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蕭棣饞的“肉”是什麽,也不知自己手裏有沒有。

    謝清辭不由得縮縮白淨的脖頸:“這法子能有用麽?”

    “當然還要用一些手段。”帖木兒伸手摸向狼崽脖頸間細密的毛發,裏麵藏著一個綴有藍寶石的玄色項圈:“比如這個項圈,是我親手帶在它頸間的,上麵刻有我的家紋,”

    謝清辭啼笑皆非:“它隻是個畜生,能懂這些麽?”

    “這項圈在告訴他誰是主子,時日一久,總會刻在他腦袋裏的。”帖木兒挑眉道:“我們北國人常說,皮項圈套在頸上,再兇狠的狼都會為你俯首聽命。”

    小狼如同配合主人一樣,聽話的嗚咽了一聲,尖銳的狼嘴對著天空,仰頭蹭主人的手掌。

    謝清辭指尖撫過硬皮的項圈,心思一動。

    這倒是個實用的好東西……

    他再次看向人群中的蕭棣。

    方才浴血的少年如今多了幾分驕矜,正手持酒盞,嘴角噙著漫不經心的淡笑。

    在他走出籠子的瞬間,已是朝廷的飛騎尉。

    而隻有謝清辭曉得,上一世,蕭棣就是在這個職銜上,澄清了父親的冤屈,初露鋒芒打贏了幾次勝仗,從此一遇風雲便化龍……

    謝清辭眼眸一暗,視線劃過蕭棣的脖頸。

    此時天色已暗,晚宴的燭火停留在他小麥色的皮膚上,交織出一片陰影。

    這皮項圈畜生能帶得,蕭棣……為何帶不得呢?

    是了,謝清辭輕輕握拳,蕭棣當上了飛騎尉,以後也許愈發難以管束……

    就該趁此時給他身子上烙個痕跡,讓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銘記著臣服的項圈帶在頸上,自然能日日夜夜提醒蕭棣莫要妄為,也好過等到日後長歪了再束手無策。

    謝清辭細細的察看了那狼崽脖頸上的項圈,工藝不算難,樣式也是好打造的。

    他想著蕭棣白日所向披靡的殺戮模樣,不由得輕皺眉頭。

    想的主意倒是不錯,隻是這項圈……怎麽帶到那兇神脖子上呢。

    酒至酣熱,丞相忽然笑著向皇帝行禮,開口道:“蕭棣今日英武勇猛,長了我朝氣勢,陛下封他為飛騎尉真是恰當,臣忽然想起一事,還想替這孩子再求個恩典。”

    丞相和蕭父曾經也是並肩過的戰友,用長輩的語氣

    說出這番話,恰當到讓所有人都禁不住去聽他要求何恩典。

    皇帝看向蕭棣,疑惑道:“丞相的意思是?”

    “男兒年過十五,皆會有字。”丞相溫和的笑道:“因之前動蕩,蕭棣這孩子一直沒有字,老夫甚是掛懷,眼下,也該起個字了。”

    在姓名之外擁有字號,是男子長大成人的象征。

    隻是有些人會在十五歲起,有些人要等到十八歲。

    蕭棣父親不在身畔,丞相作為蕭父舊日的摯友,說這番話再恰當不過。

    丞相既然在此刻開了口,皇帝自然要給他個麵子,順著他的意思笑道:“丞相說的是啊,他的字號,不如就交給丞相來起?”

    丞相笑著轉過身,朝一旁的蕭棣慈愛的招招手:“孩子,你過來。”

    蕭棣眉心一挑,大馬金刀的走過來站在丞相身畔。

    皇帝望著他走過來的模樣,似有幾分出神,過了一瞬才道:“蕭棣,丞相有心提攜你,特地給你賜名,你要記得這份恩典,好好謝過。”

    蕭棣麵無表情的站在丞相身旁,他長得高大冷峻,不言語的時候自帶殺伐之氣,倒襯得一旁溫文儒雅的丞相氣場弱了一些。

    丞相不著痕跡的皺皺眉,當時他在看台上遠遠看到蕭棣和謝清辭在耳語,覺得蕭棣雖乍看上去有些兇悍,卻是個溫馴聽話的孩子。

    怎麽此刻再看,卻又看不出半絲服從聽命的味道了。

    丞相壓下心頭的疑惑,笑道:“蕭棣,本相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長輩了——既然你父親不在身邊,這字就由本相給你起,你意下如何啊?”

    這話隻是客套一問,誰知蕭棣挑起唇角,慢條斯理道:“怕是不妥。”

    丞相表情一僵,笑吟吟的表情掛不住了:“怎麽?難道老夫還不配給你起字號?”

    “蕭棣曉得丞相是文壇領袖,當朝首輔,丞相還念著我,想要賜我字號,是在給蕭棣麵子。”蕭棣話鋒一轉,皮笑肉不笑道:“隻是蕭棣身有所屬,不敢冒然受下這恩賜。”

    身有所屬?

    丞相皺眉道:“你這是何意。”

    蕭棣忽然撩袍跪下道:“陛下親口下了旨,將臣賜給殿下,臣身體發膚都歸殿下所有,若殿下同意旁人給臣起字號,臣,才敢領受丞相的好意!”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你這實心眼的孩子,倒是肯聽清辭的話。”

    他笑罷,擺手示意清辭上來:“那就先問過你主子。”

    丞相咬咬牙,沒曾想蕭棣竟如此卑躬屈膝,連自己的名號都要讓謝清辭點頭。

    據劉恢所言,蕭棣對謝清辭該是暗藏怨氣才對……

    再說,一個小小的名號,他主子還會不給自己麵子,不同意麽?

    真是自取其辱!

    丞相強打起精神看向謝清辭,走過場道:“殿下既然已經同意,那老夫便賜蕭棣名諱……”

    “丞相是哪個耳朵聽到,本王說同意二字了?”謝清辭淺笑翩翩,眸中卻凝著銳利:“丞相一番好意,本王也十分感動,隻是阿棣的字號,本王早就有了想法。”

    愣在原地的丞相:“???”

    蕭棣方才還冷漠的麵頰登時柔和,黑亮的眼眸裏盛著謝清辭,如同等待主人賜名的大狗。

    謝清辭一字一頓的開口道:“蕭棣是千裏良駒,日後定能保家衛國,匡扶社稷。”

    “既然是難得的良駒。”謝清辭看向蕭棣的眼睛:“以後就叫駒郎吧。”

    駒郎。

    蕭棣輕輕眯眸,這兩個字從謝清辭的唇瓣中念出來,悱惻曖昧,如同煙火劈裏啪啦炸在了他心上。

    有些意思。

    蕭棣眼眸沉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謝殿下賜名。”

    “駒郎?”楚王哼了聲:“這名字還挺好聽。”

    “好聽什麽?”安大兄不以為意的喝了口酒:“還不是讓他一輩子被人騎的意思!”

    楚王頓了頓,唇角浮現意味不明的笑:“三哥還是有手段的。”

    宮宴結束,謝清辭沾酒就醉,走路有些虛浮,流雲宮的人見狀,慌忙扶謝清辭走入寢殿。

    蕭棣腳步略微踉蹌,像狼一樣悄無聲息的迅速尾隨進門。

    春柳:“……大人,我們殿下要歇息了。”

    他已經知道蕭棣新受封的消息。

    “我也要歇息。”蕭棣臉上浮現出薄醉的潮紅,他隻衝了衝冷水,未幹的水跡從存有血跡的胸膛滑落:“我不是一向和殿下一同歇息麽?”

    春柳皺眉,不敢將微醉睡下的謝清辭交給眼前傷痕累累的蕭棣。

    謝清辭在床帳裏擺擺手,示意春柳退下。

    春柳隻得關上殿門。

    門一關上,蕭棣登時如同閃電般

    迅速撲上床榻,借著酒勁兒,將下巴擱在謝清辭的脖頸處。

    “……駒郎……”謝清辭默念著:“本王賜你的名字,還喜歡麽?”

    “喜歡?”蕭棣借著酒勁兒裝瘋,緩緩挑起謝清辭的下巴:“哥哥給那馬駒起名叫尾奴,給我起名叫駒郎,殿下是準備把阿棣當畜生,還是當奴才呢?”

    “什麽奴才?”謝清辭皺皺眉,道:“你當然是謝家的良驥。”

    “有什麽區別?”一頓晚宴後,蕭棣因廝殺而消耗的體力又迅速增長恢複,他有力的手臂牢牢桎梏住謝清辭的腰身,嗅了嗅哥哥眼角的淚痣:“還不是任人驅馳的奴才?”

    在蕭棣心裏,隻要沒有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帝位,就算是一人之下,也是奴才罷了。

    謝清辭噙著笑,將手插/入蕭棣烏黑如墨的發絲中:“任我驅馳,你還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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