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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8:此情隻能追憶!


    龍人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即使卞白在棋技上有所不濟,今夢菲也會於暗中留有一手,根本不讓任何人贏得這場棋局?”


    今夕點頭道:“以我對今夢菲的了解,這種可能性極大。如果說卞白能在棋賽上獲勝,這固然好,今夢菲手握貿易權,隻要不將銅鐵銷往演繹、擎宇的地盤,他有無銅鐵也就無礙大局。假如卞白輸了,我想,隻怕在這金銀寨裏必有一場大的殺局,而目標,恐怕就是王衛與習泗了。”


    龍人道:“今日的歌舞會上,我對這三方的實力都做了估量,應該沒有太大的懸殊。假如事態真的如公子所料,那麽在金銀寨裏,肯定還有一支今夢菲暗藏的力量。為了確保我們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我們惟有先下手為強!”


    說到這裏,他的眼眉一跳,眼中盡是殺機。


    今夕道:“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僅要密切注意通吃館內的一切動靜,還必須要注視館外的一切事態,從中找到這股力量的藏身之地。如果我所料不差,在卞白與這股力量之間,必定會有聯係,隻要我們盯緊卞白,就不難找到他們。”


    陳平道:“我這就去安排人手,密切監視卞白的動向。”


    他剛要起身,今夕叮囑道:“至於我的身分,除了我們幾人知道之外,切記不可走漏任何消息。”


    陳平一愕道:“這裏已是我的地盤,何必再有顧忌?”


    今夕微微一笑道:“此乃天機,不可泄漏,若非如此,我也用不著孤身一人來到幽暗城了。”


    陳平與龍人一臉疑惑,卻又不好再問下去。


    三人走出密室,陳平帶著陳左趕去布置監聽事宜,鐵塔上轉瞬間便隻剩下今夕與龍人相對而立,兩人眼芒一觸,同時笑了。


    “你在笑什麽?”今夕在笑的同時,問道。


    “我想起了一個人,覺得有趣,就笑了。”龍人雙手抱懷,斜靠在塔牆上,瀟灑中帶著一份悠然。


    “誰?”今夕忍不住問道。


    “小公主。”龍人的臉上似乎多了一絲溫馨,沉浸於迴憶之中道:“記得當年我離開師門的時候,她還隻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每天纏著我陪她玩耍,想不到幾年過去,我沒有見到她的人,卻見到了她的夫君。”


    今夕聽出龍人的話裏帶出一份憐愛之情,可想而知,在龍人的記憶中,他是多麽地疼愛自己的這個小師妹。當他看到今夕時,打心眼裏替這個小師妹感到高興,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今夕無疑都是男人中的極品。


    “總有一天,你們師兄妹會再見的。”今夕寬慰他道。其實在他的心裏,又何嚐不想拋開這些恩怨,與自己的愛人長相廝守呢?


    龍人悠然一歎道:“將來的事,誰又能夠預料?我倒想聽聽你為什麽要笑?”


    “我笑,是為先生而笑。在他的門下,出了一名你這樣的劍客,的確是一件讓他非常欣慰的事情。”今夕答道。


    “你真的認為我的劍法不錯?”龍人淡淡一笑道。


    “豈止不錯,當可排名天下前十之列。單以劍術而論,你在劍道上的造詣已經超過了先生。”今夕一臉肅然,毫不誇大,顯然對龍人剛才所施劍法極為推崇。


    “先生門下,若是不能在各自的領域裏超越先生,豈不是要愧對先生嗎?”龍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全無吹噓之意,更像是說一個事實。


    今夕“哦”了一聲,滿臉驚奇地道:“倒要請教。”


    “先生一生博學,六藝傍身,到了歸隱東部大陸之後,才深感藝多分心,難以達到技藝之極致,是以才收下我們這幾個弟子,專攻他六藝中的一門技藝。”


    龍人的思緒仿佛又迴到了過去學藝的日子,深有感觸地道:“當時我們五人之中我與陳平各攻劍、棋,居於山巔茅舍,苦學十載,才各有所成,直到離開師門之後,這才相聚一處。”


    “這麽說來,你們都沒有見過那個學兵之人?”今夕心中一動,問道。


    “沒有,這也算是我們四人的一件憾事吧。”龍人道:“當時我們都問過先生,先生言道:‘兵者,詭道也。’學兵之人,講究時運,縱然學有所成,假如時勢不對,也不過是窮苦一生,難以一展所長,是以大家不見也罷,免得讓他徒增傷感。”


    頓了頓,龍人又接著道:“當日先生臨行之前曾經言道:‘你們四人今日能夠離開師門,是因為為師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傳授給你們了。你們若真的想在各自的領域中有所成就,就要韜光晦隱,超越為師。隻有這樣,你們才配得上我幽魂門下這四個字。’此話雖然是在數年之前說來,但我覺得猶在昨天,不能忘卻,令我這幾年來不敢有半點鬆懈,方有今日這些許成就。”


    今夕喃喃道:“幽魂門下,的確不凡。”


    龍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抬頭望天,半晌才道:“其實任何一種形式的超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每一次的超越,都意味著你要舍棄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裏,包括你的思維模式,固有觀念,以及一些曾經被你認為是經典的東西。要將這些東西推翻、舍棄,談何容易?但你卻必須麵對!毛毛蟲隻有經過幾次痛苦的蛻變之後,才能化為美麗的蝴蝶。”


    “聽起來像是一段哲人所說的話,更像是經驗之談。”今夕忍不住笑了一笑,然後正色道:“但我知道你不會平白無故向我說這些話,一定另有所指。”


    “不錯!”龍人不動聲色地道:“你的刀法中尚有破綻,剛才在銅寺,若是我全力出擊,隻怕你已遭重創。”


    他的表情非常嚴肅,是因他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話題,身為術者,招式中若有破綻,就意味著死亡,他當然不希望今夕死,更不願看到幽聽蓉從此傷心。


    今夕心頭一震,緩緩抬起頭來,與龍人的眼芒相對。


    他相信龍人所言絕不是危言聳聽,自從在銀月城與暗藏一戰之後,他就開始對自己的術法有所懷疑。每當他與高手相搏之際,便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始終脫離不了某種東西的禁錮。


    也許,正如龍人所說,他真的需要一次超越――超越自我!


    清風徐來,今夕卓立於鐵塔之上,在他的身後,是燈火闌珊的亭台樓閣。


    他的臉上依然帶著一絲微笑,但他的眼裏,卻已多了一份迷茫。


    他沒有理由不相信龍人,因為剛才在銅寺的短暫交鋒中,他的的確確在一刹那間感到過恐懼。


    一個能夠超越幽魂先生的劍者,對術道當然有深刻的理解。此刻的龍人,就像岩石般屹立不動,整個人猶如未出鞘的寶劍,鋒芒內斂,卻無處不在,隨時隨地給人一種無形的威脅。


    “你說得一點沒錯,每當我與高手抗衡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有一種作繭自縛的感覺,似乎被一種意識禁錮了我的行動。”麵對龍人如利芒般的眼神,今夕不禁有些頹然道。


    龍人的眼神卻陡然一亮,臉上似有一股欣慰之色。


    當一個術士達到一定的境界之後,他的思維與意識通常都會變得固執起來,完全不能接受別人的觀點和意見。而今夕在術道中的所悟已然達到了非常高深的境界,卻敢於承認自己的短處,這不僅需要莫大的勇氣,也證明今夕的確不是一個常人。


    “你自己難道沒有意識到症結所在?”龍人道。


    今夕搖了搖頭道:“我的直覺告訴自己出了問題,卻不明白問題的所在。”


    說到這裏,他驀地靈光一現,望向龍人道:“莫非你知道?”


    龍人淡淡一笑道:“這應是所謂的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雖然是第一次與你見麵,但一經交手,我的確看到了你的問題所在。”


    他說的很是平淡,卻充滿了震撼力,由不得今夕不信。龍人也許無名,但他在劍道上的造詣令他的每一句話都有很強的說服力。


    今夕不由大喜道:“能得高人指點,實是今夕之萬幸。”


    龍人道:“你真的這麽信任我嗎?”


    “有的人相處一生,臨死也未必知道對方的心思;有的人隻見一麵,卻引為知己。”今夕真誠地道:“以你的劍術,放眼天下,已是罕有敵手,可你卻至今無名,這說明你淡泊名利,甘於寂寞;為了殺師之仇,你又舍棄平淡,重出東部大陸,這說明你重情重義。像這樣的熱血男兒,我紀空手不交,還想交哪樣的朋友?”


    “你真的把我當作朋友?”龍人的眉鋒一動,頗顯幾分激動。


    今夕伸出掌來,兩人雙掌在空中互擊,在這一刹那間,他們仿佛相互間感應到了對方心中的激情。


    龍人緩緩地從今夕的腰間取下離別刀來端詳良久,由衷讚道:“好刀!好刀!的確是一把絕世寶刀,試問天下間還有誰能鑄出這等神兵?”


    “它一直是我最心愛的兵器,這不僅因為它的鋒利,更讓我時刻提醒著自己肩上的責任,不要半途而廢!”今夕看著刀鋒在夜色映射下發出的淡淡毫光,有感而發。


    但就在這一刻,龍人突然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簡直讓今夕感到難以置信。


    因為今夕怎麽也沒有料到,龍人竟然隨手一擲,將離別刀甩向百步之外的湖心。


    今夕“呀……”地一聲,向前衝了幾步,隨即戛然停止,猛然迴頭。


    “這就叫舍棄。”龍人冷靜得近乎可怕,一字一句道:“刀雖是好刀,卻未必適合於你。”


    今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道:“術道的中心在於人,而不在於兵器。在高手的眼中,隨便一件物品都可以變成神兵,對於弱者,縱有神兵也徒然無益,所以……”


    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看到了龍人眼中的真誠,他沒有理由不相信朋友。


    “你說的沒錯,也是至理,卻依然不適合你。”龍人肅然道:“因為你體內的真氣純屬另類,根本不是按照術道循序漸進而成,所以它可以釋放出一種超自然的能量,這種能量的威力之大,無法估量,一旦引導妥當,就可無敵於天下,反之受到禁錮,則對人體有害,長此以往,經脈必受其害。”


    今夕心頭一震,默然無語。


    龍人能夠一眼就看出他身上的元素力源自魅魔元素力,這說明此人絕非信口開河,危言聳聽,而是看到了問題的所在。


    “刀走偏鋒,是以無論是上古神兵,還是一把普通的長刀,當它固定成形之後,就必然具備刀的邪性。這種邪性對於一般的術士來說,不僅可以融入使用者的元素力之中,而且可以使招式詭異飄忽,大增威力。但到了你的身上,卻反而形成了一道無形的禁錮,使你的心意與刀招難以達到和諧的統一。”龍人一字一句說得很慢,非常清晰:“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這隻能說明你體內的這股異力來自於天地,它吸取了天地的精華,是以充滿了靈性,最終使得它難以與刀的邪性融為一體。”


    今夕似有所悟道:“正邪不能兩立,我體內的異力根本不容於刀的屬性,是以不能將刀的精義發揮至極致。”


    龍人道:“無論任何兵器鑄成之後,代表它己成為了一件武器、而沒種武器必定有它的特殊用途。但你要知道它必盡是件死物。”


    此刻今夕的臉上閃出一絲喜色,但卻一閃即沒,代之的是一片黯然,道:“而我卻從未體會到這種感覺。”


    “其實你對術道的認識遠勝於我,元素力修為也在我之上,卻不能將我製於刀下,就是你已經進入了一個既定的思維模式,正是這種思維模式限製了你思想的自由,從而引你步入岐途,難以企及頂級高手的境界。”龍人一臉凝重,鄭重其事地道。


    今夕豁然貫通了龍人所說的意思,若有所思道:“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以我體內的異力,既然具有天地之靈性,就不能以某種形式來限製它的自由,隻要讓它發揮出靈性的極致,此時無刀便勝於有刀,天下萬物都可被我隨手拈來,成為攻擊或是防禦的武器。”


    “不錯,你的悟性之高,連我也不得不自歎弗如。”龍人的臉上終於綻露出一絲笑意道:“心中有刀,不如心中無刀,隻有達到心中無刀的境界,你才能做到‘刀’無所不在!所以,首先你必須舍棄離別刀,惟有這樣,你才能最終與今夢菲相抗衡!”


    “今夢菲?”今夕心頭一震,不明白龍人何以會在此時提起這個名字。


    龍人點點頭道:“我之所以能從你的身上看到這一點,的確是因為今夢菲。不過這也是一個偶然,如果你不提到天下能夠束音成線的人還有今夢菲,我也想不到你與今夢菲的元素力心法竟然如出一轍,同屬一脈。”


    “這麽說來,你與今夢菲有過交手?”今夕心中隱生不安。


    “先生一直認為,你今生最大的對手就是今夢菲,所以曾於兩月前密令於我前往銀月城,密切注視今夢菲的動向。”龍人搖了搖頭,眼中閃出一種莫名的神情道:“但是,我們卻根本沒有交手。”


    今夕一怔道:“怎麽會這樣?”


    龍人淡淡一笑道:“因為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今夕的臉色驟然一變,因為龍人的這句話似乎表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以自己此刻的實力,已經不是今夢菲的對手!


    “他真的變得有這樣可怕嗎?”今夕忍不住問道。他不得不為龍人這句話感到震驚,因為此前在霸上的時候,他對今夢菲的劍術根本毫無畏懼,難道在這短短數月之間,今夢菲的勢力有了突飛猛進的突破?


    “是的,他的確可怕,因為當他出現的時候,我隻感覺到了他的劍的存在,卻沒有感覺到他的人,或許,他已經達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龍人一字一句地道,他看到今夕有些迷惑的眼神,冷然道:“劍能通靈,正好與他體內的異力相輔相成,融為一體,所以,他最初也許不如你,可到了現在,她無疑已是天下有數的頂尖人物!”


    他的目光變得淒迷,就像那一天的雪天,將他帶迴到那令人心悸的銀月城……


    銀月城的冬天,滿眼淒清,一片蒼白,飛雪連天,肅寒得讓人心生悸動。


    銀月城今夢菲的住所中卻充盈著一股肅殺之氣,就像這天色,氣氛顯得無比緊張,每一個人的臉上仿佛都罩了一層嚴霜。


    殺氣之濃讓人不寒而栗,在府中的大堂前,擺放著一具屍體,沒有傷痕,沒有血跡,如果不是死屍臉上遺留下來的怪異表情,還以為他隻是靜靜地睡了過去。


    雖然隻有一具屍體,但圍在這具屍體周圍的,卻有十數人,使得大堂的空間似乎變小了許多。


    在死屍的手上,原來還握著一道竹簡,此刻卻到了今夢菲的手中。


    竹簡有字,書雲:“欣聞今夢菲劍道有成,雖在千裏之外,但求一戰,以慰平生。”


    竹簡上雖然沒有留名,但字跡卻是用劍隨手刻成,輕重有度,舒緩有方,隱隱然可見字的風骨。


    今夢菲一見之下,心中大驚,因為他已看出書寫此簡者,絕對是一個可怕的劍道高手。


    此人竟敢明目張膽地在銀月城今夢菲住所門前殺人,然後從容留書,瀟灑而去,可見對方的確是有備而來,有所針對。而且對方所殺之人,並非一般弱手,乃是今夢菲旗下的一名劍客,姓全名義,在銀月城一帶大大有名,可是看他的死因,顯然是一劍刺中咽喉,根本就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此人出手之快,十分可怕。”今夢菲俯下身來,看了看全義咽喉上的那一點劍傷道:“劍從此入,又從此出,創口隻有一線,不留一絲血痕,可見此人深諳劍道,更懂得殺人之技巧。”


    堂上眾人一時默然,誰也沒有異議,因為今夢菲本身已是劍道高手,他所下的結論通常都不會有錯。


    隻是每一個人覺得對方敢在今夢菲住所前殺人,並且公然向今夢菲挑戰,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對方沒有驚人的藝業與強大的實力,誰又敢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


    “傳我之令,一旦發現可疑的佩劍者,可以不管不問,任其出入。”今夢菲看了一眼全義恐怖的表情,皺了皺眉,冷聲下令道。


    “是,屬下這就傳令下去。”今夢菲住地守衛張弛一怔之下,雖然覺得這道命令下得奇怪,卻隻能無條件地服從。


    站在今夢菲身後的一幹戰將顯然也有同感,今夢菲看在眼中,淡淡一笑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本侯這個命令下得很怪?”


    在今夢菲的眼芒逼視下,沒有人敢喘半口大氣,無不低下頭來。


    “你們都是我最為倚重的將軍,如果你們不能理解我的用心所在,那麽我實在有點高看了你們。”今夢菲冷冷地道:“帶兵之道,最重要的是愛兵如子,如果你們連自己手下的士兵都不愛惜,又怎能希望他們在沙場上為你們盡心殺敵呢?”


    “我明白了!”一員戰將站出來道。


    今夢菲微微一笑道:“說來聽聽。”


    “我下這道命令,是不想讓士兵受到無謂的傷害,因為敵人的劍術高明,縱然嚴防死守,恐怕也難以阻擋。”那名戰將大聲答道。


    今夢菲點了點頭,道:“說的不錯。”他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橫掃過去道:“要明白愛兵如子的這個道理並不難,難就難在你們能否做到!你們要想成為留名青史、叱吒天下的一代名將,首先要做好的,就是‘愛兵如子’這四個字!我希望你們一定要牢記於心,時刻不忘。”


    他卻不知,此言在數千年後得到印證。“今夢菲帶兵,演繹帶將”,這八字足以證明今夢菲的成功。


    “是!”眾將整齊劃一地答道。


    今夢菲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今日發生的事情,不能有半點泄漏,你們出去之後,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對於這個神秘劍客,我自有辦法對付,不用你們操心。”


    他隨意一擺手,眾將去後,這才雙手背負,緩緩地走向內院花園中。


    在一株傲然綻放的梅花旁邊,一個枯瘦的老者正在靜心欣賞著傲梅的風韻。他的臉上似有一種悠閑,嘴上似有一絲笑意,無論在什麽時候,他似乎都保持著一種非常優雅的氣質,一舉一動間卻盡顯高手的鎮定與氣度。


    當今夢菲踏入他五步之內時,這才緩緩迴過頭來,拱手道:“老夫見過夢菲小姐。”


    “無須多禮。”今夢菲忙還禮道。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聽人說起府中有命案發生,難道夢菲小姐是為此事而來?”


    “王爺果然料事如神,一猜即中。”今夢菲肅然道:“此事的確是有些棘手,恐怕還得請王爺襄助才行。”


    老者淡淡一笑道:“自我旱地與你結成同盟之日起,夢菲小姐的事便是老夫的事了,夢菲小姐又何必客氣?”


    “的確如此。”今夢菲微微一笑道:“這數月來,若非有王爺的‘旱地龜宗’替我出力,我又怎能在短短數月間發展壯大成這般聲勢?飲水思源,這都是王爺的功勞啊!”


    原來此老者就是旱地龜宗的宗主逆風,今夢菲之所以用“王爺”稱唿,是因為這逆風的確是不折不扣的旱地王爺。


    旱地地處東部大陸苦寒之地,民風強悍,術風盛行,在逆風的極力慫恿下,也生了染指東部大陸之心。


    不過,旱地畢竟是東部大陸邊上的一個小城,假如公然起兵,逐鹿東部大陸,一來師出無名,二來不得人心,假若以一支軍隊強行遠征,隻能是兇多吉少。以逆風的才情,當然不會看不到這一點。


    所以他們在權衡了太多的利弊之後,終於想出了一個“借雞生蛋”之計。


    所謂的借雞生蛋,就是在東部大陸之中,找到一個具有較強實力又比較可靠的人物,然後以旱地的財力與勢力全力輔佐,讓他最終擊敗其它諸侯,一統天下。


    此事若成,那麽旱地從中得到的好處便不言而喻,不過問題是像這樣既有實力又能聽話的角色實在難找,直到黑遠航暗中聯絡到逆風時,他們才最終將這個目標選定為今夢菲。


    黑遠航雖然是黑石山的家臣之一,卻一向對演繹的身世持懷疑態度。加之黑石山王死的不明不白,而演繹又將黑石山王的頭顱獻給擎宇,以洗脫嫌疑,這就更讓黑遠航不能臣服於演繹。不過,這些事情畢竟不能改變黑遠航對黑石山的忠心,但因為黑鳳的事,這才讓黑遠航最終與黑石山決裂。


    這樣一來,鳳遠航與今夢菲雖然在表麵上臣服演繹,其實暗地裏已生異心。在經過了諸多權衡之後,由黑遠航出麵,終於使今夢菲與旱地一拍即合,結成同盟。


    雙方約定,由旱地傾力相助今夢菲奪得天下,然後今夢菲再以割地的方式為代價,以報答旱地的扶植襄助之情。


    正因為有了這個原因,加上演繹的資助,擎宇的籠絡,今夢菲數十人馬到銀月城不到一年時間,竟然擁兵十萬,隱然與擎宇、演繹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事態發展得如此迅速與順利,是逆風當初始料不及的,這也使他對今夢菲的能力重新有了估量。此時聽到今夢菲如此奉承自己,忙連連搖手道:“老夫隻是遵照我們雙方結盟的約定,略盡綿薄之力而已,說到帶兵治軍,還是夢菲的功勞大呀!”


    今夢菲正色道:“我對治軍之道隻憑感覺,既未讀過兵書,胸中也無韜略,仗著身邊一些善戰之才的輔佐,才有了今日這個局麵,不過說到底,若無王爺替我解去後顧之憂,我縱是有這個能耐,也難以練成這十萬精兵。”


    逆風微微一笑,話題一轉道:“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你來找老夫,莫非又有什麽困難?”


    “不錯。”今夢菲答得非常幹脆。


    “不知何事竟讓夢菲小姐為難?”逆風微微一愕道。


    “其實也不是什麽特別的事,不過我知道他的劍法之高,令人咋舌,我身邊根本沒有人會是他的對手,所以我隻有向王爺求助了。”今夢菲的臉色十分難看,畢竟求人並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有這等事?”逆風的神情一變,顯然沒有料到在銀月城還能遇到如斯高人。


    今夢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的確如此。”


    逆風沉吟半晌,道:“他現在何處?”


    “不知道。”今夢菲搖了搖頭,遞上竹簡道:“但是他既然有心向我挑戰,想來在這一二日之內必會出現。”


    逆風接過竹簡,瞄上一眼道:“夢菲可以肯定嗎?”


    “不能。”今夢菲微微一笑道:“不過我們可以守株待兔。”


    他的話剛剛出口,便聽到一個聲音遙傳而來:“敢將在下比作兔子者,普天之下,惟有今夢菲!可惜的是,在下縱然是兔子,也是一隻會吃人的兔子!”


    這聲音自門外傳來,竟然如一陣清風,一字一句都異常清晰,顯示出來者雄渾的元素力。當最後一個字響起的刹那,在花園的門口處,突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今夢菲與逆風的臉色同時一變,放眼望去,隻見那條人影靜靜地斜靠門邊,雙手抱胸,一臉懶散,渾身上下好生落拓,卻又十分悠然。


    風輕揚,雪後的肅寒使得花園中的氣氛變得有些緊張,今夢菲與逆風都靜立於傲梅之間,直覺告訴他們,眼前之人的確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就像此人腰間那把未出鞘的劍一般。


    那是一種絕對與眾不同的氣勢,猶如這雪中的傲梅孤寒而挺拔,無論是逆風,還是今夢菲,在他們的記憶中,見過無數的高手,但是擁有這等氣勢的人實在不多,也許今夕是個例外。


    那是一種王者的霸氣,自然而生,融於天地,有一絲優雅,有一絲隨意,在優雅隨意中讓人不可抗拒。也許它不如高山巍峨,不似大海浩瀚,但卻有著別人無可攀比的氣勢,給人視聽上最強烈的震撼。


    逆風在不經意間看了今夢菲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今夢菲卻在苦笑。


    兩人的表情雖然不同,但他們所表達的意思卻是相同的,那就是他們都不認識這個人!


    然而他們似乎一點都不著急,隻是靜靜地站著,沒有開口,雖然他們與來者相距十丈左右,但他們並不擔心來人能今夢菲的住地逃脫。


    今夢菲的住地,進府容易出府難,無論來者是誰,隻要他一步踏入,再走出去已是九死一生。


    今夢菲相信逆風有這樣的實力,逆風也對自己的屬下非常自信,這看似寧靜的花園,自來人闖入的那一刻起,已成一個殺局。


    來者沒有動,依然斜靠門邊,他之所以不動,不是因為逆風,也不是因為今夢菲,更非是出於他自己的原因,而是他看到地上的雪在動。


    三條雪線若蛇般快速穿過雪地,隆起的雪堆如波浪起伏而來。來者的臉色為之一變,抄於胸前的手迅速拔出了腰間的劍。


    他拔劍的姿勢一點都不美,卻快!就像他的手本就按在劍柄之上,當劍芒乍現虛空時,“轟……轟……轟……”三堆快速移動的雪團突然炸裂開來,積雪散射間,三把凜凜生寒的東瀛戰刀橫現虛空,以最猛烈的攻勢如潮般襲向來人。


    衣袂飄飄,無風自動,激流般的雪霧帶起漫天殺氣,天地在刹那間也為之一暗。


    暗光始於劍,更像是一道劍芒,或者說,它本身就是一道劍芒。


    當這道暗光驀現虛空時,正是暗殺者認為即將得手之際,劍在最及時的時候出手,本就是不給敵人以任何的退路。


    劍已出,隻憑那霸烈而肅殺無邊的氣勢,已足以讓任何人心生悸動。


    包括逆風,也包括今夢菲,他們都是劍道中的絕世高手,卻也無法看清對方這一劍的來路。


    正因為他們無法看清,所以連他們的心也為這一劍而悸動。


    他們的眼力,已經練得如夜鷹般敏銳,就算一隻蠅蟲從他們的眼前飛過,隻要他們願意,也能認出是雌是雄,可是他們卻偏偏看不清這一劍的來路!


    這是不是說,這一劍之快,已經達到了劍道的極致,抑或說,它已脫離了人力可為的範疇?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隻知三聲慘叫過後,雪地上多了三個死者,三把戰刀斜插於死者的身旁,就像是祭奠所用的香燭。


    逆風與今夢菲的眼眉同時一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今夢菲才緩緩地開口:“好快的劍!能使出這樣一劍的人,絕不會是無名之輩!”


    來者的劍早已入鞘,神色悠然,就像他腰間的劍從未出過鞘一般,淡然道:“你錯了,能使出這樣一劍的人,別人通常隻記得他的劍,而記不得他的名。”


    “但是這個世界並沒有絕對的事情,也許我就是一個例外。”今夢菲拱手道:“閣下尊姓大名,能否賜告?”


    “我姓龍,名人,希望你能記住這個名字。”來者冷冷地道。


    今夢菲望向逆風,見他搖了搖頭,知道這個名字的確無名。他也想過來人用的是假名,不過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們之間有仇?”今夢菲問道。


    “沒有,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龍人答道。


    “這麽說來,你的確是想與本侯比試劍道。”今夢菲鬆了一口氣。誰擁有龍人這樣的敵人,想必都不會安心,今夢菲自然也不例外。


    “身為一個劍客,對劍道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所以當你在血色宴上擊殺郭山的消息傳到我耳中時,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急切希望能通過你來印證一下我在劍道上的所悟。”龍人說的是實話,若非如此,他就沒有必要公然向今夢菲挑戰。


    一個擅長用劍的術士,最大的快感就是在高手對決中成為勝利的一方。隻有在勝利的那一瞬間,術士才能真正體會到他所付出的代價,從而在精神上得到感情的慰藉。縱然是淡泊名利、甘於寂寞的龍人,也不例外,無法抵擋這種勝負的誘惑。


    今夢菲當然相信龍人所說的一切,事實上當他麵對龍人這等超一流的劍手時,他的心裏已經躍躍欲試了。


    然而,她是今夢菲,是今夢菲就不能出手,這是由他的身分所決定的。對於這一點,連今夢菲自己也無法改變。


    他不能出手的理由,有兩條。


    第一,麵對龍人這樣的高手,今夢菲根本就沒有必勝的把握,冒這樣大的風險,她是否值得?


    第二,逆風與她結盟的重要一點,是認為憑她的實力根本無法與旱地抗衡,在實力上也不是他逆風的對手,假如今夢菲為了一時之氣,暴露了底細,隻能是得不償失。


    所以今夢菲隻是笑了笑,道:“我認為,如果隻是為了劍道而戰,其實大可不必,憑閣下的身手,假如加入我軍中,豈不更勝於你這般四方漂泊?”


    “人各有誌,豈能強求?”龍人淡淡地道:“對你來說,最大的誌向莫過於爭霸天下,成為不世的君王。為了這個理想,你可以不擇手段,背信棄義,甚至不惜在最好的朋友背後捅上一劍。而我,心不黑,手不辣,焉敢與你為伍?”


    “原來你是為他而來!”今夢菲的眉鋒倏然一跳,隨之而來的,是一股無匹的殺氣逼射虛空。


    也許,在大王莊暗算今夕一事,是今夢菲心中最大的痛,就像是一塊永遠不能愈合的創口,她將它深深地埋在心裏,不許任何人觸碰。


    她隻是為了自己的夢想而背叛了朋友。當他一步一步地實現夢想,走向成功的同時,人在高處,她想的更多的,卻是與今夕在銀月時的那段純真的親情。


    此情隻能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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