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奧看到自己夢中的小女孩和小男孩在銅鏡裏快樂地玩耍著，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找到了他們的鑰匙！
九人被巨大的能量困到一個小水泡裏，始終浮在裏奧的身上，聽到了我們所有的談話。
女詩人：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美女：有人裝嫩，還沒聽說有人裝老的！……
我羞得低下了頭，慶幸沒有說出什麽丟臉的話。
強盜：我們看見你們受苦非常痛心，但又幫不了，你知道是種什麽樣的痛苦嗎？
我說：和我一樣，幹著急使不上勁！
後來他們集中大家的能量在夜晚跟裏奧心靈感應，讓他化解掉我和女詩人的怨氣。沒想到這個辦法還真靈！
簡直像一場夢！我還以為失去了你們呢！裏奧迴憶起了當初的悲痛，流出快樂的眼淚。國王將裏奧緊緊抱住，其餘的天使都聚攏來抱在一起。
美女在地上撿起一粒種子，嗬一口氣，長出一大塊生薑。天才的工具箱裏飛出一把水果刀在空中把生薑削成了片，分給每個暈船和飛機的士兵。把薑片放到脈搏上，就不會暈了。士兵們睜大了眼睛興奮地看著。
國王倒計時結束，所有人都像火箭一樣飛向空中。裏奧緊緊抱著雪狼，心跳飛快，雙腿發軟，頭頂像著了火一樣灼燙，除了風聲什麽也聽不見，眼睛被風吹得根本睜不開。巨大的壓力和恐懼使他不得不張開嘴呐喊，但他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到。
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雙腳已經著地了，裏奧腿一軟，跪到地上，眼睛裏冒著無數金星，腦袋暈暈的，感到天旋地轉。雪狼的兩隻眼睛不住地打轉。
國王笑道：第一次都這樣，以後就好了。
裏奧歇了一會兒，精神恢複過來。眼前是一片黃昏中落日餘輝籠罩的原野，地麵上坐落著一些巨大的方形石柱。石柱兩端用簡約的筆法雕刻著鳥獸的頭。石柱簡單地搭在一起，像門又像墓碑。
裏奧疑惑聖劍山並沒有山。
他們降臨童子軍基地，正是黎明時分。
裏奧定了定神，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站穩了的士兵們說出了早就想說的話：很久之前我們離開這裏時，我向猴子要了你們，因為你們最差勁，最膽小。我不知道還會不會活著迴來，所以要把精壯的士兵給下，不想讓他們跟我白白犧牲。我不知道做得對不對，你們已經完成了使命，如果有誰怨恨我，可以獲得遣散費迴家，我不阻攔。
士兵們互相看看，笑了。有個士兵問道：司令，那我們現在怎麽樣？
裏奧：我們經過無數磨難，同生共死，你們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士兵！
另一個士兵問道：司令，是你讓我們找到了自己。我們哪也不去，走到天涯海角跟定你了！
士兵們齊聲喊道：我們哪也不去！跟定你了！
裏奧向大家鞠躬，開心地笑。
大家興高采烈地四散而去。國王湊到裏奧耳邊，輕聲說：你是個大膽的將軍！我不得不佩服你了。
童子軍聽到院子裏有喊聲，吹響了起床號，爬出被窩。猴子光著腳跑出來跟裏奧緊緊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裏奧跟猴子介紹天使們。猴子興奮地叫道：有他們在我們什麽都不用怕了！
主教：永遠不要低估你的對手，驕兵必敗。
騙子恰著腰環顧四周說：院子要全麵整修一下啊，天才，你有活要幹了。
是很舊了。天才的工具箱自動打開，各式工具飛出來了。
美女：別聽他欺負你。
天才：我又不費力氣，沒事的。
騙子抱怨道：你們不能拿老眼光看我啊，我現在可是天使！
士兵們圍上來央求他們展現神力。隻見天才的工具飛舞著，所有門窗和屋簷的破舊之處都被修補好了。美女往院子裏一指。一棵曆經戰火的燒焦的枯樹長出了翠綠碩大的樹冠。矮人將長矛一揮，院牆立刻變成銅牆鐵壁。騙子撫摸著一群患有長期失眠症，聽了他的故事以後卻唿唿大睡的孩子們。
大家正高興著，一個通訊兵慌張地前來報告：阿丹首領在罪城被困，生死未卜！
猴子眉頭緊鎖，直跺腳，叫道：我就知道準出事！
裏奧問道：阿丹是誰？
石柱底下一片茂密雜亂的草叢之中一條小溪流過。士兵們在溪邊等著，天使們帶著裏奧穿過小溪，順著一條荒草遮蔽的石子路往下走，來到一個陰森的岩洞口。
洞口被荒草擋住，撥開荒草看見兩個石人立在兩邊雙目圓瞪看著來人，手持火炬，十分威嚴。天使們蹲在地上，吹去浮灰，露出一個圓石盤。上麵有九個掌印浮雕。天使們伸出右手放在掌印裏，竟然完全吻合。掌下放出一道藍光，從上倒下掃描著手掌，將掌骨和指骨都映照出來。
兩個石人突然扭扭脖子，身上的石罩成片脫落，露出半白半藍的全身文身。火炬突然點亮，冒出幽藍的火光。雙膝跪倒，說：天使！
他們是石人守衛，也是向導。進入洞口，裏麵是人工挖鑿出來的拱形隧道。裏奧奇怪洞口沒有門，美女告訴他這是根據八卦設置的人工開鑿的迷宮，隧道全長超過一千公裏，沒有守衛的引領誰也出不去。在隧道裏拐來拐去，裏奧早已辨不清方向，隻能跟著轉圈走了好久好久。
忽然聽到嘩嘩的水聲，讓裏奧精神煥發。拐過一個彎眼前突然一亮，一個巨大無比的奇妙絕倫的溶洞令他目瞪口呆。
形態各異的鍾乳石垂立，閃耀著光華的瀑布從一座長滿靈花異草的小山上流淌下來，七色彩虹橫貫山腰，幾隻小鹿低頭吃著靈芝，仙鶴半空盤旋，烏龜瀑布下洗澡，到處開著紅色的九瓣人參花。山前一個方形平台上立著一個手臂石雕，手中握著什麽，但不見東西。鍾乳石上鑲嵌著無數夜明珠，放出柔和的光輝。石壁上畫著一幅幅線條簡單而粗糙，整體上看卻非常壯闊精美的漫畫。
主教：這是史詩畫，講述了宇宙的起源故事。你看這裏，宇宙原來是一片混沌的黑暗，這裏，這顆跳動的心髒就是黑暗之心。由這個心髒誕生了始祖神盤古，就是這個巨人。他誕生在塵埃之中，玩耍在不周山上。
裏奧：原來黑暗之心是盤古的心髒。那暗能就是盤古的血？
國王：怎麽說呢？暗能是宇宙一切生命的基本能量，我們身上都有它的存在，隻是很微小，而黑暗之心是暗能的源頭。如果暗能過多人會變成野獸，野獸會變成魔法怪獸，魔法怪獸會變成魔鬼。暗能就是欲望，是一切生命行為的動力。
裏奧：盤古怎麽長著三隻眼睛？
額頭上的眼睛是宇宙之靈。國王指著圖畫一點點給裏奧講解著，這裏，盤古很憂愁，你看他在發愁。他張開大嘴呐喊，隻能聽到空曠的迴音。他感覺無聊和孤獨，覺得沉悶無比沒有一點生機。宇宙中就他一個人，能不孤獨嗎？這裏，他從不周山上取下一條水晶石，打磨成一把聖劍。盤古用聖劍開始創造萬物。但創造出的物體都是冷冰冰的。這裏，他要用自己的血肉創造生命。他割掉了頭發，刮掉了汗毛，宇宙中立刻漂浮著花草和樹木。他好喜歡，跳起了舞蹈。但是花草和樹木很快凋零枯萎變迴毛發。他明白了應該給它們先造一個承載生命的星球，不如用自己的眼睛來造，但他舍不得。這裏，他試著在手臂上割了一個小口，血流出來變成晶瑩剔透的水滴，但很快就飄散和消失。他非常痛苦。
他心裏的惡魔阻止他，你看，惡魔向他怒吼。他不理，取下了靈眼變成一個星球。然後頭發和鮮血都附著在星球上麵，成了花草樹木和河流，星球異常美麗。盤古興奮起來。他取下一塊皮肉，按照自己的模樣造了一對男女，他們生活得很快樂。左眼變成月亮，給他們帶來光輝，但光亮不夠。他又要取下右眼，惡魔怒吼，你沒有了右眼就看不見了。看不見還可以聽得到，他取下右眼造出太陽。然後他聽到了男人和女人抱怨太乏味了，沒有東西可以玩。盤古愛他們，可憐他們，就要砍下雙腳繼續造物。這時惡魔發狂吼道，你幹脆自殺吧，你這個笨蛋，居然受了人類的騙！盤古對惡魔非常生氣，砍下雙腳做成山脈，陸地和大海。惡魔不停地跳動，讓他喘不過氣。他一劍向心髒刺去，惡魔被殺死，盤古也在笑聲中死去。他的身體變成我們今天所能看到的萬物。
裏奧：黑暗之心不是被刺破了嗎？怎麽還被挖掘了出來？
猴子快步轉了幾圈之後向裏奧介紹了阿丹，原來她前幾天得到消息，說有一批很便宜的軍火就帶一隊人去買。猴子想多派一些人，阿丹沒讓。
裏奧拉起他的手和天使們一眨眼到了罪城上空。
城市上空彌漫著生活臭水的味道，大略俯瞰下去，城市被房頂的雜草和堆積的雜物所覆蓋，各色交通工具行使其間，各色衣著服飾的人群湧動其間，像一片無數鳥獸散居其中的原始森林。
他們降落到一條繁榮的商業街上。
還沒緩過神來，身後響起了馬的嘶鳴聲，急忙閃開道路。隻見一輛黑色四輪馬車急速地衝過去。喝得醉醺醺的滿臉胡子的馬車夫朝他們罵道：沒長眼睛的短命鬼，撞死你們大爺可不賠錢！說完打開懷抱中的酒瓶，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酒，哼著小曲繼續駕駛。
驚魂未定，一個吉普賽女郎神神秘秘地貼在他們身上嗅嗅說：倒黴！你們最近要倒大黴！相信我吧，破財免災，算一卦五克拉，全城最低價！
主教向她伸出手說：給我五克拉，不然你今天肯定要倒黴。
吉普賽女人訓斥他道：哪兒來的臭道士，竟敢在老娘地盤上搶飯碗！
主教用手指在她的髒兮兮的裙擺上擦了一下，裙擺頓時燒起來。
女人聞聞，四下裏張望，叫道：誰家著火了？
大家朝她裙子上指去，遠遠地躲開。女人驚叫起來，瘋狂地撲打裙擺，火越撲越大，她隻好抱著裙子跳進路邊的水溝裏，弄得一身汙水。
這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城市，很難形容它的相貌。建築有方的，有圓的，有新的，有殘缺的，有冒煙的，有中間裂開的。
各式各樣的招牌廣告鋪天蓋地，一個遮住下一個，層出不窮。各種文字和字體亂七八糟的像鮮花一樣到處綻放，看得人發暈。
一個帶著胸卡的長相機靈的梳著油亮的分頭，穿著紅色小馬甲的銷售員走到他們跟前，悄悄說：我知道你們的來頭很大，不要跟那個娘們兒一般見識，她可是個出名的騙子。你們是要住店，還是要馬車，不管什麽要求，我會盡量辦到，隻要你們購買我們的小產品。
說著他在膝蓋上打開一隻手提皮箱，裏麵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護理護膚用品。騙子推開他。
銷售員停住腳步，表情嚴肅，語調快速地說：你們衣著華貴卻不張揚，服飾精美卻徒步行走，舉止高貴不與人說話，眼睛四望卻沒有目標，你們一定是來考察的，新加坡客人？北美的？都不是？一定是孟加拉灣來的大商人！
裏奧：我們來找人。
他把胸卡翻了一麵，指著說：專業找人！活人還是死人？活人五十，死人減半。
猴子說：一個名叫阿丹的童子軍領袖。
銷售員向小巷裏走去，頭也不迴地說：我一會再來找你們。
他們走進一家木質裝修的名品店，油漆和塑料的味道很重。鋪麵裏陳列著各種義肢，身體的各個器官都有。看了讓人很不舒服。迎接他們的是一名獨眼女人，她走過來向猴子伸出一隻沒有手掌的手臂，笑道：猴子老板您好，好長時間沒來了。
猴子碰了一下她的手掌，向裏奧解釋道：這位是賣給我們各種皮具的老板娘，現在義肢生意好做，就轉行開了這家店。
老板娘轉過去把手掌安上去。說：我忘戴上了，不好意思。哦，我是被喝醉酒的一群怪獸們咬傷的。
她指指他們旁邊的插在一根鋼絲上的晃動著的一隻眼球說：那是我的左眼。
大家趕緊捂住了嘴，不敢出聲。
猴子向她問好說：你知道阿丹的消息嗎？
老板娘坐到椅子上，拆下一條小腿，按了一下假腿裏的幾個按鈕，裏麵發出聲音：包打聽私家偵探公司，您有什麽事？
老板娘：我想問問一個叫阿丹的童子軍首領現在哪裏？
偵探公司：不知道，不過肯定活著，像這種值錢的東西已經不多了，誰逮到她一定會賣個好價錢，不會弄死她的。您要委托我們去找嗎？我們的費用是……
老板娘按了一下按鈕說：要繼續嗎？
猴子搖搖頭。老板娘將假腿安迴去說：這個是義肢公司的最新產品，防盜手機，就是用起來麻煩。要不要買一個試試？
猴子搖搖頭。老板娘送別他們，晃動著她的左眼笑著。
國王嗬嗬笑道：史詩就是詩歌，並不是曆史記載，是傳說形成的。因為生命在盤穀犧牲之前不存在，所以他究竟是怎麽犧牲的，世界究竟是怎麽被創造的，我們根本無從知曉。後世流傳下來點滴事跡和記憶，加入各種想象和願望而變成傳說，傳說又變成史詩。理解了盤古的愛和犧牲，就算參透了造物的秘密，不能完全對號入座，用邏輯去推論。
裏奧指著下麵的圖畫說：這些是什麽？
女詩人：人類的曆程。這一幅一男一女在造好的世界裏棲息生活，非常快樂。
裏奧：怎麽沒穿衣服？盤古沒給他們造衣服嗎？
女詩人：人本來不需要衣服啊，我們的身體美好而自然，不用穿衣服。這裏，一個毒蛇走來告訴女人吃了這棵樹上的果子會開啟智慧，男人也會更喜歡你。女人想那很好啊就吃了。然後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很醜陋，於是用一片樹葉擋住下身。男人遊玩迴來，女人說他很羞恥，要他遮住下體，男人照著她的話做了。此後他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自然快樂地生活，人類的羞恥感和罪惡感帶來很多禁忌和限製。他們漸漸失去了一些自由。
懂得了羞恥，就懂得了喜愛和憎惡，善惡就出來了。懂得了喜愛和憎惡，就知道什麽對自己是好的，什麽不好，自私也出來了。自私形成，就想讓自己過得更舒服，必須犧牲別人的利益才能實現，所以尊卑上下，地位，階級等等就出來了。這些不公正導致恩怨和罪惡。
為了維持秩序，限製罪惡蔓延，道德，傳統，倫理，風俗都出來了。但隨著人口的不斷增長，社會越來越豐富和龐大，這些都維持不了秩序，於是法律和刑罰出來了。而法律和刑罰不能平和部族之間巨大利益紛爭，尤其是統治者的內部紛爭，所以戰爭出來了。戰爭不能永遠持續，所以談判和分配出來了，世界被分為好多部落和王國。因為人自私的本性和太多複雜的因素不斷互相影響，所以戰爭沒有窮盡，成為人類社會發展的如影隨形的夥伴。
裏奧：那麽說戰爭是不可避免的？
女詩人：我原來就是因為人類的苦難沒有窮盡，所以對生命失去了信心。然而現在認識到戰爭也有它不可替代的作用。每次戰爭之後，科技便會大飛躍，文明會向另一個方向大踏步發展。
裏奧：你是說戰爭也有好處？我沒聽錯吧？
女詩人：戰爭對於和平就像疾病對於健康，罪惡對於良知，苦難對於幸福，小一點說，成見對於了解，屈辱對於尊嚴，爭辯對於認知等等，都不能除了黑就是白地簡單區別。正如太陽給你光明也給你陰影；恨能讓你毀滅也能讓你懂得寬恕；善良能讓你睿智也能讓你愚蠢；紀錄被打破，新的紀錄又立刻誕生；你得到成功卻失去了青春；你比別人高一分，就失去一分靈活；愛親人多一點就愛別人少一點。事物總有兩麵，邪惡和毀滅能讓你痛苦，也能喚醒心靈深處的拯救意識……裏奧：我還不太明白。
女詩人：一位詩人說得很好，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裏奧恍然大悟道：這麽說我就明白了，人類正是從戰爭，苦難和死亡中找到和平，幸福和生命的意義！
女詩人：並不隻是如此。中國人常說物極必反。戰爭是由於長期的矛盾積累而在一點上集中爆發，也是一種解決矛盾的途徑，盡管很糟糕。
裏奧：矛盾隻有在戰爭中得到解決嗎？
女詩人笑道：我還沒說完呢，矛盾從來沒有在戰爭中得到解決，也從來沒有以任何方式和任何時候被任何因素解決。以為矛盾解決了，隻是人們的一廂情願，在任何時候，矛盾隻能被別的矛盾所替代，卻從沒有被解決。
裏奧：那不是很慘嗎？即使以戰爭那麽昂貴的代價都解決不了矛盾？
女詩人：更多時候解決的是矛盾的雙方，而不是矛盾。宇宙中有幾個基本矛盾不可能被解決，一旦解決連宇宙都不會存在了。
裏奧：哪幾個矛盾？
出了名品店，來到街上，聞到一股焦糊味。抬頭看去，不遠處一個電工正騎在橫過街道的電線上工作。幾根閃著火化的電線落下來，兩具燒焦了的屍體躺在底下。
一個電工將屍體拖到路邊，跟上麵的電工喊道：這已經是本月第九個了，再來一個就拿不到年終獎了！
上麵的電工說：屍體可比獎金值錢！怪獸就喜歡自然熟的味道。
下麵的電工答道：我才不會去賣屍體，缺德。
上麵的電工笑話他不中用，自己卻不小心也被一根電線燒焦掉在地上。
底下的電工把同事的屍體拖到邊上，爬上電線繼續工作，喊道：真倒黴，年終獎沒了！
屍體被路旁的飯店員工用三輪車推走，飯店招牌上掛出了剛剛出爐，時令人鮮的字樣。
路邊一大群人圍著一個高高的講台，上麵一位戴著眼鏡穿著西裝的教授，聲音洪亮而優美：生活，就像一首詩，奇妙而獨特。我們懷著讚美和喜悅，領受戰神的靈光照耀。主啊！
底下的人群跟著虔誠的喊道：主啊！
生活中總有一些事需要理解，需要寬容，沒有完美的事物，沒有完美的世界。孔子講到要有仁愛之心，不能看到別人過得好就眼氣！生活中總有人一夜暴富，總有人名利雙收，世界從來都是這樣子。我們惟有苛求自己，才能到達完美的靈境。主啊！
主啊！
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佛祖舍身喂虎，孔子長夜憂思，無數先賢都是為了今天這個大同世界，人們像親兄弟，一家人一樣團聚不分離，都是因為你，主啊！
主啊！
教授拿起一個巨大的木桶，走向講台下的人群。人們往裏扔金子，一會兒就裝滿了半桶。
旁邊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孩兒從桶裏掏出一粒金子就跑，被人群抓住一頓亂打。孩子趴在地上失去唿吸。
教授走上台去，氣憤地舉起拳頭喊道：光天化日之下，怎麽容得這樣明目張膽的犯罪？良知哪裏去了？孩子是我們的希望，能這樣放縱嗎？他的家長是誰？到底有沒有人給他家教！？願這個倒黴的孩子安息。請您寬恕他的罪惡。主啊！
主啊！
……
四五個身穿短裙，濃妝豔抹的女郎朝猴子擁來，七嘴八舌地說：好久沒來了，猴子首領，你跑哪去混了？
猴子張皇失措，趕緊推開她們就跑，掏出墨鏡戴上，喊道：我不認識你們，滾開！
一個女郎笑道：我們是花街會館的林妹妹啊，你怎麽貴人多忘事啊？
猴子塞給她們手裏幾粒金子，她們知趣離開，還說：對不起，認錯人了！
猴子低著頭，不敢看大家的目光，悶頭走著。
我從裏奧的衣服縫隙中看出她們之中有兩個是我的寢室同學，心裏無限感慨。
一個身穿禮服的招待在門口請他們進去。他們抬頭一看，是新世界旅遊公司。他們走了進去，正要發問，招待把一疊宣傳畫排成一排說：諸位選一個項目吧，現在全都是八五折。
美女打開一張畫。
“這張是戰爭遺跡三日遊，世界統一戰爭的古戰場巡禮。”
騙子打開一張畫，上麵是秀美的巴蜀風光照片，一座巍峨的雕像屹立在景區正門，雕刻著一位英武非凡，身披血紅色披風的英雄。
“這個項目是親山親水親陛下親子親民一日遊。”
裏奧翻開一張看著，上麵畫著一個美麗的海灘，海灘上一條鱷魚在撕咬著一個老人，他驚叫道：這是什麽？
招待溫柔地答道：這是北戴河鱷魚沙灘一日遊，包食宿，四星級酒店，機場旅遊巴士專線直達。單人全票28克拉，雙人48克拉。小孩免費同行。
大家錯愕地走出旅遊公司，招待追出來喊道：團體更多優惠！
一個歪著領帶一臉憔悴的年輕人擋住去路，指著一座二十層高的破舊的樓房說道：想和名流一同觀賞日落嗎？快看！日落大道的中江豪廷！裏麵住著警察局黃蜂局長，看守所蚊子所長，鬥獸場猛獁象場長，身份和品位的象征！
大家嗤之以鼻，躲開他繼續走。
他又攔住大家喊道：還有全城最堅固最隱蔽最安全的地下二十八層，軍用防空洞改建，強力新排風，自動警報，全天監控！
大家躲閃開繼續走。
他又搶到前麵去，跪在地上張開雙臂聲嘶力竭的喊道：你們真有眼光！給你們一個不能不買的房子，戰神宮殿旁邊的一流豪宅！獨立進出口，360度無敵山景大陽台，環繞立體音響，家庭影院，電動雙車庫，感應電動窗，白金組合家電，超大遊泳池，音樂噴泉，皇家園林，外送高爾夫球場三年會員卡，鬥獸場永久入場券！
美女沒辦法，扔出一粒種子，地上長出一根紫藤將他纏繞住，使他動彈不得，跪在那裏唿救。
走著走著，感到天上飄下無數雪花般的彩紙。抬頭望去，彩紙從一個氫氣飛艇上飄下來，大家打開來看，是一家購物中心開業的宣傳海報。上麵琳琅滿目的食品和半成品，從原始社會的手工工具到現代社會的奢侈品和電子產品應有盡有。
往前麵街上不遠處看去，一個十字路口的一個小型廣場上正在舉辦開業慶典儀式，一個戴著墨鏡身穿皮草的主持人向門口廣場上的觀眾喊道：各位觀眾，各位來賓，今天陽光燦爛，鴻運當頭！蛇宰相購物中心，隆重開業了！
女詩人：正義與邪惡，黑暗與光明，美與醜，短暫與永恆，升華與墮落，愛和死亡。
裏奧：愛不是和恨對立嗎，怎麽會和死亡對立？
我說話了：愛和恨不是矛盾的雙方，因為恨來自於愛，沒有愛就沒有恨。你會恨腳下的石頭嗎？因為你不愛它，所以你也不會恨它。不愛就會遺棄，沒有愛就會死亡。
裏奧：生命和死亡才是矛盾的雙方。你搞錯了吧？
我說：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生命和愛是一迴事啊！沒有了愛，生命還有意義嗎？我們活著就是為了愛和被愛。除了這兩個，你還為了什麽活著？
裏奧：使命，光榮，忠誠，正義，良知，……活著的目的不是很多嗎？
我說：這些哪一個不是出於愛？你不愛生命和文明，能有使命感嗎？不愛自由，能有正義感嗎？不愛國家和民族，不愛親人和組織能有忠誠嗎？不愛永恆正義，能有良知嗎？你說的這些都是出於愛，都是愛的衍生品，是愛的延伸，也是愛的內容。
裏奧：我明白了，那戰爭與和平是不是矛盾的雙方？
女詩人：戰爭與和平隻是兩種狀態，就像快樂和憂愁，並不構成矛盾。
裏奧：那麽共工呢？他製造戰爭，毀滅文明，多少人因他而死，難道他是對的嗎？
女詩人：沒人說他是對的，
九人被巨大的能量困到一個小水泡裏，始終浮在裏奧的身上，聽到了我們所有的談話。
女詩人：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美女：有人裝嫩，還沒聽說有人裝老的！……
我羞得低下了頭，慶幸沒有說出什麽丟臉的話。
強盜：我們看見你們受苦非常痛心，但又幫不了，你知道是種什麽樣的痛苦嗎？
我說：和我一樣，幹著急使不上勁！
後來他們集中大家的能量在夜晚跟裏奧心靈感應，讓他化解掉我和女詩人的怨氣。沒想到這個辦法還真靈！
簡直像一場夢！我還以為失去了你們呢！裏奧迴憶起了當初的悲痛，流出快樂的眼淚。國王將裏奧緊緊抱住，其餘的天使都聚攏來抱在一起。
美女在地上撿起一粒種子，嗬一口氣，長出一大塊生薑。天才的工具箱裏飛出一把水果刀在空中把生薑削成了片，分給每個暈船和飛機的士兵。把薑片放到脈搏上，就不會暈了。士兵們睜大了眼睛興奮地看著。
國王倒計時結束，所有人都像火箭一樣飛向空中。裏奧緊緊抱著雪狼，心跳飛快，雙腿發軟，頭頂像著了火一樣灼燙，除了風聲什麽也聽不見，眼睛被風吹得根本睜不開。巨大的壓力和恐懼使他不得不張開嘴呐喊，但他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到。
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雙腳已經著地了，裏奧腿一軟，跪到地上，眼睛裏冒著無數金星，腦袋暈暈的，感到天旋地轉。雪狼的兩隻眼睛不住地打轉。
國王笑道：第一次都這樣，以後就好了。
裏奧歇了一會兒，精神恢複過來。眼前是一片黃昏中落日餘輝籠罩的原野，地麵上坐落著一些巨大的方形石柱。石柱兩端用簡約的筆法雕刻著鳥獸的頭。石柱簡單地搭在一起，像門又像墓碑。
裏奧疑惑聖劍山並沒有山。
他們降臨童子軍基地，正是黎明時分。
裏奧定了定神，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站穩了的士兵們說出了早就想說的話：很久之前我們離開這裏時，我向猴子要了你們，因為你們最差勁，最膽小。我不知道還會不會活著迴來，所以要把精壯的士兵給下，不想讓他們跟我白白犧牲。我不知道做得對不對，你們已經完成了使命，如果有誰怨恨我，可以獲得遣散費迴家，我不阻攔。
士兵們互相看看，笑了。有個士兵問道：司令，那我們現在怎麽樣？
裏奧：我們經過無數磨難，同生共死，你們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士兵！
另一個士兵問道：司令，是你讓我們找到了自己。我們哪也不去，走到天涯海角跟定你了！
士兵們齊聲喊道：我們哪也不去！跟定你了！
裏奧向大家鞠躬，開心地笑。
大家興高采烈地四散而去。國王湊到裏奧耳邊，輕聲說：你是個大膽的將軍！我不得不佩服你了。
童子軍聽到院子裏有喊聲，吹響了起床號，爬出被窩。猴子光著腳跑出來跟裏奧緊緊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裏奧跟猴子介紹天使們。猴子興奮地叫道：有他們在我們什麽都不用怕了！
主教：永遠不要低估你的對手，驕兵必敗。
騙子恰著腰環顧四周說：院子要全麵整修一下啊，天才，你有活要幹了。
是很舊了。天才的工具箱自動打開，各式工具飛出來了。
美女：別聽他欺負你。
天才：我又不費力氣，沒事的。
騙子抱怨道：你們不能拿老眼光看我啊，我現在可是天使！
士兵們圍上來央求他們展現神力。隻見天才的工具飛舞著，所有門窗和屋簷的破舊之處都被修補好了。美女往院子裏一指。一棵曆經戰火的燒焦的枯樹長出了翠綠碩大的樹冠。矮人將長矛一揮，院牆立刻變成銅牆鐵壁。騙子撫摸著一群患有長期失眠症，聽了他的故事以後卻唿唿大睡的孩子們。
大家正高興著，一個通訊兵慌張地前來報告：阿丹首領在罪城被困，生死未卜！
猴子眉頭緊鎖，直跺腳，叫道：我就知道準出事！
裏奧問道：阿丹是誰？
石柱底下一片茂密雜亂的草叢之中一條小溪流過。士兵們在溪邊等著，天使們帶著裏奧穿過小溪，順著一條荒草遮蔽的石子路往下走，來到一個陰森的岩洞口。
洞口被荒草擋住，撥開荒草看見兩個石人立在兩邊雙目圓瞪看著來人，手持火炬，十分威嚴。天使們蹲在地上，吹去浮灰，露出一個圓石盤。上麵有九個掌印浮雕。天使們伸出右手放在掌印裏，竟然完全吻合。掌下放出一道藍光，從上倒下掃描著手掌，將掌骨和指骨都映照出來。
兩個石人突然扭扭脖子，身上的石罩成片脫落，露出半白半藍的全身文身。火炬突然點亮，冒出幽藍的火光。雙膝跪倒，說：天使！
他們是石人守衛，也是向導。進入洞口，裏麵是人工挖鑿出來的拱形隧道。裏奧奇怪洞口沒有門，美女告訴他這是根據八卦設置的人工開鑿的迷宮，隧道全長超過一千公裏，沒有守衛的引領誰也出不去。在隧道裏拐來拐去，裏奧早已辨不清方向，隻能跟著轉圈走了好久好久。
忽然聽到嘩嘩的水聲，讓裏奧精神煥發。拐過一個彎眼前突然一亮，一個巨大無比的奇妙絕倫的溶洞令他目瞪口呆。
形態各異的鍾乳石垂立，閃耀著光華的瀑布從一座長滿靈花異草的小山上流淌下來，七色彩虹橫貫山腰，幾隻小鹿低頭吃著靈芝，仙鶴半空盤旋，烏龜瀑布下洗澡，到處開著紅色的九瓣人參花。山前一個方形平台上立著一個手臂石雕，手中握著什麽，但不見東西。鍾乳石上鑲嵌著無數夜明珠，放出柔和的光輝。石壁上畫著一幅幅線條簡單而粗糙，整體上看卻非常壯闊精美的漫畫。
主教：這是史詩畫，講述了宇宙的起源故事。你看這裏，宇宙原來是一片混沌的黑暗，這裏，這顆跳動的心髒就是黑暗之心。由這個心髒誕生了始祖神盤古，就是這個巨人。他誕生在塵埃之中，玩耍在不周山上。
裏奧：原來黑暗之心是盤古的心髒。那暗能就是盤古的血？
國王：怎麽說呢？暗能是宇宙一切生命的基本能量，我們身上都有它的存在，隻是很微小，而黑暗之心是暗能的源頭。如果暗能過多人會變成野獸，野獸會變成魔法怪獸，魔法怪獸會變成魔鬼。暗能就是欲望，是一切生命行為的動力。
裏奧：盤古怎麽長著三隻眼睛？
額頭上的眼睛是宇宙之靈。國王指著圖畫一點點給裏奧講解著，這裏，盤古很憂愁，你看他在發愁。他張開大嘴呐喊，隻能聽到空曠的迴音。他感覺無聊和孤獨，覺得沉悶無比沒有一點生機。宇宙中就他一個人，能不孤獨嗎？這裏，他從不周山上取下一條水晶石，打磨成一把聖劍。盤古用聖劍開始創造萬物。但創造出的物體都是冷冰冰的。這裏，他要用自己的血肉創造生命。他割掉了頭發，刮掉了汗毛，宇宙中立刻漂浮著花草和樹木。他好喜歡，跳起了舞蹈。但是花草和樹木很快凋零枯萎變迴毛發。他明白了應該給它們先造一個承載生命的星球，不如用自己的眼睛來造，但他舍不得。這裏，他試著在手臂上割了一個小口，血流出來變成晶瑩剔透的水滴，但很快就飄散和消失。他非常痛苦。
他心裏的惡魔阻止他，你看，惡魔向他怒吼。他不理，取下了靈眼變成一個星球。然後頭發和鮮血都附著在星球上麵，成了花草樹木和河流，星球異常美麗。盤古興奮起來。他取下一塊皮肉，按照自己的模樣造了一對男女，他們生活得很快樂。左眼變成月亮，給他們帶來光輝，但光亮不夠。他又要取下右眼，惡魔怒吼，你沒有了右眼就看不見了。看不見還可以聽得到，他取下右眼造出太陽。然後他聽到了男人和女人抱怨太乏味了，沒有東西可以玩。盤古愛他們，可憐他們，就要砍下雙腳繼續造物。這時惡魔發狂吼道，你幹脆自殺吧，你這個笨蛋，居然受了人類的騙！盤古對惡魔非常生氣，砍下雙腳做成山脈，陸地和大海。惡魔不停地跳動，讓他喘不過氣。他一劍向心髒刺去，惡魔被殺死，盤古也在笑聲中死去。他的身體變成我們今天所能看到的萬物。
裏奧：黑暗之心不是被刺破了嗎？怎麽還被挖掘了出來？
猴子快步轉了幾圈之後向裏奧介紹了阿丹，原來她前幾天得到消息，說有一批很便宜的軍火就帶一隊人去買。猴子想多派一些人，阿丹沒讓。
裏奧拉起他的手和天使們一眨眼到了罪城上空。
城市上空彌漫著生活臭水的味道，大略俯瞰下去，城市被房頂的雜草和堆積的雜物所覆蓋，各色交通工具行使其間，各色衣著服飾的人群湧動其間，像一片無數鳥獸散居其中的原始森林。
他們降落到一條繁榮的商業街上。
還沒緩過神來，身後響起了馬的嘶鳴聲，急忙閃開道路。隻見一輛黑色四輪馬車急速地衝過去。喝得醉醺醺的滿臉胡子的馬車夫朝他們罵道：沒長眼睛的短命鬼，撞死你們大爺可不賠錢！說完打開懷抱中的酒瓶，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酒，哼著小曲繼續駕駛。
驚魂未定，一個吉普賽女郎神神秘秘地貼在他們身上嗅嗅說：倒黴！你們最近要倒大黴！相信我吧，破財免災，算一卦五克拉，全城最低價！
主教向她伸出手說：給我五克拉，不然你今天肯定要倒黴。
吉普賽女人訓斥他道：哪兒來的臭道士，竟敢在老娘地盤上搶飯碗！
主教用手指在她的髒兮兮的裙擺上擦了一下，裙擺頓時燒起來。
女人聞聞，四下裏張望，叫道：誰家著火了？
大家朝她裙子上指去，遠遠地躲開。女人驚叫起來，瘋狂地撲打裙擺，火越撲越大，她隻好抱著裙子跳進路邊的水溝裏，弄得一身汙水。
這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城市，很難形容它的相貌。建築有方的，有圓的，有新的，有殘缺的，有冒煙的，有中間裂開的。
各式各樣的招牌廣告鋪天蓋地，一個遮住下一個，層出不窮。各種文字和字體亂七八糟的像鮮花一樣到處綻放，看得人發暈。
一個帶著胸卡的長相機靈的梳著油亮的分頭，穿著紅色小馬甲的銷售員走到他們跟前，悄悄說：我知道你們的來頭很大，不要跟那個娘們兒一般見識，她可是個出名的騙子。你們是要住店，還是要馬車，不管什麽要求，我會盡量辦到，隻要你們購買我們的小產品。
說著他在膝蓋上打開一隻手提皮箱，裏麵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護理護膚用品。騙子推開他。
銷售員停住腳步，表情嚴肅，語調快速地說：你們衣著華貴卻不張揚，服飾精美卻徒步行走，舉止高貴不與人說話，眼睛四望卻沒有目標，你們一定是來考察的，新加坡客人？北美的？都不是？一定是孟加拉灣來的大商人！
裏奧：我們來找人。
他把胸卡翻了一麵，指著說：專業找人！活人還是死人？活人五十，死人減半。
猴子說：一個名叫阿丹的童子軍領袖。
銷售員向小巷裏走去，頭也不迴地說：我一會再來找你們。
他們走進一家木質裝修的名品店，油漆和塑料的味道很重。鋪麵裏陳列著各種義肢，身體的各個器官都有。看了讓人很不舒服。迎接他們的是一名獨眼女人，她走過來向猴子伸出一隻沒有手掌的手臂，笑道：猴子老板您好，好長時間沒來了。
猴子碰了一下她的手掌，向裏奧解釋道：這位是賣給我們各種皮具的老板娘，現在義肢生意好做，就轉行開了這家店。
老板娘轉過去把手掌安上去。說：我忘戴上了，不好意思。哦，我是被喝醉酒的一群怪獸們咬傷的。
她指指他們旁邊的插在一根鋼絲上的晃動著的一隻眼球說：那是我的左眼。
大家趕緊捂住了嘴，不敢出聲。
猴子向她問好說：你知道阿丹的消息嗎？
老板娘坐到椅子上，拆下一條小腿，按了一下假腿裏的幾個按鈕，裏麵發出聲音：包打聽私家偵探公司，您有什麽事？
老板娘：我想問問一個叫阿丹的童子軍首領現在哪裏？
偵探公司：不知道，不過肯定活著，像這種值錢的東西已經不多了，誰逮到她一定會賣個好價錢，不會弄死她的。您要委托我們去找嗎？我們的費用是……
老板娘按了一下按鈕說：要繼續嗎？
猴子搖搖頭。老板娘將假腿安迴去說：這個是義肢公司的最新產品，防盜手機，就是用起來麻煩。要不要買一個試試？
猴子搖搖頭。老板娘送別他們，晃動著她的左眼笑著。
國王嗬嗬笑道：史詩就是詩歌，並不是曆史記載，是傳說形成的。因為生命在盤穀犧牲之前不存在，所以他究竟是怎麽犧牲的，世界究竟是怎麽被創造的，我們根本無從知曉。後世流傳下來點滴事跡和記憶，加入各種想象和願望而變成傳說，傳說又變成史詩。理解了盤古的愛和犧牲，就算參透了造物的秘密，不能完全對號入座，用邏輯去推論。
裏奧指著下麵的圖畫說：這些是什麽？
女詩人：人類的曆程。這一幅一男一女在造好的世界裏棲息生活，非常快樂。
裏奧：怎麽沒穿衣服？盤古沒給他們造衣服嗎？
女詩人：人本來不需要衣服啊，我們的身體美好而自然，不用穿衣服。這裏，一個毒蛇走來告訴女人吃了這棵樹上的果子會開啟智慧，男人也會更喜歡你。女人想那很好啊就吃了。然後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很醜陋，於是用一片樹葉擋住下身。男人遊玩迴來，女人說他很羞恥，要他遮住下體，男人照著她的話做了。此後他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自然快樂地生活，人類的羞恥感和罪惡感帶來很多禁忌和限製。他們漸漸失去了一些自由。
懂得了羞恥，就懂得了喜愛和憎惡，善惡就出來了。懂得了喜愛和憎惡，就知道什麽對自己是好的，什麽不好，自私也出來了。自私形成，就想讓自己過得更舒服，必須犧牲別人的利益才能實現，所以尊卑上下，地位，階級等等就出來了。這些不公正導致恩怨和罪惡。
為了維持秩序，限製罪惡蔓延，道德，傳統，倫理，風俗都出來了。但隨著人口的不斷增長，社會越來越豐富和龐大，這些都維持不了秩序，於是法律和刑罰出來了。而法律和刑罰不能平和部族之間巨大利益紛爭，尤其是統治者的內部紛爭，所以戰爭出來了。戰爭不能永遠持續，所以談判和分配出來了，世界被分為好多部落和王國。因為人自私的本性和太多複雜的因素不斷互相影響，所以戰爭沒有窮盡，成為人類社會發展的如影隨形的夥伴。
裏奧：那麽說戰爭是不可避免的？
女詩人：我原來就是因為人類的苦難沒有窮盡，所以對生命失去了信心。然而現在認識到戰爭也有它不可替代的作用。每次戰爭之後，科技便會大飛躍，文明會向另一個方向大踏步發展。
裏奧：你是說戰爭也有好處？我沒聽錯吧？
女詩人：戰爭對於和平就像疾病對於健康，罪惡對於良知，苦難對於幸福，小一點說，成見對於了解，屈辱對於尊嚴，爭辯對於認知等等，都不能除了黑就是白地簡單區別。正如太陽給你光明也給你陰影；恨能讓你毀滅也能讓你懂得寬恕；善良能讓你睿智也能讓你愚蠢；紀錄被打破，新的紀錄又立刻誕生；你得到成功卻失去了青春；你比別人高一分，就失去一分靈活；愛親人多一點就愛別人少一點。事物總有兩麵，邪惡和毀滅能讓你痛苦，也能喚醒心靈深處的拯救意識……裏奧：我還不太明白。
女詩人：一位詩人說得很好，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光明。
裏奧恍然大悟道：這麽說我就明白了，人類正是從戰爭，苦難和死亡中找到和平，幸福和生命的意義！
女詩人：並不隻是如此。中國人常說物極必反。戰爭是由於長期的矛盾積累而在一點上集中爆發，也是一種解決矛盾的途徑，盡管很糟糕。
裏奧：矛盾隻有在戰爭中得到解決嗎？
女詩人笑道：我還沒說完呢，矛盾從來沒有在戰爭中得到解決，也從來沒有以任何方式和任何時候被任何因素解決。以為矛盾解決了，隻是人們的一廂情願，在任何時候，矛盾隻能被別的矛盾所替代，卻從沒有被解決。
裏奧：那不是很慘嗎？即使以戰爭那麽昂貴的代價都解決不了矛盾？
女詩人：更多時候解決的是矛盾的雙方，而不是矛盾。宇宙中有幾個基本矛盾不可能被解決，一旦解決連宇宙都不會存在了。
裏奧：哪幾個矛盾？
出了名品店，來到街上，聞到一股焦糊味。抬頭看去，不遠處一個電工正騎在橫過街道的電線上工作。幾根閃著火化的電線落下來，兩具燒焦了的屍體躺在底下。
一個電工將屍體拖到路邊，跟上麵的電工喊道：這已經是本月第九個了，再來一個就拿不到年終獎了！
上麵的電工說：屍體可比獎金值錢！怪獸就喜歡自然熟的味道。
下麵的電工答道：我才不會去賣屍體，缺德。
上麵的電工笑話他不中用，自己卻不小心也被一根電線燒焦掉在地上。
底下的電工把同事的屍體拖到邊上，爬上電線繼續工作，喊道：真倒黴，年終獎沒了！
屍體被路旁的飯店員工用三輪車推走，飯店招牌上掛出了剛剛出爐，時令人鮮的字樣。
路邊一大群人圍著一個高高的講台，上麵一位戴著眼鏡穿著西裝的教授，聲音洪亮而優美：生活，就像一首詩，奇妙而獨特。我們懷著讚美和喜悅，領受戰神的靈光照耀。主啊！
底下的人群跟著虔誠的喊道：主啊！
生活中總有一些事需要理解，需要寬容，沒有完美的事物，沒有完美的世界。孔子講到要有仁愛之心，不能看到別人過得好就眼氣！生活中總有人一夜暴富，總有人名利雙收，世界從來都是這樣子。我們惟有苛求自己，才能到達完美的靈境。主啊！
主啊！
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佛祖舍身喂虎，孔子長夜憂思，無數先賢都是為了今天這個大同世界，人們像親兄弟，一家人一樣團聚不分離，都是因為你，主啊！
主啊！
教授拿起一個巨大的木桶，走向講台下的人群。人們往裏扔金子，一會兒就裝滿了半桶。
旁邊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孩兒從桶裏掏出一粒金子就跑，被人群抓住一頓亂打。孩子趴在地上失去唿吸。
教授走上台去，氣憤地舉起拳頭喊道：光天化日之下，怎麽容得這樣明目張膽的犯罪？良知哪裏去了？孩子是我們的希望，能這樣放縱嗎？他的家長是誰？到底有沒有人給他家教！？願這個倒黴的孩子安息。請您寬恕他的罪惡。主啊！
主啊！
……
四五個身穿短裙，濃妝豔抹的女郎朝猴子擁來，七嘴八舌地說：好久沒來了，猴子首領，你跑哪去混了？
猴子張皇失措，趕緊推開她們就跑，掏出墨鏡戴上，喊道：我不認識你們，滾開！
一個女郎笑道：我們是花街會館的林妹妹啊，你怎麽貴人多忘事啊？
猴子塞給她們手裏幾粒金子，她們知趣離開，還說：對不起，認錯人了！
猴子低著頭，不敢看大家的目光，悶頭走著。
我從裏奧的衣服縫隙中看出她們之中有兩個是我的寢室同學，心裏無限感慨。
一個身穿禮服的招待在門口請他們進去。他們抬頭一看，是新世界旅遊公司。他們走了進去，正要發問，招待把一疊宣傳畫排成一排說：諸位選一個項目吧，現在全都是八五折。
美女打開一張畫。
“這張是戰爭遺跡三日遊，世界統一戰爭的古戰場巡禮。”
騙子打開一張畫，上麵是秀美的巴蜀風光照片，一座巍峨的雕像屹立在景區正門，雕刻著一位英武非凡，身披血紅色披風的英雄。
“這個項目是親山親水親陛下親子親民一日遊。”
裏奧翻開一張看著，上麵畫著一個美麗的海灘，海灘上一條鱷魚在撕咬著一個老人，他驚叫道：這是什麽？
招待溫柔地答道：這是北戴河鱷魚沙灘一日遊，包食宿，四星級酒店，機場旅遊巴士專線直達。單人全票28克拉，雙人48克拉。小孩免費同行。
大家錯愕地走出旅遊公司，招待追出來喊道：團體更多優惠！
一個歪著領帶一臉憔悴的年輕人擋住去路，指著一座二十層高的破舊的樓房說道：想和名流一同觀賞日落嗎？快看！日落大道的中江豪廷！裏麵住著警察局黃蜂局長，看守所蚊子所長，鬥獸場猛獁象場長，身份和品位的象征！
大家嗤之以鼻，躲開他繼續走。
他又攔住大家喊道：還有全城最堅固最隱蔽最安全的地下二十八層，軍用防空洞改建，強力新排風，自動警報，全天監控！
大家躲閃開繼續走。
他又搶到前麵去，跪在地上張開雙臂聲嘶力竭的喊道：你們真有眼光！給你們一個不能不買的房子，戰神宮殿旁邊的一流豪宅！獨立進出口，360度無敵山景大陽台，環繞立體音響，家庭影院，電動雙車庫，感應電動窗，白金組合家電，超大遊泳池，音樂噴泉，皇家園林，外送高爾夫球場三年會員卡，鬥獸場永久入場券！
美女沒辦法，扔出一粒種子，地上長出一根紫藤將他纏繞住，使他動彈不得，跪在那裏唿救。
走著走著，感到天上飄下無數雪花般的彩紙。抬頭望去，彩紙從一個氫氣飛艇上飄下來，大家打開來看，是一家購物中心開業的宣傳海報。上麵琳琅滿目的食品和半成品，從原始社會的手工工具到現代社會的奢侈品和電子產品應有盡有。
往前麵街上不遠處看去，一個十字路口的一個小型廣場上正在舉辦開業慶典儀式，一個戴著墨鏡身穿皮草的主持人向門口廣場上的觀眾喊道：各位觀眾，各位來賓，今天陽光燦爛，鴻運當頭！蛇宰相購物中心，隆重開業了！
女詩人：正義與邪惡，黑暗與光明，美與醜，短暫與永恆，升華與墮落，愛和死亡。
裏奧：愛不是和恨對立嗎，怎麽會和死亡對立？
我說話了：愛和恨不是矛盾的雙方，因為恨來自於愛，沒有愛就沒有恨。你會恨腳下的石頭嗎？因為你不愛它，所以你也不會恨它。不愛就會遺棄，沒有愛就會死亡。
裏奧：生命和死亡才是矛盾的雙方。你搞錯了吧？
我說：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生命和愛是一迴事啊！沒有了愛，生命還有意義嗎？我們活著就是為了愛和被愛。除了這兩個，你還為了什麽活著？
裏奧：使命，光榮，忠誠，正義，良知，……活著的目的不是很多嗎？
我說：這些哪一個不是出於愛？你不愛生命和文明，能有使命感嗎？不愛自由，能有正義感嗎？不愛國家和民族，不愛親人和組織能有忠誠嗎？不愛永恆正義，能有良知嗎？你說的這些都是出於愛，都是愛的衍生品，是愛的延伸，也是愛的內容。
裏奧：我明白了，那戰爭與和平是不是矛盾的雙方？
女詩人：戰爭與和平隻是兩種狀態，就像快樂和憂愁，並不構成矛盾。
裏奧：那麽共工呢？他製造戰爭，毀滅文明，多少人因他而死，難道他是對的嗎？
女詩人：沒人說他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