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儒終究什麽都沒有說,也什麽都沒有問。

    這個世界上,和他一般,一眼就能看出來一個人麵相如何的人已經很少了。原本還有蘇州的靜怡師傅,隻不過,她已經去了。早先白大儒之前趕去蘇州也有見她最後一麵的意思,不過,終究沒有見到。

    罷了。

    林瑜原本倒是有心問一句,不過看老人家看似完全忘記了這一迴事的樣子,也就拋開這個專心的埋首案牘之中。柳秋池那邊有了白十二和管雲飛的幫忙,鬆快了許多。不過沒能偷懶多久,就被林瑜拉上了一道巡視周邊鄉鎮的大坑。

    辛宗平和白師父並他的幾個弟子都彼此見過了,不過,他正在發痘呢,暫時一地都去不了,隻能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休息。

    不過林瑜有給他找出當地的縣誌之類的,讓他沒事的時候看著消遣消遣。

    “鄉村裏頭人口不比府城密集,波及的麵也不大,不過,到底還是蕭條了。”林瑜拉著馬韁繩,看荒蕪一片的田地,偶爾裏頭冒出幾個人,彎著腰。看見他們,就忙忙地避開,然後遠遠地站著,或是默默地跪下磕一個頭。

    “等開春就好了。”柳秋池也憂心,興化府到了這個地步,疫疾可以說是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怎麽恢複生產才是頭等大事,“隻不過,就快青黃不接的時候了,也不知怎麽熬過去。”所謂青黃不接,向來都在開春沒多久。春耕已經開始,成熟期遠遠沒到,但是陳糧卻已經吃完。一般百姓家都屯有餘糧,但是剛經過了天災人禍,現在還有多少存糧,誰都不敢說。

    “百姓沒有餘糧,府庫還有存糧,實在不行,還可以買糧。”林瑜翻身下馬,伸手在撥弄了一下泥土,感受著手底下的濕潤,道,“吃不飽,但是也餓不死。”

    柳秋池見他放開了手中的泥土,站了起來,忙使喚人拿出準備好的水囊給他洗手,埋怨道:“請個老農過來一問就行了,何苦來自己去摸,你哪知道是不是剛漚過肥。”

    林瑜不以為意地笑道:“現在可不是施肥的時候。”他在自己的莊子上試驗過套種之法,也關心過土地肥力試驗過輪耕,對於農學不是一竅不通,又歎,“經過這麽一遭,隻怕土地兼並又要嚴重了。”

    事實上,情況已經有苗頭了,柳秋池在班房已經見過大大小小十來樁賣田賣地的契書。他皺著眉,“大災之後,富者逾富,貧者逾貧,這勢頭怕是遏製不住。”貧家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賣田,都是

    實在過不下去之後的選擇。壓著他們不讓賣,也沒這做法。

    “價格可還公道?”林瑜問道。

    “什麽公道?”柳秋池就冷笑一聲,道,“這種時候賣地,能有什麽好價錢,不過是任人宰割。”他遣人問過,現在地價低得叫人心酸,但就算是這樣,賣地的貧農也越來越多。去年接連兩樁是故,實在是掏空了太多小農人家本就微薄的底子了。

    “這樣下去不行。”兩人溜過一圈,在百姓滿麵塵土的崇敬目光中迴城去,林瑜心裏轉著各種各樣的主意,道:“如今湖廣熟天下足,這邊糧價向來不算高。”事實上,這裏地靠南方,屬於亞熱帶氣候,水稻一年兩熟,所以林瑜才敢說,吃不飽,但是絕對餓不死。

    柳秋池聞弦歌而知雅意,偏頭問道:“可是不種糧,一時的難關又怎麽過?”換種子可不是什麽小事,百姓正在餓肚子,不一定樂意。這種事就算賭上林瑜的威信也難說。

    也是,轉換一地的種植模式,從糧食作物轉換為經濟作物並不是一紙政令就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不過,現在興化府百廢待興,如果要動手的話現在的時機最合適。林瑜不打算放棄這個機會,但是方式還需要商榷。

    而種植的經濟作物他心裏有了一定的想法,但是還需要好好計劃一下。

    迴到府衙的時候,就聽裏麵來報,說是常家公子已經到了。

    “鹽呢?”林瑜先問道,“賬結了沒?”

    蘇木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側,道:“鹽先入庫了。賬沒結,押車的管家並不敢收。”他又不能端著銀票給常家公子,這事還得由林瑜出麵。本來,比起那一點點的銀錢,常家來這裏更多的是為了人情。

    偏廳裏頭,正坐著吃茶的常子蘭一抬眼就看見一個少年公子邁著大步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來,手裏還拽著的馬鞭往身後的小廝手裏一遞。盡管是這樣風塵仆仆的模樣,但是卻奇異的不叫人覺得失禮。

    他心道,這便是京城裏頭嫡支以後的孫女婿了,忙起身拜道:“常家子蘭見過林知府。”族裏頭,他們家是和嫡支向來靠得近的。是以,這一次,林瑜來興化府任知府,常大學士也有致信家裏頭。話也簡單,就是這一頭林瑜有什麽需要的,他們盡量滿足便是。

    他們一家和嫡支近,如今嫡支的大老爺又任著文淵閣大學士。是以,族裏頭他們家向來是說得上話的,好處也從來沒有少過。這一迴,因著有可能要去興化府,族裏頭暗地裏說酸話幸災樂禍

    的可不少。

    不過,就像是他父親說的。平日裏他們得利最多,等嫡支用得上的時候,自然也是義不容辭。常子蘭深以為然。索性,家裏頭不是沒有種過痘的,就算有危險也有限。

    但是,他們一家等了許久,也沒等來興化府的信件。大半年過去,興化府一切安穩如常,邊上的三府也沒聽說有天花病人出現。常家就知道,沒什麽事了。

    沒想到,在這種時候,興化府那邊反而來了信。

    也許是出於對林瑜沒有在最亂的時候使喚他們的感激,也許是出於對常大學士吩咐的慎重,那邊一接到林瑜的信件之後就第一時間按照上麵的要求盡力籌集了更多的鹽,押送來興化府。上萬斤的鹽比林瑜原本要求的還要多出三成來。

    就算隻是私鹽的價,那鹽商看在常大學士的麵子上,抹去了零頭,那也花了他們家小一萬兩的銀子。倒不是鹽商不願意白送,隻是就算他相送,常家也不願意收。做鹽商的,哪個不是人精,不能完全一點麵子也不給,抹去那千百兩銀的零頭,也是個意思。

    兩人廝見過,分賓主落座,常子蘭就迫不及待道:“林知府才能兼備,小生這一路看來,如今興化府已經有了昔日幾分繁榮氣象,短短半年,知府實在了得。”他身上有著秀才的功名,隻是舉人怎麽也考不上去。這麽大個人,在林瑜麵前也隻好自稱小生。

    林瑜已經知道了常家多送了三成的鹽過來,算來一共有一萬斤還多。如果他願意的話,照樣能應酬得很好,就像是他不過做了幾個月的侍讀學士,就叫當今覺得他深合自己心意一樣。麵對常子蘭幾乎是掛在臉上的討好之意,笑道:“兩家原是姻親,不必這般客氣。算來子蘭日後還是我的兄長,隻稱唿我一聲懷瑾也使得。”

    那常子蘭俊臉微紅,道:“那子蘭便托大了。”

    兩人說了一會子,等蘇木上茶來後,林瑜便道:“府庫已經清點過了,總數一萬兩千斤的鹽,按泉州的鹽價該是一萬兩千兩銀,迴頭我就叫蘇木來交接。”

    那常子蘭就忙擺手道:“不敢不敢,老爺在家裏頭一直念叨著,想給這興化府出分力。偏偏一直以來都沒個機會,您的信以來,老爺可高興壞了,忙忙地就打發了我來。要是帶著錢迴去,小生可是要吃板子的。懷瑾便賞個臉吧!”

    林瑜瞧他努力湊上來的樣子,腦筋一轉,笑道:“原是府衙裏頭的事,也不能叫你們白出錢。再者一萬兩銀也不是什麽小數目。”他敲著桌案道,“

    這樣,我正好有一樁難事,你就拿了這銀子替我辦一件事,如何?”

    常子蘭聽了心頭忐忑,又見林瑜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便起身拜道:“敢不從命。”

    小牛角村原本是個人丁興旺的村落,村子裏的人大多數都姓李,所以也叫李家村。不過,再好的村子,一場天花疫疾足以叫一個還算得上殷實的人家一朝迴到赤貧。便是村裏地主李全德之家,如今也是勉強,約莫還得兩年才能緩過氣來。

    地主之家都是這樣的境況,更何況是那些普通農家,整個村落都散發著頹然的氣息,偶爾響起一兩聲短促的哭聲,也不過是幹嚎。

    李二家也是一般的境況,賣地已經是沒辦法的辦法。他原本想著村裏頭全德的品性是個好的,賣與他價格總不至於壓得太低,日後有錢了再贖迴來也容易。隻是等找過了全德之後才知道,村裏誰都不是傻子,求他買地的人多,這樣一來就是最富裕的全德家也是拿不出多少錢來買村子裏的地。

    地裏刨食一輩子,他也不想賣地,但是又有什麽法子呢,這一家老小總得活下去吧!他也是有心思的,現在地多人少,到時候地主老爺還是要靠他們來種地,慢慢地再忍上個幾年,若是年景好,沒準就能起來了。

    這要是年景不好,那就是命吧!他咂著煙嘴,煙鍋裏頭沒有一絲的火星。

    村裏的地主吃不下這麽多的田地,但是城裏頭的府上多得很,他們早就盯著土地了,隻是一直以來,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買下那麽多可以連成一大片的。

    但凡有點門道的,手裏有幾個錢的,這些天都鑽營地厲害。人牙子忙,那些個掮客牙行更忙。他們的鼻子比狗還靈敏,他們的胃口比豺狼還要貪婪,他們的良心已經鑽進了錢眼裏頭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這李家村也是一樣的,牙行的人領著富老爺一批批的來,開的價錢卻一天比一天低。上好的田,又肥又潤,種下莊稼來,稍微打理打理,一年年都是豐收。

    一兩銀子一畝地,多一錢都不給,李二就想,他太爺爺輩累死累活掙下來這麽十畝地,二兩五錢三分一畝,如今人家張口一兩,還要多搭上些農具做添頭。

    這什麽世道呢,沒道理啊!李二怎麽想都想不通,好好的田,怎麽就從二兩五錢三分邊做了一兩呢?這是命啊,那就叫他陪著地一道死了吧!

    他看著黑黝黝的屋裏榻上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哭的兩個娃,就他們爺仨了,都找他們娘去吧!

    李二無力的手抱起兩個娃往外走,村裏的人就算看見他也是沉默的,連一聲招唿都吝嗇。或許,他們也都知道李二是想做什麽。這樣的心思,在他們的心頭也是轉過的罷?

    村子邊上就是一大片的田地,沒花他多少力氣就走到了地頭。李二艱難地轉動著眼睛,想,怎麽死呢?似乎事到臨頭了,他就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傳來,也沒能引起李二的注意,他滿腦子都是,這人要怎麽跟這塊地死在一塊呢?似乎是行不通的。直到馬蹄聲在他的身邊停下來,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騎著高頭大馬的常子蘭沒注意到這個抱著兩個孩子已經有些不正常的鄉民,他滿腦子都是林瑜的吩咐,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隻好先按著他的要求來。

    他也沒去找什麽牙行,家裏頭的庶務他有慢慢的幫著管起來,那一行的規矩他是知道的。

    所謂牙行,掌握了上下兩頭的信息是關鍵。他們一般與官府裏頭的吏目都打好了關係,辦起事來的確要更快一些。費一些銀錢,也就是小事了。一般,要比自己去衙門辦事在那些吏目身上的打賞還要省一些。

    不過,按照林知府的說法,現在十村有八村都有人賣地,不過這個李家村的情況最嚴重一些,他隨手拽了一個認識路的小卒就來了。再者,現在林瑜手下的這一座府衙和曆來的都不一樣,原本的吏目叫林瑜給收拾了個幹淨,現在幹活的是幾個吃苦耐勞的老實讀書人,牙行與吏目之間的金錢關係算是被斷了。若真有心買地的,耐心地打聽一段時間,也比找牙行還要多付出一筆銀錢要好。

    常子蘭一邊想著一邊問李二,道:“老人家,這就是李家村了?”

    李二其實不老,他兩個娃一個五歲一個才三歲,他其實才三十來歲。不過,那花白的頭發,駝下的脊背,滿麵的黑灰,黑黝黝沒有亮光的眼睛叫常子蘭以為他已經是一個五六十的老人家了。

    “是李家村。”李二點點頭,像是已經重複了幾十上百遍一樣,木然地問道,“老爺買地啊?”

    常子蘭正要翻身上馬,向著村落的地方走去,見這個人站在地頭,想必這就是他們家的地了,就笑道:“是來買地,你怎麽知道?”

    “買地好啊,村裏人都要賣呢!”李二充耳不聞地點點頭,自顧自地問道,“多少一畝啊!”他問著,卻沒有抬頭看常子蘭,就像是就這麽隨口聊聊,從來沒有想過要知道答案一樣。

    常子蘭這一迴終於感到不對勁了,他對身邊的小卒子使了個眼色,謹慎地道:“原來的市價,上田二兩七錢一畝,中等的一兩五錢,下等的,再瞧吧!”

    李二怔楞的眼珠動了動,常子蘭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終於傳進了他的耳中,他猛地迴過身,囁嚅了一下嘴唇:“多少?”

    柳秋池沉默地看著林瑜將手裏寫著青苗法的宣紙扔進了炭盆之中,燒得隻剩下了灰燼。青苗法原來自於宋時王安石的新政,他看過,也知道林瑜的法子已經做出了很多的改進。若是按照這個法子來的,短短一年時間,就足夠興化的百姓緩過神來了。

    不過,見林瑜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方法。柳秋池動了一下嘴唇,原本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他發現,自從來了興化府,他歎的氣已經被他前麵一輩子加起來還多了。

    每一次,他都看著林瑜提出一個又一個匪夷所思但是仔細計劃過後確有成效的法子。然後,礙於現實,一個又一個的否定掉。

    就像是青苗法,相當於官府低息放貸,貸給農戶苗種、農具等物。農戶有了這些,隻要能在賑災物資之下,撐過這個青黃不接的時候,就能活過來了。也不必再賣去視以為性命的田地,同時遏製了土地兼並。可謂是一舉兩得。

    但是林瑜的擔憂沒錯,青苗法卻是好法。但是當初王安石怎麽失敗的,這個法子也會以同樣的原因失敗。

    製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林瑜在時們還能壓製得住上下的手,但是官僚的本質是不會變的。他不可能在興化府待一輩子,與其相信後來者的節操,他更相信利益共同體。

    至少,到時候就算他離開了,隻要生意還在,他就不怕這一府百姓的生計無著。

    “一個常家,一個林家,還不夠。”既然要做,那就做絕。林瑜想結合地頭蛇,幹脆將整個興化、泉州府最好還有隔壁的福州府的勢力都經營下來,有了可見的利益,他們自然不會在容許後來的官吏胡亂伸手。

    柳秋池不知道林瑜在計劃些什麽,但是光聽常家和林家都不夠時,他就有些不寒而栗。也許他還不夠了解林家的力量,但是他卻足夠了解盤踞在泉州百年的常家的力量。

    “秋池。”

    “嗯?”柳秋池聽見林瑜的聲音,連忙收迴思緒問道,“怎麽了?”

    “你可知,這邊種植甘蔗的有多少人家,一共有多少地?”林瑜思來想去,還是將糖

    作為切入點。就像是鹽一樣,糖不起眼,但是可以說全國少有不愛甜的。弄好了,這生意要比什麽走私洋貨好出太多了。

    柳秋池明白林瑜的意思,道:“我這就去找原本的記載去。”被林瑜伸手攔了,道:“那些吏目記載的信息錯漏太多,沒沒有多少參考價值。迴頭我去找柳湘蓮,讓他去市麵上打聽去,比你翻書頁子來得快。”

    “也是,咱們忙成這樣,就他混在市井浪蕩,很該給他找些活。”柳秋池就笑道,“隻是,這甘蔗雖然好,到底不當飯吃,原本種糧的農家不一定願意改。”

    林瑜搖頭道:“這些自己還買得起苗種的就隨他們去,愛種什麽種什麽。那些個連苗種都買不起的,隻怕也留不下地了。”他把常子蘭推出去辦的就是這樣的一件事。

    不同於柳秋池誤會的那樣,柳湘蓮在市井中混著得來的消息十分靈通。也是他最先發現了又買賣土地的苗頭,就馬上通知了林瑜。

    比起田地該有的價,現在的價錢逐漸往下降,已經降到了原本的一半都沒有了。林瑜沒辦法出政令,命令富人按照正常的價錢並購土地,更不能禁止土地買賣。土地兼並在興化府已經不是有權有勢的人想方設法地謀取自由農戶的田地,而是這些農戶活不下去不得不開始賣地。

    這一次大疫少了很多小兒,否則林瑜相信,在這一波的賣地潮之前,應該先出現很多賣兒鬻女的人才是。現在的人牙子依舊繁忙,但是比起原本大災之後的景象來,已經輕了很多。隻是,更加心酸。

    官牙子不意少年知府竟然會關心這樣的事情,在將自己的一輩子的經驗娓娓道來的同時,也不由得慶幸這一迴興化府真的撞上了一個天大的好官。

    人牙子也會想,若是那些個小兒還活著,遇上這樣的知府,也許也不一定就被賣了。

    府衙裏頭也進了好些個小孩,林瑜一聲令下,本府稍微還有些良心的人牙子都將自己手上的好苗子往府衙裏塞。那些個不得不賣自己求活、或是不得不賣了自己兒女的父母在知道有可能被送去知府的身邊時,心裏倒放心了許多。

    他們相信林瑜一定會善待這些孩子。

    林瑜已經盡可能地多留下那些孩子了,白術這幾天挑人挑得眼睛都花了。凡是簽了死契不打算和原本的家人團聚的、或是幹脆沒了家人的都通知了辰龍,一船船被送去了姑蘇。

    簽了活契還想著與家人團聚的,就留在了知府府衙,叫他們偶爾也能和家人

    見一麵。白術還惦記著劉嬤嬤的吩咐,這一迴看見了幾個好的還不知事小姑娘,就吩咐了辰龍,直接送去京城,叫劉嬤嬤調|教著,過個幾年就能用了。

    在政令起不到作用的時候,就隻好讓林瑜本身的財力起作用了。他倒是不會覺得這就是他一個施政者的失敗,本身他就是套著鐐銬跳舞。隻要結果能達到他的預期,過程如何他其實已經不大在意了。

    推出常子蘭的目的很簡單,讓他帶著大筆的銀子去和那些拚命低價並購土地的富人爭去。這一萬兩千的銀子遠遠不夠,但是他的背後還有他這個興化府的知府。

    唯一可慮的,在整個興化府地價折半的時候,那一萬兩千的銀子花完,聞著腥味前來的常家會不會按著折半的價大肆並購土地。畢竟,這一萬兩千的銀子也算是給足了麵子了。

    事實上,直到現在,都沒有其他的府城有權有勢的人家過來伸手,一來,興化府的名字剛和疫疾聯係在一起過;二來,應該是興化府的地頭蛇聯手阻止了這些人的染指。

    直到林瑜親自將常子蘭這條大魚給放了進來,攪渾了一池渾水。

    直到這時候,林瑜還不算是親自下場。但是,在常家來之前,他得掌握住局麵,也要拿的住足夠的利益,叫這些聞著腥味前來的鯊魚放下眼前的魚肉,心甘情願地跟著他的步調走。

    “還真是沒有給我太多的選擇。”林瑜嘀咕了一聲,就去請王子騰來。

    王子騰已經開始慢慢地收拾行李,準備離開興化府。畢竟疫疾已經控製住了,他身上還有巡邊之職。這大半年的收獲已經是他這兩年來最多的,當今還額外加封了他從一品柱國將軍。不管日後如何,這一刻的確是他奉旨巡邊以來最風光的時候了。

    聽下人來報,林瑜有請,他雖然奇怪,但是欣然而往。不得不說,這十年來,大約林瑜是他看得最順眼不過的一個官場後輩。即使,兩人一見麵,林瑜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但是,所謂的麵子,又哪裏有手裏的權勢重要呢?

    王子騰來的時候,林瑜已經煮茶以待。見他毫不客氣地坐下,就笑道:“世伯身邊的五萬兩銀子還沒花吧,現在可派的上用場了。”

    王子騰叫他一句話說得一頭霧水,心道,之前那般艱難到底還是沒有用上。怎麽這時候反而要這點銀錢了?但是花錢他還是懂得,就笑道:“值當什麽,一會子世伯就叫人送來。”

    林瑜搖頭,道:“並不是小侄要

    用,而是小侄要給您送一份大禮。”他拍拍手,自有蘇木地上魚鱗冊來。

    王子騰被他一句大禮給嚇得一瞬間背後冷汗直冒,一絲涼氣直躥後腦勺。他幹笑一聲,道:“世侄的大禮可是輕易吃不得。”不自覺地抬手將杯子裏的茶一飲而盡,他瞧著林瑜手裏的魚鱗冊心中稍定,笑問道,“難道世侄是想叫世伯買地不成?”

    林瑜點點頭,道:“此其一。”

    他翻開魚鱗冊,上麵密密麻麻的用圖形標示著土地的形狀所有人之類的信息,不過相比於王子騰以前看到過的寫滿了小字的魚鱗冊,林瑜手中的這一本上麵就簡潔得多了。相比於有所有人名字的圈圈,好些的土地上標上了待售兩個字,格外的顯眼。

    王子騰咦了一聲,就從林瑜的手中將冊子拿過來,仔仔細細地一頁頁翻過去,正色道:“竟然會有這麽多無主土地?”

    “並非無主,隻是原本的主人家要活不下去了。”真正的無主土地已經被林瑜遣人迴收了,這些都是醜牛這段時間和柳湘蓮走遍了鄉村才製作出來的。林瑜淡淡道,“市麵上,無論是上等田還是中下等田,價格都已經折半,再這樣下去,早晚再升民怨。”

    “折半價啊!”王子騰聽著,不得不說有些心動。這時候的人對土地的向往大約是天生的,貧者希望有一塊可以立足的地,富者希望自己名下的地越來越多,仿佛這樣就會有安全感一樣。直到幾百年後,國人這方麵的心態依舊殘存著,隻是轉嫁到了房子上。

    沒有的想有一套,有了一套的覺得不夠保險,有閑錢就趕緊再買一套。很難說那些炒房的團體沒有利用這樣的心裏。

    “這些地不過是小頭。”林瑜也不在意王子騰那心動的模樣,揮手叫蘇木端了一個攢心八寶錦盒,尋常用來放一些蜜餞果品的,擱在王子騰的麵前,道,“這才是我想送您的大禮。”

    王子騰探頭看一眼,最中間的圓心中擱著幾塊正正方方的雪白樣的……糖?他拈起一塊嚐了嚐,清甜的滋味和他印象中的都不大一樣。他懷疑地看了林瑜一眼,隻見他笑著示意,便又拈起邊上一塊透明入水晶的,嚐一口。還是糖,卻與剛才的味道又不一樣一些。

    “這些難道都是糖?”他訝異地問了一聲,隻見八寶攢心錦盒中還有白如雪般細膩的散糖,還有赤色更純正的赤砂糖,同樣是赤色的塊狀磚糖,一口下去全都是水果味的水果糖等等。

    都是普通而尋常的東西,但卻都要比他印象中上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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