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仰臉看著顏詞,一層薄薄的水霧覆上她的眼眸,一種很久沒出現過的類似於委屈的情緒從心頭湧了上來。

    不過很快,這莫名的情緒就被壓下,許星垂下眸,濃密的睫毛染了點水霧,卻也遮掩住全部的情緒。

    她一句話也沒說。

    顏詞也沒開口,他鬆開按住許星肩膀的手,他將那張紙巾又疊了疊,扔到了一旁敞口的垃圾桶內。

    “顏詞,我先迴家了。”不適的味道還盤旋在舌尖,許星雖然覺得胃餓得像火燒一般,此時也是沒半點胃口了。

    顏詞沒答話,隻垂眸半倚在洗手池旁。

    頭頂暗黃的燈光拉過,在他的眉目上留下幾道痕跡。光影綽綽,他的臉隱在昏暗裏有些晦暗不明。

    一步、兩步。

    許星走到顏詞身旁,快要經過。

    “許星。”他喊了她一聲,聲線清淡,沒一點感情。

    許星迴頭,看見顏詞懶懶掀起眼皮,湊得很近,她能看見他眼中她的倒影,和一些細碎的光。

    “我也困了,一起走吧,這裏不好打車,我送你。”

    確實,這家酒店算是在半山腰上,的確很難打到車。

    許星點點頭,和顏詞一起下了電梯。

    即將走出酒店時,顏詞摸了摸口袋,突然皺眉:“我剛落了東西在樓上。”

    許星表示理解:“那你上去取吧。我就在這裏等你。”

    許星走到酒店大堂的沙發那兒坐下等他。顏詞取東西時間太久,許星從包裏拿出手機,點開微信,陸月梨迴了消息,說不必擔心。

    又一個微信彈窗彈出,許星點了進去,是那天找她約畫的小姑娘。

    凝夜:【星星閃閃太太,我覺得你的風格特別適合這個比賽。悄悄,我覺得你的風格和早期清夢很像。】

    【宣傳圖.jpg】

    許星點開那張宣傳圖,是顏氏舉辦的“飛花獎”,淡粉色的背景布上,一片片純白梨花悄然飄落,梨花瓣上,一梳著飛雲髻的女子翩然起舞,素色衣衫上染上片片梨花。

    海報最底下用黑色正楷寫著兩個小字:驚夢。最上方寫著獎金:50w。

    飛花獎三年辦一次,傳統就是上一屆冠軍得主的畫作為這一屆宣傳海報的背景。上一屆飛花獎獲得者是清夢的《驚夢》。

    許星關掉圖片,迴複:【

    謝謝,我暫時不考慮參加比賽。】

    她剛點了發送,頂上便有一道黑影壓了上來。許星抬頭,看見顏詞手裏拿了兩個打包盒,顏詞遞給她一個:

    “江嶺說我們份子錢都出了,讓我們空著肚子走不太好意思,就給我們打包了點東西。”

    許星點點頭,她垂眸看了眼塑料打包盒,裏麵是一份麵,上麵臥著兩個金黃色的荷包蛋。她想起桌上精致的餐食,有些奇怪:

    “我剛走的時候怎麽沒看見麵條?”

    顏詞瞥了她一眼便徑直走到酒店門口:“你走的太早了,這是後麵的菜。”

    --

    迴到家,許星先進衛生間漱了個口,然後打開塑料盒,麵條吸滿了水分,變得有點坨,但她還是一口不剩地吃完了。

    麵條下肚暖唿唿的,許星覺得好受了很多。

    她又窩在床上畫了會兒畫,畫到畫裏男主人公的眉眼時,她的腦海裏突然閃現出那一雙熟悉的眉眼,略微清冷卻又帶著笑意。

    她想著想著,唇角便略微彎起了些。

    手機震動了下,許星打開,是江嶺的微信:【我是徐甜。星星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現在不吃蛋糕了,那個,江嶺公司有團建,但我和他要去度蜜月了,你要去麽。】

    許星想起來了,是那天顏詞在朋友圈裏發的去獅子座流星雨還是去海邊。

    流星雨,一年隻有一次。

    她思忖半晌,迴複:【去。那個我把這次旅行費用給你吧。】

    江嶺:【宣傳圖.jpg】

    許星點開宣傳圖看。

    是一個旅遊團的宣傳海報,花裏胡哨的,海報最上邊用紅色寫著幾個大字“紅帽子旅行團!全程保證不額外收費,不進商場,純玩一天一夜!隻要1600!”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個旅行團特別不靠譜。

    考慮了一下,她還是給江嶺轉了1600。

    --

    旅遊團開團時間是在11.18,十一月中旬的灣洱涼意已經很深,許星覺得山裏肯定更冷,所以出門前套了件白色大衣和淡粉色圍巾。

    去集合地點的路上有點堵車,許星到的時候旅行大巴已經要發車了,她趕緊拎著登山包上了大巴。

    大巴車裏熱鬧非凡,全都是老人家,大家戴著紅色帽子,興高采烈地說著話。

    剛上大巴車,牙齒被煙熏得黑黃的導遊立馬遞給她一個紅色帽子,他笑得很真誠:“許星是吧,就坐那小夥子旁邊吧。”

    許星順著導遊手指的方向看去。

    大巴車最後排坐了個男生,垂著頭,一隻腳大剌剌地支在外麵,估計在睡覺,和這熱鬧的氛圍格格不入。紅色鴨舌帽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流暢淩厲的下頜線。

    她走過去,問:“能讓讓麽,我想坐裏麵。”

    又連續熬通宵的顏詞簡直煩躁到了極點,他拉開鴨舌帽,正準備低低地罵一句再讓,卻在看見女孩的臉時消了聲。

    顏詞站起身,黑色褲鏈摩擦發出點噪音。他一把拉住許星肩上的登山包,許星還背著包,被他扯得人差點往後傾。

    一隻手撐住了她的肩膀,滾燙的手心溫度順著衣服傳進血液裏,許星有點臉紅。

    她借著那股力道站直,轉迴頭不解地看顏詞,他沒解釋,徑直扯下她的包,扔到座位上方的置物架上。

    “有這登山包,你坐哪兒。”

    聲音啞啞的,帶著濃重的倦意。

    許星低頭看看這髒髒又狹窄的座位,點了點頭。

    顏詞也坐下了,許星盯著他頭上的帽子。

    紅色鴨舌帽是最簡單的款式,上麵還用金線繡著小紅帽旅行團。本應該很違和的,但卻莫名有一種詭異的和諧感。

    感覺到許星的視線,顏詞一把將帽子撤下,煩躁地揉了揉頭發。

    他的力道很重,可憐的黑色頭發被主人揉的亂糟糟的,可能是為了報複,一縷頭發翹在頭頂。

    旅行團的人都來齊了,車子啟動,黃牙憨厚導遊拿著白色的大喇叭拍了拍,喇叭發出一陣刺耳聲音。

    確認完喇叭是好的以後,導遊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說:“給我好,我是你們這次的導遊楊奇,大家可以叫我小楊,眾所周知......哎,那個小夥子,把帽子戴起來,這是我們旅行團的象征!”

    所有老人家的視線齊嘩嘩落在顏詞身上。

    顏詞一張俊臉有些黑,他剛準備反抗,就聽見旁邊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戴著吧。”

    他垂眸,看見許星也戴著那頂破爛紅帽子,黑色長發被帽子壓下,散落在腰際。

    沉默幾秒,顏詞戴上了帽子。

    黃牙導遊點點頭,繼續他的動人解說。

    許

    星看了看滿車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和老爺爺,輕聲問道:“顏詞,我看這些老人家都過了退休年紀,你雇傭不會犯法吧。”

    顏詞直接氣笑了:“你去報警抓我好吧。”

    許星不說話了,過了幾秒,耳旁響起一道懶懶的男聲:“沒有我們公司的人。”

    她更疑惑了:“不是團建麽?”

    “昂,”顏詞垂眸看著她,漫不經心說了句:“相比團建,大家還是喜歡休息。”

    這是真話,因為顏氏集團常年996,大家比狗還累。所以團建日基本大家直接領錢迴家睡覺,沒人願意來。

    但顏詞萬萬沒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沒一個人願意來。

    “那你怎麽不休息?”

    顏詞麵上沒什麽表情:“我不忙且喜歡旅遊。”

    許星點點頭,唔,在她印象裏,顏詞不是喜歡家裏宅麽。果然枯燥的班上多了還是喜歡出門旅遊麽。

    一陣鈴聲響起,顏詞看了眼未接來電,嗤笑了聲接了電話。

    “歪,”江嶺的心情很好:“我的好兄弟,旅遊是不是很有意思,哎,我在沙灘上曬著太陽呢,好爽。”

    顏詞盯著前麵坐椅布上的一處髒物,聲音冷冷的:“說點人話。另外,你今年年終獎沒了。”

    “顏總饒命,我錯了,”話雖這樣說,那邊的聲音還帶著點笑意:“美人在側還不快樂,另外,我還替你準備了驚喜......”

    江嶺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顏詞無情地掛掉了。

    --

    目的地在灣洱市郊區,兩個小時左右就到了。住宿安排在山頂上,山很高,所幸有纜車,所以不算特別困難。

    “那我們山頂上見!酒店名字叫別居山莊。纜車那邊刷身份證就好了。”導遊搖著小紅旗,嗓音洪亮。

    雖然有纜車,但需要攀登的階梯還是有很多。

    山腳下,許星看著麵前高聳的山,打開了背在身上的登山包。

    包鼓鼓囊囊的,包鏈打開,裏麵的東西滿得快要溢出來,有登山仗,雨具,小藥箱,打火機小刀......

    顏詞盯著登山包,眉頭皺了皺:“你帶這麽多東西做什麽。”

    許星想了想說:“百度上推薦的,我想準備充分點總沒錯的。”

    話越說越輕,有些沒底氣。

    說完,她從包裏拿

    出一個黑色的登山杖,然後把包闔上。剛準備將包重新背上,顏詞就將那包背在身上。

    “顏詞,”許星說:“我可以的。”

    顏詞瞥了眼她瘦成一把的身材,說:“我怕我天黑也到不了山頂。”

    許星:“......”

    山沒有想象中那麽高,晚上七八點的樣子許星就爬到了山頂。

    山頂霧氣繚繞,古樹參天,懸崖峭壁是怪異或有趣的形狀,景色美不勝收。半山腰上還有一座古寺,纏在霧氣中,鍾聲洪亮。

    導遊說的別居山莊很顯眼,類似古代房屋的設計,黑簷白牆,門口掛著幾個紅燈籠,最中間的匾上龍飛鳳舞寫著幾個燙金大字:別居山莊。

    大晚上的,紅色的燈籠和白牆映襯著有點嚇人,像是鬼屋。

    顏詞和許星站在門口,靜靜地望著那塊匾。

    “這名字起得不錯,”顏詞唇角勾了勾,懶懶評價道:“別居,別居住,住進去會讓鬼抓進陰曹地府麽?”

    “別瞎說,進去吧。”許星輕輕說了句。

    可能是山上酒店偏少,沒人競爭的緣故,酒店內部的環境比外麵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收銀桌子上爬了一隻蟑螂,許星跟前台說了下,前台非常淡定地用手將那隻蟑螂掐死扔進了垃圾桶,暗黑色的桌上殘留著一灘並不明顯的暗紅色血跡。

    許星默默地將放在收銀桌上的手拿下來。

    前台化著超重的濃妝,視線黏在顏詞身上,語調甜甜膩膩的:“小哥哥是要住宿嗎?”

    顏詞皺了皺眉,撇開了視線,他垂眸對許星說:“許星,身份證。”

    許星這才迴過神來,她將身份證遞給了顏詞。

    顏詞遞給前台。

    前台將身份證放在刷卡機上,電腦上顯示了入住房間。就在那一瞬間,前台的語調變得冷漠:

    “房間206,祝兩位入住愉快。”

    顏詞皺眉:“還有一間呢?”

    突然間,他想起來江嶺剛才跟他說的話,一個驚喜。

    前台弄著鮮紅色的指甲,語氣敷衍:“你們就訂了一間。”

    作者有話說:

    之後就還是和上一本一樣正常每晚九點更新,謝謝大家。謝謝大家的撒花按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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