至對這些招數爛熟於心。

    這罪名說大了,是欺君罔上,要砍頭的。

    他再也不敢隱瞞,老老實實道:“山匪大約有三千人,但是他們占山為王,對地形熟悉,所以遲遲……至於迴紇,不太清楚,總是也要有兩三千人的。”

    蕭棣盯著他,意味不明的沉沉一笑:“你們吃著朝廷的糧餉,卻被幾千山匪耍弄的團團轉,劉將軍,這可不是一句不通地形能搪塞的。”

    這話說完,劉將軍登時一頭冷汗。

    蕭棣也不再理會他,繼續低頭看地圖。

    他雖然對劉將軍冷嘲熱諷,但是在心底並未小看山匪,而且深知此人說的還是有幾分有道理的,山上的匪眾雖然人數不多,但是熟悉地形,即使想速戰速決,也不能掉以輕心。

    蕭棣望著地圖上的小道,沉吟道:“這些山匪的糧食從何處得到?”

    劉將軍不敢怠慢,忙道:“山匪……他們經常有小股人馬來山下劫掠糧食,但從不戀戰,總是拿了就逃。”

    “那些迴紇也是靠劫掠度日,兩隊人馬可曾碰到過?”

    “沒有。”劉將軍細細想著,搖了搖頭道:“那隊山匪很是慎重,也很怕那些迴紇人,從來沒有正麵交鋒過。隻不過……”

    蕭棣抬眸:“不過什麽?”

    “不過下官能覺察到他們已經有了默契,總是一邊兒一次分頭搶掠,隻是有好幾次迴紇仗勢欺人,搶了本該是墜馬山上山匪的糧食,山匪對迴紇人,下官想著……應該也是又憤又懼。”

    蕭棣聽罷這話,眯眸陷入沉思。

    墜馬山,山匪們正在議論官府即將要放的糧食。

    這糧食一出來,他們和迴紇人,就如同被魚餌吸引的魚一樣,紛紛伸出頭。

    隻是時間久了,兩隊人馬都已經有了默契,你一次我一次,互不幹擾。

    按理說這次輪到了迴紇人,本不該他們動心思,但隨著天氣轉涼,他們的食物也正急缺,再過幾天,眼看就要食不果腹。

    而之前有好幾次本該屬於他們的糧食,都被迴紇搶了去。

    “頭兒,你說這糧食我們到底動不動手?那些迴紇人仗著人多些,搶了我們好幾次糧食,兄弟們都沒得吃了。”

    “動什麽手?”那山匪頭目隱忍道:“知道兄弟們都辛苦了,你再安撫安撫,下次糧食一到,我們就去……”

    “誰知道官府下次何時發糧,就算發了,也不一定輪得到我們啊……”那山匪明顯不服氣,嘴裏嘟嘟囔囔的:“要我說怕他們作甚,直接給他們拚刀子算了,免得他們以為我們好欺……”

    官府的運糧小道上,幾百名迴紇軍早已埋伏在此地,隻等著運糧車一到,便動手搶掠。

    誰知他們剛一動手,一眼瞥見幾個山匪打扮的人手持刀刃,也從周遭冒了出來。

    迴紇人目光一閃,登時起了警惕,紛紛拔出腰間佩刀。

    之前他們都是默契的各去一邊兒,這次卻短兵相接。

    巡邏的山匪遠遠聽到刀兵相接的聲音,立刻過去看,結果遠遠一看,登時怒上心頭。

    那幾個山匪裝扮的人,背後衣裳都有他們的標記,顯然是餓得受不了的兄弟,和迴紇人打起來了。

    有他們哥幾個在,難道還能讓這些人受欺負嗎!

    這些山匪立刻持刀衝上去,和幾百迴紇人拔劍廝殺。

    消息很快傳到了山匪頭目處。

    “搶我們糧食就算了,還打了我們兄弟!”山匪頭目也憤怒了:“我們已經忍氣吞聲了這麽久,難道還要繼續忍耐嗎!

    說罷咬咬牙:“你去,帶一隊人馬,下山去,好好讓他看看我們的厲害!”

    其實最開始的那幾個山匪是官府布置的人,隻是那些山匪遠遠張望,哪裏曉得這是蕭棣派來的人,都以為自己的人受了欺負,才會一擁而上。

    也是因著自從入秋以來,流竄的迴紇軍隊和這山匪狹路相逢,矛盾早已白熱化。

    被蕭棣這

    麽一點,登時炸開了鍋。

    這群山匪浩浩蕩蕩的下了山,和迴紇的人正式交鋒。

    迴紇向來淩厲,根本沒有把這隊人馬放在眼裏,手起刀落,廝殺起來。

    一時間,山下殺聲大起。

    而此時,蕭棣已在大營中點好精兵。

    這五百精兵是他曾經訓練過的,隻是當時事發,他被鎖拿進京問罪,這些兵士也被分散在各個大營,如今也是巧合,恰碰到之前的下屬。

    布置起來也格外順手。

    就連在一旁許徽舟也不得不承認,隻有來到軍營中的蕭棣,如同放虎歸山,池魚入水,很是瀟灑自得。

    甚至連自己,都對這樣的他生出幾分畏懼之意。

    蕭棣一隊人馬驃騎輕甲,英姿勃發如刀鋒出鞘,趁迴紇與山匪廝鬥,疾速行進到了墜馬山。

    山匪有一半已下山,剩下的也是在山上翹首以待,聽到急促的馬蹄聲響起,才意識到背後竟然來了官軍,

    此時已過亥時,深秋時節,夜深氣涼,高懸明月下一隊人馬手持長劍,連馬都沒下,將山上滯留的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山匪紛紛斬落。

    飛濺的鮮血映著山上荒草,一片肅殺氛圍。

    收刀入鞘,策馬下山前展開地圖,問身畔軍士道:“你們跟隨的那隊迴紇人呢?”

    “他們打贏了仗,正在迴去的路上。”那軍士指了指地圖道:“等到我們下山時,他們大約恰好在此處山坳裏。”

    蕭棣一夾馬肚,如夜色中的煞神一般直衝下山。

    中軍大營

    得勝鼓聲在夜裏迴蕩,聽得人心神為之一蕩。

    坐立不安的劉將軍忙站起來:“是蕭棣……把那隊山匪都給滅了?”

    他嘴上吃驚,心裏還是有幾分不屑。

    說到底也隻是幾千人的山匪而已,這些人倒挺會拍這些京城裏少爺的馬屁,把得勝鼓敲得震天響。

    “不止,蕭將軍趁夜進襲,下山時順便掉轉馬頭,殺的那隊迴紇軍潰敗逃竄,首領的首級都被他砍下來了!”

    劉將軍徹底傻了:“順……順便?”

    他帶著兵吭哧吭哧的打了一年山匪,被人牽製的團團轉,至於迴紇,對不起,他自始至終也沒看到過幾個敵軍……

    這……怎麽蕭棣一出現,山匪和迴紇人都一股腦的冒出來讓他打?

    拋開實力不說,這運氣也太好了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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