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玉英離開鹿島,心情愧恨交集。愧的是:愧對小巧。心想:我不該太衝動,她說我把潘貴藏起來了,我應該給她解釋,或者索性告訴她,潘貴跟他妹妹李小菲迴南方去了。千不該,萬不該,把她和潘達領結婚證的事捅了出來。如果真的是潘正懷父子的移花接木之計,冤枉了小巧,我不按政策辦事,也有責任。自己把自己裝進去了不說,還有意無意之中,離間了小巧與陳山的夫妻關係,我不是裏外不是人嗎?

    所以,她迴到海港市,到旅遊局報了個到,馬上就去找許媽。誰知,別墅區85號已換了新主人,問房主人許媽到哪裏去了?迴答是不知道。

    因此,她心情非常低落,信馬由韁,來到海港市最繁華街道的富麗華大廈,走進去逛逛。看見紅男綠女,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大部是成雙成對的情侶相攜而遊。看看自己,孤身一人,越想越沒興趣。迴想自己,在學校時,是一朵校花,迴頭率極高。但那時還小,不知情為何物。後又趕上文革,把男歡女愛統統說成是資產階級情調,自己是公安分局局長的女兒,當然不能落後,帶頭批判封、資、修……成了勇敢的闖將。接著插隊西瓜地,再後來入伍當兵,都沒有機會談自己的問題。而現在,同齡人都已成雙成對,有的如小巧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而自己還是一隻斷線的風箏,總在空中飄蕩,將來也不知飄到何方。她意識到:自己已走進了大齡青年的行列,越想越心煩,索性轉身從三樓返迴二樓,想迅速離開這裏……走到樓梯口,遇上了林衛東和馬倩倩,二人手挽手,從樓下上來。

    “哎呀,久違了!”林衛東的話打破了玉英的沉思。

    “玉英姐,你怎麽在這裏?”馬倩倩緊走幾步,跑到玉英的麵前,拉住她的手說。

    “我部隊轉業後,就到這裏工作了。”

    “我們在一個城市這麽多年,怎麽一點都不知道?也從來沒碰到過?”

    “幾百萬人口的城市,那麽容易碰見。”

    他們說了一陣話,林衛東見她倆難舍難分,就說:

    “玉英,我看你們這麽親,就到樓下咖啡廳坐坐吧。”

    三人來到咖啡廳,林衛東要了三杯咖啡,談起了別後情景。

    先是玉英敘述了從西瓜地參軍,到部隊服役兩年,轉業到海港市,潘正懷給她安排到民政局工作,後來調到旅遊局,說了一遍。

    林衛東把自己是迴鄉青年,改革開放後到海港打工,學會了開汽車,在製藥廠開車,也說了一遍。

    馬倩倩長歎一聲說:

    “你們都參軍的參軍,上大學的上大學,隻剩下了我。父親重病,母親電報催我迴來。後來在潘正懷的幫助下迴城說了一遍。就是把她嫁給潘達的事隱了去。

    “那你們結婚幾年了,有小孩沒有?”

    馬倩倩看了一眼林衛東,笑笑說:

    “我們還沒有結婚。”

    “這是為什麽?下鄉就在一起,互相都了解,同過甘,共過苦,共命運,還等什麽?”

    林衛東笑說:

    “她看不中我,我是農村戶口,臨時工。”

    “別胡說,看不中還那麽親昵。”玉英說。

    “是他看不中我。”倩倩說。

    “別胡扯了,當真人,不要說假話。”

    馬倩倩長長籲了一口氣說:

    “我孩子都兩歲了,隻是,不是他的。”

    “怎麽,你嫁過別人?”

    “你想想,潘正懷,人家都叫他‘潘真壞’,他能平白無故幫我調迴城嗎?”

    “你付出過代價?”

    “是啊,知青點的知青都走了,就剩下我沒有門路的人了,爸爸又患上重病,我隻好硬著頭皮去找潘正懷。‘小斜眼’是我的同學不假,就憑這點關係,他能幫我嗎?無奈,我答應了他們提出的條件。”

    “什麽條件?”玉英問。

    “玉英姐,什麽條件,難以啟齒,你就別問了,反正我嫁給了潘達。他也按約定把我調迴來,安排在製藥廠當化驗工。”

    “再後來呢?”

    “再後來,潘正懷夫妻被捕入獄,潘達逃之夭夭,杳無音信。去年我為他生下了一女。”

    “那孩子呢?”

    “去年底,潘夫人出了獄,她硬把孩子要走了。”

    “潘家太無情了。”玉英說。

    “道是無情也有情,如果不是潘正懷幫助,我現在可能還在西瓜地當農民呢,若不是潘家給交了三萬多元醫療費,我可能已經沒有父親了。”

    “可你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代價是沉重了點,可我認命了。”

    林衛東插嘴說:

    “代價還不隻是這些。”

    “還有什麽?”玉英轉向林衛東問。

    “她和潘達結了婚,又為他生了孩子,他卻逃之夭夭,下落不明。婚姻關係無法解除,她恐怕要守一輩子寡了。”林衛東說。

    “啊!我明白了,是因為這個,你們還沒有結婚。”

    林馬二人不語。

    “如果是為了這個,有情人成不了眷屬,好辦。我在民政局工作幾年,我知道,新婚姻法上規定,夫妻二人不在一起一定時間,視為自動解除婚姻關係,你們可以登記結婚。不然的話,一方下落不明,另一方可以在媒體上發表聲明,解除婚姻關係。”葛玉英說。

    “人家不願嫁給我,就推說怕犯重婚罪。搪塞我。”林衛東說。

    葛玉英問:

    “倩倩,你們是在哪個區登記的,我可以給你們查查底子。”

    “我沒有去,是潘正懷求人登記的。結婚證書我到現在都沒見到。當時我父親病重,也沒心思管這個,希裏糊塗就跟他入了洞房。”

    玉英想起來了,說不定結婚證上還不是馬倩倩的名字,不然他們為什麽不把結婚證給馬倩倩看呢?可她又想不通,潘達與倩倩結婚,為什麽要登記林小巧的名字呢?其中必有玄機。倩倩不說實話,我也不好幫她,於是,她進一步問倩倩說:

    “倩倩,你能不能把你與潘達結婚的條件詳細給我說說,我可以幫你弄清情況。”

    馬倩倩心中十分矛盾,有哪個女人願意說出不太光彩的隱私,尤其當著男朋友的麵,於是她客氣的說:

    “玉英姐,我感謝你的熱情幫助,我的事,我早都認命了,不想再提了,我不久就會和衛東登記結婚的。到登記處,我實情實說,反正我和潘達已兩年多不在一起了,就不麻煩你了。”

    玉英見倩倩好像有難言之隱,下麵的話就沒再說 。就此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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