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剛走到靈堂前,樂師手中捏著一遝火紙和一根香火,恰好也踱步唱到靈堂前。

    汪氏前腳門外,後腳門裏,將手中孝布往身後一甩,樂師抬腳往前又邁了一步,恰好將她甩下來的孝布踩在了腳下。

    樂師渾然不知,穩站靈堂前,仰著一張瘦臉,脖子青筋暴的老高,扯著嗓子依然唱的有板有眼,隻聽樂師唱到:

    孝子不必淚漣漣

    人人都有父母親

    世上哪有不亡人

    為人在世多行孝

    何必死人淚滔滔

    多份紙錢靈前燒

    好送亡者到陰府

    亡者到了奈何橋

    辭卻陽間路一條

    ……

    汪氏被樂師踩了個趔趄,逼迫彎腰低頭,斜側著身子欲拽出孝布,聽到樂師這麽一唱,臉色更加難看,一把將頭上孝布的另一頭扯了下來,挽在自己的左手腕上,空著的這一隻手狠勁推了樂師一把。

    樂師被汪氏推的差點撞在了靈堂前的八仙桌上,他再也忍不住了,悲愴的嗓音裏攜帶了一絲笑意,一直閉著的眼睛這時也半睜開了一半,斜瞄了一眼汪氏那八斧頭劈不開的臉色,最終還是歪著嘴巴,笑的唱黃了腔。

    唱完了這一長段,鑼鼓家什又響了起來,樂師彎腰往火盆裏燒了幾張火紙,這才抬步往前挪動,開口唱起了下一段。

    汪氏再也呆不下去了,樂師一抬腳,她抽出孝布,快步離開了靈堂。

    這一夜,張家大院裏悲戚哀怨的孝歌唱到五更東方發白,直到大婆的大兒子手捧靈牌從靈堂一直送到大門外十字路口,接住鑼鼓才算孝歌正式收了場。

    天大亮,張家大院男女老少全部披麻戴孝穿戴整齊,白壓壓一片,擁擠在院子外麵的曬場邊上。

    靈堂裏的花圈挽聯已經被孝子賢孫們抬出了院門,順著門前小路一直綿延到了小河邊。

    黝黑發亮的靈柩被八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用龍繩抬出了靈堂,燃燒了兩天兩夜的火盆被摔破在剛剛步出張家大院院門的靈柩上,帶著火花的紙灰隨著氣流而旋轉上升,最後徐徐飄落,飛了抬靈人一身。

    靈柩抬到曬場上,八個小夥子渾身濕透,齊聲嚷嚷靈柩太重,從靈堂到曬場,就這麽短短幾步路,累的他們吃奶的勁都用上了,說沒有十六個人根本抬不上山。

    主持儀式的人嘿嘿笑了,結果笑壞了,這夥子年輕人立馬明白他們挨整了,一起大罵主事的缺德,生的孫子沒屁眼兒,害的他們差點累吐血。

    一群人邊嘻嘻哈哈說笑,邊在老一輩有過抬靈經驗人的指點下,重新捆綁了一遍龍杠龍繩,最終分為前後各八人。

    分配前後抬靈人時又起了哄,都嫌靈柩大頭沉,隻想抬小頭,遲遲不願上肩。

    主事的臉一板,大聲質問道:“誰沒有父母親,啊?誰的父母將來都是老不死不讓人抬,啊?都不願意太大頭,那大頭誰來抬?讓老太太的三個兒子來抬?還者幹脆老太太從棺材裏爬出來,頭頂鐵犁,自己就地犁田打洞,一路鑽到張家祖墳堆去算了?”

    主事的罵道這裏,人群哄的一聲笑了起來,其中一個大聲說:“表叔,你咋不早說啊?多好的主意啊,不用勞累我們,張老太還不落抱怨,一路小跑著就去跟張家大爺團圓去了。”

    人群又笑了起來,主事的沒搭理這說笑的,依次喊著這群人的名字,將那些個抬過靈柩的人前後各分配一半,帶著幾個第一次抬靈的後生,齊聲吼了聲:“起!”。

    頓時,嗩呐聲響徹了一河兩岸,順著山勢拐了好幾道彎,傳出了老遠老遠。

    一頂七彩紙紮成的巨大棺罩罩住了漆黑的靈柩,隨著十六個抬靈人的整齊步伐,棺罩頂部,那隻栩栩如生的紙紮鳳凰,頻頻點頭不止,迴望著張家大院。

    一直站在路上的孝子們一看靈柩趕了上來,趕緊抬起花圈挽聯接著往前走,走出去沒幾步,迎麵碰上了好幾個警察,孝子們麵麵相覷,走在最前麵幾個舉著花圈的小孩子立馬迴身,衝著身後的大人們喊道:“爸!媽!大爹!大媽!一夥子警察正衝著咱們張家大院來啦!”

    (注:文中孝歌皆來自民間。)

    ps:謝謝大家的關注,最近隻顧為生活而忙碌了,每天都累的要死。編輯跟大家一樣,很認真負責的不停催著摸兒更新,但摸兒實在是沒有完整的時間來這裏寫作。讓大家等久了,我就不在評論欄裏一一迴複大家了,請允許摸兒在這裏跟大家說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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