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掛鍾指向四點,許星醒了,窗外灰蒙蒙的下著雨,她懶得起床就癱在床上畫畫。剛剛描完線稿,手機屏幕亮了。

    彈窗突然彈出一則消息,是那天給她發林言出軌照片的人。

    yc:【我顏詞。備注一下。】

    許星迴複:【好的。】

    她轉到改備注那一欄,準備將yc改成“顏詞”,但她想了想,將備注改成了顏九花。打算睡覺時,她又覺得這樣不好,就還是改成了顏詞。糾結了會兒,她又改成了顏九花。

    改完備注後,她例行公事地翻了翻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顏詞發的。

    【公司團建,想去看獅子座流星雨的打1,想去海邊的打2。】

    可能是因為剛發的緣故,下麵沒有點讚也沒有評論。

    微信彈出一則消息。

    顏九花:【看到消息煩請在我朋友圈裏投個票。】

    語氣官方又正經,估計是群發的。

    許星又點開那一條朋友圈,還是沒有點讚和評論。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幫顏詞開個張,她在這條朋友圈下點了個讚,又寫了一條評論【1。】

    關掉微信,她去網上搜了搜獅子座流星雨,天空明暗交界之處,淡藍色流星在暗夜裏劃過,恍若仙境。

    翻了翻日曆,十一月的稿件隻有三個。

    她想了想,給陸月梨發了條微信:【梨子,十一月中旬流星雨,我想去看,陪我嗎?你去拍照,還可以當素材。】

    微信迴得很快:【對不起,星星,我那天有很重要的事。】

    許星有些失望,不過她能理解,陸月梨工作忙,她迴:【好吧。梨子,徐甜結婚給我發了請柬,到時候婚宴晚上你來找我,我們一起去吧。】

    梨子:【行。】

    --

    徐甜婚宴那晚八點,許星走到陸月梨家門口敲了門。

    她和陸月梨商量好宴會前一個小時在她家會和,然後兩個人去宴會現場。但是許星等到七點半,也沒見到陸月梨人影。

    微信也不迴。

    三分鍾後門打開,許星隻看見了顧離。

    他背著光,整個人都隱在黑暗裏,臉上表情晦暗,煩躁又陰鬱。

    許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開口:“顧離,那個梨子說要和我一起去徐甜的婚禮。”

    她覺得可能是顧離和陸月梨吵架了,看起來鬧得很僵。

    顧離開口,聲線冷漠又煩躁:“今晚陸月梨有事,我叫司機送你去。”

    他話剛說完,門就撲通一聲關上,聲音很響,許星被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不過她還是鬆了口氣,顧離這樣說,肯定是知道陸月梨在哪兒的。

    許星大約等了五分鍾,就有一個憨厚老實的中年男人走過來送她到了酒店,她和司機說了再見後下了車。想了想後,還是給陸月梨發了微信:

    【梨子,你在哪兒?】

    徐甜婚禮是在灣洱市一家百年酒店舉行。

    許星將早就準備好的紅包交給伴娘,她來得實在太晚,電梯間裏空落落的。她按下電梯後,聽見一陣懶懶的腳步聲。

    從被擦得鋥亮的金色電梯上,看見了一個人影。

    男人斜斜倚著牆,嘴裏咬了根煙,火光猩紅。漆黑的眼睫垂著,眼瞼下是一大片烏青,神色倦懶,不是很清醒的模樣。

    “叮。”

    電梯門開,許星走進去。顏詞將嘴裏咬的煙拿下來,漫不經心地碾在煙灰盒裏,電梯門即將闔上,許星重新按了開門鍵。

    電梯門重新打開,顏詞走進去,桃花眼裏泛出細碎的笑意:“謝謝啊。”

    許星搖搖頭。

    電梯裏隻有他們兩個人,氣氛安靜到詭異。許星和顏詞站在電梯裏的兩個角落,兩人中間像是橫亙了一條不可跨越的銀河。

    顏詞又倚在電梯壁上,雙手插/著褲袋,眼睫垂著,似乎隨時要睡著的模樣。

    電梯麵盤上深紅色的數字不停增加,許星想了想開口:“顏詞,你很困嗎?”

    顏詞勉強睜開眸子,懶懶地應了聲:“昂。”聲音低又啞,可能是剛抽完煙的緣故。

    何南曲留的事情太多,顏詞已經加班三個通宵。

    幾秒後,電梯麵盤顯示22樓。

    許星理了理衣擺,走到電梯門前。可電梯門遲遲不開,許星有些害怕,似乎是為了將這份害怕落實,電梯突然哐當一聲震動了一下。

    頭頂的燈瞬間熄滅,狹窄密閉的電梯陷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害怕像是絲線一般細細密密地纏繞在她心上,一點一點收緊,許星手攥得快要出血,一切都像是在崩潰的邊緣。

    這時一道懶懶的聲音響起:“你好,

    這邊是a樓22層,電梯故障了,麻煩快點過來。”

    和她完全不同,顏詞對這種事已經極其淡定。

    “許星,別怕。這種情況我們隻要靜靜等15分鍾即可。”顏詞淡淡說。

    可遲遲沒有許星的迴複,緊接著是一聲撲通,這絕對不是電梯會有的聲音。

    想到了什麽,顏詞臉色有些蒼白,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電梯的最角落裏,許星跪著,膝蓋上破了皮,滲出血漬。膚色接近蒼白,鮮紅色的血顯得更加瘮人。

    她臉上已經沒有一點血色,閉著眼,睫毛輕輕顫動著,沒有一點生氣。

    “許星。”

    他輕輕地碰上她的手,感受到一片粘膩,空氣裏彌散著淡淡的血腥味。他的聲音有些不穩,沒了平日裏的倦懶。

    許星聽到熟悉的聲音,用盡全力睜開眼,視線模糊,她隻看清了一個輪廓。

    沒辦法準確形容這種感覺,就像是在一望無際的海裏反複浮沉,肺腔裏已經灌滿了水,似乎死亡在臨近。

    “顏詞。”幾乎是肯定的語氣。

    就算隻是一個輪廓,許星也知道那是顏詞。

    黑暗裏的一分一秒都難以度過,許星覺得有些唿吸困難,身體似乎在一點點向下沉,原先天藍色的海麵漸漸變成黑暗。

    顏詞盯著渾身發顫的許星,怒火像是火把一般,一瞬間便燒到心口。

    他蹲下,一把摟住了許星。她的手似乎在無意識地用力,指甲都嵌進了他肉裏。

    “我怕。”

    小姑娘喃喃說。

    “我在。”顏詞將許星摟得更緊,輕輕道。

    即將沉底的那一刹那,有人將她拉了出來,她看見了久違的燦爛陽光,她聽見了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我在。”

    溫柔又模糊的一句話,卻似有無限力量。

    許星將頭輕輕搭在顏詞的肩膀上,男人身上的溫度順著皮膚一點一點傳到她的心髒,淡淡的煙草味混著檀香纏繞著她。

    似是一片光。

    “你在。”許星喃喃說,唇角淺淺地勾著。

    不知過了多久,電梯門轟然打開,許星看見刺眼的陽光還有些不適應,她輕輕遮住眼。

    維修人員一窩蜂走進電梯裏,許星看了眼身旁的顏詞,說:“謝謝。”

    顏詞又恢複

    了那個懶散的模樣:“不客氣,就當你剛為我攔電梯門的報酬。”

    兩人走進宴會廳時,婚禮儀式已經快進行到最後了。

    台上是一個巨大的酒台還有一個巨型蛋糕,許星看到蛋糕的刹那麵色有些蒼白,她特意走到離台子最遠的桌子坐下。

    顏詞坐在她旁邊。

    因為是備用桌的緣故,桌子隻有他們兩個人。

    許星轉過身,在看台上交換鑽戒的場麵。

    顏詞癱在椅子裏,手肘撐著椅子兩邊,垂著頭正在打遊戲,漆黑的眼睫垂著,懶散又倦淡。

    許星正認真看著,突然肚子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音。她的臉瞬間漲的通紅,今天都沒怎麽認真吃飯,此時的確是餓了。

    但台上的儀式還沒有結束,許星看了眼桌上的菜,又看了眼正在打遊戲的顏詞,決定還是忍一忍。

    “killingspree”

    許星迴過頭,看見顏詞已經放下了手機,他慢悠悠地拆了雙碗筷,轉了轉玻璃轉盤,筷子最終停留在一顆花生米上。

    感覺到許星的視線,顏詞漫不經心地將那顆花生米扔到嘴裏,笑著說:“不好意思,我實在有點餓。”

    說完,他又陸續吃了幾道菜。

    許星還是有點糾結吃不吃。

    看著皺著眉反複糾結的小姑娘,顏詞突然間便有些愉悅,他伸出手將玻璃轉盤轉了轉,一道水晶白菜蒸餃轉到許星麵前。

    許星不解地望向顏詞。

    後者理了理雪白的餐巾:“這道菜還挺好吃的,你嚐嚐?”

    “謝謝。”許星沒再拒絕,她夾了兩個餃子放在碗裏靜靜吃著。

    頭頂的水晶燈透過片片水晶折射出動人的光彩,台上的儀式已經結束,耳邊是悅耳動聽的輕音樂。

    新娘徐甜換上敬酒服,和新郎伴郎一起敬酒。原本她準備按順序敬酒的,但江嶺拉住她,說先敬顏詞這桌。

    徐甜點點頭,帶著酒杯和蛋糕走到顏詞的餐桌那兒。

    其實很多時候婚禮上的蛋糕都是裝飾品,是不切的。但徐甜喜歡吃蛋糕,所以特意要求新鮮蛋糕,最後可以分給賓客。

    “詞哥,”江嶺穿著西裝革履,領帶打得一絲不苟。他接過伴郎手中的酒遞給顏詞:“這兄弟的酒多少是要喝的。”

    顏詞笑著點點頭,唇邊泛起笑意。他

    傾身接過江嶺的酒,一口飲了:“百年好合。”

    許星整個人都有些僵硬,顏詞傾身的時候整個人半壓著她,兩人的影子疊在一塊兒,她甚至可以聞到顏詞身上的檀木香氣。

    江嶺摟住徐甜的肩,打算去下一桌,就聽見一聲輕輕的女聲:“徐甜,祝你和江嶺百年好合。”

    徐甜聽到了,她笑著對身旁伴娘說:“給盤蛋糕給星星,她最愛吃草莓味蛋糕了。”

    許星還沒來得及拒絕,一盤漂亮的蛋糕便擺在她麵前。

    像是千層,一層粉紅色一層白皮,上麵還點綴著兩個帶青綠色葉子的新鮮草莓,看起來可愛又好吃。

    幾乎是在看見蛋糕的那一刹那,許星猛地拖開椅子,飛快地跑出了大廳。她跑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拚了命地漱口。

    明明沒有吃,可蛋糕的粘膩感就像是卡在了喉嚨裏,許星覺得惡心又難受,她用食指抵住嗓子,拚命吐著。

    可到底沒吃蛋糕,許星什麽也吐不出來,淡黃色的嘔吐物被水衝到下水道裏。她抬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臉色蒼白,額前的碎發被汗珠黏在額頭,唇邊還留著些肮髒的嘔吐物,眼中像是失了神,狼狽不堪。

    “許星。”

    一道男聲響起。

    鏡子中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他走到她身邊,從抽紙盒裏取了兩張紙巾。他按住她的肩膀,將紙巾疊了下,輕輕擦拭著她的唇角。

    許星動彈不得,或者說是不想動彈。

    他說:“許星,究竟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過得這樣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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