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麗步軍終於衝至唐軍陣前,在他們的身後,密密麻麻躺倒了不知多少士卒,箭矢像蒿草一般插在屍體和地麵上。


    唐軍陣中一輪一輪升空的箭雨,把高句麗人衝鋒的道路徹底變成了死亡之路。


    可高句麗人還是忍受著傷亡衝了過來,因為這些死傷尚在他們承受範圍之內,也早有心理預期。


    反而是前麵騎兵衝陣的慘像,給高句麗人造成了沉重的心理打擊。


    不過還是那句話,這種規模的戰事,一旦進入到交戰階段,不論是唐軍還是高句麗人,其承受傷亡的能力都將比平時強上許多,群體效應讓膽怯之人也能鼓起勇氣,去為整體上的勝利做出努力。


    而且高句麗人畢竟不是起義的農民軍,沒有見血就腿軟,害怕了就不管不顧掉頭就跑等毛病。


    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稱雄遼東這麽久


    轟,兩軍步兵終於接戰。


    就在兩軍方一接觸的那一刻,戰場之上的喊殺之聲大起,直衝霄漢。


    雙方士卒刀槍並舉,奮力搏殺。


    肉搏往往是步軍野戰當中最為殘酷的階段,卻同樣也是最令男兒血脈賁張的一個階段,兩軍角力,力強者勝。


    高句麗人拚死向前,唐軍將士玩命阻攔,兩軍陣前瞬間便是犬牙交錯。


    唐軍前列的將士,死命的用盾牌擋住蜂擁而來的敵人,而在盾牌的縫隙出,長槍如毒蛇般不停攢刺而出。


    衝上來的高句麗人紛紛哀嚎著被刺倒在地,可衝上來的高句麗人太多了,成群的高句麗人借著衝勢,擁擠在唐軍陣前,幾乎是踏著同伴的屍體,用力擠開唐軍的盾牌,硬生生的進入到唐軍陣中。


    不停有人倒下,不停有人跟上,鮮血在不住的流淌,伴著慘厲的哀嚎聲,兵器噗噗的入肉聲,兩軍將士徹底將獸性釋放了出來。


    人們滿臉猙獰,忘我廝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個時候即便是地獄的惡鬼來了,怕是也要被砍上幾刀,重新被扔迴到地獄當中。


    兩軍在不足兩裏的陣線之上糾纏在了一起,潑灑著鮮血,無數的生命在消逝,渲染出來的都是戰爭的殘酷和無情。


    很快,唐軍陣前在高句麗人的猛攻之下,露出了幾個明顯的缺口,高句麗人士氣猛增,順著缺口蜂擁而入,想要將缺口擴大開來,他們無疑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高句麗人的戰鬥力確是非同凡響,不愧有遼東小霸王之稱,他們有著跟唐軍較量一番的實力,並不是那種一觸即潰的對手。


    也許是眼見就能動搖唐軍軍陣,覺著勝利在望,一直不曾有所動作的高句麗人的中軍再次響起了號角聲,這是全軍向前的信號。


    留在陣後的數萬高句麗大軍開始向前湧動,這代表著高句麗人即將全力進攻,不再留有餘力。


    領兵的高句麗將軍甚至在樂觀的想著,擊潰了眼前的數萬唐軍之後,也許可以繼續向前,一鼓作氣的把唐軍趕下浿水。


    那樣的功績,嘖嘖


    好吧,高句麗人向來都很自信,遇事總往好處想,不得不說,挺樂觀的


    隻是他們的作戰經驗太少了,自前隋大業八年,楊廣起兵征伐遼東,他們和中原王朝進行了一場全麵戰爭以來,二十年過去了,他們再未跟中原軍旅交手過。


    稍稍占點便宜就敢奢望大勝


    唐軍和隋軍不是一迴事,可本質上他們都屬於中原王朝的軍旅,講究的是一個動若雷霆,守如潛淵。


    當年在遼水之畔,高句麗人擋不住隋軍的瘋狂進攻,而在平壤城下,他們同樣慘敗於來護兒之手。


    如今多少年過去了,中原王朝浴火重生,來到半島上的唐軍可不比來護兒的水軍差,真要較真的話,戰鬥力之強,前隋軍旅隻能膛乎其後。


    打開幾個缺口,就想要動搖唐軍軍陣,那簡直就是在開玩笑。


    在高句麗中軍向前的那一刻,身在唐軍陣後的趙世勳笑了起來,他不自覺的按住了腰間的配刀,手有些癢怎麽辦?


    “傳令各部,大勝就在眼前,讓他們守的再穩一些。”


    這時有人來報,“稟報將軍,劉將軍率一萬兵來援,離此已不足十裏。”


    趙世勳擺了擺手,“傳我將令給劉將軍,不急著過來,免得把高句麗人嚇跑了。”


    得到李靖將令之後,領兵急急來援的劉仁軌聽到趙世勳的傳報,心裏頗為惱火,這趟娘的,俺是不是夾在了大都督和趙大將軍中間了?這是聽誰的好呢?


    他在李靖賬下領兵也有一年多了,自然是以李靖的將令為先,可聽到傳報就知道趙大將軍頗為篤定。


    他要是急著趕過去,除了會讓趙大將軍以為他要爭功之外,怕是一時半會也無法配合趙世勳所部卻敵。


    而且他率兵趕過來,其實是怕趙世勳一旦戰敗不好收拾,主要任務是接應退下來的唐軍,給趙大將軍斷後的。


    劉仁軌稍一琢磨,便令全軍緩行,他一個河北降人,不會想著去跟皇帝近人爭功,隻要趙世勳別來個馬失前蹄,那他也樂得輕鬆。


    不管劉仁軌怎麽想,趙世勳已是勝券在握。


    五萬精銳在手,照他的經驗看來,首戰告捷毫無問題,就是想像來護兒一樣,擊潰了高句麗人之後,順勢衝進平壤城去有點困難。


    高句麗人這次建好了龜殼,想要敲碎它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他也挺樂觀的,隻是和高句麗將領不同的是,他是以豐富的作戰經驗以及對自身實力的了解而做出的判斷。


    而事實也確如他所料。


    不論是唐軍中軍,還是兩翼,在高句麗人的猛攻之下,應付起來都是遊刃有餘。


    幾個缺口處,高句麗人衝入了唐軍軍陣當中,迎接他們的是雪亮的環首刀。


    披著皮甲,手持圓盾和環首刀的唐軍士卒,一邊用他們的盾牌不住的擠壓格擋著敵人的進攻,一邊奮力邁步向前,趁隙揮舞兵刃,把一個個敵人戮倒在地。


    快速的把湧入陣中的敵人清理幹淨,並向外反攻,堵住缺口的同時,也給身後的同袍留下了重新完整陣列的時間。


    他們就像是一個龐大的機器上麵的零件和齒輪,配合的是如此的精確而又嫻熟,幾乎不用軍官的指揮,每個人就都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什麽是精銳,這就是了。


    悍不畏死之類的形容詞已不足以描述如今的唐軍將士,從隋末戰亂中成長起來的大唐軍旅,更像是隻為戰爭而存在的殺戮機器,平靜之下隱藏著無限的恐怖和猙獰。


    缺口不住出現,但卻根本無法動搖唐軍陣列。


    高句麗人堪稱猛烈的攻勢,在唐軍麵前幾如玩鬧,和唐軍在戰鬥力以及軍事組織上的差距,在戰事進行當中,已經顯露無疑。


    憑著一腔血勇,想要戰勝這樣的一支軍隊,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數萬高句麗人擁擠在唐軍陣前,喊殺之聲不絕於耳,戰爭的音符在這一刻就像沸騰的開水般熱烈。


    唐軍就像是築起了一座血肉長城,穩穩的矗立在了那裏,任憑高句麗人拚命衝擊,卻是所得寥寥。


    當戰事進行到這一步,有經驗的將領其實已經能夠察覺出勝負誰屬了。


    誰都明白,有著先手的一方若不能在短時間內突破敵軍陣列,那麵臨的就是進退不得的窘境。


    戰爭天平悄然傾斜,甚至廝殺當中的高句麗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也隻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高句麗的後陣還沒有來到唐軍陣前,攻勢漸弱的高句麗前軍便開始大規模的失血。


    既不能突入唐軍陣中,又不能後退的高句麗人,在唐軍盾牆之上徒勞的敲打著,一排排的被長槍攢刺倒地,慘叫之聲大作。


    屍體在唐軍陣前堆積了起來,受傷未死的人在輾轉哀嚎,鮮血如同廉價的染料般在地上流淌。


    這樣的傷亡已經來到了高句麗人所能承受的極限,也許在下一刻,高句麗人就會潰敗下去。


    此時唐軍陣中又升起了箭雨,給後續到來的高句麗人以打擊


    趙世勳在高處緊緊盯著戰局,這時他已完全確定,高句麗人作戰稍有章法,但在野戰當中完全不是唐軍的對手。


    此時他敏銳的感覺到,戰事已來到關鍵處,趙世勳毫不猶豫的吩咐道:“傳令,擊鼓,全軍向前。”


    唐軍陣中響起了隆隆的戰鼓聲,聞鼓則進,這是軍中鐵律,而在草原以及其他一些場景當中,也就是騎兵和水軍,號角則代替了戰鼓的作用。


    戰鼓之聲一起,各部將旗紛紛遷移,催促著眾軍向前。


    “保持陣型,保持陣型,不要亂,殺,殺,殺”


    軍官們聲嘶力竭的傳令給部下,從唐軍前軍開始,整個軍陣開始蠕動了起來,像城牆一樣開始向前推進。


    攻勢已挫的高句麗人哪裏抵擋的住,不是被唐軍砍殺在地,就是被擠的不住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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