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辭與安大兄對視了片刻,淡淡道:“又見麵了,安王爺。”

    “是殿下啊,”安大兄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陰陽怪氣道:“殿下是金尊玉琢的貴人,怎麽親自來此地了?還和如此粗陋之人打交道,殿下要是在此地受了傷,臣可擔不起這罪名。”

    謝清辭一臉淡漠:“父皇命本王督辦京郊良田,事關國運,本王自然不敢懈怠。”

    “國運?”安大兄大笑起來:“殿下言重了吧,幾畝田地就和國運有關了?若真有國運存在,那也是將士們一刀一箭打下來了。”

    “說起來,和殿下也沒太大關係。”

    謝清辭還未如何,蕭棣已然眸色沉了幾分,手掌按在了佩劍之上。

    “殿下還是請迴吧。”安大兄好聲好氣,倒像是再勸告一個不守規矩的貪玩孩子:“這地方又髒又累,沒什麽好玩的,若殿下想玩些新鮮的,舅舅改日給你帶些好玩意兒——你看,這靴尖都染泥了,多可……”

    “哎喲喲……”一句話還未說完,他伸向謝清辭靴子的手腕已被一人牢牢扣住。

    安大兄抬頭,撞進一雙冷戾而熟悉的眼眸中。

    是蕭棣。

    想起往事,安大兄的臉色登時變了變:“又是你,蕭棣!之前的賬本王還沒給你算,怎麽?你還要犯上麽!”

    “王爺言重了。”蕭棣卻放開了他的手,冷冷的站在謝清辭身畔:“殿下奉旨辦差,象征的自然是陛下,若說犯上,還是王爺更勝一籌。”

    “你……”安大兄臉色青白,眼神陰陰的:“蕭棣,你不過是個叛賊的兒子,本王是陛下親封的王爺,誰給你的膽子在本王麵前頂撞!”

    “是本王讓蕭棣協同辦理此事。”謝清辭揚聲道:“王爺,本王聖旨在手,也不和你多做糾纏——今日我們來此地,就是來劃分田地的,你也知道當時的聖旨,自己把多餘的田讓出來吧!”

    話音一落,安大兄的臉色登時變了,他擺擺手,身後的幾個大漢登時圍攏上來。

    謝清辭挑眉道:“怎麽?王爺不會是想抗旨吧?”

    “你休要拿旨意嚇唬我!”安大兄眼神冰冷下來:“這些人是本王招來的,這些灌溉耕地的器具也是本王出的銀錢,本王早在陛下那裏報備過,陛下都默許這賦稅是給本王的!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後輩,也敢來朝本王動手!?”

    “可惜安

    王爺嘴裏的是默許,本王手裏的卻是實打實的旨意。”謝清辭抬眸,冷厲的掃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戶部官員:“你們還愣著幹什麽?測田!”

    “我看誰敢動!”安大兄輕輕一擺手,那些大漢如一道牆,在田壟上迅速站成了一排,手裏還倏然多出了一條遒勁的鞭子。

    謝清辭嘴角勾出一絲冷笑:“王爺,這些都是奉命行事的戶部官員,你的人敢動手?”

    “殿下不如試試。”安大兄道:“你的人敢動手,我的人就敢。”

    謝清辭挑眉,微抬下巴示意戶部的人去動手測田。

    可戶部的官員看了看那些手持鞭子的大漢,一個個麵麵相覷,沒有人主動上前。

    氣氛一時僵硬,安大兄還沒來得及得意,已看到謝清辭身畔的少年飛身掠向田壟,開始拿繩竿測量。

    是蕭棣。

    有個大漢看到了,登時氣勢洶洶的過去,揮起鞭子便要往蕭棣身上甩。

    鞭梢劃破風聲,在眾人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唿聲中,蕭棣突然翻身抬手,將那鞭梢抓在手中。

    那大漢還沒來得及反應,鞭子已經被人奪去了。

    安大兄見狀,登時惱羞成怒,吼道:“你們還愣著!看大戲呢?”

    那些大漢如夢初醒,登時如群獸般一擁而上,鞭子唿唿的掃向蕭棣周遭。

    蕭棣轉瞬被鞭影籠罩,但他絲毫不慌,穿風而起,手持長鞭輕掃向眾人,鞭梢夾雜了內力,躲閃不及的大漢如風中枯葉般倒下,堪稱見血封喉。

    鞭鋒過處,花落如雪,在蕭棣衣角處盤旋飛舞。

    而那些大漢的鞭子,卻沒有一下掃到他的衣擺。

    眾人瞠目結舌的看著蕭棣輕盈落在田壟中央,隨即將那印有玉璽的基墩安置在百畝良田處。

    須臾之間,塵埃落定。

    那些大漢東倒西歪的躺在田壟上,毫無還手之力。

    謝清辭定定的看向蕭棣,天光晴朗,少年眉宇硬朗,大步朝他走來。

    一顆心在腔子裏亂跳,跳到忘記將眼眸移開。

    這樣破光而來的溫馴駒郎,真是他心中的理想模樣。

    “殿下倒是看入迷了。”安大兄看著謝清辭,心裏忽然清亮了一下。

    “好心提醒你一句,我是看他有反骨。”安大兄眼神複雜的看向謝清辭,獰笑道:“殿下,你莫要養虎為患啊

    !”

    謝清辭心頭一顫,卻冷冷道:“我的人,不必王爺指手畫腳。”

    此時,蕭棣已走到二人身畔。

    “蕭棣,莫得意。”安大兄嗤笑一聲,道:“上次壽宴一事,還有這次的鞭子,本王在今後都會一一向你討迴來!”

    說罷轉身帶人離去。

    謝清辭輕輕皺眉。

    最後這句話,簡直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看來安大兄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蕭棣的眼神輕輕拂過謝清辭眉宇。

    哥哥最近幾日,皺眉的次數倒是比往日還多。

    “殿下靴尖都髒了。”蕭棣抄起謝清辭腿彎,低聲道:“路上泥濘,臣抱……殿下去車上。”

    蕭棣望著前路,輕輕眯起眼眸。

    經了今日之事,他倒愈發想將權勢握在手裏,也隻有如此,才能好好護著他的小殿下。

    讓他,不染纖塵。

    “聽說你和安大兄衝突了?”

    劉恢望著蕭棣,眸底出現了一絲探究。

    這事已鬧得人人皆知,也沒什麽好隱瞞的,蕭棣坦然道:“師傅消息倒是一如既往的靈通。”

    “為何?”劉恢眼眸中露出一絲不解,在他的心中,一直覺得蕭棣對謝清辭是逢場作戲,可他不曉得這麽做有何好處:“你知不知道謝清辭是在做什麽事兒?他這是在得罪全京城的權貴。”

    “……你還要替他出頭,難道你不要前程了麽?”

    “你得罪的又何止是一個安大兄,分明是京城有封地有功勳的所有高門。”

    蕭棣腦海中掠過謝清辭的模樣,似乎早已預料到此事的後果,眼神望向遠處天際,醇厚的聲音有絲惆悵道:“若是此事能讓一人信我,那也值得。”

    劉恢一怔。

    難道蕭棣這番行事,難道是……為了陛下?

    還沒過兩日,皇帝身邊的公公已經到了謝清辭的流雲宮。

    一臉愁眉苦臉的模樣。

    “殿下……陛下宣您和飛騎尉一同去前殿呢。”

    謝清辭沉吟:“可是測田一事?”

    “唉,您猜的沒錯,安大兄剛去了聖上麵前哭訴。”那公公歎氣道:“連貴妃也在。”

    “……殿下還是要當心,怕是這關不好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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