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計走為上策。明明已是凡人之軀,明明渺小如螻蟻,隔著無盡歲月恐懼依然扼著它喉嚨,叫它生不起半點反抗之心。

    “怎麽?不認得我了?”他眯了下眼,冰雪織成一片荊棘海,將它困於其中。

    血犼掙紮著燒去一部分,卻有更多的荊棘爭先恐後冒出來,如此反複了片刻,它一身火紅的毛都失去了色彩,蔫了吧唧地開始縮小身形。

    那龐然大物在夜色中消失,沈千眷握了握雲舟渡冰涼的手,雖已有意避開他,雲舟渡仍被凍得發抖。沈千眷抱住他,貼著他額頭化開他滿身霜雪。

    “好點沒?”

    雲舟渡手腳逐漸暖了起來,如水的眸子怔怔地注視著他。這是什麽樣的道法,才會形成多少修為都無法抵禦的冰寒。

    沈千眷又將他抱緊了些:“還冷嗎?”

    “師兄,你……”

    沈千眷伸出根手指抵住他的唇:“噓,這是我們倆的秘密。”

    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沈千眷直起身:“走吧,再不去,它又該跑了。”

    一隻縮小版血犼穿梭在冰淩織成的荊棘中。

    沈千眷屈指敲了下冰淩,漫山遍野的冰淩坍塌。血犼自知逃不了了,搖著尾巴朝著兩人跑來。

    沈千眷道:“坐。”

    血犼吐著舌頭坐下。

    “左爪。”

    血犼伸出左爪搭在他手掌上。

    “右爪。”

    血犼換了右爪。

    “叫一聲。”

    血犼:“汪!”

    真是慫得沒有半點上古兇獸的氣質。

    沈千眷:“你看,我就說是小紅狗吧。”

    雲舟渡:“……”

    33、修羅道

    ◎連區區一個凡人也敢威脅它!豈有此理!◎

    有了血犼在,沒有不長眼的妖魔敢靠近,倒是省了他們不少事。

    修整了小半夜,雲舟渡突然起身:“師兄,出事了。”

    “從封印裏逃出去的妖魔開始肆虐周圍的城鎮,已經有很多修士趕過去了。”他看向封印撕裂的方向,“得盡快將封印修複。”

    沈千眷揉著眼不甚清醒道:“這是天衍的道法?”

    明明不見任何傳訊,他如何知道得那麽清楚?

    雲舟渡:

    “嗯。”

    沈千眷微頓:“師尊為何不教我,連天衍神宗都未帶我去過。”

    雲舟渡看了他一眼,喃喃道:“興許是,偏愛吧。”

    不舍讓你體會俗世疾苦,天驕自該得天獨厚,不必為凡俗擾。

    “嗯?什麽?”沈千眷沒聽清。

    雲舟渡:“我說,逃出封印的妖魔太多,你去幫幫他們,我留下來修補封印。”

    封印是沈千眷破壞的,他去解決妖魔倒也沒什麽問題,隻是……

    “你一個人?”他望向那個單薄的身影,指了指血犼道,“讓它跟著你吧。”

    血犼能幫他震懾其它妖魔,有它在沈千眷也放心些。

    雲舟渡掃了眼正做著美夢,趴著流口水的血犼:“也好。”

    丹河山是從此地到天都的必經之路,兩人約好各自處理完後在這裏會合。

    沈千眷隱隱約約總覺得事情有哪裏不對,他按著雲舟渡說的方位找過去,很快解決了幾隻妖魔,其餘地方也有各地趕來的修士去收拾了。遠沒有雲舟渡說的那麽多,不到半天走哪都看不到妖魔的影子了。

    他在迴去看個究竟和相信雲舟渡會將封印修補好之間猶豫了一下,轉身去了丹河山。

    元玉姝迴了天都,被安排蹲守在盱肇嶺外的修士成了第一批和封印中逃出來的妖魔交戰的人,妖魔有強有弱,他們還留在原地無異於找死。於是他們邊打邊退,也就沒看到沈千眷已經趁亂出去了。

    此時被人稱為萬魔窟的盱肇嶺整個籠罩在一片不祥的黑霧之中。

    才處理好傷勢的天都修士發現自從黑霧出現後已經很久沒有妖魔再出來了,他們不由得靠近了些想看看盱肇嶺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多久,一隻長著六隻眼的長尾妖獸慌慌張張從草叢裏躥了出來,六隻眼珠亂轉著不知在找什麽,見沒什麽危險後,它一躍而起。

    還有不到百丈,它就要脫離這個困了它上百年的地方了!

    “戒備!”

    前來查探的五名天都的修士紛紛神情緊繃,生怕那畜生朝他們撲來。

    下一息,一條黑色的鎖鏈紮進了它的心髒,纏著它的身軀拖向深處。沒人看清那鎖鏈是從哪來的,也沒人知道它屬於哪隻妖魔。

    “你們兩個,進去看看。”

    被選中的兩名修士敢怒不敢言,畢竟這不用看都知道是

    去送死。

    兩人祭出法器,收斂氣息,小心翼翼走進黑霧。四下靜的過於可怕,一路上一隻妖魔都沒遇上,恐懼和壓抑縈繞在他們心頭。

    “再、再過片刻就出去吧,隨便編個由頭也比送命強。”

    同伴毫無迴應,陸鵬正想著是不是沒聽見,一扭頭卻見他的同伴落在身後伸著手,黑色的血大口大口從口中吐出。他一個道決都沒捏完,同伴已經和那妖獸一樣被拖走了,法器上的光暗了下來掉在了地上。

    “啊——”

    陸鵬驚恐地大喊一聲,連滾帶爬地往外跑。防禦法器一點都沒派上用場,他可不仍為僅憑天靈境修為能敵得過這萬魔窟那麽多高階妖獸都無法對抗的存在。

    鎖鏈纏住了他的腳裸,陸鵬暗道一聲不好,忙用劍去砍。他被拖了很遠,身上的道服都被磨破,遠遠地看到一雙猩紅的眸子,他更加肯定了那黑鎖鏈的主人是一隻大妖或者大魔。

    等離的近了他才發現那隻長得像狗的妖獸隻是懶懶地趴在一邊,鎖鏈是從另一邊來的。

    黑霧飄飄蕩蕩散開了些,他這才看清那竟是個人!整個萬魔窟鋪開的鎖鏈竟全來自那人袖中!

    “饒命!前輩饒命啊!”陸鵬不抱希望地喊道。

    向他襲來的鎖鏈一頓,那人轉過身來,紅衣絕豔,玉骨天成,美到了骨子裏。

    “天都的人?”

    陸鵬看到了一絲希望,忙滿口應道:“是是!”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就隻能去死了。”

    冰冷的話語宛如一條毒蛇攀上他的脖頸,陸鵬渾身發寒。雲舟渡一揮手,鎖鏈扭斷了他脖子,陸鵬在最後一息才發現,那紅衣美人腳下全是屍骨。

    血犼抬了抬眼,換了個姿勢繼續趴著。

    它沒想到這麽個看上去一碰就碎的凡人修的竟是修羅道。

    修羅道需要的是殺戮,以血鋪路,以屍骨開道。所以雲舟渡不僅沒有修補封印,還將縫隙擴大,仗著有紅犼在,沒有妖魔敢來襲擊他,對它們進行了慘無人道的無差別屠戮。

    到了這時已經沒有妖魔敢從封印裂縫裏出來了。

    雲舟渡收了鎖鏈,撤了漫天黑霧,對它道:“你留在此地鎮守封印,若從萬魔窟逃出來一隻……”

    他斜了血犼一眼,帶著未說盡的話大步離開。

    血犼:“……”連區區一個凡人也敢威脅

    它!豈有此理!

    但嗅到他身上那人的氣味,它又蔫了。它能怎麽辦呢?它隻是一隻弱小又無助的犼。

    34、妖修

    ◎你可不要亂來。◎

    丹河山被大雪覆蓋,一眼望去隻剩滿目的白。寒風唿嘯而至,被隨意栓在路邊的大黑馬打了個哆嗦,從鼻孔裏噴出口熱氣,接著十分人性化地扭頭看了眼正閉目打坐的少年。

    一道淡淡的光暈出現在少年周圍,再大的風雪也吹拂不到他,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他顯得格外遺世獨立。

    大黑馬砸了砸前蹄,又噴出了口氣。

    忽然,那少年站了起來,向著山道張望。

    等了不到一盞茶就真有人來了。

    來人一身素青色衣袍,手上抓著個芝麻油餅在啃,啃得一嘴的油。

    “怎麽就你一個,小紅狗呢?”沈千眷去牽黑馬。

    雲舟渡咽下最後一口,道:“逃命呢大師兄,帶隻狗多礙事,我讓它守山了。”

    “它聽你的?”沈千眷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馬。

    雲舟渡擦了嘴,拍拍手道:“不是還有你呢嘛。”

    沈千眷策馬走過去,從馬上俯視了他片刻:“怎麽還換了身衣裳?”

    素青色襯得他膚白腰細,一根發帶將長發高高束起,兩縷頭發自然垂在臉頰兩側,看著別提有多乖了。

    “嗯?”雲舟渡低頭看了看,沒發現有什麽不妥。

    “紅衣好看。”

    “好看嗎?我不喜歡。”

    沈千眷氣結,向他伸出手準備拉他上馬:“但凡我喜歡的,你都不喜歡。”

    雲舟渡卻從懷裏掏出個包好的油餅遞過去。

    沈千眷沒接,甚至縮迴了手,板著臉不看他:“一個餅就想巴結我,雲家小世子那麽小氣。”

    下一息,雲舟渡自己翻上了馬,沈千眷忙躲開了些:“一手的油,不許碰我。”

    雲舟渡眼軲轆一轉就把油全蹭他身上。

    沈千眷:“……”

    沈千眷被氣著了,作勢要下馬。

    雲舟渡側過身雙手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胸口:“生什麽氣嘛,下次穿給你看。”

    他說話軟言軟語,跟撒嬌似的。

    前世的楚棲小師弟乖巧懂事,斷然不會這樣;前世的雲舟渡狠辣果決

    ,與他見麵不是鬥法就是視而不見。隻有身份被拆穿後,才會像隻大貓一樣黏人,當然,如果有什麽不順他心了,當場翻臉的也不在少數。

    重生前兩人成過親,結過道侶,隻不過其中摻雜了太多苦與難,重生後沈千眷卻偏偏把這些都忘了,那時候雲舟渡看他的眼神都涼颼颼的。

    想到這些沈千眷一把扣住他的腰伏在他耳側問:“隻是下次嗎?”

    雲舟渡從善如流改口:“日後天天穿給你看。”

    沈千眷不由輕笑:“那我不得找個地方把你藏起來,省的你在外邊禍害旁人。”

    雲舟渡平時不愛豔麗的顏色,每次見他換上紅衣幾乎都是在殺人,好看那也得有命來看。

    雲舟渡埋頭在他頸側嗅了嗅:“不禍害別人,就禍害你一個。”

    沈千眷身上有股淡淡的草木香,那是常年累月被各種靈草靈藥熏出來的獨有氣味。與他不同,他隻剩滿手洗不淨的罪孽。

    沈千眷被嗅的僵了僵,猛地一揮馬鞭。

    “駕!”

    原本慢悠悠閑走的馬兒在雪地奔跑了起來。

    他忽然大喊:“雲淮離——”

    聲音在空曠的山林間迴響。

    雲舟渡猝不及防耳朵被吼了一聲,扭頭瞪他:“做什麽那麽大聲……”

    沈千眷一低頭溫柔吻上了他的唇。

    “記著你今天說的話。”

    兩人前世在天都學府學煉丹學陣道,這一世再去就等同於自投羅網,於是沈千眷建議去妖修的地盤。

    妖修在天都是受保護的,加上沈千眷他們都是正兒八經的人,自然也不會想到來妖修的學府搜。

    總而言之,這就是他們目前最好的藏身之所。

    “說來容易,要怎麽混進去呢?”雲舟渡端起糖水舀了勺道,“那學府隻收妖修,是妖就會有妖氣,到哪都有妖靈器感應,一旦被察覺,豈不是暴露的更快。”

    沈千眷撐著腦袋看他:“你不是可以易容改命嗎?找個妖修來不就行了嗎?”

    雲舟渡撇開目光,看著樓下人來人往:“那需得他們自願,妖修畢竟百年難遇,何況那道法一個天衍弟子一生隻可用一次。”

    “楚棲……已經安葬了。”

    他長而微卷睫毛顫了兩下,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

    沈千眷不知道那

    道法是怎樣的,他隻看到小師弟不開心了。他歎口氣,起身坐到雲舟渡身邊,道:“那便隻剩一個辦法了。”

    雲舟渡見他麵色凝重,問:“很難嗎?”

    沈千眷四下張望了下,見無人朝這裏看來,接過他手裏的碗放迴桌上,攬著他的腰一把拉近,一手掐著他的下巴吸吮著他的唇。

    雲舟渡推他:“師兄,在外麵呢……唔。”

    “有屏風遮著。”沈千眷揉了揉他後頸,哄道,“小師弟,張嘴。”

    雲舟渡聞言微微張開了唇,沈千眷撬開他的貝齒,將舌頭伸入他口中糾纏。

    兩人吻得險些擦槍走火,再不停下來就停不下來了。

    沈千眷腦中一絲理智尚存,強行迫使自己拉開距離,低低笑著:“不難,這樣就可以了。”

    雲舟渡眼尾泛紅,嘴唇微張喘著氣,勾著他的脖子湊上去,卻被沈千眷攔住:“明日還要去妖修學府考核,你可不要亂來。”

    “隻準你胡來,卻不許我亂來,這是什麽道理?”

    沈千眷坐起身:“當然不一樣,我做的可是正事。”

    “什麽正事?”雲舟渡懶懶地椅著窗,語氣中明擺著是不信。

    沈千眷看著心癢,往他臉上輕啄了一口,迴到原位危襟正坐:“明日你便知道了。”

    35、考核

    ◎怎麽會有妖這麽手欠?◎

    樂澤學府是天都唯一的妖修學府,甚至可以說是整個修真界唯一能收容妖修的學府,因此每年往來的妖修絡繹不絕。

    曾有心術不正的修士混入其中,專門抓一些修為不高卻極為珍稀的妖修,打散了元神拿去黑市拍賣。兩年後東窗事發引起天都重視,這才設下重重關卡限製出入。

    新來的弟子每個都需經過考驗,一是為了證明他們確實是妖修,二是為了方便了解他們的資質與善惡。

    鹿樟端坐在水鏡前,作為學府中最閑的妖,他每天的樂趣就是看新來的小弟子們闖塔。其中有一層是會幻化出他們內心最恐懼的東西,這也是他每天風雨無阻守在水鏡前的原因之一。

    曾有兔妖在幻境中被胡蘿卜砸死的,玄鳥飛越萬裏無處落腳被累死的,清鱗犀沒了嘴活活餓死的。諸如此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越瞧越離譜。

    手邊擺了一碟瓜果,他半眯著眼等待著新到來的一批弟子進塔。

    妖靈塔前

    已經站著七八個妖修,一個個看著年齡都不大,實際上已有百千餘的歲數了。即便是更喜歡自己原來的模樣,在進塔前也隻能化為人形乖乖聽管事說規矩。

    在隊伍最後,兩個其貌不揚的弟子正無所事事,一個嘴角長了顆黑痣的妖修偷偷摸摸吃著糖油果子,身邊那個見管事看過來,悄悄挨過去替他遮掩。

    “逃命呢小師弟,怎麽走到哪吃到哪?”沈千眷把前幾天雲舟渡說的話還給了他,捏了捏他鼓起的臉頰,“病好了?”

    “嗯,好了。”

    沈千眷盯著他的麵容瞧了瞧,易了容的臉色著實看不出來什麽,於是將他嘴角那顆礙眼的帶毛黑痣摳了下來。

    “誒。”雲舟渡摸了下嘴角,“你又做什麽?”

    “我們還得在此待一陣子呢,你總不能天天讓我瞧這個。”說罷,就把黑痣粘自己臉上了,捏了蘭花指問他,“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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