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的行進終於受到了幹擾,但不是來自後麵,而是前麵。現在車隊離開鎮子已有七八裏的距離,地勢開闊,卻遝無人煙,隻不過現在卻已有不少人了。恐怕這條路,過去也從未見過這麽多人。

    攔住鏢車的同樣是劫鏢的人,隻不過每個人的選擇不同,有的人選擇在酒樓裏舒舒服服的等待,而有的人卻選擇在這裏守株待兔。

    鏢局裏的人並不理會他們,徑直的往前走。攔在鏢車前麵的,是一個留著山羊胡須的老者,隻聽他道:“曲總鏢頭,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不說句話,就想走麽?”

    這些鏢師都有多年的走鏢經驗,車隊剛一停下,鏢車就已經被他們圍在了中間。

    曲耀威冷笑一聲道:“哦,原來是傅兄,失禮,失禮,我沒想到傅兄會從山西來到山東,所以沒有給傅兄備禮,還望傅兄不要見怪才好。”

    原來這老者不是別人,而是山西有的獨腳大盜傅震坤。

    曲耀威之所以要這樣說,並非是曲耀威怕了他,或者說曲耀威不知道他來此的意圖,隻是鏢局走鏢,乃是在刀口上討生活的行業,他所依靠的不僅僅是武功,最重要的是交情,黑白兩道全都要有交情。曲耀威更是如此,他的見識非凡,江湖上稍有名氣的人他幾乎全都認識,而且無論什麽人總能套上點交情,所以祥威鏢局才能有今天的成就和威名。否則,任你武功多高,如果你保鏢走一路就打一路,怕早已是筋疲力盡了,更何況,鏢許多時候也是有期限的。

    傅震坤哈哈大笑道:“不用你去送了,我自己來取了。”

    說著話,一刀向曲耀威砍來,曲耀威一閃身,手中單刀也砍出去。二人這裏剛一交上手,四下裏的打鬥也就展開了。

    曲耀威仔細觀察了場上的形勢,發現所有的鏢師都已經動手了,而場外還有幾個人卻一直站著沒有動手,曲耀威沒法判斷這幾個人是誰。

    傅震坤的武功是很高的,他能有今天這樣的名氣,當然不可能是浪得虛名,但是和曲耀威比起來,還是略處下風。祥威鏢局在江湖上的名氣很大,除了龍威鏢局、虎威鏢局、震威鏢局之外,就要數祥威鏢局了。而祥威鏢局能有今天的局麵,曲耀威自然是功不可沒,除了他交友滿天下之外,另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因為他的武功亦是難得的高手。

    此時,曲耀威的單刀上下翻飛,已將傅震坤籠罩在刀光之內,傅震坤雖然步法還未紊亂,但在刀光中亦已感覺無法透過氣來。此時,他突然有些後悔,如果他今天傷在了曲耀威的刀下,那麽就什麽好處也得不到了,縱然這些江湖人物最後取得了勝利,取得了寶物,可這又與他何幹呢。他覺得自己應該躲起來,覓尋機會,起碼不應該第一個站出來。隻是,現在後悔還有什麽用呢,曲耀威一刀緊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相信不出十個迴合,就可將傅震坤斃於刀下。

    卻在此時,隻聽得一聲慘叫傳來,那是年輕鏢頭何靈逸的聲音。何靈逸是曲耀威最好朋友的兒子,他的父親何灼成原是鏢局裏的副總鏢頭,後來在保一趟鏢時,不僅丟了鏢,而且人還被打成了重傷。迴來之後,因心存愧疚,不久也就辭世了。何靈逸從小就隨曲耀威學藝,曲耀威的武功已差不多全被他學去了。他的武功在鏢局內也已算的上是高手了,可是此刻鮮血正從他的大腿上流出來,他已是中了一刀了。好在那人並沒有再進攻,而是轉身上了鏢車。何靈逸這才有時間敷上金創藥,然後包紮一下傷口。

    何靈逸的叫聲驚動了曲耀威,他手中刀勢一緩,見到何靈逸沒什麽大事,這才放下了點心。可就在他一緩之間,傅震坤已從刀縫中竄出,消失在樹林之中了。

    雖然曲耀威趕跑了傅震坤,但這並不能改變場中的形勢,許多鏢師以一對一都未必是人家的對手,而他們卻要以一對二或對三,幸好這些人的目標不在他們,而在鏢車上,何況,他們並未組成一體,而是各自心懷鬼胎,哪一個都希望自己得手。所以互相之間反倒起了鉗製作用。

    那個打敗何靈逸的人,是第一個接近鏢車的人,鏢車前麵站著兩個年輕的鏢師,何靈逸的慘叫聲,雖然令他們有些動容,但他們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那人的武功也是不錯的,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而他又贏了一場再先,所以也沒有把這兩個年輕的鏢師放在眼裏。

    他的身體剛一接近鏢車,一股強烈的刀氣傳來,他一驚,慌忙閃過,可是那個年輕的鏢師已是一刀快似一刀的砍過來,那人這才感到驚慌,原來這位年輕鏢師所用的竟是五虎斷門刀法。

    五虎斷門刀是江湖上最負盛名的刀法,近百年來,五虎斷門刀人才凋零,當年絕技也早已失傳了,但盡管如此五虎斷門刀仍是江湖上最厲害的刀法之一。近些年來雖然湧現出許多的刀法名家,但沒有人會小視五虎斷門刀。

    那人的身形已完全籠罩在刀光之中,本來以他的武功縱然不是那年輕鏢師的對手,至少也能支持個幾十個迴合,可現在由於大意,他恐怕連十個迴合都支持不了了,直到此時,他才感覺有些後悔,他知道自己不應該來,不應該這樣自不量力,以他這樣的武功,隻是來送死的,可是現在知道已經遲了。就在他的思想變化的時候,那年輕鏢師的刀已到了咽喉,他靜靜的等死。就在此時,卻聽曲耀威道:“不要傷人……”那年輕鏢師本來也沒想要他的性命,刀背在他的肩膀上一拍,那人整個身體癱了下去,不過卻保住了性命。

    曲耀威並沒有上前幫忙,而仍在監視著場中的一切。

    又有鏢師受傷了,又有人攻向了鏢車,曲耀威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又是一場廝殺,可是,你能攔得住這邊,卻不能攔住另外一邊,受傷的鏢師越來越多,衝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擋在前麵的那兩個年輕的鏢師,武功確實是不錯,那麽多人過來了,卻沒有人能走過去,其中一個鏢師竟是焦木大師的傳人,他的劍法、他的武功更在另一年輕鏢師之上。

    祥威鏢局之所以這麽多年能夠長勝不衰,當然不能僅僅依靠林木祥和曲耀威兩個人,更重要的是因為有了這些後起之秀。

    這兩個年輕鏢師都是曲耀威的兒子,使五虎斷門刀的是老大曲勁鬆,而使焦木劍法的是老二曲勁柏。何靈逸是曲耀威的弟子,其實也相當於半個兒子,從小由他一手養大的。而他自己的兒子卻自小就送給別人了,拜了別人為師,為的就是長大以後能有所作為,能擔當的起鏢局的重任,畢竟鏢局這碗飯不是那麽好吃的。

    可是,任憑他們的武功多高,今天怕都是不行了,因為有十幾個人已經衝了過來,他們不太可能阻止其他人了。曲耀威此時也在幾個人的夾攻之下,雖然還未處下風,但已是抽身不得。

    場外還有三人至今沒有動手,不知是不是覺得不到時候,細眼打亮三人,一個是藍袍老者,一個是白袍老者,而一位是黃袍老者,由於他們三個人的不同裝扮,分辨起來到是非常容易。

    那藍袍老者就是威震江湖的武林名宿黃承洋,他的混元氣功在酒樓之中就曾施出來,確是不凡,那白袍老者更不簡單,他就是二十年未屢江湖的嚴也達,不過那黃袍老者才是最厲害的人物,他就是黃山劍客杜若鬆,黃山劍客,乃中原七劍之一,武功高深莫測。不過說是三個人其實也不是十分準確,因為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一人,隻是他的打扮就象一個乞丐一般的邋遢,頭發也亂蓬蓬的,看不出年齡,沒有人認得他是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來劫鏢的。

    此時,三人中最先出手的人是黃承洋,他的身體已經超越了所有的人,直接落在了鏢車的前麵,沒有人去阻攔他,因為沒有人能騰出手來,那所有的人似乎都是在為他辦事的。鏢車的簾子被打開了,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裏麵的狀況,就感覺一股大力向自己撞來,黃承洋促不及防,倉皇出手,他的武功很高,混元一氣功更是外家功夫中的頂尖功夫,雖然是倉皇出手卻也有七八成功力。

    在酒樓之中,他隻施展了三成功力,就將胡袍給撞的一塌糊塗,而今七八成功力,那自是非同小可。但如今,他卻難擋這股大力,他的身體頓時給撞飛了出去。不僅如此,那一群打鬥之人也同樣受到了波及,首當其衝者,都已被這股大力撞散了,而這些人亦感到一種炙熱感,而且還令人煩躁,許多人的真氣都無法凝聚。

    不過,最嚴重的人自然要屬黃承洋,他畢竟是真正的首當其衝者,如果但以掌力而言,他七成的混元掌力雖不能和這股力量相比,但並不至於吃如此大的虧,而他隻所以會吃這麽大的虧,隻不過因為它的熱量,這股力量使他有一種灼燒般的感覺,這股熱量是他所無法承受的,而侵入他體內的也正是這股熱量,也就是說,使他受傷的是這股熱而非這股力。

    鍾月閣在旁邊也是看的心驚,黃承洋的武功,他在酒樓中是見過的,想不到此刻隻一個照麵便被打翻在地,雖然黃承洋是促不及防,但亦有七八成的功力,車內究竟藏著何人?

    其實,不僅鍾月閣心驚,杜若鬆、嚴也達也是萬萬沒有想到。不過雖然如此,他們也還是不想放棄,人有時就是這樣奇怪,明知道得不到,但還是拚命想得到,可最後雖然拚了命,還是沒有得到,既然得到需要拚命,那又何必去得到呢?

    黃承洋失去了戰鬥力,但嚴也達還沒有,他還在幻想著自己能夠擊敗鏢車內的人,雖然他明知道這不太可能,就象他明知道黃承洋的武功與他相差無幾一樣,他還是希望有奇跡發生。當他伸手去掀門簾時,同樣的事情又再次發生了,又是一股大力從車內發出,但嚴也達早有防備,他的身體一個鐵板橋飛了開去,亦躲過了這一擊,但雖然如此,他還是感覺到熱量,也就是說,雖然他沒有中掌,但掌上所帶出來的熱量,仍令他感覺不舒服。他的身體方才落地,突然感覺那股大力如影隨形又過來了,嚴也達運足氣力硬接了這一掌,他不是不想躲,而是來不及躲,更何況他知道,一味躲閃,不是辦法,必須盡力去拚,隻有你拚了,才有機會,隻是他想錯了,你拚了,是會有機會,但亦有可能從此就沒有機會了,什麽機會都沒有了。

    當兩股掌力相交之後,嚴也達突然發現一股熱量,已完全侵入了體內,使他的真氣根本就無法凝聚,此時他才知道厲害,也直到此時,他才發覺自己是多麽愚蠢,為了一些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失去生命是否值得。自己已經二十年未屢江湖了,現在又攪這灘渾水幹什麽,自己還有幾年活頭,就算是真的給自己得到了又如何呢?

    他的鬥誌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人也好象一下子就老了十歲。他邁開腳步,慢慢的走出去,因為他知道留在這兒隻有死路一條,而離開至少還可以活。他已經一大把年紀了,但現在他卻覺得生命比什麽都寶貴,年輕的時候,他還有勇氣去拚搏,去獲取,而現在,他卻隻想活。

    嚴也達走了,可是杜若鬆還在,他的長劍未出鞘,但他的力量已到,一股大力竟將車前麵的簾子掀去,這時候他看清了裏麵,裏麵坐著一個人,一個西域僧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杜若鬆仔細的端詳了那個僧人道:“火龍尊者?”

    那僧人雙手合什道:“正是。”

    杜若鬆微笑道:“火龍尊者,想不到你親自來了,隻是不知那火龍秘笈你可帶在身上麽?”

    火龍尊者一愣道:“閣下這是何意?”

    杜若鬆道:“你說呢,如果你的火龍秘笈帶在身上的話,就趕快把它交出來,省的我動手。”

    火龍尊者大怒道:“我還沒見過一個人象你這樣狂妄,你自信能打的過我嗎?”

    杜若鬆冷笑道:“火龍尊者,我知道你在西域有些名頭,可你不要忘了,你現在是在中原,你的那些本領在我麵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火龍尊者怒道:“好,那你就不要嘴皮上耍功夫,讓我們手底下見真章。”

    話未說完,已是一掌擊出。炙人的熱浪撲麵而來。

    杜若鬆嘴上說的輕巧,但手底下卻是絲毫不敢馬虎,長劍出鞘,後發先至直取火龍尊者的胸口,火龍尊者不閃不避,突然一指彈在杜若鬆的劍上,杜若鬆隻覺得的手中的長劍如被火燒了一樣,他的手似乎就握在一根燒紅的鐵棍上,長劍差一點就脫手了,那種灼熱感,從手上一直傳到心裏。

    他隻感覺內心有些煩躁不安,體內的真氣竟不能完全凝聚。

    杜若鬆大吃一驚,,他以前雖然也聽說過火龍功,卻從沒有見識過,此次他雖是為火龍秘笈而來,但也隻是想湊湊熱鬧,長長見識,他從來也沒有想到火龍功竟會如此厲害。原先他還以為隻要自己手握長劍,身體不與對方接觸就沒事,現在才知道,這火龍功是無孔不入的,而且還可以隔物傳功。也正因為杜若鬆沒有想到,所以才一個照麵,就隻剩下七八成功力了。

    當然,如果不是杜若鬆自己太過托大的話,以他精妙的劍法和火龍尊者纏鬥,至少也可以堅持幾十個迴合,可他太自以為是,這才犯下大錯,以至於連一招都沒接的下。

    杜若鬆不想就此收手,他還要一拚,可是他怕是沒有這個能力了,隻幾個迴合,他就不行了,他隻感覺到自己被放在一個大火爐裏燒烤,他的肉都快烤熟了,而他的體內也在燃燒,他感覺都要透不過氣來了。

    此時火龍尊者又是一拳擊出,杜若鬆隻是隨意的伸了一下手,他體內的真氣根本發不出來,這一下伸手,無意於螳臂當車,必死無疑。

    可就在這一瞬間,就在火龍尊者的拳頭就要擊中杜若鬆的一瞬間,火龍尊者突然收手了,臉上湧現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他頹然的坐在了地上,顯然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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