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久,真人提著藥箱也從另一間密室走出來,蒙翼,辛陽,虎兒也跟著走出來,陸采汀迎上前去,真人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沒有什麽大礙,明兒一早,藥性過去,他們就會恢複如常,都去早點歇息吧!”看陸采汀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真人笑笑道;“那汀兒與虎兒就留守在這裏吧,翼兒,陽兒去替你們師兄取兩床棕墊和被褥來。”


    蒙翼,辛陽很快取來兩床棕墊和被褥,陸采汀與虎兒分別將棕墊和被褥鋪在兩間密室的地麵上,他倆人放心不下,要徹夜通宵照顧傷員。


    蒙翼,辛陽見狀忙告辭道;“師兄,虎哥,早點歇息,你們的槍支和包裹放在那姑娘的床下麵,明兒見!”說完,徑直返身離去。


    陸采汀,虎兒走進銀鳳凰房間,陸采汀一麵關好門,一麵從後腰取下駁殼槍對虎兒道;“現在情況特殊,隨時都會發生意外,把槍裏補足子彈。”


    銀鳳凰已經沉沉睡去,睡得很安然,虎兒看她一眼,彎腰從她床下麵拉出兩個包裹,分別打開,一共有十二支嶄新的駁殼槍,藍瀅瀅的在燈下發出光亮,陸采汀俯身下去拾起一支駁殼槍,連連稱讚道;“好槍,好槍!”


    倆個人迅速補足槍裏子彈,然後將包裹重新包好放迴到床下麵,虎兒迴到隔壁的房間去了,陸采汀和衣倒身在棕墊上,閉眼休息,心中卻是起伏不平,思緒萬千,他知道也許從今夜起,他將步入血腥激烈的戰鬥生涯裏……


    天剛蒙蒙亮,蒙翼,辛陽就已經練完晨功,來到密室裏麵,他倆人分別看了看兩個房間裏麵的傷員,然後對陸采汀,虎兒道;“從他們的氣色上看,恢複得很好,你們放心吧,你們先去吃早飯,這裏我們看著,待會他們醒了,我們會給他們弄羊奶喝,咱們道觀後山上養著好幾頭奶羊。”


    陸采汀與虎兒離開密室,向主殿飯廳走去,這密室處於觀內角落的隱蔽地方,再加上煙雨觀本來就是依山壁而建,觀內建築也是飛簷鬥拱,曲徑走廊環繞,這地方更不容易被人察覺。


    倆人來到主殿旁邊的飯廳裏麵,裏麵早有許多道士在用早膳,雲鶴真人也在其中,這道觀道士連同火工也有二十多人,倆人忙向其他師叔,師兄請安問好,最後來到真人桌前坐定。


    觀中道士都知道陸采汀是真人的俗家愛徒,也喜歡他嘴甜活潑,人緣極好,早有師兄給他二人送上早點,二人連連點頭稱謝。


    陸采汀悄聲對雲鶴真人道;“師傅,那女孩是共產黨新四軍的人,常在縣城裏麵宣傳抗日,槍殺日寇漢奸,江湖上人稱‘銀鳳凰’,因為她是新四軍的人,百姓們都親切叫她‘四鳳姐’。”


    真人放下筷子,點點頭道;“能夠讓你小子舍生忘死地出手救援的人,自然非等閑之輩,你不是要去找新四軍嗎?現在看來是天意撮合,你二人吃完飯後就去密室裏呆著,不要出來,午飯和晚飯有你師弟送來,為師擔心鬼子漢奸不肯善罷幹休,萬一帶人來搜查……雖說這山上到處有土匪出沒,鬼子漢奸吃過虧,不會輕易上山,但還是小心為妙。”


    陸采汀與虎兒聽從真人吩咐,吃完飯後就迴到密室裏麵。


    銀鳳凰已經醒來,精神也恢複得如同常人一般,那雙美麗的圓眼睛仍然那麽明亮有神,辛陽將她扶起來坐正身軀,正在喂她喝羊奶和吃雞蛋麵條,見陸采汀與虎兒進來,忙笑著逗趣道;“小師兄,這下你可以放下心了吧,姐姐已經喝完羊奶,現在麵條又吃得香。”


    陸采汀注視一陣,關切地問道;“四姐,傷口還痛嗎?”


    銀鳳凰一邊嚼著麵條,一邊笑笑迴答道;“已經不痛了,這點傷算不了什麽。”


    虎兒往門外望了一眼,關心地問道;“辛陽,隔壁那小子怎麽樣?”


    “那小子好著呢,狼吞虎咽的,直誇羊奶,雞蛋麵條香。”辛陽邊迴答,邊收拾碗筷,他已經喂完羊奶,雞蛋麵條,隨手又拿起毛巾遞給銀鳳凰擦嘴,然後端著碗筷走出房間。


    陸采汀搬過一張椅子坐在床側邊,認真地對銀鳳凰道;“四鳳姐,我認識你,你是共產黨新四軍的人,在縣城裏我聽過你的演講宣傳,你的唿喚正喚醒我們年青人的心靈,我們熱血沸騰,要加入新四軍殺鬼子漢奸,拯救我民族於危難之中。”


    “好哇——”銀鳳凰聽他這麽說,不禁挪動挪動身子,鳳眼閃光,略顯激動地道;“像你這樣有誌向,又是文武兼備的好青年早就應該參加我們新四軍,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瞞你們,我就是共產黨新四軍的人,來,介紹一下,我叫林枝鳳,巘蒙地區縣委組織人之一,我代表新四軍歡迎你們,說說你們的履曆身世?”說完,熱情地向陸采汀伸出左手。


    陸采汀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細膩柔滑,但卻溫暖親切,一股熱流從她手上傳來,頓時襲遍陸采汀全身,他的胸腔裏激情洶湧澎湃,一種久違的如饑似渴的相見恨晚之意驀然產生,他聲音有些顫抖,但很清脆地道;“我叫陸采汀,是雙集鎮青龍堂的二少爺,青龍堂乃江湖地方幫派,經營的也是一般碼頭搬運,水陸運輸的行道……”他當下就把自已的家庭情況身世和與煙雨觀師門的淵源毫無保留地詳細道出,最後也把他大師兄要他加入****組成特戰隊消滅鬼子狙擊手,自已又如何改變想法,準備參加新四軍的打算也說出。


    林枝鳳認真地聆聽著,待陸采汀說完後,她還是若有所思的怔怔沒有說一句話,很久,她才感慨地道;“青龍堂其實經營的都是苦力營生,堂裏兩三百多號人物都是習武的熱血漢子,猶其是你哥哥堂主大青龍陸采濱為人正直,武藝超群,可算巘蒙地區舉足輕重的人物,我們縣委曾經找人爭取過他加入新四軍,可是他舍不得撇下那些拖家帶口的兄弟們和生意,據我掌握的情況,青龍堂門派不大,但在江湖上十分響亮,受人尊重,其實原因還是跟大青龍陸采濱的個人經曆有關,他曾經是上海灘青幫巨亨杜月笙手下執劍堂的五行金剛之首,五行金剛青龍,黑虎,飛鷹,火豹,巨熊,陸采濱就是青龍,後來不為什麽事受了冤枉,就辭職不幹了,之後杜月笙知道冤枉了他,還專程派人重金來請他迴去,可是他沒有答應,五行金剛中另有一人卻是人品極壞,就是飛鷹殷昆,被青幫執劍堂逐出後,迴到瀠浠縣就成立飛鷹堂,日本人一來,他就成了鐵杆漢奸,現在是皇協軍巘蒙地區治安軍保安團團長,世事變遷,物以類聚……我們曾經為沒有爭取到陸采濱而感到遺憾,而現在想不到他的弟弟卻主動要加入我們新四軍,我真是太高興了……”說到這裏,她滿臉喜悅,滾圓的胸脯微微起伏,確實顯得很激動的樣子。


    林枝鳳烏黑的睛珠不停轉動,忽然,她開口問道;“陸兄弟,你剛才說****新編第六師師長是你同門大師兄,他要你到****那裏去組建特戰隊,專門對付鬼子的狙擊手,這麽說來特戰隊在部隊中的作用應該很大?”


    陸采汀堅定地迴答道;“軍隊中的特戰隊都是精選的優秀士兵,再經過嚴格的特製訓練,他們的素質和戰鬥力自然高強,出類拔萃,而我要組建的特戰隊雖然沒有軍隊中的專業,但卻都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他們的擊殺能力絕不會弱於軍隊中的,就像梁山泊裏的英雄好漢,個個各懷絕技,人人手段高強,他們以一擋十,甚至以一擋百,他們是軍中的精英,他們所起到的突擊進攻和破壞性的作用是難以估量的。”


    林枝鳳聽得興高采烈,不禁插話道;“那你也可以為我們新四軍組建一支特戰隊,這樣一來就可以提高我們新四軍的作戰能力,更有效地打擊鬼子。”


    “當然,”陸采汀一口答應,豪氣幹雲地道;“我既然選擇加入新四軍,就一定會為新四軍組建一支令鬼子聞風喪膽的驍勇善戰的特戰隊!”


    林枝鳳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忽然問道;“包袱,我背上的包袱在什麽地方?”


    虎兒忙指著她枕頭下麵道;“四鳳姐,你的包袱在枕頭下麵。”


    林枝鳳看一眼虎兒,笑笑道;“我手臂上有傷,麻煩小兄弟替我來打開。”


    虎兒走進床頭邊,伸手從枕頭下麵拿出包袱,然後放在床麵被褥上,這是一個藍底白碎花布包袱,包袱打開,裏麵有一張折疊的紅布和許多圓大洋。


    “打開紅布。”林枝鳳繼續吩咐道。


    虎兒照吩咐拿起折疊的紅布小心翼翼打開,刹那間,幾人眼閃一亮,滿室生輝,這是一麵紅旗,上麵用黃色的絲線繡著幾個醒目的大字‘新四軍巘蒙山抗日獨立縱隊’,確切地說,這是一麵新四軍戰旗。


    陸采汀與虎兒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住這麵軍旗,既驚訝又興奮。


    林枝鳳慢慢解釋道;“巘蒙地區本來有我們新四軍的蘇西支隊,也是由原來的遊擊隊改編而成,司令員蕭遠山,政委畢興洲,他們雖然有七八百人,但是武器裝備落後,還不能與日軍正麵作戰,他們活動在禦馬河畔的渠稻村,葫蘆峪和水汊地域渢泠蕩一帶,他們目前的處境很孤立無援,前方麵臨鬼子的橫濱旋團,瀠浠縣憲兵隊和皇協軍的保安團,側右翼的巘蒙山又被土匪盤據扼守,側左翼又有****虎視眈眈,新編第六師還能融洽相處,新編第八師就不同了,他們表麵上喊著國共合作抗日,但是暗地裏卻處處刁難排擠咱們新四軍,鑒於目前這種情況,省委和縣委經過再三斟酌研究決定,在巘蒙山東側將軍嶴,東嶠村一帶組建另外一支獨立縱隊,這支縱隊將與支隊互成犄角之勢,相互策應配合,這樣支隊就不會孤立無援了,而且建立山區根據地的局麵也會隨即打開,它將會和禦馬河畔的渠稻村,葫蘆峪,渢泠蕩連成一片,抗日根據地就更加壯大了,將軍嶴,東嶠村山勢陡峭險要,有天梯坡作屏障,鬼子上山很難,不容易大規模進剿掃蕩,重武器根本上不了山,那裏很適合作為遊擊根據地,我這次就是受省委,縣委的委派到那裏組建獨立縱隊,並任政委,這麵軍旗就是我親手綴繡的,還有省委,縣委拔發的籌建經費,那裏的地下黨同誌已經作好了前期準備,組織好了幾十個人,隔壁那個受傷的青年叫劉十二,是我的交通員,我們倆人從縣裏出發時不小心被憲兵偵緝隊的探子盯上梢,這些偵緝隊的很狡猾,想跟蹤我們到目的地,結果上山的時候被我倆人發現,於是我倆人就改變方向,與他們發生槍戰,危急時刻就遇著你們倆人了……”


    陸采汀聽完她上山遭遇偵緝隊的經過後,上前伸手輕輕撫摸軍旗上杏黃的字繡,然後斬釘截鐵地立誓道;“四姐,兄弟對著軍旗立下誓言,從今後,咱們就跟定你與新四軍,團結一致,齊心協力,痛殺鬼子,讓咱們的軍旗在巘蒙山上高高飄揚。”


    “這不就對了,有你們兄弟加入,咱們獨立縱隊如虎添翼,很快就會風生水起,有聲有色地掀起抗日浪潮。”林枝鳳興致勃勃地道,從她第一眼看見這倆個少年開槍射殺偵緝隊漢奸起,那種白駒過隙的迅疾身手,精準的槍法,早已使她芳心震駭,在她心裏他們早就是飛簷走壁的傳奇遊俠,大英雄,她隨即又感觸頗深地笑道;“真是天意巧弄,隨緣促成……”她笑得很開心,甚至有些天真浪漫的樣子,美麗如燦爛霞彩。


    陸采汀將軍旗折疊好,重新再將包袱係好,放迴到枕頭下麵原處,他想了想道;“古人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我雖然談不上秀才,但也是讀書人,咱可不像其他讀書人,光說不練,咱們說幹就幹,你那裏既然已經有幾十個人了,我這就下山到縣城裏去,因為縣城裏麵有我好多同學和朋友,他們都想參加新四軍,正在想方設法尋找黨裏人牽線搭橋,我怕節外生枝,我就直接通知他們不要再尋找了,七天後直接出城到將軍嶴,東嶠村匯合。”


    “為什麽要七天後?”林枝鳳有些不解,不禁問道。


    陸采汀用手摸摸額頭,不好意思解釋道;“因為四姐的傷要七天後才能拆線,才算痊愈。”


    林枝鳳著急地吩咐道;“傷口已經止血縫合,我可以帶傷到那裏去,叫他們明天就到那裏匯合,而且那裏的同誌們也在急切地盼望著我。”


    陸采汀笑笑,隨即解釋道;“四姐不要著急,我通知他們三天後到那裏匯合,一則四姐的傷需要靜養幾天,怕感染,二則我同學朋友那裏還有一些武器,出城時要避開城門崗哨檢查,恐怕還要費點周折。”


    林枝鳳見他說得入情入理,無可奈何,隻好點頭答應。


    陸采汀又給她談起他同學的一些情況,特別是‘四眼諸葛’寧臣龍,說他如何深諳行軍打仗的兵法,足智多謀,吹得有點天花亂墜,其實同學當中,他最佩服的就是寧臣龍,他常與寧臣龍開玩笑說;“將來我們讀完書步入人生,如果是和平年代,我一定是的你手下,如是戰亂年代,你一定是我的手下。”又談一陣後,陸采汀抱拳告辭道;“四姐,兄弟下山走一遭,就通知他們三天後在將軍嶴,東嶠村匯合。”


    陸采汀與虎兒走出密室,找來蒙翼,辛陽,吩咐他們悉心照顧好林枝鳳和那位劉十二,吩咐完後倆人就匆匆下山。


    倆人先到達雙集鎮後,來到一家青龍堂開的裁衣鋪,陸采汀吩咐店鋪夥計選幾件女式銀白色的圓領單衣和一些女子的內衣內褲,襪子等,並把林枝鳳的大概身高,胖瘦描繪給夥計,另外要一套自已穿的深藍色對襟衣褲,要他選好後送到悅和飯莊,那也是青龍堂開的店鋪,他下午來取。


    店鋪夥計見是二少爺吩咐,不敢待慢,隻道二少爺已經長大成人,難免有一些風花雪夜的豔遇,當下用心記下,應承下來。


    陸采汀與虎兒又來到碼頭幫行裏,找到馬幫大首領康叔,要他三天後早上在縣城裏幫忙遠出貨,送貨的是他的眼鏡同學,以前讀書的時候經常搭乘馬幫的馬車,康叔自然認識。


    康叔見他說得謹慎,知道肯定是違禁物品,忙拍拍他肩頭,寬慰道;“二少爺放心,咱心裏有數,一定安全平安的把貨物給你運送出縣城去。”


    陸采汀又向他要了張路條憑證,借了兩匹快馬,就與虎兒一道跨上雕鞍,絕塵往縣城方向奔馳而去,原來雙集鎮碼頭上的水陸遠輸,除被日本人征集大部份外,另有一小部份作為民用也由青龍堂經營,還有雙集鎮日偽軍炮樓駐軍的糧食物資也由青龍堂負責遠輸,所以他們有路條憑證進出瀠浠縣就不會檢查,輕易通行。


    進入瀠浠縣城後,陸采汀,虎兒倆人就把馬匹停放在馬幫的落腳店裏,然後直奔寧臣龍家裏。


    寧臣龍恰好在家裏,見是他倆人,更是喜出望外,忙讓進二人,關好院外大門。


    進入寧臣龍房間落座,才見寧臣龍唉聲歎氣的,一臉焦急的樣子,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昨天從清源寺分手後,寧臣龍迴到縣城裏,就照先前商議的去聯絡同學和進步老師,想尋找到共產黨的人,可這時學校已經恢複上課,所有的教師被迫進修日語,並在課堂上教學生,一些激進的教師不願意幹這種亡國奴行徑,悄悄逃離而走,還有些公然反對的也被抓進憲兵隊,一時間,所有的學校籠罩在白色的恐怖之中,寧臣龍正為此事煩惱不已。


    陸采汀聽完後,仰麵哈哈大笑道;“老同學,莫煩惱,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言畢,就將如何與林枝鳳相遇相識,而林枝鳳現在就在煙雨觀療傷,既將成立巘蒙新四軍獨立縱隊的事情前後經過詳詳細細說給寧臣龍聽。


    寧臣龍聽後,激動不已,揉揉眼鏡,拍掌大叫道;“好!真是太好了,這下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了。”


    陸采汀又把三天後要他們如何去找青龍堂馬幫首領康叔,要他幫助運出武器和到將軍嶴,東嶠村匯合的安排告訴他。


    寧臣龍聽後,沉吟片刻答應道;“對,還是采汀想得周全,我這裏有一些武器,東北兄弟那裏也有一些武器,正愁不知怎樣運出城呢?如果從牆角吊出,太費周折,又容易暴露,當然借助貴堂馬幫的運輸既安全又快捷。”


    “那好,就這樣說定,三天後將軍嶴,東嶠村見,必須把所有願意抗日的同學都帶上,不要冷卻了他們的一腔熱血,我這裏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咱們分頭行動。”陸采汀邊說邊站立起身來告辭道。


    寧臣龍一把抓住陸采汀,挽留道;“現在已經是晌午時候了,吃了飯再走也不遲。”


    陸采汀拱拳作別道;“不了,三天後再見,保重。”說完,星急火燎地與虎兒走出房間。


    陸采汀與虎兒離開寧臣龍家後,迴到馬幫落腳店裏,牽出馬匹,縱身上馬,直出西門,返迴雙集鎮。


    趕迴雙集鎮時,已經午晌過頭,二人在馬幫歸還了馬匹和路條憑證後,再步行走到悅和飯莊,飯莊裏麵用餐的客人都已經陸陸續續離去,隻有一些少數的零星客人還在繼續用餐。


    這個飯莊是青龍堂開的,飯莊夥計見是二少爺到來,忙殷勤地將二少爺安置在二樓靠欄幹處一張桌子上。


    陸采汀與虎兒坐下身來,這個位置可以俯觀樓下的整個大堂,不時,夥計送上杯碟碗筷和酒菜,虎兒忙為主人與自己斟滿杯中酒,倆人愜意地飲幹一杯酒。


    夥計又拿來一個包袱放在桌旁的空椅上,恭敬說道;“二少爺,這是裁衣鋪送來的,說是二少爺要的衣裳。”


    “知道了,你去忙吧。”陸采汀點點頭道。


    夥計走後,陸采汀與虎兒慢慢地喝酒吃菜,他生成長在幫派家庭裏麵,自然也養成了江湖人那種嗜酒為樂的豪爽性格。


    飯莊大門外傳來一陣嘟嚷之聲,隨即走進一群人來,為首一個女孩,身材均稱窈窕,頭上長發在腦後挽了一個牡丹花蓓蕾型束,細眉如描,墨黛眼影,清波含春,一件藕荷色鑲邊上衣,紮腳兜風跑褲,一雙黑絲絨鞋,鞋頭前麵繡了一對百靈鳥,她腰間係一條暗綠色鸞帶,分明是江湖女兒打扮,她身後跟著一個貼身使女,也跟她主人一般打扮,腰係鸞帶,顯得精神利索,其後就是四個剽悍的平頭少壯青年漢子。


    夥計見有客人到來,忙上前招唿客人到一張大海桌前坐定,笑嘻喜地殷勤款待。


    為首小姐模樣的女孩居海桌首位坐下,使女也選次位坐下,四個少壯漢子則分別擁擠坐在次位和下位上。


    夥計恭敬地遞上菜單,使女接過菜單觀看選菜,小姐斜瞥一眼夥計,沒好氣地道;“這種規模的店能有什麽像樣的菜?隻管選你們的名酒名菜上來!”小姐看上去颯爽美麗,但也有幾分刁鑽蠻橫。


    夥計接過菜單,連連點頭賠笑道;“也好,那我就替客人們拚幾樣有特色的爽口菜,再上咱們店裏最好的酒。”說完,吆喝著進店堂後廚報菜去了。


    這時,店堂門外又走進來一個青年漢子,青年漢子圓額鼓腮,隻留腦門心一團淺淺的頭發,典型的板栗狀發型,濃眉橫展,豹頭環眼,耳側旁一片青青的豹鬢發茬,穿一件黑色對襟衣,腰紮銅扣皮帶,敞胸露懷,胸前胸毛渦旋,文有飛豹圖案的刺繡,肌肉凹凸虯結,矯健魁梧,威風凜凜,他一進店堂內,眼睛不住地四下打量,充滿好奇。


    另一個夥計忙熱情地將他安置在一張空桌上,遞上菜單。


    青年漢子不看菜單,揮手簡單地道;“三斤熟牛肉,一隻燒雞,一壇酒。”


    不一會兒,先前那桌的菜陸續端上,夥計一邊報著菜名,一邊又抱來一大壇酒,討好地道;“本店存窖十年的好酒‘狀元紅’,各位客人慢慢品嚐。”


    一位少壯漢子接過酒壇,分別為大家碗中斟滿酒,小姐端起碗來淺抿一口,冷冷道;“酒倒醇厚,不過,存窖十年沒得,一兩年到也不假。”


    夥計見遇到品酒行家,被人戳穿謊言,不好意思地笑著想溜去。


    “且慢——”小姐一聲低吼,聲音不大,但卻充滿震攝力,夥計乖乖站住腳,小姐很隨意地問道;“這飯莊可是青龍堂開設的?”


    “是的,小姐,這也是老字號,開了幾十年的。”夥計彎腰迴答道。


    小姐看他一眼,端起碗來喝一口酒,又問道;“青龍堂在江湖上享有盛名,自當不說,隻是本姑娘聽說,青龍堂裏的二少爺,人材英俊,風流倜儻,不但武功越群,而且棋琴書畫樣樣嫻熟?”


    夥計見她說起二少爺,立馬來了精神,侃侃談道;“那當然,咱們二少爺文武兼備,相貌卓越,漫說方圓百裏的富豪之家都絡繹不絕地來到咱們青龍堂提親,就是那蘇州城和南京城的高官大員之家也都送來聘禮聯姻……”


    這時,獨身青年漢子的酒菜也送上桌來,青年漢子立刻喝下一碗酒,撕下一條雞腿啃咬起來,一邊問夥計道;“這可是青龍堂開的飯莊,那大青龍堂主可常來這裏?還有那小青龍二少爺也喜歡喝酒豪飲,是不是也常常來這裏大醉?”


    二樓上的陸采汀大感奇怪,怎麽今日一時之間有兩拔不速之客同時在打聽自已。


    夥計正要迴答青年漢子,未料那邊桌上傳來‘啪’的一聲響亮,二人不禁迴過頭望去。


    原來是那小姐伸手一拍桌麵,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恨聲道;“一派胡言亂語,你家二少爺有何德何能使方圓百裏的名花玉葉都向你家垂青?本姑娘看你家二少爺不過一個遊手好閑的奶油小子罷了……”


    那夥計被小姐動怒的氣勢嚇到,敢怒不敢言,老大不服氣,嘴唇嗡嗡囁嚅,卻不敢發出聲來。


    小姐見他模樣,怒極反笑,譏諷道;“怎麽,還不服氣你家二少爺是奶油小子?這樣吧,是不是奶油小子?你去把你家二少爺叫來,本姑娘做東,與他喝上兩百杯,一試並知真偽。”


    那邊桌上青年漢子見小姐如此訓責夥計,不由眉頭皺皺,喝下一碗酒,沉聲道;“一個姑娘家不修口德,如此詆毀人家主人,還敢揚言喝兩百杯?真是世風日下。”他大概看不下去,一旁打抱不平道。


    “喲,”小姐側眼看看另一張桌上發言的人,不屑地道“惹著了二少爺的狐朋狗黨,想替二少爺出頭?好呀,本姑娘看看是什麽狠角色?”


    青年漢子‘謔’地站立起身來,手指著隔桌的小姐道;“你乃女流之輩,咱不與你計教,這樣吧,你手下也有四條漢子,咱們就過過招,四條漢子一齊上,小哥隻用一條胳膊,走!到外邊去,不要損壞了人家店堂裏的東西。”說罷,移身挪位就要走出店堂。


    小姐也不示弱,站立起身來應承道;“嗨!好大的口氣,幹嗎要用我的手下?就是本姑娘就要教訓得你東倒西歪。”


    店堂中的氣氛刹那間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的架勢。


    陸采汀暗叫一聲;“不好——”慌忙從二樓上跑下來,隔在二人中間拱手抱拳道;“兄弟就是青龍堂小青龍二少爺陸采汀,二位賓客既然來到敝店,就是我青龍堂的上賓,招唿款待多有待慢,二位客人海涵諒解。”


    小姐與青年漢子不由同時舉目打量這位自稱二少爺的青年,見對方玉麵清秀,俊目朗朗,溫文儒雅的外表中卻又隱隱透出力定乾坤的豪爽氣質,神威內斂,二人眼前一亮,不禁凝睇細睹,內心暗暗稱奇欽佩。


    使女小心繞到小姐身旁,附耳悄聲道;“這二少爺精氣內斂,絕藝韞蓄,而且相貌堂堂,英姿灑脫,分明就是世間罕遇的美男子,哪裏是什麽奶油小子?”她聲音雖然低,但還是滿堂人都聽見了。


    小姐麵頰瞬間通紅起來,她沒有說話,但眉宇間的怒氣分明消失。


    陸采汀指著一張空桌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二位賓客難得光臨敝店,今日既然有緣相逢,兄弟就做東,盡一點地主之誼,夥計們!上幾道好菜和一壇好酒來!”


    夥計們見二少爺發話,趕緊殷勤地跑往廚房備菜,片刻間,碗筷與幾大盤菜肴和一壇上等的花雕酒備齊桌上,青年漢子也隨意,忙將先前點的酒菜也移將過來。


    虎兒上前提起酒壇,替桌上主賓碗中斟滿酒,然後侍立在一旁。


    陸采汀對小姐抱拳行禮道;“雷霆震怒越女劍,英雄彎弓射大雁,兄弟陸采汀有請俠女入座。”說完,做一個請的手式。


    小姐也抱拳迴禮道;“常板坡前千軍重,白馬錦袍趙子龍,小妹姓朱名可,江湖上狂稱‘千手百靈’,家住禦馬河畔臥馬灘。”言畢,昂然入座。


    陸采汀轉身抱拳對青年漢子行禮,正要開口,青年漢子抱拳迴禮,搶先發話道;“眾虎歸心上梁山,替天行道義在先,兄弟祁連虎,江湖綽號‘小豹子頭’,蒲城縣風雷門弟子,這次隨門主來瀠浠縣,兄弟早聞雙集鎮青龍堂大名,故此抽身慕名前來拜望。”


    主賓三人欣然落座,然後舉起碗來連飲三大碗酒,以示江湖人初次逢遇,互相敬慕,英雄惜英雄。


    陸采汀又端起盛滿酒的碗敬向那位刁蠻的小姐‘千手百靈’朱可道;“其實咱早聽聞臥馬灘與馬蹄灣有兩枝仙葩和一位大力神,還有武林前輩‘分水蛟龍’朱蓬盛,渴慕久仰,雖然幾十裏路程近在咫尺,隻可惜雲厚雨積,無緣拜望,想不到今日能夠在此相聚會,一睹姑娘芳容,果然是仙子下凡,風采奪目,更兼絕技在身,巾幗不讓須眉。”


    朱可也端起酒碗來迴敬,此裏她笑靨如花,和先前的蠻橫勁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她笑咪咪地迴答道;“‘分水蛟龍’朱蓬盛其實是小妹的父親,小妹還有一個姐姐朱燃,人喚‘浪裏芙蓉’,可與水滸寨裏的‘浪裏白條’張順相媲美,水裏功夫,天下無雙,馬蹄灣的大力神朱猛也是小妹的堂兄。”說完,倆人碰一下碗,各自爽快飲幹。


    陸采汀放下酒碗,笑笑又道;“改日一定登門拜訪,還請朱姑娘多用心舉薦。”


    “好說,陸大哥蒞臨敝處,小妹一定盛情款待,我父親,姐姐和堂哥都是豪爽之人,他們一定很歡迎陸大哥的。”朱可一口應承道。


    虎兒又為主賓碗裏斟滿酒,陸采汀端起碗來又敬向風雷門的‘小豹子頭’祁連虎道;“風雷門也是江湖上堂堂的名門正派,能夠結識貴門中英雄豪傑,兄弟真是三生有幸。”


    祁連虎也端起碗來迴敬道;“敝門與青龍堂相比,那是望塵莫及,江南道上誰不知道大青龍堂主當年位居青幫執劍堂五虎金剛之首,叱吒上海灘,英雄蓋世,江湖上盛傳小青龍文武兼備,身藏絕藝,今日能夠目睹陸兄風采,年少英俊,真是不虛此行。”他彪軀凜凜,豹頭環眼,與綽號‘小豹子頭’名銜倒真有些名副其實。


    倆人高興地碰碗豪飲,祁連虎放下空碗,伸手抹一抹嘴角邊剩酒,咧嘴大叫道;“痛快!其實兄弟早就應該前來拜訪貴堂……”說到此時,他歎口氣道;“現在日本人侵略咱們國家,半壁河山已經成為淪陷區,咱們江湖兒郎無不痛心疾首,但也無可奈何?可是咱那門主大哥全然不顧國亡家破之憂,整天沉迷於一個女戲子名旦身上,那女戲子到那裏巡迴演唱,他就把咱弟兄們帶到那裏陪同,這不,那女戲子現在就在瀠浠縣登台演唱,所以兄弟也被帶到瀠浠縣作陪,兄弟趁此機會溜來雙集鎮拜訪小青龍,還好有緣相逢兄長,咱們弟兄間喝酒多酣暢淋漓,那些天太鬱悶,真是窩囊慚愧呀……”


    陸采汀忙笑著解釋道;“或許這是貴門主一時的權宜之計,恐怕有難言隱處,要知道在日軍占領區的這些門派首領也很難呀,怕日本人派遣差事,如果應承,又怕擔著漢奸的臭名,如果不幹,又擔心有滅門的災難,如履薄冰,小心謹慎的斡旋……”


    朱可在一旁端起碗來,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們的話道;“莫談這些,咱們初次相識,應該痛快地大碗喝酒,高興愜意才是。”


    “對,對,喝酒!”陸采汀,年祁虎果然不再談論其它事情,都舉起碗來敬向朱可,怕冷落了這位紅顏知已。


    其實陸采汀對祁連虎的第一印象非常好,知道他是一位血性漢子,但是畢竟是初次相逢,有些話也不可能過餘深入。


    三個人一邊喝酒,一邊談論一些江湖軼事趣聞,意氣風發,妙趣橫生。


    酒至半酣,朱可已經喝得滿臉通紅,使女到她身後附耳小聲提醒道;“小姐,你的酒量已經差不多了,不要再喝了,留一些餘性下次好相逢。”


    朱可正在興頭上,那裏聽得進去,小嘴一努,訓叱道;“誰說我喝多了,本姑娘的興致才剛剛開……”


    見此情景,陸采汀忙站起身來拱拳行禮道;“朱姑娘,祁兄弟,酒就到此為止,兄弟還有一些事情要辦,就不挽留奉陪二位了,咱們下次再喝。”


    祁連虎知趣,忙也站立起身來抱拳告辭道;“朱姑娘,陸大哥,討擾了,今日相會,兄弟真的是喝得開心敞懷,不過兄弟這也有事要趕迴瀠浠縣去,告辭啦!下次一定會再來拜訪。”


    見主人發話逐客,朱可也不好意思再逗留,隻好勉強站立起身來辭行道;“多謝陸大哥盛情款待,咱們說好了,改日一定來我臥馬灘,由小妹做東,咱們再盡性暢飲,祁大哥也隨同來。”


    送走賓客,陸采汀也感覺胸腔胃裏有些不適,也許剛才酒喝得太急,他忙在一張空桌上坐下來歇息,虎兒忙從廚房裏為他沏來一壺熱茶。


    歇息片刻,喝一杯熱茶,陸采汀很快恢複過來,他站立起身來吩咐虎兒道;“我們走吧,帶上包袱。”


    虎兒上二樓拿起包袱,將它背在背上,隨即就與主人一道走出飯莊,主仆二人來到集市上,集市上人流密集擁擠,各種小販叫賣的吆喝聲混雜著車馬聲,喧囂嘩鬧,雙集鎮雖然為一般集鎮,但它和瀠浠縣一樣,地處蘇皖交接處,融匯水陸通商貿易,所以十分熱鬧。


    倆個人在集市裏麵遛達一陣,最後來到鹵菜攤位前,陸采汀要了兩隻燒雞,鹵牛肉,鹵豬蹄,豬耳朵,豬心舌一包鹵菜,外加一壇高梁酒,倆人提著酒菜又來到集市下河街一家‘秦記鐵匠鋪’前,陸采汀在店鋪門口扯開喉嚨喊道;“老板,有沒有上好的镔鐵?”


    店鋪裏麵隨即響起一道蒼老略帶嘶澀的迴答聲;“有,有,客人要做什麽東西?”


    陸采汀不笑,繼續裝腔做勢道;“我要做一支繡花針。”


    一位濃眉密須的老人走出店鋪門口哈哈大笑道;“聽口氣就知道是你二少爺。”老人六十來歲年紀,光著膀子,隻圍一條皮圍裙,古銅色臉龐和胸脯,精神矍鑠。


    陸采汀與虎兒笑著招唿道;“秦大爹可好!”說完,跨步走進店鋪裏麵,將酒菜放在一張空桌上。


    店鋪房間很寬敞,房間一角有一隻大火爐和風箱,爐火熊熊,一隻鐵砧台,一位三十多的漢子光著膀子,圍一條皮圍裙,左手握著鐵器,右手握著鐵錘正在反複鍛打,他見著陸采汀與虎兒進房來,忙停住手中活兒,熱情招唿道;“二少爺,虎兒!!”


    被稱著秦大爺的老人一邊解下圍裙,換上衣衫,一邊對青年漢子吩咐道;“大錘,這點活不作急,明天再幹,把火熄掉,鋪門關好,咱們好好陪陪二少爺。”


    大錘果然停下手中活兒,笑著對陸采汀道;“二少爺,你們到後院去吧,我四弟在裏麵,我把這裏收拾一下,關好鋪門隨後就來。”


    秦記鐵匠鋪主人秦大爹膝下有六個兒子,分別取名大錘至六錘,四的個兒子秦四錘與陸采汀同年,也是同學,他靠打鐵為生,要養活一大家子人已經不容易了,那還有閑錢供孩子們讀書,也是秦大爹與陸采汀的父親陸洪泰有些交情,所以四錘從小到高中的學費,也包括五錘,六錘的學費都是由青龍堂供給,秦家一家人自然特別感激陸家,他們的關係就親密得如同一家人。


    秦四錘,秦五錘,秦六錘都在家裏,聽得陸采汀到來,都從後院裏迎接出來,拉住陸采汀的手問長問短,高興親熱的勁頭連蹦帶跳的。


    陸采汀,虎兒被秦家人擁簇著來到屋裏麵大桌前坐定,秦大媽忙著將帶來的鹵菜分別用碗盤盛裝,隨便也準備給他們炒兩個素菜,煮點素湯,五錘,六錘也忙著擺碗筷,倒酒。


    陸采汀對五錘,六錘發問道;“老五,老六怎麽沒有上學?”


    六錘一邊擺碗筷,一邊搶著迴答道;“汀哥,你不知道,現在雖然複課了,但是好多同學都不願意去上課,因為要學日語,咿裏哇啦的,像豬拱槽似的,老師肚裏也明白,也不勉強同學們去學,暗中發一些批注課題要同學們在家中溫習。”


    “哦,是這樣——”陸采汀聽後感歎一聲道;“國破山河在,這些鬼子不但殘暴,而且十分毒辣,不但強占我們的領土,還想植移我們的民族……”


    不一會兒,大錘已經收拾完爐灶,關好店鋪,走進後院裏屋來,秦大媽也炒好素菜煮好湯,樂嗬嗬的端上桌來,一大家子人圍桌而坐。


    秦大爹端起酒碗,輕輕咳嗽一聲,潤潤喉嚨,然後敬向陸采汀道;“二少爺,這碗酒由大爹代我全家人敬你!”


    陸采汀忙端起酒碗來迴敬,謙虛道;“大爹不必如此,您就叫晚輩阿汀,汀子,老二都行,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弄得晚輩無地自容。”


    秦大爹臉色一沉,嚴肅地辯解道;“哪那成?中國畢竟是幾千年的文明仁義之邦,有些關係層次的排列是必不可少的,你就不要謙讓,大爹陪你幹了碗中酒,大爹心裏高興。”


    秦大爹的六個兒子個個威武猛壯,或許是出生打鐵行家,自幼就掄錘幹體力活,又或許跟隨父親常年練習外家拳,這六個孩子都是群肌飽滿,天生神力無窮。大錘從小就跟隨父親打鐵,二錘過不貫家裏的清貧生活,仗恃一身武功在皇協軍裏麵混了一個連長,也就與家裏脫離了關係,三錘卻在青龍堂的碼頭上幹苦力,四錘高中剛剛畢業,五錘,六錘還在讀書。


    陸采汀也迴敬秦大爹和秦大媽,一家人吃喝得歡歡喜喜。


    秦四錘咂咂寬厚的嘴唇,端起碗敬向陸采汀,同時迫不急待地問道;“汀哥,那件事情籌劃得怎麽樣?兄弟等待得渾身難受呀!”


    陸采汀知道他指的那件事情就是參加他大師兄****的特戰隊,而這件事秦家上下都是極力支持的,他端起碗來與四錘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放下碗,他知道店鋪外麵已經關好大門,不可能有閑雜外人,但仍然不禁四下張望一下,才慢慢迴答道;“這件事情人員挑選已經定好,隻是現在出現了一點偏差,我與眼鏡諸葛經過再三權衡商量,改變了方式,我們可以去替****消滅鬼子的狙擊手,但是不會加入****,我們要加入新四軍……”


    他的話音剛落,整個屋裏就沸騰起來,秦大爹喝一大口酒,一拍桌麵,激動地道;“對,二少爺與那位眼鏡同學真是太有目光眼力了,共產黨新四軍是老百姓的隊伍,他們是真心抗日保護老百姓的,是受老百姓擁護的隊伍,就要加入這樣的隊伍!”


    陸采汀點點頭,就把與林枝鳳相遇的經過祥細講出,最後道;“三天後在巘蒙山東側將軍嶴,東嶠村成立新四軍巘蒙獨立縱隊,那位林枝鳳,銀鳳凰姐姐就擔任縱隊政委……”


    “唉呀呀,瀠浠縣城誰不知道銀鳳凰,四鳳姐姐,!她不但美麗漂亮,而且在日寇憲兵隊的眼皮底下搞宣傳,撒傳單,槍殺小鬼子漢奸,神出鬼沒,藝高膽大……”“哇塞,有四鳳姐這樣女神領導的新四軍那一定是連戰連捷,痛殲小鬼子和漢奸……”四錘,五錘,六錘立刻紛紛唧唧喳喳嘀咕起來。


    “那是當然——”秦大爹輕聲補充道,他端起酒碗淺淺細抿,眯起眼睛,神情充滿狡黠。


    大家好生奇怪,一齊望著他,心裏都在想;‘你整天都在店鋪裏麵打鐵,怎麽可能了解外麵的事情?’陸采汀還是忍不住問道;“大爹,您認識銀鳳凰?”


    秦大爹放下酒碗,昂起頭來,濃眉舒展,蒼目放亮,侃侃談道;“事至今日,我也不瞞大家了,林枝鳳同誌是我黨在巘蒙地區縣委卓越的領導人之一,她年青朝氣,工作認真仔細,老爹我聽過她主持的幾次會議發言,振聾發聵,使人茅塞頓開,激情澎湃……其實,老爹我也是一個地下黨員,隻是近段時間,漢奸偵緝隊活動猖獗頻繁,瀠浠縣城裏和其它地方的黨組織聯絡處與交通站都遭到嚴重破壞,老爹我也好久沒有接到組織來人聯絡了,現在既然知道林枝鳳同誌在將軍嶴,東嶠村成立新四軍獨立縱隊,我也想與你們一道去那裏……”或許說得太激動,他刀刻斧鑿的滄桑皺紋不禁連連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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