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要去赴宴,你說本王穿什麽衣裳好看呢?那件翠色的如何?”他笑得清爽,眾奴才們連忙奉承起他來。


    “王爺仙人之姿,穿什麽顏色都好看。”


    他依然笑著,修長的手指捏住了腰上的玉佩,目光停在奴才們拿上來的翠色錦衣之上,良久才說道:“不好看,換一件紫色的來。”


    奴才們又去準備了,他這才落了座,銅鏡裏,這張臉怎稱得上天人之姿,泥人之姿還差不多。他的眼角流露出森森冷意,啪地一聲推開了銅鏡,銅鏡落地時發出的響聲,嚇了眾人一跳,都茫然地看向了他。


    他再沒說一個字,隻沉默地翻開了手邊的書冊。


    別宮陷入了寧靜。


    他在這寧靜中等待晚上的盛宴。


    ——


    那些侍衛們的四肢已經完全恢複了知覺,可以在院中慢慢走動,隻要再躺一日便能恢複正常。這是顏千夏第二次施展本事,她樂滋滋地看著這些如同木頭一樣移動的侍衛們,對那老太醫說道:


    “把這方子記下,以後就算我不在這裏,你們也不怕了。”


    “姑娘要去哪裏?”老太醫抬頭看向她,有些疑惑地問道。


    “嗯,不知道,天涯?”顏千夏嘻嘻一笑,也坐下來,開始翻看禦醫帶來的行醫記錄,這老太醫是有真本事的人,也惜才愛才,見顏千夏一個小女娃兒,居然懂得這些奇醫怪藥,不免動了切磋的心思,所以今兒特特又趕了過來,和她討論一些自己遇到的怪病。


    “是藥三分毒,補品也不見得就是好東西,盡量不用為好。”


    顏千夏看著他行醫記錄裏記載著的各種病症,心裏驚歎著中醫的博大精深,若能帶迴現代,這就是一座取之不盡、珍貴無比的寶庫啊。


    “娘娘,臣多謝娘娘救命之恩。”那受了顏千夏醫治的小侍衛慢慢挪到她的麵前,想跪下去謝恩。


    顏千夏連忙攔住他,笑著說道:“要謝就謝你們自己,居然膽子大到讓我來治,是你們命好,不關我的事。”


    小侍衛還是堅持行了個禮,顏千夏笑眯眯地點頭受了禮,幫了人,被人感謝,這是種很快樂的過程,似乎生命有了意義,她不是那個隻會在古代受人欺負的顏千夏了。


    “皇上。”張太醫突然站了起來,顫微微向來人行禮,顏千夏飛快抬頭,隻見慕容烈帶著年錦和唐致遠等人正大步進來,他深遂的目光落在顏千夏的身上,頓時變得柔和起來。


    “不用行禮了,朕來看看你們的傷是否好了。”他朗聲說著,四下看著這些侍衛。


    他們都是他的鐵血衛士,他一向珍視他們的生命,在戰場上也和他們同進退,同食宿,沒有半點特殊待遇,這也是他得到這些戰士們擁戴的原因。


    “屬下等已經無事,皇上大可放心,屬下等會將那廝捉來,大卸八塊。”其中一人是侍衛長,他一握拳,咬牙說道,讓白衣人在皇宮大院占了便宜,這讓身為侍衛長的他,也覺得顏麵無存。


    “好,有此壯誌便可。”慕容烈笑著,轉頭看向了顏千夏,嘴裏卻對張禦醫說道:“老大人,這小宮女不錯吧。”


    “是,她天姿聰慧,老臣自歎不如。”張禦醫連忙迴道。


    “朕還真看不出哪裏聰慧了。”慕容烈笑得更爽朗了,想必昨兒晚上在顏千夏身上吃盡了甜美,今天心情才會這樣好吧。


    顏千夏在心裏罵了幾句昏君,扭頭看向一邊。


    “小王也看不出哪裏聰慧,美倒是真的,皇上,不如把她賞給小王?小王改日送幾個大美人過來給皇上,如何?”唐致遠也湊起了熱鬧,作為慕容烈最佳損友,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湊熱鬧的機會。


    “你不是要去赴宴?”慕容烈拽過了顏千夏,伸出袖子遮住了她的臉,不讓唐致遠看美人。


    “你不去?”唐致遠笑嘻嘻地迴道,轉身往院子外走。


    “和朕去赴宴,六王爺今日宴請周四王子和致遠王爺,朕帶你出去走走。”慕容烈放下袖子,輕輕撫開她額上一縷碎發,低聲說道。


    顏千夏不想赴宴,可她想出宮!


    她記得的,慕容絕說過有事就找他,他會幫忙!


    她沉默著,跟他往外走。


    一行人從東角門出宮,宮外有人牽著馬侯著幾人。慕容烈剛要把顏千夏抱上馬,她就退了好幾步,看向一側的馬車,原來慕容烈還帶了殊月同行。


    “她和六王爺的王妃是結拜金蘭,所以……來,我帶你騎馬。”慕容烈倒是難得地向她解釋起來,唐致遠即刻取笑起他來。


    “不是吧,烈兄,你居然厚此薄彼,王嫂性子再好,恐怕也會生氣吧。”


    “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再多嘴,滾迴魏國去。”眼看顏千夏拉長了臉,慕容烈立刻衝著唐致遠低斥了一聲。


    這太過明顯的袒護,若別人還看不出其中的門道,那就是瞎子。可顏千夏此刻是瞎子,她不想看到慕容烈對她的好,更不願忘掉慕容烈以前對她的壞……


    她還是奪過了年錦的馬,他的馬和顏千夏關係好,乖乖地俯下身來讓她騎上去,這一幕又讓唐致遠嘖嘖稱奇,要知道年錦的馬平常可不許陌生人碰的,更別說女人了。


    “走了。”慕容烈雙腿輕輕一夾,馬鞭輕輕拍在馬身上,馬兒便往前疾步跑去。


    陽光明媚,青石板路的兩側垂柳依依,綠蔭後藏著綠瓦白牆。


    多年之後,顏千夏想到這件事還是感歎不已。那時大家年輕,朝氣正盛,心中藏了太多的憧憬,憧憬著美,憧憬著愛,憧憬著心中的那他(她)……都沒想到過,原來一朝錯過的,不僅是時光,還有真心,以至於後來的兜兜轉轉,都是為了重新找迴這個下午罷了。


    “相公。”


    馬車裏,殊月輕柔的聲音傳出來,慕容烈停了馬,扭頭看向殊月。她正掀開了車窗上垂的布簾,微笑著看著他。


    “相公,妾身想吃如意樓的紅豆餅。”


    “我讓人去給你買。”慕容烈點頭,一名侍衛立刻策馬去了。


    殊月又向他招手,慕容烈策馬過去,俯身看向她,低聲問道:“還想吃什麽?”


    “妹妹喜歡吃螃蟹的,現在正是螃蟹肥美的時候,讓他們備一點吧,晚上一麵吃,一麵賞月也好。”殊月抿嘴一笑,伸出柔軟的手,給慕容烈係好發間的金冠。


    “月兒。”慕容烈有些感動,殊月是他的結發,可對於他娶進府的女人一向包容,從不爭風吃醋,還辛苦幫他打理好王府事宜,他最近在顏千夏身上放了太多的心思,如今也覺得有些對不住殊月。


    “去吧,妹妹性子急,你別逼太緊了。”殊月輕輕地說了一句,慕容烈便點點頭,揚鞭策馬往前奔去。


    這迴一行人穿過了集市,顏千夏看著街道兩邊的小攤小販們,這些純樸的老百姓們不知局勢緊張,有一天好日子,便會認真的過。他們甚至不願意去想明天誰會當皇帝,隻要能讓他們吃得著飯,有地方睡覺,百姓們便很知足。


    戰亂,從來傷害的是老百姓。


    顏千夏又開始討厭身邊這群貴族男人了,什麽天下一統,什麽帝王之星,不過是他們自己的權欲野心在作崇罷了,還把自己說得那樣崇高,真惡心。


    她的小臉又板起來了。


    慕容烈如今想看她笑一個,比登天還難,他擰了擰眉,她同意和他出來,他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她心裏想著另一件事……逃……


    可他隻想讓她留下,當他的女人。


    感情的變化來得這樣悄無聲息,慕容烈有些不滿自己的這樣的狀態,他應該是高高在上才對,不能太寵這女人,讓她無法無天。


    一麵想著,他就刻意拉開了和顏千夏的距離,倒離殊月的馬車近了許多,殊月從馬車簾子裏不時探出頭來,衝他柔柔地笑,或者輕聲說句小心些之類的話。


    若顏千夏這樣溫柔呢?


    慕容烈看著前方,顏千夏和年錦前肩前行著,她好像很喜歡和年錦說話,年錦以前也那樣恨她討厭她,可現在也開始對顏千夏和顏悅色,不,甚至可以說是態度極好。


    沒過多久,慕容烈就看到年錦下了馬,快步往路邊的小攤走去,不多會兒,舉了一串晶瑩剔透的糖人過來。顏千夏一伸手,年錦就把糖人放到了她的小手裏,換來顏千夏嫵媚的眼兒一彎,笑吟吟地一句謝謝。


    “年錦,你這臭小子,拍誰的馬屁?”唐致遠似乎故意要把水攪得更渾,拉大了嗓門大吼。


    “王爺切莫亂說。”年錦反應過來,連忙爬上了馬,拉開了點和顏千夏的距離。


    “喂,年錦,那個好看,幫我買來。”可沒走多遠,顏千夏又盯上了路邊小鋪外懸掛的一隻蝴蝶風箏。


    沒有翅膀,卻能乘風飛翔,在藍天上飄飄搖搖,看盡山川美景,多好!


    年錦扭頭看了看慕容烈,他沉著臉色,便沒敢下馬。顏千夏嘟了嘟嘴,自己跳下了馬,快步往賣風箏的鋪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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