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鳳卿被從牢中帶出,聞言無事自然鬆了一口氣。出來見了丹影,心中一驚,暗怪她不該為了救自己而隻身前來犯險。再見她無恙,遂又放下心來,卻是感激、感動等等,各種情緒交替而出。又聞丹影與馮良工父女相認,還是因那匕首所引,心中驚奇不已,更也為她感到由衷地開心。


    熙陽帝見池鳳卿坐了一迴牢,似對自己並無怨懟之色,心內安慰。又見他對丹影目光流連,眼生憐愛之意。再思及丹影落難不棄,不避嫌疑地自甘投案,對他倒也是有情有義。心內不禁會意而笑,好一對小兒女。


    心下既有感知,暗自琢磨了一迴對池鳳卿的態度,兼之也對丹影的無畏之舉頗有些讚賞,便道:“馮愛卿尋迴千金,朕當有所賞賜以賀。今日之事,曲曲折折,令愛也與朕這皇兒有些緣分。朕便將他近日治下,替朕代行惠民之舉的幾處地方賞於令愛,封她為縣主,封號就取惠字。馮愛卿此迴將令愛帶迴家去,切不可一味限足於深閨,當讓她去封地上多走走,也好助朕皇兒一臂之力才是。”


    一眾人自然領旨謝恩,別無異議。


    池鳳卿也聽出皇上有意默許他同丹影往來,還行封賞抬高了她在外行走的身份,喜悅之情幾乎溢於言表。唯一令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不管他願不願意,丹影此番是真的要搬出拾遺府了。


    丹影對什麽賞賜倒不甚在意,並未細究馮良工眼下不過官居五品,家中並無蔭封承爵之事,作為他的女兒,即使因了同皇子相識之故,忽然敕封縣主也有些不合常理,更未體察熙陽帝對池鳳卿的一番心思用意何在。隻是也同池鳳卿一樣,想到了即將搬出拾遺府一事,暗暗對此有些微詞。一來,自然是為的遠了池鳳卿;二來,她真得跟個陌生老頭迴家,然後從此管他叫爹?


    馮良工卻不理她心裏的嘀咕,事畢,連那“即將”二字也不給她留,一邊再度謝恩,一邊恭送聖駕,隨後便當眾喜不自勝地叫來馬車,將女兒領迴家去了。


    既是眾目睽睽之下認來的爹,丹影也不好當場忤逆,隻得從善如流地隨他上了馬車,暫別池鳳卿。那副欠點喜色,多點拒意的模樣,眾人不以為然,皆當作好事來得突然,小姑娘一時難以承受之故。


    馬車出了皇城,拉著新出爐的父女二人一路往東市坊間而行。


    丹影靠在車壁上靜默思量,考慮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該如何應對後續,除卻離開拾遺府種種,尤其擔心馮良工那副愛女情切的模樣不好敷衍。正自糾結中,卻無意間瞥見馮良工麵上喜色減退,同之前認親時的態度有所偏差,覷眼辨析之後,不由在腹中諷笑了幾聲,旋即沉聲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忽聞丹影出言質疑,馮良工卻不驚不惱,也無羞慚等色,隻麵色平淡地噓聲道:“迴家再說。”


    到了馮家,馮良工並不為重獲愛女而急著大肆慶祝,甚至都未曾在府中過多宣揚,隻將丹影一路引入內堂,然後囑咐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如此,丹影越發疑心了,再度質疑道:“你究竟使的什麽手段,或是用了什麽藥?”


    馮良工在門前左右看了幾下,確定下人已經悉數迴避,無人會來偷聽牆腳,這才輕闔門扇,轉身細細打量起丹影。眼光之中,雖比不得哭訴女兒走失時的真情厚愛,倒也是自然帶出一股長者慈愛,對她坦然淺笑道:“皇上麵前如何弄虛作假?那可是欺君大罪。”


    丹影低低冷哼了一聲,掃了一眼屋內,挑了凳子坐下,撥著手邊的擺設無意識地輕輕轉動把玩,無謂諷笑道:“我可不信那什麽滴血認親的玩意兒!反正,就算你沒藏著壞心,可也別指望我會管你叫爹!”


    馮良工也相對坐下,難以置信地歎道:“果真世事難料!別說姑娘不信,老夫也不信。若非此前有過一次經曆,老夫真不知這滴血認親之事盡信不得,居然無關之人也可相融。但是,天緣巧合,你我之血,的確能夠相融!否則,老夫又豈敢信誓旦旦去做那提著腦袋的事?”


    果然有事!


    丹影聞言,停住手中的小動作,盯著馮良工上下好一番細細打量,遲疑問道:“你我早前見過?我怎麽不記得何時還有過什麽滴血認親之事?”反複搜索記憶不得,繼而又豎眉質疑道,“今日堂上之舉,你又是為的什麽?目的究竟何在?”


    馮良工不曾立刻正麵答話,也不曾因她態度不甚恭敬而生惱,依舊保持著長者慈愛模樣,再度溫和地笑了笑,然後反問丹影道:“滄瀾可好?”


    此語一出,丹影頓時如遭雷劈,怔然當場,險些失手砸了掌中之物。待到緩過神來,本欲揪了馮良工來厲聲拷問,轉念思及他在皇上麵前的言行,知其並無惡意,隨即收斂神色。掩下心中滔天巨瀾,故作鎮定,佯作無知地淡然否認道:“我聽不懂你這是問什麽。”


    丹影雖是矢口否認,馮良工卻早已將她的神色變化收入眼中,輕輕搖頭失笑。


    池鳳卿佩那匕首上殿早朝、在外行走時,馮良工本就瞧著有幾分眼熟。等出了事,聽人提及那是鳳家之器,這才想起舊事。前思後想,猜疑了大半,故而才能橫下心跑去宗正寺冒險。等到握在手中辨認,證實了匕首果是故人之物時,心下已然有了定論。因此,在丹影否認血痣、胎記一事後,才能進一步果斷要求滴血認親。此刻見她神態變化,更是毋庸置疑。


    心知她是因為不識自己而有顧慮,便坦言道:“李家本有謀逆大罪未洗,你謹小慎微,不敢承認也屬常情。但是,正如你所料,老夫與你非有親緣關係。跑去皇上跟前同你滴血認親,皆是因為滄瀾。你就不想知道事情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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