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段優美,穿著雍容華貴的朝服,一頭銀白的頭發挽成高貴的發髻,戴著各式珠寶鑲嵌著的銀冠,臉上浮著重重的脂粉,看不見一絲皺紋。她的臉雖然美麗,卻看不見笑容,眉毛和眼睛的棱角十分醒目,嘴角下垂,令人生畏。

    裏奧向她鞠躬,她微露一點笑意,隨即收迴。

    夫人揮揮手,身後出現一個鑲滿寶石的王座,坐了下去,挺起胸膛和下巴,把手上戴著的很長的白色手套摘掉,露出白皙的手臂。她的指甲和手指一樣長,塗成珍珠般的淡紅色。

    裏奧明白他必須抬起手掌親吻她的手背。他把髒兮兮的手在衣服上蹭蹭,剛要接過手掌,被夫人飛快地抽迴去了。夫人戴上手套,嫌惡地看著裏奧。裏奧羞怯地低下頭,不敢看她。

    夫人讚歎他的運氣好,她找這麵銅鏡幾百年了都沒找到。

    您是鏡魔的主人螺祖?那您是伏羲的妻子,祝融和共工的媽媽,香波的阿姨,卓瑪的未來婆婆,雪神的……

    “別提她,那個老不死的!”

    裏奧趕緊道歉,並迴答了自己的旅行的目的。

    “這個世界有什麽好的,早該毀滅一萬次了,再說,你看它不是挺好的,哪裏毀滅了?”

    “共工摧毀了人類的文明,世界迴到了野蠻時代。”

    “什麽文明?都是虛偽的政客騙人的把戲!你們這些毛孩子知道什麽啊?”

    “想不到你站在邪惡那一邊。”

    “我站在我兒子一邊。”

    “祝融也是您兒子,您怎麽不站在他一邊?”

    “因為他站在他父親一邊,而共工關心我,愛我,想著為他可憐的母親報仇!”

    “您那麽恨您的丈夫?”

    “她把我的青春都給毀了,拋棄了我,我還不能恨他?”

    “是嗎?可我聽說是您離開了他。”

    “這有區別嗎?還不是他沾花惹草在先?——哎呀,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麽呀?我一把年紀了,都感到慚愧了。”

    “反正我也不懂,您多說些也無所謂。”

    “你以為我是個愛閑嘮叨,嘴碎的老婆子嗎?我是個莊重的神,才不會那樣。”螺祖忽然哀傷地說,共工為了我才受這麽多的苦。

    “可他已經出來了,在戰神之城的王宮裏。”

    “我知道,可那裏是首都,我沒有權力進去看他。眾神要遠離首都,不要影響人類的生活。”

    “共工沒有來看您嗎?”

    “沒有,他一定怨我沒有幫他解救出來。我也沒有辦法啊!”女神流下了眼淚,說道,“依照法律他是要經受煉獄之火的灼燒,我替他向伏羲求情,才法外施恩被關進了銅鏡。而銅鏡被祝融扔進海裏,那個小丫頭一點也不體諒婆婆的心,居然藏起來不給我。害我找得好苦!”

    “原來是這樣!您別怨卓瑪,他是祝融的未婚妻啊。”

    “是啊,我能說她什麽呢?隻是我四處去尋找銅鏡,害得海上經常發生風暴災禍,人們都恨我。”

    “原來是這麽迴事。”

    “共工這次真是讓我擔心,他這樣搞下去,還會受到懲罰的。如果他再做得太過分,我也救不了。”

    “他把世界弄得一團糟。人們不是變成野獸就是被洗腦,變成麻木不仁的人。”

    讓我好好看看你。螺祖吹口氣,吹走了裏奧臉上的汙跡和塵土,笑道,你還長得很英俊啊,有點像伏羲。——嗨,我怎麽又提起他了,沒記性!”

    “那是因為您還愛著他。”

    “要說我心裏的男人,還是死神最好。”

    “我見過死神,他還跟祝融提起過您呢,問您過得怎麽樣?。”我說道。

    他還想著我。螺祖望著茫茫的荒原歎道,那他現在怎麽樣?

    “他麵容恐怖,孤獨淒涼,成天睡覺。”

    螺祖流出淚來:是我害了他。木已成舟,覆水難收,韶華已逝,追不迴來了。

    我說:與其孤獨終老,不如去找他,就算相聚一天也好啊。

    螺祖撫摸著銅鏡歎道:紅顏白發,他怎麽會重新愛上我呢?

    鏡魔突然說:主人,死神從來沒有不愛您啊?

    三人正在書房裏研究局勢,偵察兵跑進來氣喘喘籲籲的稟報:大事不好!

    他們抬起頭,看他麵如土色,預感非常糟糕。

    士兵報告城內抵抗組織遭到偷襲,毒蛇派放出話來要好好打一場。

    阿丹隻顧流淚,法官既憤怒又埋怨自己不該出城。過了好長時間,大家逐漸平靜下來,坐在一起商量。

    以現有兵力和裝備,沒把握硬拚。法官決定和阿丹前去看看,見機行事。猴子眼睛轉轉,交給他珍珠……

    天空陰霾,下著令人沮喪的雨,唿吸像腳下的泥路一樣艱難。法官和阿丹一路急行軍前進,身後跟著幾個騎兵和一個狙擊手。在那條阿丹摔倒過的小河裏,他們遇到了逃跑出來的士兵們。他們衣衫破爛,渾身傷痕,互相攙扶著倒在冰冷的河水中衝洗血汙。法官將士兵們扶起來,抱在一起痛哭。

    這是一場空前的大災難。死裏逃生,災後重逢,兄弟受難,基地重創,沒有語言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隻能凝結成冰冷的眼淚流淌著。鬥爭終於像一場夢魘揭開了神秘的麵紗,沒有任何青春的浪漫,理想的快樂,有的隻是血腥和殘忍。多少人的激情全被擊潰,意識到自己赤裸著雙腳走在命運的鋼絲上,而下麵就是插滿鋼刀的萬丈深淵。

    士兵們匯報:兩千多,被捕七百。

    法官派人照顧他們上山,繼續趕路。

    雨越下越大,遠遠看見路邊密密麻麻矗立著的十字架,一陣刀割般的痛楚襲來。

    阿丹讓狙擊手在山坡上埋伏好。

    軍官們手腳被長釘釘住,腦袋低垂,神情沮喪,他們心都碎了。士兵們跪在十字架後麵,倒在泥水中。數百群眾向軍官們扔菜葉,石子,扒掉他們的鞋子。

    牛仔在十字架上喊道:我們是救世的童子軍,不是罪犯!

    可他頓時被石子和菜葉淹沒。法官眼淚盈眶。

    一大隊手持刀劍的獸人士兵攔住去路。為首的斑豹笑道:還沒打就投降啊?

    “誰說的!”阿丹叫道。士兵們舉起槍對準斑豹。群眾四散而去。

    法官伸手一指,阿丹朝城牆上看去,數百弓箭手箭尖對準他們。阿丹一下子泄氣了,向山坡上的狙擊手做個撤退的手勢。

    法官下馬向斑豹伸出雙手,斑豹拿出繩子來綁他。阿丹推開斑豹,搶過繩索說:他們是我的人!

    法官生氣地喝止她:帶他們迴去!

    沒有你怎麽辦?

    按照裏奧的囑咐,防禦,等待。法官看著阿丹,深情地說,要是連你都保護不了,我活著還有意義嗎?

    阿丹流下眼淚,鬆開了繩索,緊緊地擁抱法官。

    斑豹嘲笑道:成人之美,兩個都綁了!

    一群獸人圍攻上來。

    法官的槍口頂住斑豹的下巴,問道:想念獵犬嗎?

    斑豹眼睛一轉,收緊大口,擺擺爪子。獸人們退了下去。

    阿丹趕緊和士兵們放倒十字架,救下牛仔和士兵們,用珍珠給他們療傷。他們已經被暴曬了一天,手腳被鐵釘穿透,鮮血直淌,奄奄一息。珍珠的光華使他們的傷口迅速愈合,精神恢複飽滿。

    獸人們驚呆了,流出口水一擁而上,前去搶奪珍珠。斑豹歪著頭厲聲喝道:我死了誰也別想活!

    眾獸人不敢動彈,縮迴了伸出去的手,看著珍珠眼饞。

    阿丹最後一眼與法官對視,眼神充滿感傷,咬著牙離開。

    法官看著他們走遠,把槍扔到地上,雙手被縛。斑豹憤怒地咬住他的大腿,獠牙深深插入肌肉中,鮮血四濺。法官忍住傷痛沉默著,一瘸一拐地往城中走去。

    獸人們爭搶起那把手槍,手槍莫名其妙走火,幾聲槍響之後,地上多了幾具屍體。

    螺祖:住口,你插什麽嘴?

    鏡魔:死神一直不讓我說,但我不能不說,就算你們懲罰我我也要說清楚。您知道他為了您,用了一萬年時間才把一塊不周山的硬銅磨成了我,他的手都磨出了血,我才有了生命。

    什麽?你不是他從銀河裏撿到的?螺祖悲傷地倒在王座的靠背上,全然失去了王後的風氣,神情沮喪而震驚,追悔而感傷。

    突然,她極其憤怒地仰望蒼天,身旁卷起了颶風,將她裹在當中。她在風中向蒼天吼叫:我的一生,我的悲慘的一生!他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

    她的吼聲震耳欲聾,表情恐怖,令裏奧和我非常害怕。她的王冠被颶風卷走,銀發狂亂地飛舞,身上的服飾都被卷走,隻剩一件粗麻布襯裙。

    鏡魔喊道:死神從不表達心中的愛,他隻是給予。他不想讓你承受那麽大的壓力和家人決裂,他為了你隻有放棄心中的愛。他能告訴你嗎?

    颶風消失,螺祖漸漸平息下來,坐在王座上喘息著,銀發散亂地披下來,樣子恐怖。

    突然,天空射出萬道金光,響起了他們從沒有聽過的美妙音樂。裏奧聆聽著,受到了深深的奇妙的感動。我興奮地喊道:裏奧,那是天使的音樂!

    一群天使從天而降,出現在麵前。天使們穿著乳白色羊毛長袍,裏奧看著他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個拿著手杖須發皆白的天使走過來,撫摸著裏奧的頭發笑道:裏奧,你不認識我們了?我是主教。我們變得年輕了,還穿了漂亮衣裳。

    裏奧抱住他們驚喜地喊道:原來是你們啊!你們去哪裏了?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們有了新名字,我是守衛天使!矮人舉起一杆銀色長矛喊道,向荒原上一揮,立刻築起了一座長城。

    創造天使!天才舉起了一個金色工具箱,他手一揮,工具箱自動打開,所有的工具和零件都飛快地轉動,眨眼間地上出現了一架直升飛機。

    強盜拿起一隻毛筆:自由天使。

    國王舉起花冠:政治天使。

    騙子撅起嘴:語言天使。

    老板的指縫裏冒出一枚金幣:財富天使。

    主教將手杖指向蒼天,頓時天空雷電交加:信仰天使。

    生長天使。美女向一株小嫩芽嗬一口氣,嫩芽一下子長成大樹,地麵被撐破,大家趕緊躲開。

    女詩人搖晃著鈴鐺:藝術天使,剛才的音樂就是我演奏的。

    九個天使向王後行禮說:王後陛下!王後拿起銅鏡,貼到胸口上,淚水流成兩眼清泉。她將銅鏡還給裏奧,離開王座向荒原裏走去。一會兒不見了蹤影。

    天使們莫名其妙地看著王後,還有些擔憂。大家從銅鏡裏看到王後迴到自己的宮殿收拾一下,飛向撒哈拉沙漠,在沙漠裏建立了一個沙丘城堡,過著寂寞的殘生。但是綠意從城堡裏彌漫出來,鋪向整個沙漠。

    大家欣慰地看著,非常開心,也有一點悵惘。

    法官被秘密關在昏暗淒慘的審訊室中,遭到斑豹的毒刑拷打。四壁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飛濺著一行行血點,血緩緩淌下來像一行行女人的淚。法官隻是看著他微笑。

    你還是人嗎?斑豹大怒,扔掉皮鞭,向兩旁的黃蜂們喊道:給我用刑!

    黃蜂們將毒刺刺進了法官的身體。法官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審訊室的門打開,傳來毒蛇的聲音:問出什麽沒有?

    斑豹:他不想活了!

    毒蛇:混蛋!

    斑豹向毒蛇張開大口,露出獠牙。毒蛇沒理斑豹,走到法官身邊扯過一盞油燈照著法官的微微放大的瞳仁。法官身體紅腫,臉色鐵青,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毒蛇大怒,掄起皮鞭抽打黃蜂們,喊道:一群飯桶!弄死他你們一起陪葬!

    黃蜂們恐懼地低著頭,指向斑豹。毒蛇憤怒地瞪著斑豹。

    斑豹撲上去,將毒蛇按在地上吼道:別想騎在我頭上拉屎,早晚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毒蛇看看黃蜂們,黃蜂們飛上去將斑豹刺倒。

    毒蛇:幹得好,現在開始你們接替他。

    黃蜂們千恩萬謝,將斑豹拖出去,傳來幾聲慘叫。

    “把他弄醒。”

    一桶冰水澆過來,法官一下子清醒,身體蜷縮著發抖。

    毒蛇笑道:法官大人,還認識我嗎?

    “後悔當初沒殺你。”

    “錯,我隻是戰神的傳聲筒而已。”

    “你比戰神要狠毒十倍!詭計多端!”

    “又錯了,詭計都是跟人類學來的,比起人類那些虛偽的衣冠禽獸,至少我表裏如一。”

    “罪惡總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不想爭論,願意打賭嗎?”

    “又耍什麽花樣?”

    裏奧驚歎著原來神這樣安排!美女拉著裏奧和大家一起坐在草坡上,慢慢敘說著他們的經曆。

    九人原來都是一起連環死亡事件的死者,並在死後積累了很深的怨恨。他們把不幸的人生歸咎於命運和現實世界,然後在魔法世界變成惡靈。

    我說他們的童年遭到了各種打擊,心靈被扭曲,形成了固定的思維和行為的模式。長大以後變得很固執,無法改變自己的人生。他們沿著性格的慣性,走向了不幸和毀滅。

    鏡魔說不隻是這樣的,還有別的故事。

    他們居住在太平洋上的童話島,生活得很快樂,原來並不認識。他們童年時跟隨父母坐上同一艘時光輪船,在船上相遇,成為好朋友。輪船開往另一個空間,新大陸,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在現實世界。

    新大陸本來是一片令人向往的,尚未開墾的處女地,充滿著希望。但他們在時光海峽丟失了一種愛,使他們既無法迴到童話島,又變得脆弱和偏執,容易受各種誘惑和外力左右。

    他們到了陸地就分開了。隨著他們長大,人生變得各不相同。後來命運讓他們聚在一起,卻互相殘殺,最後都因為死亡事件而死。

    裏奧:他們出發時都還是孩子,怎麽相遇時卻有老有少呢?

    鏡魔:每個人經過時光隧道都會變化,或是變老,或是變小,這說不準。而他們會丟失之前的記憶,具備新的社會身份。到底怎麽迴事我還沒弄明白。

    我說:真的有童話島啊?怪不得我搜索他們的人生沒有找到幼兒時期呢。

    鏡魔:他們的輪船穿過時光海峽,童話島和時光海峽那兩段經曆被阻隔在那邊了,你找不到。他們在時光海峽上丟失了什麽樣的愛,還要你們自己找。

    黃蜂們將毒蛇送出審訊室,悄悄問道:宰相大人,為什麽對他這麽好啊?

    毒蛇笑道:攻城為下,攻心為上。裏奧已經迴不來了,法官這個童子軍的精神領袖再垮掉,童子軍就散了。

    毒蛇送來的大部分書法官都沒讀過,很多是發黃散落的線裝古卷,他一刻不停在字裏行間找尋人類生活的足跡並作筆記。眼睛累了就踩著椅子從牢房裏僅有的一扇窗子看出去,外麵是一片荒野,一棵老樹上棲息著幾隻烏鴉,成了他的獄友。他經常和烏鴉說話,告訴它們今天讀到了哪些事情,跟它們分享體會。

    阿丹讓牛仔用無線電通知猴子要去營救法官。當晚戒嚴解除,他們潛入城內,四處打探法官的下落,可毫無結果。

    他們找到一個廢棄的倉庫躲藏著,整天活在營救計劃中。時間一天天過去,還是沒有法官的消息。阿丹變得非常暴躁,經常數落部下的過失,大家理解她的心情,都能寬容她,但無論誰的心裏同樣不好過。

    猴子接二連三發電催促迴營,阿丹生氣砸壞了無線電。猴子非常擔心阿丹的處境,怕她一時衝動作出什麽傻事來。

    九個孩子本來在駕駛艙裏參觀玩耍,忽然時光海峽的空中浮現出各種奇幻的美景,他們跑到甲板上看,玩得很愉快。

    過了一會兒,船上的廣播響起來:船長丟失了買給女兒的巴比娃娃,旅客們如果撿到的話請送到駕駛艙來。

    半個小時以後,廣播又響起來了,可是沒有人迴應。

    船員們要查出是誰拿走了,就把船上僅有的九個小孩子挨個叫進駕駛艙分別調查。

    家長們一開始非常反對,船員們解釋說,這個巴比娃娃能說話,是船長許諾給女兒的生日禮物,而船長下船以後就要退休了,以後也沒有機會再來童話島了。大家聽了以後就不再反對,相反積極配合調查。

    孩子們誰也不承認。船長把他們挨個放出來。

    在外麵焦急等待著的大人們暗自猜想是誰家的孩子拿了。

    船長在廣播裏喊道:小偷已經找到了,但並不想處理,畢竟隻是一個巴比娃娃而已。

    大人們出於對孩子和自己尊嚴的保護,說了很多相互傷害的話。而孩子們因為大人們的意見彼此懷疑,互相指責。

    船長製止了爭吵,平息了混亂局麵,命令大家平靜。

    這樣的局麵不是他想要的,他以為能在爭吵中找到娃娃的線索,但他沒有料到聽到的都是一些沒有根據的指責。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不再交流。

    孩子們發現,船上的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好像自己就是小偷。

    家長們也變得煩躁不安,覺得因為自己的孩子受到了屈辱。那些沒有小孩的旅客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

    孩子們看到父母埋怨的神情,感到委屈和內疚。晚飯時他們又聚在一起,就互相指責別人出賣了自己。場麵又是一片混亂。

    他們每個人都恨不得早一點踏上陸地,再也不想見到彼此,包括雙胞胎姐妹也互相猜疑,埋怨。

    夜裏睡覺的時候,船長在自己枕頭底下找到了那個巴比娃娃。原來他有夢遊的毛病,前一天晚上他夢見了女兒,就去了駕駛艙把掛在船舵頂上的巴比娃娃拿下來親吻,放在了枕頭底下。而夢遊中發生的事情根本不記得。

    船長躲在房間裏抽了自己一個耳光。他忽然想到,巴比娃娃掛得那麽高,孩子們不可能摸得到。他又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雖然後悔自己的舉動影響了大家的心情,使船上的氣氛變得緊張和煩躁,也使孩子們蒙受了不白之冤,但他左思右想,最終不敢麵對輿論的指責和船員們在他退休後對他的評價。

    船長悄悄走到甲板上,把巴比娃娃扔進了大海。他看著巴比娃娃在海水中唿救,掙紮,心裏非常惋惜和哀傷。

    很快海水把巴比娃娃吞沒,巴比娃娃悲傷的最後一聲輕歎在海麵上久久迴蕩:我本來是為快樂而生,卻給孩子們帶來痛苦。

    法官跟隨毒蛇走進陰暗的宮殿,腳步聲空蕩蕩地迴響著。

    紫色天窗裏射進來神秘的光輝,照著高高的圓弧穹頂上的巨幅彩繪。上麵描繪著一家人共進晚餐的圖景。慈愛的父親,美麗的妻子,兩個可愛的男孩兒。雖然光線暗淡,卻能感受到強烈的溫情。天真純潔的小一點的男孩兒用癡癡的目光看著父母在歡笑,嘴角也浮著笑容。這個男孩在接下來的圖景中以唯一的角色出現,在淹沒村莊的洪水中掙紮,在硝煙彌漫的市中心奔逃,在死寂蕭索的小鎮上遊蕩,在黑暗的深井裏蜷縮。那絕望的眼神讓法官心肺欲裂。

    看著牆上的壁畫,法官不覺被台階絆倒,趴伏在共工麵前。

    共工拿著魔方從王座上站起來,舒展筋骨,揉揉眼睛說:法官?

    毒蛇:經過漫長而艱巨的努力,我終於把他降服了。

    法官:效忠我王。

    共工疑惑道:你不是說過他在軍中深得敬仰,美德和操守廣為傳頌,這麽容易?

    毒蛇笑道:陛下,讓他自己說吧。

    法官清清嗓子,搖頭晃腦地答道:縱觀曆史,上下幾千年,戰火頻仍,民族分裂,語言雜亂,人心離散,陛下一統天下,國泰民安,平息戰亂,融合種族,專一語言,聚合人心。這是亙古沒有的功業,您稱得上千古一帝。

    共工點頭笑笑。

    法官繼續:童子軍自不量力,妄想顛覆和平,製造戰亂,蠱惑人心,就像螞蟻想撼動大樹,是不可能的事情。

    共工:曆史上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例很多嘛。

    法官笑道:非但力量不足,正義性也根本沒有。陛下父親是宇宙大帝,兒子統治地球理所當然,這是第一點。陛下日理萬機,宰相奔波勞碌,廣傳聖愛,所以天下歸心,萬眾敬仰,所到之處,頂禮膜拜,得民心者必得天下,這是第二點。孩子們的父母都已經過洗禮,成為蒙受聖恩的新人類,孩子總是聽家長的,終究要歸順陛下,和父母團聚。這是第三點。

    共工哈哈大笑。

    法官深出一口氣,繼續說:這三點歸納一下,就是童子軍抵抗陛下是講不出道理,與世道人心相左,甚至違背親情倫理,力量不足,師出無名,一定失敗。

    共工:我就是因為這些原因才放縱了童子軍。毒蛇,賞賜他。好久沒有聽到這麽有道理的話了,他可以給我當軍師。毒蛇諂媚而驕傲地笑道:是啊是啊,不過法官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共工:盡管說。

    法官:請陛下允許我編一部法典。

    共工:我們不是有了嗎?

    毒蛇:陛下,您不知道,我們參照明朝法典改來改去也改不明白,上麵有一句話,叫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話違背我們的利益,但把這句話刪除之後,整個法律成了一紙空文,拿不到台麵上。我們隻好停止修改,至今也沒有一部像樣的法律。法官看了我的藏書,深有體會,立誌要編一部史上最完美的法典,而我們正急著要用呢。

    共工:如果真能編出來,不但對統治有利,還會殺殺太陽神和元老院那幫糟老頭子的威風!

    毒蛇向法官使個眼色。法官:我要十萬克拉黃金用於購買文具和辦公設備。

    共工:那麽多?

    毒蛇:陛下,物價奇高,另外物有所值,完美法典是無價的。

    共工點頭應允。

    法官:陛下真是通情達理,不愧是萬世君主!

    共工大笑道:我等著。

    法官跟著毒蛇走出宮殿,抬頭迴望了一眼穹頂上的壁畫,那個小男孩似乎和共工有幾分相似。

    他疑惑著走著,在門口被蚊子衛兵帶走。毒蛇帶著幾個衛兵向國庫方向走去。

    衛兵們擁著法官,誰也不知道此刻在暗處有幾雙眼睛盯著他們。

    ……

    法官走進四壁灰暗冰冷,地下鋪著茅草的囚室,門咣當一聲鎖上。他拿起鋼筆,在紙上刷刷寫著。忽然聽到幾聲慘叫,他從鐵欄杆裏望出去,看見一個少女的身影,正是阿丹。

    阿丹從衛兵身上找到一串鑰匙,跑來開鎖。上麵有幾十把,阿丹一時忙亂找不到正確的那把,急躁地踹著門。

    法官抓住她的胳膊說:不用找了,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阿丹繼續找著,頭都沒有抬一下,焦急地念道:哪一把啊?哪一把啊?

    法官大聲說道:別找了!我不會跟你走的!

    阿丹愣住了,抬頭問道:你說什麽?你……

    法官眼含淚水說:我知道這樣會傷你的心,可我必須留在這裏。

    阿丹的臉氣得通紅,叫道:為什麽?!

    法官看看地上痛苦呻吟著的衛兵,欲言又止,最後說:你走吧,忘了我吧。

    阿丹抓住他的衣領,憤怒地叫道:你瘋了嗎?我千辛萬苦來救你出去,你就跟我說這些?!

    法官:我看到了過去,現在和未來,我必須留在這裏。

    這時又有幾聲慘叫傳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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