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過門前,掀起地上的落葉,此時眾人都熱鬧地圍在府中吃宴,隱約還能聽見吱呀悠長的戲曲聲。

    可江月依的耳邊隻有祈允的那句“絕不負你”在不停地重複著。

    她心跳如鼓,高興地不知道該做什麽,仰頭望向祈允時,又是笑又是哭。

    “你別哭,我,我不該說這種話。”

    祈允瞬間慌了,手忙腳亂地找自己的帕子,終於在懷裏找到拿了出來。

    下意識地想替她擦去眼淚,手快要碰到江月依臉頰時忽然頓住,克製地遞給了她。

    “郡主,別哭了,是我唐突了,以後一定不會再說這話。”

    他以為是自己嚇到人,兩人還未過婚書他就先給了承諾,確實不合適。

    “不要!”

    江月依一聽這話又不樂意了,往前一步靠近祈允。祈允正要後退,被她瞪了一下,立馬不動了。

    “沒看到我臉上妝都花了嘛,還不趕緊幫我擦點眼淚。”

    仰起小腦袋,閉上眼睛,一副“你不給我擦我就不走”的無賴樣子。

    祈允的手曾經提著幾十斤重的刀殺敵時都沒抖過,如今拿著輕飄飄的帕子,卻控製不住地發抖。

    “郡主,這於理——”

    “快點!”

    小姑娘的聲音嬌俏,還跺了跺腳。

    祈允的唇微抿,神情極其嚴肅,頗有一種豁出去的決心意誌。

    帕子輕輕落在臉頰上,手中的動作輕柔地仿佛像是羽毛一樣,男人的目光專注,不知道地還以為是在做什麽重要事情。

    “郡主,好了。”

    不足五秒,祈允就收迴了手。

    江月依睜開眼睛,就是祈允一直沒降下溫度的耳廓,紅的滴血。

    又朝他攤開手掌,目光示意了一下他手裏的帕子。

    祈允還能說什麽,老老實實遞了過去。

    “這帕子弄髒了,迴頭我洗幹淨再還你。”

    不等祈允拒絕,江月依又小聲說了一句:

    “你今日說的話我都記住了,若是日後你欺負我,你,你就完蛋了!”

    放完狠話,也不管祈允什麽表情,攥緊手帕轉身就跑進府裏了。

    祈允望著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這才收迴目光,扭頭就看到魂一吃瓜的表情。

    原本溫和的表情瞬間消失殆盡,換上眾人熟悉的冷毅。

    “去大理寺,”

    說完就上了馬車,魂一自然是坐在車夫旁邊的,知道這會自家主子心情好,便拍了個馬屁。

    “主子,屬下覺得您要準備起來了,郡主及笄之後提親的人可要踏破江親王府的門檻了,千萬別被人搶了先。”

    祈允懶得理他,但腦海裏卻不受控製開始考慮。上門提親的長輩應該請誰去,聘禮母親在世時已經準備好了,但他覺得不夠,還要再多準備些。

    他今日總算有些明白了江月依的心意,知道兩人心意相通,長長地鬆了口氣的同時,嘴角忍不住上揚。

    而馬車駛離安明候府之後,大樹後走出來一個人。

    她的裝早就被淚水暈染,頭發淩亂,目光看起來有些癲狂。

    “江月依,千不該萬不該,你最不該跟我搶祈允!”

    ……

    江月依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蹤,她這會遇到了點問題,從門外進來之後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讓她恨之入骨的“熟人”燕鴻遠。

    她曾經設想過無數次再次遇見燕鴻遠時,自己應該說什麽做什麽。

    然而當燕鴻遠真正站到她麵前時,她卻隻有一個想法。

    她隻想殺了他!

    在宮中兩人躺在一張床上被眾人發現,他第一反應就是指著她罵她不知廉恥。

    嫁給他之後,新婚之夜任由她在床前枯坐一夜,而他卻偷摸去了王芊月的院子裏醉生夢死。

    大婚三日,她父王被貶,他也立刻不再留絲毫顏麵,當著府裏眾人的麵把她趕到了破敗的小院子裏,又提了王芊月為平妻。

    婚後三年,她被王芊月不斷的欺辱甚至還對她用了大理寺的刑法,還有隔三差五的耀武揚威,每日一個時辰的謾罵。

    直到最後下毒,她又何嚐猜不出來每日食中都摻了毒,可她真的活夠了,也活累了。

    如果當初燕鴻遠能對她有半分體麵,也許她都不會落得那般境地。

    還有父王突然被貶,這裏麵燕國公府到底做了什麽,又有誰知。

    江月依努力抑製住想殺了燕鴻遠的想法,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過,仿佛根本沒有看到他。

    “姑娘,冒味問一句,在下可是在蘇州見過姑娘?”

    身後卻響起燕鴻遠如同前世一模一樣的話。

    隻不過前世他們是在皇後宮裏見麵的,燕鴻遠一身青袍長衫,執扇走來,可不就是她喜愛的翩翩公子一類。

    她前世就是被他的這副皮囊給騙了,如今看他,隻覺得惡心。

    不同的場景,同樣的話語,江月依扯了扯嘴角,諷刺開口:

    “我與公子並不相識,也不敢高攀,告辭。”

    “誒,郡主稍等,不知本世子可有哪裏做的不好,惹郡主不快?”

    要看江月依真的要走,燕鴻遠終於不裝了。

    他其實知道眼前的人是江王之女,是姑母告訴她江月依迴來了,讓他今日借安明候與江月依結識。

    不過剛才的話也確實沒有完全說謊,他的確看江月依十分眼熟,像他一直在找的人。

    當然,他與祈允是好友,知道兩人之間有個婚約在。雖然皇後一直希望自己能娶江月依,但他也不至於挖好友的牆角。

    “世子方才還一副與我不熟的模樣,這會突然就知道我是江王之女?”

    江月依對待燕鴻遠分毫耐心都無,心中越想越氣,轉過身直麵燕鴻遠,一字一句道:

    “世子張口就對一個官家世女言語輕浮,是認為我們閨閣女兒與那青樓楚館裏的姑娘一樣可以任人調戲嗎?”

    “還望世子以後說話多過過腦子,否則平白討人嫌。”

    燕鴻遠被江月依懟得一臉懵逼,以他的模樣一直以來都是被姑娘們追捧稱讚的,誰見到他都忍不住臉紅心跳,像隻兔子一樣跑得老遠。

    江月依不過見了他第一麵,仿佛與他有著血海深仇似的。

    燕鴻遠思來想去,就因為自己開頭那句話?

    可等迴過神時,江月依已經走遠了。

    算了,不就是一個姑娘,他堂堂燕國公府世子,要什麽沒有。

    燕鴻遠莫名其妙被人罵了一頓,心裏自然也不爽,揮袖而去。

    ……

    壽宴結束之後,安明候府意與祈將軍結親被拒一事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安懷晴更是一個多月都沒出門。

    安明候老夫人也覺得麵上無光,又咽不下這口氣,便入宮求見太後。

    安明候老夫人是太後娘家的表妹,太後的母親與安明候老夫人母親是姊妹倆。

    “前兩日你過壽,哀家身子不適,就沒親自過去,沒想到你今日又過來了。

    ”

    太後一如往常躺在貴妃榻上,給安明候老夫人賜了座。

    兩人年輕時也不算交好,隻是普通的親戚關係。如今上了年紀,身邊的親人長輩一個一個離開,他們之間反倒比以前聊得融洽。

    “臣婦今日一是來探望娘娘,娘娘如今氣色好多了,臣婦也就放心了。”

    “還有一事,向跟娘娘求個恩典。”

    太後當然知道什麽叫做無事不登三寶殿,但畢竟是親戚,一些小事她也不會拒絕。

    “你說就是,”

    “臣婦有一孫女懷晴,您先前也見過的,如今她也到了婚嫁的年紀。想讓娘娘開個金口給她賜婚,也是沾了娘娘的光,多個體麵。”

    這麽說的意思,就是有看重的人家了。老人嘛,最喜歡的就是喜事了,太後也不例外,麵露笑意道:

    “不知說了哪位公子哥?容素,你去取紙筆來。”

    意思就是同意了。

    安明候老夫人喜形於色,張口便道:

    “是鎮國將軍祈允,臣婦瞧著那孩子雖說父母早不再人世,可他自己也十分上進。祈家雖然不是什麽世家,祈允下麵還有一弟一妹,但奈何臣婦那孫女兒喜歡,其他人多一眼都不願意看,臣婦也就隻能隨她了。”

    老夫人說的滔滔不絕,貶低祈允的同時抬高了她自家的門楣,認為自己孫女兒能嫁給祈允是下嫁了。

    她絲毫沒注意到,太後早在她說出祈允時就頓住了,容素的腳都走到門口了又停了下來。

    等她說完好一會兒,都沒聽到太後的迴應,這才小心翼翼抬頭看了眼,果然太後早就沉了臉色。

    “娘娘息怒,”

    安明候老夫人心裏一咯噔,扶著拐杖顫顫巍巍地就要跪下請罪。

    “這不是什麽大事,快起來了吧。”

    容素連忙上前扶她坐迴凳子上,可她還是忐忑不安。

    太後這才開口道:

    “你可能不知,祈允的母親與哀家的小兒媳曾是閨中密友,祈允五歲時兩家就口頭定了下來。”

    安明候老夫人愣住,半響才遲疑道:

    “郡主是何等尊貴之人,怎能下嫁一屆武將?”

    “老夫人此言差矣,祈將軍身為我大旻戰神,怎麽能被人稱作武夫?”

    一聲嬌俏靈動的嗓音突然在門前響起,太後和

    容素對了個眼神,有了笑意。

    瞧,這是護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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