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人有雲,白刃霜飛,紅血星流。


    這就是形容陌刀兵臨於戰陣時的景象。


    而在唐軍和高句麗人初戰之時,唐軍右翼羽林軍陌刀兵的陣前,展現出來的殘酷景象又何止是紅血星流可以形容?


    身披重甲的大漢,揮舞著沉重的陌刀,長長的刀刃所過之處,人馬俱碎


    本就在箭之下傷亡慘重的高句麗輕騎兵,一頭撞在陌刀陣上,就像是潮水擊打在山岩之上,山岩巋然不動,潮水卻撞成了漫天碎屑。


    高句麗騎兵的慘叫聲,戰馬被斬倒在地的悶響以及痛苦哀鳴聲混合在了一起,最後連成一片,奏響了這場戰事中最為強烈的一個音符。


    陌刀起落之間,殘肢拋飛,鮮血奔流,在陌刀飛舞之下,幾乎沒有任何東西能夠保持原來的形狀,紛紛離斷。


    隻是頃刻之間,唐軍右翼陣前便堆疊起了人馬的屍體,不久一層紅彤彤的薄霧便彌漫在那裏,血腥之氣四散,望之如同地獄一般。


    陌刀兵製造了一場駭人聽聞的慘案,別說是高句麗人,便是左近的唐軍見了,也是心寒不已。


    不到盞茶工夫,陌刀陣陣前為之一空,除了那遍布於陣前被斬的零零碎碎的人馬屍首,再無任何敵人能夠站立而起。


    高句麗近兩千騎,盡數被斬殺於陣前,排成三排的陌刀兵卻傷亡寥寥。


    公孫安此時已是渾身浴血,身上沾滿了粘稠的血漬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著就像一頭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公孫安喘著粗氣,將陌刀重重的頓在地上,順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瞪著滿是血絲的雙眸,殺氣四溢的望向了不遠處衝過來的敵軍步兵。


    身體上的疲憊,不能澆滅他胸中已經沸騰如火的殺機,他高高舉起猶自滴落著鮮血的陌刀,縱聲長嚎,身邊的部下們隨之響應。


    彷如狼嚎的呐喊,傳遍整個戰場,蘊滿了野性和殺氣,令敵人聞之膽寒,卻令同袍士氣高漲。


    這是唐軍炫耀自己武功的聲音,隨著李破南征北戰的足跡,曾響徹雲中草原,迴蕩在馬邑,並州,河東,以及潼關之外,甚或是渭水河畔,南陽等處。


    如今唐軍來到了高句麗腹地,便也將這恐怖的一幕展現在了高句麗人的麵前,祭上的則是數千高句麗騎兵的生命。


    唐軍陣後高處,趙世勳也愣了半天,戰場上再殘酷的景象他也見過,早已練就了一副鋼鐵心腸,那些鮮血,那些傷亡,對他來說毫無觸動。


    隻是他沒有想到,羽林軍組建的陌刀兵竟有如此威能。


    之前他也隻是對陌刀兵保有一定的信心而已,要知道如今的羽林衛士和平常時節的那些皇家近衛可不一樣。


    其中很多人都是在隋末戰亂中經曆過殘酷廝殺的軍中精銳,有他們在右翼陣前,即便不能速勝,也完全能夠保證右翼頂住敵人的攻勢。


    可陌刀兵表現出來的戰鬥力,著實讓他震驚,一兩千騎兵的高速衝鋒,竟然不能撼動其陣列分毫,可以說是顛覆了他對步軍的很多認知。


    不過勝了就是勝了,迴過神來的趙世勳立即命人傳令,“傳令給王將軍,公孫將軍,之後再戰,可以率人突前,擊敵左翼,潰了他們。”


    大軍右翼稍稍告捷,唐軍士氣大振。


    唐軍正麵麵對的是數百騎高句麗重騎兵。


    重騎兵意味著什麽已經不用贅述,非要說一些的話,那就是高句麗的重騎和中原的重騎兵有著很大的不同之處。


    中原一直以來都缺少“良馬”,這裏的良馬不是普通的戰馬。


    自漢時使者來往於西域,中原王朝就有了西域大馬的概念和認知,比如骨架寬大,奔騰迅速的大宛馬,就是其中最為優良的一種。


    其實就是西域馬種,利於突襲的一種表述方式,和中原以及草原的戰馬區分開來。


    因為持續引進西域馬種,與中原戰馬進行配種,到了魏晉之時終於有了些成果,這也就造成了中原重騎兵的興起。


    同樣的,到了隋末戰亂之時,除了重騎兵表現出來的諸般缺點在戰亂中放大了,以及財力不足等原因之外。


    還有就是北方的各個諸侯政權丟掉了養馬之地,這才是重騎兵逐漸退出戰爭舞台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重騎兵之事上,中原都表現的如此之窘迫,就更別提高句麗了。


    他們缺少的可不單單是可供重騎兵騎乘的良馬,還有甲胄鑄造工藝上的差距。


    別看高句麗重騎兵如今弄的似模似樣,其實和其他許多事一樣,都隻是學了個皮毛,所謂沐猴而冠,不過如此罷了。


    他們的戰馬明顯比西域馬種的後代矮小許多,重甲在身的情況下,無法提起太高的速度,數量上也不用指望。


    再有就是為了減輕重量,高句麗的重騎兵身上穿著的甲胄,防禦力明顯不如前隋的重騎兵。


    好吧,諸般優劣之處其實不用多做評價,檢驗的標準就明晃晃的擺在那裏,跟人戰上一場,什麽妖魔鬼怪也就都現形了。


    更何況高句麗的將領的戰術安排,讓衝上來的重騎兵更像是大軍的敢死隊,隻數百騎,排成兩隊,就這麽孤零零的衝向了唐軍嚴整的軍陣,連那沉重的馬蹄聲,好像都帶上了些悲壯的味道。


    這是一個很可笑的場麵,被高句麗人視為珍寶的兵種,在戰事開始的時候,卻像是被高句麗人給拋棄了。


    眼見於此,早有準備的唐軍哪會客氣?


    一排排的弩手從軍陣中冒了出來,端起手中的強弩,看高句麗重騎兵的速度,留給他們攢射的時間可不少。


    而在他們身後,一些手持投槍,短斧的大漢在默默等待。


    重騎兵進入了普通弓箭的射程,陣中的弓手卻未發一箭,因為普通的弓箭對重騎兵殺傷力不足,尤其是拋射,威力就更小,不用浪費箭矢,他們在等待高句麗後續步兵的到來。


    重騎兵衝陣的威懾力還是很足,馬蹄聲沉重而又清晰,就像是戰鼓一樣迴蕩在人們耳邊,鎧甲更是錚錚作響,樣子猙獰可怖。


    在野戰中遇到他們,稍微少點定力的軍伍,可能未戰先就慌了。


    但那樣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如今這支唐軍身上。


    “五百步,五百步”望山上的人高聲唿喊著做出提示。


    唐軍因為是遠來之軍,帶到半島上的弩弓並不多,很少一部分是腳踏弩,更多的則是臂弩。


    而這些東西大部分都在趙世勳所部軍中,因為他們是大軍的先頭部隊,另外一些則被李年所部帶走了。


    腳踏弩的射程在七八百步,臂弩短一些,也在六百步左右,不過它們對上重騎兵的話,有效殺傷距離在一百步到二百步之間。


    讓重騎兵進入一百步,對於弩弓手來說,就是比較危險的距離了,而五十步內就是投矛手的天下了。


    “三百步,三百步。”


    “二百步,二百步”


    高句麗重騎兵的身影已是清晰可見,軍官們紛紛揚起了手臂,等到更近了一些,他們的手臂猛然揮落。


    “射,射”


    端著弩機的弩弓手瞄著認定的目標,立即扣動了機括。


    弩弓特有的嗡鳴聲中,一排弩箭帶著微微的弧度,爭先恐後的奔向了前方。


    根本未看戰果,射出弓箭的弓手立即退後,把位置讓給了身後的同伴。


    在一百多步,到一百步之間的距離上,唐軍的弩弓手連續射了四輪。


    唐軍特製的穿甲箭展現出的效果那就不用說了,四輪連射,高句麗重騎兵身上紛紛綻開了血花。


    強勁的弓弦給穿甲箭帶來了足夠的動能,頗為輕易的破開了高句麗人的重甲,鑽入皮肉之中,飽飲滾燙的熱血,卻還不足以從敵人的背後穿出。


    被射中的重騎,看上去就像是插滿了箭矢的刺蝟,人馬紛紛倒地,沉重的他們砸在地上,轟轟作響,地麵都有了些顫動。


    這和唐軍右翼發生的景象截然不同,結果卻一般無二,數百騎重騎兵,能越過這數十部的死亡天塹的,寥寥無幾。


    僥幸不死的,卻也無法掉頭逃走,隻能發出絕望的怒吼,繼續衝前,希望能得到一線生機。


    五十步,即將接戰,可那一排排大漢根本不給他們衝撞的機會,短斧,短槍被大漢們用力拋出。


    隻剩數十騎的重甲騎兵,在這種拋擲性武器麵前,同樣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即便拋來的短槍,短斧並不足以破開他們的重甲,可那沉重的分量砸在衝鋒的騎兵身上,結果可想而知。


    人仰馬翻之間,最終隻有十餘騎轟的一聲撞進了唐軍軍陣當中,就像是水滴掉入了河道,隨即便被唐軍淹沒。


    至此,被高句麗人寄予厚望的騎兵,已是全軍覆沒於唐軍陣前,卻沒能給唐軍造成什麽殺傷。


    唐軍恐怖的戰鬥力就這麽赤(和諧)果果的展現在了高句麗人麵前,讓高句麗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之餘,更是心膽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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