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再沒有實權的國君,姬壽曼還是晉國的君主。


    晉國這位國君的到來,為征討秦國增加了不少變數,給眾“卿”和貴族心裏平添了陰霾。


    擋路的“高陵”被攻克。


    如郤錡所說的那樣,晉軍拔除了“高陵”不會停留,將要直接轉戰“麻隧”這個地方。


    郤氏的輔兵卻是建造了一座營地,郤錡派人通知國君能入駐後,自己帶著部隊走了。


    姬壽曼卻是沒有入駐,連去看一眼都沒有,帶上隨行的公族,還有湊上來的各國國君,跟在大軍的後麵向“麻隧”進發。


    得知這一個消息的郤錡氣得滿臉鐵青,沒忍住出聲破罵。


    郤錡想親自去找國君理論,卻被士燮攔了下來。


    士燮其實不想管這種破事,本身對國君的做法也很有意見。


    比較關鍵的是,他們現在正在討伐秦國,列國有那麽多國君和貴族也在。


    真要鬧起來,郤錡頂多就是羞辱一下姬壽曼,一點實際好處也不會有,還證實了晉國君臣不合。


    郤錡覺得自己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恥辱,沒有聽士燮的奉勸,跑去找姬壽曼鬧了一場。


    而姬壽曼被鬧了一陣,感覺十足的沒麵子,又無法處罰實力強大的郤錡,沒有絲毫誠意地將一個叫長魚嬌的寵臣丟出來當替罪羊。


    長魚嬌跟胥童就是一個性質,一樣獻了姐妹給姬壽曼當寵姬,自己也成了姬壽曼的嬖人。


    他被姬壽曼丟出去時都傻了,眼見郤錡抽出劍就要來刺,趕緊跪地賠罪。


    郤錡不敢殺國君,殺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嬖人還是敢的。


    這時候欒書卻是突然出現,阻止郤錡殺掉長魚嬌,連同士燮將郤錡架起就走。


    看了一場大戲的列國君主,除了齊君呂環(齊靈公)之外,其他國君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臉色不好看的幾個國君,他們都是仰仗晉國的保護才有安全感,並不希望晉國發生內亂。


    而齊君呂環卻是沒忍住,直接來了個笑場。


    “咳咳,寡人隻是想起國中趣事。”齊君呂環腦子沒壞掉,就是找的借口很隨性,又畫蛇添足地解釋道:“並非看晉國君臣笑話。”


    逃過一劫的長魚嬌心髒跳動速度快得不得了,看傻子一般地看著齊君呂環,眼角餘光則是陰冷地偷偷看姬壽曼。


    剛才要是欒書沒出現,長魚嬌就要死在郤錡劍下了啊!


    胥童眼眸裏有著揮之不去的擔憂。


    晉國上下都知道姬壽曼的盤算,無非就是想要扶持公族,也就需要打擊大貴族。


    與晉景公的做法相比,姬壽曼還懂得拉一批吸引仇恨的嬖人,隻是幹得太過於粗糙一些。


    “招來陰武!”姬壽曼看上去還是嘻嘻哈哈,隻是也被郤錡的蠻橫嚇了一大跳,不顧有他國的國君在場,說道:“寡人需要猛士保護!”


    胥童拔腿就跑。


    正在行軍的呂武哪知道隊伍中發生了一出大戲,還是在多國君主的注視下。


    他的戰車在緩速行駛中被攔了下來。


    過來的人當然是胥童,說道:“陰武子,國君有招。”


    晉軍是成隊列在行軍,一輛戰車停了下來,整個隊列就動彈不得。


    呂武皺眉看了一眼胥童,示意青控製戰馬將戰車讓出道路。


    自家的老大脫離了隊列,老呂家的士兵當然是跟著來到路旁。


    連帶歸附在老呂家名下的那些貴族,他們也是脫離隊列,不明所以地站在道路邊上。


    “新軍”的軍將和軍佐都不在這邊,司馬以及各級軍官也不在。


    在場中“新軍”職銜最高的是“帥”郤周。


    看到呂武脫離隊列,郤周親自過來。


    郤周一來就問呂武為什麽要脫離隊列。


    呂武有事說事。


    胥童現在看到郤氏的人就內心有些發怵,默不吭聲地站著。


    郤周看上去比較怒,說道:“你為‘新軍’之‘旅帥’,非閽人!”


    閽人就是宮城守衛。


    胥童壯著膽子,說道:“陰武子亦晉臣,國君有招,敢不從命?”


    郤周不搭理胥童,要求呂武歸入行軍隊列。


    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破事的呂武,能感覺到郤周對自己的敵意,隻是不清楚因為搶了郤周的功勞,還是有其餘的什麽事。


    “將主與軍佐不在。”呂武不能慫,麵無表情地對郤周說:“你雖為‘帥’,卻非我‘帥’。”


    你特麽官職是比我高,但不是我的頂頭上司!


    郤周是個封建人,對呂武有了意見,清楚自己不是呂武的頂頭上司,才沒有進行治罪。


    胥童催促呂武,說道:“國君有招,請陰武子前往護衛。”


    呂武沒給胥童好臉色,說道:“我為‘新軍’軍將之‘軍尉’,履任‘旅帥’一職,非國君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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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要同時得罪郤周和國君的節奏?


    並不是。


    呂武跟郤周是以“禮”據爭,屬於封建人該有的態度。


    他是國君的臣工沒錯,隻不過現在是春秋,講的是擔任什麽樣的職位,對那個職位負責。


    本身沒有其它的職位,國君也不能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這時,欒書的戰車恰好經過,他沒有親自停車處理,隻是讓同車的家臣下去詢問情況。


    “君上招陰武前往護衛?”欒書得到家臣的迴報,想了想吩咐家臣,說道:“我為‘元帥’,新軍將、新軍佐皆不在,可指派陰武。你傳達我令,命陰武前往護衛君上。”


    元帥的命令來了,打破了三方的僵持。


    郤周冷哼一聲,重新歸入列隊。


    胥童則是眼巴巴地看著呂武,說道:“君上之命陰武子不從,元帥之命當從之。”


    這特麽玩話術,上眼藥?


    呂武先給部隊下達命令,才看向胥童,平淡地說:“胥氏亦是貴族,何至於此?”


    胥童當然是貴族了,隻不過是破落貴族。


    胥氏以前也風光過,一度還是晉國的“卿”。


    幾十年前,胥氏先被趙氏(趙盾)打擊,導致胥氏之主胥甲被迫流亡,後續趙氏又接連打擊胥氏。


    再後來,趙盾病逝由郤缺接任執政。


    郤缺延續了趙盾對胥氏的打擊,給華夏創造了首例“被精神病”的曆史,成功將胥童的父親胥克從下軍佐的職位上給踹下去。


    這倒黴孩子見證了胥氏的衰弱,恨趙氏也恨郤氏。


    趙氏已經被滅了一次,僅存趙武這麽顆獨苗,目標不是那麽大。


    年幼的胥童親自經曆了郤氏對胥氏的打擊,親眼看著自己那位身體不佳隻能當宅男的父親,是怎麽被郤缺給玩壞的。


    他對郤氏的恨意遠超趙氏,曾經打算投靠晉景公當個有用的“人”,可惜的是晉景公知道自己該怎麽玩,壓根不樂意帶他一塊玩。


    胥氏也就將報仇的希望,選擇放在了唯一在國內的儲君姬壽曼身上,不惜獻出幾個嫡出的胥氏女子給姬壽曼當玩具,成功地成為姬壽曼的寵臣。


    呂武隻知道胥童是國君的寵臣,還是什麽嬖人。


    這年頭因為國君不能為所欲為,國君的寵臣其實一點屁用都沒有,說白了就是一個陪玩而已,還是個玩具。


    嬖人則是一個很複雜的“職業”,某些時候的能量遠超寵臣。


    一路上,呂武就聽著胥童的逼逼叨,才算知道國君為什麽會招自己過去當護衛。


    原來國君是被郤氏的跋扈給驚到了,想要有更多的安全感。


    胥童很聰明,眼睛也不瞎,已經看到呂武與郤周產生矛盾,很希望呂武能跟自己站在同一條陣線,說話也就露骨了一些。


    呂武隻是聽,沒跟著八卦。


    來到國君的隊伍邊上時,呂武命令自家的部隊加入到拱衛國君的外圍,自己則是下了戰車,徒步跟上國君的輿車。


    “呀,陰武來了?”姬壽曼正在吃蜜餞,看到呂武跟在車輛後麵,笑嘻嘻地說:“有陰武保護,寡人心安。”


    你特麽倒是停車啊!


    呂武一邊邁步,一邊對國君行禮,大聲說道:“如此,我迴我車。”


    姬壽曼繼續笑嘻嘻,說道:“不若,陰武與寡人同車。”


    呂武毛病了才會上國君的輿車。


    他沒有給予迴應,轉身就走。


    胥童則是很艱難地上了國君的輿車,靠過去跟國君咬起了耳朵。


    他就是將見聞說一說,再發揮自己聰明的頭腦,給國君出謀劃策。


    “寡人不用你教。”姬壽曼一把推開胥童,笑嘻嘻地說:“陰武與郤氏發生齟齬,寡人自然開心。如何做,你聽命行事即可。”


    胥童跟姬壽曼的時間不短了,他暗罵道:“你知道個屁啊!”


    長魚嬌偷偷地拉了胥童一下,無聲地搖了搖頭。


    這位國君以前盡管也蠢,多少能聽進別人的一些意見。


    後來繼任成為國君,吃了公族太多的迷魂藥,智商出現了倒退。


    那一幫公族是什麽鬼樣子,其他人或許隻是知道,沒機會親眼去見識。


    作為國君寵臣的胥童和長魚嬌,他們每每看到公族到國君這裏表演,一次次都納悶智商的下限能有多低。


    長魚嬌壓低聲音,問道:“陰武可能為我們所用?”


    胥童搖了搖頭,說道:“陰武不必為我們所用,隻需讓他與郤氏形同水火。”


    長魚嬌覺得有道理,隻是一想到姬壽曼成為國君之後飄了,不再虛心接納他們的建議,眉頭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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