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府這一迴的大比放榜氣氛不必從前。

    中了的固然狂喜,但是在大街小巷都議論著隔壁福寧州的倭寇之亂的時候,就算是一大喜事也隻能躲在房間裏頭偷偷高興。

    特別是那些福寧州甚至於就是壽寧縣來的生員,可謂是人心惶惶了。

    現在的讀書人五體不勤的多,像聶桓這樣日日聞雞起舞的已經是異類。也許是偶像效應,在聽他說過他們的林知府數十年早起練武,從未有一日懈怠之後,這個院子裏的秀才舉子們也跟著聶桓開始鍛煉起來。

    還別說,一開始的確吃力,過了一段日子之後,不敢說身輕體健,至少那些個身板纖弱的書生臉上已經有了一些健康的紅潤來。

    用聶桓的話說,就算倭寇來襲,最起碼能跑得過其他的書生了。

    “聶兄快別玩笑了。”其中體格最好的一個,拿過熱巾帕擦了擦滿是汗的頭臉脖子,道,“區區倭寇,怎麽能跑進建寧府來。”

    邊上的讀書人紛紛點頭,很是讚同的模樣,隻是剛結束的他們實在是沒有餘力去反駁聶桓的嘲笑。

    要真是區區倭寇,可沒這麽大的膽子窩在壽寧縣裏頭不出來,難道不該是搶夠了就逃之夭夭麽?聶桓笑了一聲,也沒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嚇他們。再說了,後麵的那一句話他也是同意的,“這話很是,總督已經領軍開赴壽寧,怕是不日就攻克了。”

    說起這個來,剛經曆過一場□□的興化府人顯然很有話說,道:“之前王將軍攻城,據說隻用了一晚上的時間?”

    “不是據說,就是隻有一晚。”他們都是親身經曆了這樣的一場災難,就算一直龜縮在家中沒有出去,但是一些消息還是知道的。特別是說話的這個家門之前還站過巡邏的兵士,“之前還城門緊閉,一覺醒來,王將軍和林知府就進來了。”

    “不過,我聽鄉下的親戚說,王將軍早就圍住了興化府府城,隻是不知為何一直沒有攻城。”說話的人壓低了聲音,道,“好像還是林知府來了之後這才勸了攻城的。”

    聽見這話的眾人想起了之前興化府的大疫,知府不作為放任他們生死,自己一病去了了事之時的絕望。那時候的他們哪裏還能想象得到,如今他們還能好端端地站在建寧府參加大比。無論中了沒中,至少好好的活了下來。

    在座的幾位都是幸運兒,自己活了下來,家裏也沒有直係長輩去世,身上沒有孝,這才能夠

    前來考試。幾人對視一眼,眼中是深深地慶幸。

    聶桓卻皺了皺眉,這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聽見了,畢竟誰都不是傻子,當初王子騰的大軍駐紮在外,還是有過路的鄉人看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沒人知道王子騰到底在府城之外到底駐紮了多長時間,流言還是傳了出來。

    “噤聲。”在一院子的寂靜中,他淡淡地道,“無論當初如何,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說下去,隻會給林知府帶去麻煩。”

    眾人麵麵相覷,齊齊地應了一聲。

    聶桓點點頭,他是比較冷靜的也比較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人雲亦雲的人。當初的事情在興化府城門甫開,允許內外走動之後,他特地出城打聽過王子騰大軍來興化的時間。也在府衙做事的時候找過林瑜臨危受命接任興化府知府的吏部公文,得出了一好一壞兩個結論。

    林瑜的確如他的大哥說得那樣是個好官,他從京城趕過來的時間已經縮短到了極限。可以說,這一路他一個明顯大家出生的公子,過得日子絕對不算好。

    而王子騰也的確拖延了時間。隻不知,是他自己的決定,還是來自上麵的命令。

    從本心而言,他更想相信是王子騰愛惜兵士的性命,畢竟是大疫之地。但是,這些兵士他也知道的,都是挑了得過天花的人,就算會因此良莠不齊,但是卻不會有得疫病之憂。

    那麽,到底為什麽王子騰圍城不攻,這個答案也就不難得出了。

    他看向壽寧縣的方向,心裏歎了一聲,隻可惜世上隻有一個林瑜林懷瑾。

    鄭家在興化的探子顯然沒有全部折進接連兩次的災禍之中,在醜牛特地盯著之後,那線人快就暴露了身份而不自知。這個人還是興化府一個挺有善名的富戶,平日裏要有什麽,造橋修路、布膳施粥是常有的事。許是常做好事,這家人並沒有什麽折損。之前林瑜要求以著捐贈的名義,提高商稅的時候,這一家也二話不說就抬了銀子來。

    聽上去像是挺低調、講究陰司報應的一家人,沒想到是東番的線人。

    不過林瑜也沒準備將他們怎麽樣,盯著也就是了。比起這個,他更想知道現在釣魚台的境況,以及那個鄭家大少爺如何了。

    壽寧縣的現在的情況不得而知,林瑜手邊可以打得牌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按照鄭翼和田師爺的說法,已經有人前往福寧州去接應大少爺,到時候再來興化會和,直接迴東番。

    不過,田師爺這

    一次被林瑜這麽一嚇,是不是再選擇興化會和還能難說。

    他照舊待在雨亭之中,興化府獨處南方,京城那邊已經開始穿夾衣的時節,這裏依舊日曬炎炎。巨大的水車還在孜孜不倦地工作著,給一亭的人帶來清涼。

    愛德華前些日子跑去泉州,據說是拜訪一個老朋友去了。林瑜搖搖頭,還說要攢錢呢,這外國人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風起還真不是近現代才開始的。

    當然,也有林瑜開得薪水比較豐厚的緣故。

    等常子蘭應召前來的時候,就見林瑜披著氅衣,手裏拿著一卷書,看著的樣子,聽見他的腳步聲,頭也不抬地道:“坐。”

    常子蘭忐忑不安的坐下了,昨晚他本來想跟著林知府一道去和那些人見麵的,但是卻被林瑜給拒絕了。他這一晚上都沒睡好,生怕有個萬一。這真要是東番來人,他可記得之前老爺的告誡,最好不要和東麵的人扯上關係。

    卻不知,林瑜自己去和那些人談了些什麽。

    就見林瑜拿過一枚書簽夾在自己看的那一頁,輕描淡寫道:“那的確是東番的人,不過生意還是可以做的。”說著,他報了一個數字,然後道,“你就按著這個價錢為底線來談,隻有一條,往來運輸的船隻不用他們的。”

    聽著昨晚並沒有說生意上的事情,常子蘭心道,又聽見了後麵那一句,不由訝道:“咱們並沒有海船?”

    林瑜擺擺手道:“這個不用你操心,我會解決的。”內河和航海是兩迴事情,但是並不一定要每一條船上站著的都是經驗豐富的水手。他隻需要雇傭一些人,把辰龍那邊調來的人給培養起來就好了。

    後續的話,隻要拿下了釣魚台,他就能接著地利之便,培訓起一支精英的海軍陸戰隊出來。沒辦法,條件所限,數量不夠,隻能在質量上下功夫了。

    常子蘭想了想,委婉地勸道:“林知府可知,京城中的大學士曾經交代過,不好與東番的人來往的。”如今這新糖生意是他們常家牽頭,又有之前常柯敏的告誡。真要說起來,他也是有些為難的。

    “放心,他們自然會找一個和東番看起來沒什麽關係的人和你定契約的,你隻管賣東西,誰也差不到你的不是。”林瑜對常柯敏會有這一聲告誡並不驚訝,神色鎮定道,“一會子怕就會有人來和你談,隻管談你的去。老爺子那邊自有我來擔著。”

    常子蘭聽見這麽一聲,也就沒有什麽異議的退了下去。他也不過是勸一聲,要說

    對那邊的前景不想著咬一口,那是騙人的。橫豎,到時候就算他不答應,也有別的商戶來將新糖走私過去,他為何不自己吃下這一筆的生意呢?

    既然有林瑜這個高個子頂著,他也就沒什麽好不放心的了。

    就像是林瑜說的,不多時,果然有人和他來談新糖的事情。來開的價碼都是和之前一樣的,但是這個商人他卻並不認識,並不在他昨天的見到的那些人之間。常子蘭隻做不知,定下契約,等對方將先頭的銀子抬了過來就發貨。

    偷偷躲在後麵的田師爺見常子蘭這一副坦然的樣子,心裏反而開始糾結。

    他當然也想過幹脆換一個接應的地點,但是在興化府本就是事先就約定好了的。再改換的話,需要付出的代價就很大了。

    再者,相比於熙熙攘攘的泉州,那裏雖也有他們的眼線,但是朝廷的耳目更多。特別是那些皇商,幾乎都是皇帝撒出去的眼睛。

    這些商人手下還有掌櫃、小商人之類,身上可能並沒有皇商的標識,卻同時做著哨探的活計。當然,這樣的人肯定是不能和林瑜手下近乎全能的地支相比的。但是,架不住量大啊!並不需要他們做什麽特別的活,隻要關注一下不同尋常的動靜就足夠了。

    許多間諜活動都伴隨著商業活動展開不是沒道理的,這一點就算是林瑜也不能免俗。

    不過,本朝有一個方便了林瑜的地方。靖承明製,卻沒有繼承東西兩廠這樣的特務機構。雖然有密折製度,也依靠著全國各地的皇商來反饋信息。但是,商人逐利,眼界也有限,這樣收集來的信息也是有限的。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員,就算能寫密折。但是,林瑜相信他們更多的是用這個製度來對別的官員下黑手,這時候的官員沒幾個清廉的也是事實。

    但是田師爺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就算本朝再沒有特務機構,因著東番這個在臥榻之側酣睡的猛虎,靠近那邊的沿海朝廷會格外關注幾乎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的結論。

    這時候,一個剛經過災難,相對來說環境比較簡單的興化府就進入了他們的眼睛。

    這時候,就要賭一把了。田師爺坐在蒲團上,麵色沉靜。一個敵我不分、目的不明的知府,還是別的州府。

    幾乎沒有選擇的餘地,他歎息了一聲,將手中給其他接應人員的信揉了揉,扔掉了。就像是老爺說的,他寧願失去這個大兒,也不願意被朝廷抓到把柄,將整個東番拖進水裏。

    且看天命吧!田師爺心道。

    他口中莽撞的大少爺正在壽寧縣的縣衙後衙急得團團轉,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挫敗過。

    大少爺姓鄭,名仁,可見最初的時候鄭紹對他的期待。

    索性當初他還記得打著倭人的幌子,連雇傭來的也都是倭人中的浪人,最起碼失敗的話,朝廷也牽扯不到鄭家。鄭仁捏緊了手中的匕首,心道,至於他自己,肯定是不會活著走出這個壽寧縣的,也不會留下這一張臉。

    無顏見江東父老,一直自命不凡的鄭仁滿嘴的苦澀。

    他雖然莽撞,但是也不至於將所有的兵敗理由都推給那些倭人。確實,這些倭人和父親的精兵良將比起來,隻是地上的泥土,但是他麵對的也不是什麽裝備整齊的軍士,而是些許衙役而已。

    拿下區區一個小縣,和他一開始想象中的一個州差得太遠了。

    朝廷那邊一旦有人領著衛所的兵士過來,還沒到城下呢,那些個倭人就已經開始內訌起來,而他根本壓製不住。難怪父親總說他後繼無人,可見是真的無人。

    鄭仁低垂著頭,滿臉的羞愧。

    “大少爺。”一個輕輕的聲音在角落裏響起,鄭仁驚喜地看去,隻見卻是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娃娃臉的青年。他一瞬間滑過懷疑,就聽對方道,“老爺知道您被困壽寧縣,就安排了小的們來接應。”又說了幾句,卻是東番常用的接應話語,鄭仁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叫父親這般為兒操心,是兒不孝。”鄭仁幾乎要流出眼淚來,但是想著還在屬下麵前,就硬生生地忍住了,問道,“父親怎麽安排的。”

    “小的隻知道興化府已經安排了人接應,隻管將您送去那邊就安全了。”那青年小聲恭敬地道。

    鄭仁終於徹底放心了,道:“現在就走嗎?”

    “恕小的多嘴問一句,哪些倭人還有誰知道您的身份?”

    鄭仁想了想,道:“我隻跟他們的頭領接觸過,就算知道,也隻能是他猜出來。”就見那青年對他笑了一笑,道:“那就請大少爺稍等片刻,小的先去處理一些手尾。”

    鄭仁心知肚明他要做什麽,也不阻止,指路道:“他們就在邊上的院子裏頭,一般主母住得地方。”一般主母住得地方擺設都比前頭要更加華麗鮮豔一些,那些沒見過好東西的倭人就賴在那邊不走了。

    鄭仁看著那人

    青年輕飄飄地摸了出去,又在原地坐立不安地等了好些時候,這才放心地看見那個青年又折身迴來了。還是一張笑眯眯的臉,他不知怎麽的就覺得有些滲人。

    但是求生的欲|望讓他忽略了這一點,忙迎上前道:“解決了?”還挺快的。又催道,“咱們快走,隻怕很快就被人發現了。”

    青年、也就是子鼠,沒有說他去的時候那倭人的頭領正召集了所有的心腹,商議著怎麽逃跑呢,正好被他一個不留地一網打盡,這才費了些時候。

    見這個大少爺催了,便應道:“確是如此,請隨小的來。”就領著人向著已經預備好的地方走去。

    他在那天晚上休息過後,就被自家大爺派了這個將鄭家大少爺提前截迴來的任務。這大概是他成為地支以來出過的最刺激的任務了,隻是這過程卻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無趣一些。

    乘著福寧州遭遇倭寇的消息還沒有被大肆傳開,他包了一條海船,叫人將自己送去福寧州。從信件中可以得知,東番那邊也派出了人去救他們的大少爺,出發的時間比他要早一些。

    就算興化府到福寧州的距離要比東番與福寧州之間的要近一些,但是子鼠白跑一次的可能還是有的。畢竟,林瑜的命令是,如果能先那邊一步救人出來的話,就冒充那邊的人把鄭仁給弄出來。若是時間沒趕上的話,就算了,沒有必要從對方的手裏搶人。

    子鼠覺得,要是林瑜交代下來的任務也有完成的話,他自己深以為恥,也會地支其他的小子給嘲笑一輩子。

    索性,這一路都很順利。東番的人的確要比他更早一天到了壽寧縣,但是卻一時沒有辦法像他一樣,悄沒聲息地摸進城去。

    煮熟了的鴨子,叫子鼠給一口叼走了。

    那鄭仁也是心大,被子鼠成功的領出了府衙之後,隻當這人就是父親身邊的心腹,是故這般大的本事,毫不懷疑地跟著走了。

    就算子鼠在他臉上塗塗抹抹,換了一身衣裳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也不疑有他。子鼠一般暗暗鄙視這種沒腦子的行徑,一邊想辦法怎麽出城。

    他自己一個人摸進來容易,他是從城牆上翻進來的。可要帶著一個人出去,卻不能故技重施地翻出去。不過,他也都計劃好了。倭寇的首領幾乎叫他給殺了個精光,不一會子必定會亂起來,到時候趁亂帶著人出去就行。

    也就是說,就算鄭仁不叫他殺那些倭人,他也會動手的。幸好,這個鄭仁對自己的雇傭的

    這些倭人也沒什麽好感,說棄就棄了。否則,他還得多花一些功夫。

    耐心等了一個時辰,等天色將暗的時候,果然就見縣衙那邊亂了起來,子鼠就帶著打扮得灰撲撲的鄭仁向著東門的方向走去。

    鄭仁驚歎地看著就像是一個本地人一般,拉著他避開了所有人的目光,一路順順利利地來到了城門邊上的子鼠,小聲道:“等迴去了,我必替你向父親請賞。”他倒是有心將這樣的有才之士招募進麾下,當然,他也知道,如今他隻不過是一個沒什麽實權的少爺。這樣的人肯定是父親精心培養出來的,肯定不會願意跟著他。不過,這不妨礙鄭仁對這樣的人先善意以待。

    橫豎隻是一句話,為什麽不說?

    子鼠裝出一絲受寵若驚來,道:“多謝大少爺。”又指著城門道,“還沒入夜,煩請大少爺先休息一會子,等要出發的時候,小的再喊您。”又給了一些幹糧給他,叫他先將就吃一點。

    所謂幹糧就是冷嗖嗖的大白饅頭,不過自由就在眼前,鄭仁大約是心情好,就著冷水吃得還算心甘情願。

    果然,等入夜的時候,子鼠推醒了睡得迷迷糊糊地鄭仁,帶著他摸到城門腳下。就像是他預料的一樣,本就很鬆散的倭人在發現自己的領頭人全都死了之後,也沒什麽心再守著這個縣城了,預備著帶著搶掠來的寶貝雖是跑路。

    相對的,這守城門的更加鬆散了。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從那些番隊隊長身上嗅出某些熟悉的氣息。

    早就說麽,搶完了就跑,還真的等朝廷帶兵來圍剿?

    子鼠叫鄭仁在原地等自己,悄沒聲息地就將守著城門的兩個倭人給抹了脖子。一時間,寂靜的夜裏隻聽得見動脈中血液噴出的嗤嗤聲。

    縣城的城門並不高大,開出一個能容一人側身而過的縫隙幾乎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來。鄭仁跟著子鼠除了縣城的時候還有些雲裏霧裏的,有那麽一瞬間以為自己在做夢。

    直到子鼠牽出兩匹備好的駿馬來,他才摸著馬背,迴過神來。這在沿海,馬匹也是個稀罕物件。不是買不起,而是用不上。特別像是他們鄭家水軍,水裏來水裏去的,要馬匹做什麽。

    不過,他們家還是有一個小小的馬場,也有駿馬數匹,他的騎術也很能過得去。

    疾行至碼頭,果然,有已經預備好的船隻。漁夫隻當他們是普通逼貨的客人,銀錢給得大方,就載了他們向著隔壁福州府的方向

    行去。到了福州府碼頭,重新又換了一個漁船,全都是子鼠一手包辦。

    往興化府行去的時候,鄭仁原本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一些。有心思問子鼠道:“你叫什麽?”

    子鼠眼都不眨地迴道:“小的賤名不敢汙了大少爺的耳朵。”

    鄭仁就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豪爽道:“你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可別說這個了。”又問道,“興化府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吧?”

    子鼠點點頭,道:“自然都已經準備好了。”

    鄭仁一聽,放心地往著甲板上一趟,這些日子已經叫他習慣去信任這個事事妥當的年輕人,似乎隻要他出手,就沒有什麽辦不成的。

    要不是這一迴他犯下了大錯,他必是想辦法和父親說了,將這人撥給自己。不過,現在不能說,等過一段時間,風頭過去了,還是可以想想辦法的。隻可惜沒有問出他的名字來,看樣子還不算承認自己。

    他又不是傻子,這點還是看得出來的。這一路上,他對自己恭恭敬敬的,可就是從不說任何關於自己的事情,連名字也護得嚴嚴實實的。這可不是願意向自己效忠會有的表現。

    不過,也難怪。

    鄭仁仰麵躺著,看著天空,道:“我這個做大少爺的,真的很沒用是吧?”這樣簡單的事情都能叫他給搞砸了,還要父親親自安排了人來接。

    子鼠低頭看了看這個方麵闊耳、濃眉大眼,看起來很有福相的鄭仁,心道,可不是很沒用麽?比起他從自家大爺那裏聽來的他的父親鄭紹的生平,這位可真真是虎父犬子了。當然,還在興化府的那一個二少爺也好不到哪裏去。若說,眼前的這個還有幾分血氣,那邊那個可就是籠子裏的金絲雀,半分兇戾之氣也沒有了。

    他這麽想著,麵上卻沉默著不說話,他知道這時候的鄭仁也不需要他的迴答。

    “難怪父親總說自己後繼無人啊!”他似乎真的很信任子鼠,也可能是這一次受得打擊太大了,以至於聞著熟悉的海風,心神一放鬆,心裏話就冒了出來,“連一個小小的州府都拿不下來,我又有什麽臉麵去見父親呢?”

    說著,他轉頭看著子鼠,道:“你說是不是?”

    子鼠有心不迴他,但是見鄭仁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架勢,隻好道:“大少爺還年輕,以後多了曆練,就好了。”

    聽他這麽不痛不癢地說了一句,鄭仁知道他是不會說什麽知

    心話了,便歎道:“你也別安慰我了,經此一事,我也算是得了教訓了。”年輕什麽呢,眼前這個家夥看起來可是比自己的年紀還要小一些,卻已經敢獨闖縣衙,將自己安全地救了出來,歎道,“我還不如你呢!”

    子鼠隻好安慰他道:“小的學得都是是上不得台麵的雞鳴狗盜之技,大少爺學得是萬人敵,怎麽能和小的比呢?太看輕自己了些。”他還是第一次在出任務的時候和外人聊這麽多,相比起自家那位宏圖偉略、也有這樣的能力去實現自己的目標的大爺,眼前的這個,叫他說,還真的不如他們地支裏頭新晉的小子。

    隻可惜,他現在偽裝著東番的人,大少爺有問題,隻好耐著性子迴答,好生安慰。要是換了他手下的小子,有這個時間去傷春悲秋,還不如紮紮實實操練個幾迴,多出幾個任務,保管什麽毛病都治好了。

    說起來,按著大爺的計劃,隻要釣魚台那邊順順利利地打下來,姑蘇那邊的要緊事務就可以全部遷過去。那麽其他近一半的地支就不用再綁在莊子上了,用自己大爺的說法,再這麽綁下去,血氣都快磨沒了。

    他還挺想那幾個小子的,子鼠心道,也不知道張老大那邊的情況如何了,希望一切順利吧!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張忠帶著新訓練好的天幹一直在莊子上安靜地等待著,他自己也知道,這是自己僅有的機會了。如果這輩子還想著建功立業的話,就得想辦法將那個釣魚台漂漂亮亮地拿下來。

    他這些年一直有反思,也認真地按照林瑜當初的話來苦讀。如今,已經不是一個大老粗。就算不能說有什麽文采,但是有些軍事上的東西還是懂的。

    特別是那時候,他借著對蘇木的教導,也很是學習了一些東西。他是知道的,林瑜一直在指導蘇木關於兵法上的東西。也默認了蘇木和他探討這方麵的內容,甚至還特地給他們製作了沙盤,給他們來演練。

    所以,其實他並沒有黃石這個小老弟想象中的那麽頹喪。也一直等待著,今天這樣的一個機會。

    “釣魚台之上有一股海寇。”醜牛指著地圖中代表著釣魚台的一個小點,然後再一次指了指東北方向的琉球,道,“這股海寇在釣魚台和琉球兩地之間來迴,打劫往來船隻。不過,他們常年駐紮在琉球,釣魚台隻是一個臨時的落腳點。”

    林瑜瞧著地圖,看著張忠,問道:“你怎麽說?”

    張忠心裏盤算一迴,這才道:“這新的天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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