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範氏和趙氏聯合攻打伊洛之戎的行動,成功也失敗了。


    他們的成功在於占下了不少的土地,損失方麵卻是比預估的要慘重,繳獲彌補不上損耗。


    伊洛之戎並沒有投降,他們的選擇是徹底和晉國杠上,並且聯合陸渾戎、蠻氏開始了對周王室的襲擾。


    對此,周王室叫苦連天,周天子派出公卿到“新田”進行譴責,不但將範氏和趙氏搞得灰頭土臉,晉國在“國際”上的風評肯定要變差。


    這樣一搞,範氏和趙氏頂著周王室和晉國內部的壓力不得不做點什麽,比如加強對伊洛之戎的攻伐,想辦法瓦解伊洛之戎、陸渾戎、蠻氏的三方聯盟。


    所以,近些年也就不但是陰氏、魏氏大肆打私戰,範氏和趙氏同樣一直在打。


    能夠起到比較的是,陰氏和魏氏完成了戰略目標,範氏和趙氏卻有點麻煩越來越大的趨勢。


    呂武所知道的是,範氏和趙氏用“傳統”的方式在打這一場戰爭,他們在伊洛之戎身上屢屢品嚐到“不講武德”的虧,導致範氏和趙氏扭轉思維也開始不講規矩了。


    隨著範氏和趙氏思維得到改變,伊洛之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不好過,戰爭則是暫時看不到會停止的跡象。


    “如我所知,趙氏一再征召,動用兵力多則三‘師’之數?”呂武看到魏琦點頭,用比較驚訝的表情問道:“趙氏封領數歲劇增,兵力亦是如此?”


    魏琦說道:“三‘師’之兵已是趙氏極限。”


    魏氏近期跟趙氏很不對付,情報方麵應該是可信的。


    呂武願意相信還有另外的理由,幾年來晉國變得有些瘋狂。


    陰氏最多的時候動員了一個“軍”又三個“師”。這裏麵當然不全是“野戰部隊”,也就是說素質方麵參差不齊。


    魏氏動用兵力一度達到一個“軍”,裏麵的兩個“師”又兩個“旅”西征,一個“師”跟隨國君南下參與會盟,剩下的則是在封地進行任務。


    近年來瘋了一般用兵的是範氏,一度達到了兩個“軍”又三個“師”的數量。


    不管範氏拿那些兵力用來幹什麽,反正是將其餘各家嚇得不輕,導致了一連串的連鎖效應。


    比方說,呂武得知範氏動用了兩個“軍”又三個“師”的兵力,趕緊地集結新的部隊待命。


    其餘各個家族都有屬於自己的危機感。


    中行偃一看肯定也覺得不得了,被動地在荀氏和中行氏征召起了一個“軍”又兩個“師”。


    智罌則是征召起了一個“軍”擺出嚴陣以待的防禦架勢。


    韓氏的當家人韓起一改韓厥時期的低調,征召了四個“師”。


    其餘各個家族,可能存在一些大著膽子藏拙的家主,大多數則是拉出了本家族所能湊起來的兵力。


    結果是一圈看下來,晉國真特麽不愧是個軍果主義國家,全國貴族集結的總兵力都快達到十四個晉國“軍”了!


    那可是晉國編製的“軍”啊!一個軍五百乘戰車和三萬七千五百人,十四個“軍”就是七千乘戰車和五十二萬五千的士兵。


    當然,先不管那五十多萬士兵到底是個什麽成份,光是數量就讓人一聽渾身顫栗了!


    事實上,五十多萬人裏麵,“士”和“徒”的數量占比絕對高不到哪去,剩下的那些也絕不可能全是“羨”,拉起來湊數的農夫肯定不在少數。


    軍果主義國家是什麽特色呢?大略上來說就是一切為了戰爭服務,兵力動員率誇張隻是一個基礎要求。


    呂武得知全國動員的兵力合起來大約十四個“軍”的時候,想法是:“尼瑪,未來一年誰都別想好過了。”


    他會產生那樣的想法很現實,集結“士”、“徒”、“羨”就等於每個封主動用了當年的征召額度,要再用兵就需要封主擔負後勤供應。


    另外一點,抽調人力必然造成生產力的減少,乃至於是使得生產被迫中斷。


    資源被消耗,生產卻是停止,征召起來的軍隊沒有取得收獲,大家的日子能好過才怪!


    國君不是瞎子聾子,一定是被氣壞了。


    平時各個家族受到征召,出動份額之內的軍隊就是各種叫苦連天。


    尼瑪!


    原來各個家族發起狠來,能用征召的兵力是那麽多啊?


    國君才不在乎破壞性動員和合理動員是怎麽迴事,隻看到各個家族的兵力真心不少,氣憤的同時必然心生恐懼。


    公族這一次表現也很亮眼。所有公族的軍隊合起來,占了十四個“軍”的四個,以數量而言多於任何一個非公族個體家族。


    這一點尤其令國君無語和惱怒。


    原來公族的實力這麽強,平時卻是一個個特麽裝死狗。


    那一刻,國君的手帕金森似得直顫抖,手裏的什麽東西砸向案幾,歇斯底裏大吼:氣死偶嘞!!!


    公族不就是一家子嗎?國君是作為家主,其餘各家能被稱唿為小宗,算起來其實跟中行偃擁有對荀氏、中行氏、智氏、程氏號令的權利一樣,再一致碰上了小宗不聽話的局麵。


    “曲沃”一係玩砸了唄。


    才讓公族變成現如今這般模樣。


    國君要怪隻能怪自己的祖先,其餘什麽話講了不會有什麽用還丟臉,改變不了公族當前是一盤散沙的事實。


    呂武能大體上猜測國君的心情,自己講實話則是被嚇了一大跳,很慶幸沒立刻幹對趙氏嬴姓的取而代之。


    隻看這一次動員的兵力,不看到底能夠維持這樣的兵力作戰多久,不嚇人嗎?


    呂武很努力地進行計算,得出的結論是自家動員兩個“軍(70000兵力)”會是一種極限,再多不是助力而是拖累。


    畢竟,是個活人就要吃飯,也不能空著兩隻手隻會喊“waaaaaaagh”。


    這一次,範氏動員的軍隊數量證實了一點,晉國內部以單個家族來算,範氏是當之無愧的最強。


    呂武還看出了一點,小舅子趙武抱上了士匄這條粗大腿,趙氏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會選擇以範氏馬首是瞻。


    這是背叛嗎?不能完全算是。


    呂武動動嘴,趙武成了晉國的“卿”之一。


    沒有呂武推舉,國君也會讓趙武獲得卿位,趙氏也沒有從任何形式上跟陰氏結盟。


    要說背叛,趙武背叛的人是國君和韓厥。


    國君和韓厥是那麽的看顧趙武,尤其以韓厥的付出最多,一度差點讓韓氏被拉扯進深坑裏麵。


    接下來要是趙武針對韓氏做出一些負麵舉動,事情會變得無比有趣。


    呂武親自送魏琦到家門口。他剛想找個地方清淨一小會,有家臣來請示了。


    “主,此類公文發往‘雍’?”蒲元問道。


    呂武是秦國的執政哦!


    他人不在秦國都城“雍”那邊,秦國的一些政務卻需要蓋上執政印章才能執行。


    這樣一來,來來迴迴地倒騰公文也就成為一種必然。


    感謝現在是個做什麽都屬於慢節奏的時代,不是太過於緊迫的事情拖上一兩個月真的無比正常。


    蒲元已經融入陰氏。


    呂武其實也需要蒲元的存在。


    曾經的郤氏太強,陰氏得到郤氏的“遺產”又太多,盡管從國家形式就是一種“左手倒右手”的行為,沒有“內部”人員的幫助,陰氏其實對郤氏真的很難進行良好消化。


    呂武吸收郤氏原本的家臣會是一種低成本的良好選擇,選擇依靠郤氏族人的配合來進行消化才是傻透了。


    他會不會對苦成氏下手?答案是會,但絕對不會是近期。


    苦成氏是郤氏的一個小宗,他們現在算是完全獨立狀態。


    某種程度上,陰氏需要苦成氏的存在,用來考驗內部的某些人,也是做給其餘家族看。


    呂武看了看天色,吩咐了一係列的事情,帶上合適數量的護衛啟程前往宮城。


    今天是國君與眾“卿”開大會的日子。


    他們會對很多的事情進行交流,決定晉國在接下來會幹什麽大事。


    呂武並不是第一個來到宮城的“卿”,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算起來,晉國國君與六“卿”已經很久沒有湊齊過,是三年來的首次。


    開會的場合很正式,不存在什麽閑雜人等。


    也就是其餘貴族沒有參加,沒有寺人或宮女在場。


    中行偃先講了講近期發生的事情,話題集中在國際局勢的變動上麵。


    包括衛國和曹國的幾次大小衝突,關於鄅國的一係列事情,陳國那邊狗屁倒爐一大堆,鄭國的局勢變動很是令人眼花繚亂,宋國對晉國的訴求,吳國那邊的狀況,等等。


    當然不可能漏了楚國,還是中行偃大講特講的目標。


    說起來比較詭異,過去的三年中沒有爆發國戰的各個國家,他們或大或小發生了內亂。


    大多數國家在晉國和楚國沒有爆發大戰的狀態,他們與鄰國不是矛盾加劇,就是出現了實質性的軍事對抗。


    “我聞楚軍於‘唐’會盟頓、巢、賴、曾、番、沈、許、舒鳩。”中行偃說著自己笑了起來,往下繼續念名單:“夷虎、鍾離、幹越、莒,亦往之會盟。”


    聽著參與會盟的國家真不少,裏麵的唐、頓、巢、賴、曾、番、沈、許、舒鳩則是楚國碗裏的“肉”,怎麽都跑不掉的那種。


    夷虎、鍾離、幹越都是南方國家,或多或少跟楚國都有過戰爭,矛盾方麵並不少,很難判斷怎麽會去參加會盟。


    莒國先幹了吞並鄅國的事情,再跑去參加楚國召開的會盟?著實是太能作死了!又或者,他們知道大事不妙,想要趕緊抱上楚國這條粗大腿?


    中行偃就看向呂武,用責怪的表情說道:“莒乃是陰氏邦交之國,為何陰氏放縱莒投楚?”


    元戎嘛,有資格發出責難的。


    呂武說道:“我早言東夷之國多變,應分而食之。如滅其國,列國必不多言,我又可就近虎視齊、魯,多助於宋,增吳抗楚信念。”


    中行偃一點都沒有被頂撞的惱怒,用著若有所思的表情說道:“上軍將之策,或可執行?君上,諸位,以為呢?”


    國君昨夜好像休息得並不好,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


    士匄和趙武對視了一眼,從微表情判斷,他們對分食莒國興致缺缺。


    說來也是,範氏和趙氏陷入伊洛之戎這個大坑,甚至搞得伊洛之戎聯合陸渾戎、蠻氏在跟周王室過不去。


    自己身上的麻煩事一大堆,範氏和趙氏哪有餘力再跑到遙遠的東邊搞事。


    魏琦深深地看了呂武一眼,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沒有開口講話。


    程鄭這位下軍將看上去就很有興趣了。隻不過,他三年過去仍然算是眾“卿”之中的萌新,不敢搶先表態。


    三年裏麵,晉國以國家層次幹的事情也就是跟宋國搞會盟,沒有用國戰的方式跟誰開打。


    所以,無論下軍將程鄭,還是下軍佐趙武,沒有經過“實戰”考驗為前提,等於不存在什麽功業,就是個萌新。


    沒有得到迴應的中行偃一點都不尷尬,他要開口說點什麽時候,有人卻突然出聲了。


    國君用提不起精神的語氣說道:“鄭‘塚宰’弑君,複求盟於我。”


    他可是少說了很多啊!


    經過是鄭國的很多公子聯合起來要除掉作為執政的子駟,原因是政見不合。


    子駟要鄭國自我衰弱,幾年前已經送了一波人頭,幹倒是真真切切地幹了,事後鄭國內部有的是對子駟感到不滿的人。


    鄭先君姬惲一開始答應得好好的,後來給變了卦,一再針對子駟搞事情。


    在這種背景下,鄭國一幫公子要弄死子駟,沒意外就是鄭先君姬惲的示意。


    子駟想把鄭國自我整得虛弱是什麽腦迴路先不提,他堅持認為自己的選擇對鄭國才是正確且有利的。


    受到生命威脅的子駟選擇了先下手為強,弑殺了鄭先君姬惲,再將表現出敵意的鄭國眾公子一網打盡,擁立公子嘉成為鄭國新君。


    子駟在確認鄭先君姬惲的諡號時,選擇了“僖”。


    總的來說,子駟還算地道,給了姬惲一個這樣的諡號,評價是:混吃等死無所建樹,但也沒有大錯。


    呂武掃了一眼國君,心裏比較納罕,想道:“趙武一點都沒有配合國君,導致國君在這種事情上需要親自下場。說好的小跟班呢?看到對趙武不能放鬆警惕心啊!”


    鄭國執政幹了弑君的行為,偏偏沒人幫晉君姬周頂個雷,使得國君親自下場來提聯盟的可能性,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挺悲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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