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丞相告知,安大兄也已經從門客嘴裏知曉了此事。

    聽到的第一反應,他非但沒有憤怒,反而是大笑起來:“你確定是謝清辭?”

    門客已經急得不行:“是啊大人,聽戶部的人說,殿下明日便要帶人去我們田裏重新劃分地盤,要把多餘的都收歸朝廷呢。”

    “讓他來啊,我也看看他有什麽本事。”安大兄冷笑一聲:“許久不見,我還真是想念咱們這位小殿下呢。”

    那些田地就算聖旨裏沒寫又如何?

    那些農戶是他收攏的,灌溉的設備也是他出了家資修的,現在謝清辭想讓他把要到手的錢財吐出去,無移是癡人說夢。

    謝清辭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垂下眼眸打開書案的小屜。

    進秋沒幾日,他的下巴已比以往尖了幾分。

    再加上收糧一事費心費力,身子也更虛弱了。

    謝清辭凝眸打開手中的信箋。

    還是之前的遺書。

    已經藏在這兒書案中多時,他也知會過兩個哥哥,想必若這次真的……有什麽差池,有了這封信,很多事也許也能避免再次上演。

    想起信中有關蕭棣一事,胸口不由沉沉一痛。

    過了許久,謝清辭才再次將遺書放迴原位,掩唇輕咳了幾聲。

    蕭棣站在窗前,眸色沉了幾分。

    自從那夜惹怒了謝清辭,他已搬出寢宮,獨自一人睡了好幾夜。

    此時站在窗畔,又看到兩個小太監由遠及近,正在竊竊私語。

    “你說……咱們殿下怎麽又把那遺書拿出來了?”

    “殿下身子骨本來就不好,還不是覺得這次兇多吉少……”

    “殿下身子都這樣了,還操心著戶部籌糧的事情,說來也是好笑,就算立了功又如何,他這身子難道還想當太子不成……”

    蕭棣眼眸一顫,望向謝清辭住所的方向。

    心裏湧上的,竟然是淡淡的後悔。

    若是……沒有那一夜的逾越,想必他此刻,也還會在寢殿中陪著殿下吧。

    那謝清辭在這幾日,也能踏踏實實的睡個好覺。

    蕭棣垂下眼眸。

    他知道謝清辭在晚間總是睡不踏實,也不知這幾日如何了?

    明明自己的身子都已堪憂,卻還

    費心費力的去和戶部的人斡旋……

    以為他對殿下向來是想要占據擁有,幾乎無法抑製洶湧的占有欲,可最近跟隨他在衙門穿梭曆練,望著那纖細的腰身盡力挺得筆直,反而愈發心疼惦念。

    夜裏,謝清辭側躺在床上,月光映在他纖細的皓腕上,顯得愈發瑩然脆弱。

    他望著床頭的錦鯉燈,不禁又往被子裏縮了縮腦袋。

    也許是秋日露重,也許是……蕭棣的離去,他這幾日愈發覺得寢宮清冷,寒氣幽然,甚至總覺得下一刻,便會魂魄出竅,重蹈覆轍。

    謝清辭緊揪著被角,正準備翻身,忽然發現窗外似乎有高大人影,隨著燭火搖曳,此刻望去宛如巨獸般可怖。

    謝清辭立刻升出濃濃的警惕,厲聲道:“是誰?”

    他才剛剛準備著手做事,萬不能在此刻被那所謂的劇情上身,功虧一簣。

    “殿下莫怕,是我。”窗外的身影沉沉開了口,卻是蕭棣的聲音:“臣擔憂殿下,想……多陪殿下幾日。殿下若是不同意,臣這次絕不會踏進房間半步。”

    聽到蕭棣的聲音,謝清辭莫名鬆了口氣:“……”

    聽到寢宮內始終沒有聲音,蕭棣手心不由得出了一層薄汗。

    之前對謝清辭逾越分寸,都是神智朦朧時情難自控率性而為,可此時二人都很清醒,他說出這番話,不由心跳加速。

    謝清辭靜默片刻,注視著蕭棣的影子,蕭棣身影高挑,在燭火中愈發顯出如山嶽般的龐大壓迫,可他的聲音卻帶著試探和緊張,連帶著身形都多了溫暖馴服。

    他的確……想念一張開眼睛,便能看到蕭棣在床下的小榻上的日子。

    那身影如寬厚溫熱的牆壁,給他無限的安定。

    可那夜半的意亂情迷,讓他不敢再冒險。

    “不必,”謝清辭道:“你迴吧。”

    “殿下是不信任臣麽?”蕭棣道:“臣此番隻是想讓殿下好睡,若殿下……確是忌憚臣,那屯糧一事結束後,臣立刻搬出寢宮。”

    一番話說罷,迴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蕭棣輕勾唇角。

    如此,他隻能……當做是哥哥默認了。

    門推開,月光傾斜而下。

    謝清辭烏發披散,披著月白中衣,裹著一床被子,隻有一個腦袋露在外麵。

    白日雷厲風行大殺四方

    ,夜晚卻像個對周遭環境滿是膽怯的毛毛蟲。

    蕭棣望著床上的謝清辭,隻想飛奔過去牢牢把那毛茸茸的腦袋抱在懷裏。

    無關情欲,隻想好好疼寵嗬護。

    可他知道此舉反而會驚動謝清辭,強自停住腳步按捺住心疼道:“殿下莫怕,臣就在此地陪您。”

    蕭棣竟然還拿了個蒲團,直接在外殿席地而坐,滿臉不越雷池一步的清白。

    謝清辭:“……”

    月光灑在蕭棣身上,顯得格外孤清。

    謝清辭看了看身畔空著的小榻,動了動唇,卻終究沒出聲。

    蕭棣沉默的背影給了他無限的安定,謝清辭在熟悉的氣息裏,終於漸漸忘記那可怕劇情,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謝清辭起身,準備前往戶部,之後一起去京郊重新劃分田地。

    蕭棣已經穿戴好,等在門外,眼底隱隱有血絲,想是昨晚並未安睡。

    他看向謝清辭:“臣陪殿下去。”

    等二人一離開,流雲宮看到謝清辭遺書的小太監便匆匆往牆角走去。

    “主子讓奴才留心的東西,奴才又看到了。”那小太監輕聲對牆外道:“就在殿下書案的抽屜裏,拿一把鎖鎖著。”

    “你看準了?”

    “奴才看準了。”那小太監道:“殿下非常謹慎,裏麵還有幾封書信。”

    牆外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你繼續盯著,莫要打草驚蛇。”

    京郊,一望無際的田壟上,十幾個農戶正彎著腰鋤地。

    忽聽一陣馬蹄聲響起,眾人都抬起頭。

    天際忽然飛掠出一隊管家人馬,衣袂飄揚煙塵滾滾,直奔他們而來。

    “你們看啊,似乎是管家來人了!”

    眾人在竊竊私語中抬頭,發現這些人馬的確是朝著他們而來。

    他們停下手中的活計,站在田壟上張望。

    “奉旨辦差,奉旨辦差,快!都出來站成一排!”有官員翻身下馬,道:“朝廷要重新測量田地,先把手中的活停一停。”

    “重新測量?”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們的活兒白幹了麽?”

    “各位官爺誤會了吧,這可是貴妃長兄的地……”

    “收的就是他的地。”馬車的簾子被剔透如白玉的指尖輕輕撩起,謝清辭

    翩然走下馬車道:“你們不必驚慌,就算這地收歸了朝廷,對你們而言也是好事,本王保證,你們留到手的糧食隻會越來越多。”

    眾人呆若木雞,沒有一個人答話。

    眼前的少年白衣烏發玉簪輕挽,眼眸含水眉宇動人,風吹動他的衣袂玉佩,蕩起淺淺漣漪和極清淡的草藥香。

    簡直如畫中仙人一般……

    戶部的官員已經開始丈量田地了,準備按聖旨規定,隻將百畝良田劃給安大兄。

    “慢著!”眾人剛開始測量,遠處便有朗朗笑聲傳來:“既然是朝廷的人,來本王的地界,怎麽也不給本王打聲招唿,也讓我好好招待一番啊。”

    戶部的人停下動作,看向謝清辭。

    謝清辭與安大兄對視了片刻,淡淡道:“又見麵了,安王爺。”

    “是殿下啊,”安大兄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陰陽怪氣道:“殿下是金尊玉琢的貴人,怎麽親自來此地了?還和如此粗陋之人打交道,殿下要是在此地受了傷,臣可擔不起這罪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炮灰皇子崩人設後不亡國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慵不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慵不語並收藏炮灰皇子崩人設後不亡國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