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鬆本已閉目待死了,他滿腦子裏都是死亡的信號,可是他居然還能活著,他一時之間還有些迷惘。但他畢竟是一位武學高手,他很快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火龍尊者走火入魔了”,他不禁有些欣喜若狂,人也很快的撲了出去,可就在他愣神的當口,曲勁鬆和曲勁柏卻已擋在了身前,除非能擊敗二人,否則他不可能接近火龍尊者。

    那個象乞丐一樣的人也慢慢的走了過來,顯然,他也認為現在是一個機會,曲耀威卻突然攔在了他的麵前,其實曲耀威早已注意他很久了,沒有一個人會無緣無故的走到這裏,這一點對一個老江湖來說是一個常識。

    曲耀威道:“閣下也是來劫鏢的嗎,請報出名號。”

    那乞丐突然笑了,道:“來劫鏢的人都需要登記造冊麽?”

    曲耀威一愣道:“閣下難道是見不得人的小人麽?”

    那人道:“見不見得人要看你有沒有資格了。”

    曲耀威道:“閣下明白著是要來劫鏢的了?”

    那人道:“這不廢話麽,你覺得這熱鬧真值得我千裏迢迢的跑來看麽?”

    曲耀威道:“你也是奔著這火龍秘笈而來的麽?”

    那人道:“除了他之外,你車上還有什麽東西值得我來的麽?”

    曲耀威道:“可我要告訴你根本就有什麽火龍秘笈呢?”

    那人道:“你說我會相信麽?”

    曲耀威道:“那我們隻有手底下見真章了。”

    那人道:“如果你肯主動把火龍秘笈交出來的話,我馬上就離開。”

    曲耀威道:“別說沒有什麽火龍秘笈,縱然是有,我們祥威鏢局也絕對不會失鏢的。”

    那人大笑道:“我本來對那車裏人還有些忌憚,但如今他已走火入魔,你們還想和我動手麽?”

    曲耀威道:“頭可斷,血可流,祥威鏢局的鏢,絕對不可丟。”

    那人哈哈笑道:“那你就流吧。”話未說完,已是一掌攻來。

    掌勢未到,掌風已近,曲耀威有些心驚,知道這次遇上了絕頂高手,於是就采用貼身遊鬥的方式,和對方周旋。但他畢竟已經曆了兩場打鬥,體力早已不支,現在功力發揮不足原來的六成,而對方卻是以逸待勞,本來曲耀威也許還能堅持幾十個迴合,可現在卻隻幾個迴合,便已力不從心了。

    那一邊,曲勁鬆和曲勁柏卻已經無法支撐了,雖然杜若鬆的功力隻剩下不到七成,但曲氏二人經曆剛才的一場惡戰,體力消耗更大,此消彼長,雖是二人連手,也擋不住杜若鬆十幾招。

    那乞丐雖是和曲耀威打鬥,但場內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此時眼見杜若鬆既將得手,他那甘落人後,突然舍棄了曲耀威,反身向火龍尊者的方向撲去。

    其實他這一撲之勢乃是虛招,他明白曲耀威的武功雖然與他相去甚遠,但輕功卻相差無幾,想輕易擺脫自非易事。曲耀威不明就理,手中鋼刀已揮出,希望能阻擋那人,那人突然迴身一掌正中刀身,曲耀威隻覺得心口一震,竟然連刀也握不住,手一鬆,刀就掉到了地上。

    他的臉一瞬間變得臘黃,鬥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滾落下來,曲耀威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口中道:“摧心掌,閣下是辣手毒丐殷九實。”

    那人道:“曲總鏢頭果然見多識廣,老夫二十年未屢江湖,想不到竟還有人記得老夫。”那人口中說話,身體卻已向前撲出。

    那些鏢師們全都大吃一驚,不知發生了何事,有些人慌忙過來,但都被曲耀威製止了。鏢師們一時僵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他們每個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何況縱然他們沒有受傷,又怎能擋得殷九實的一擊,曲耀威不讓他們過來,其實是想救他們的命。鏢失了,可以賠償,可以索取,人命失了呢?何況,他們還都那麽年輕。

    殷九實剛才這一掌,正是他苦修多年的摧心掌,雖然隻是擊在刀麵上,但他以隔物傳功的本領,仍是將力道傳到了曲耀威的身上,曲耀威的心脈受損,整個經絡都已經紊亂了,別說是運功了,就是走路也都很難了。這一掌如果直接擊到了他的身上,那他早就一命嗚唿了。

    殷九實這邊勝了,杜若鬆那邊也同樣勝了,曲氏兄弟早已是強弩之末,就在曲耀威倒地的同一時刻,他的劍也同樣擊中二人身上的大穴,好在他未下殺手,隻是將兩人的穴道封住,時辰一到自然就解了,就算是身體會受到些損傷,經過幾天也是完全可以恢複的,可火龍尊者呢,他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杜若鬆和殷九實同時靠了過來,不知何時,火龍尊者的身前突然多出了一位年輕人,他腰掛長劍,昂首而立,你可以說他相貌平凡,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平凡的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本書的主人公鍾月閣。

    殷、杜二人都有些吃驚,他們不知道鍾月閣是如何過來的,隻是眼前一花,就突然間多了個人,他們甚至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鍾月閣微微一笑道:“二位可以迴去了。”

    杜若鬆一愣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鍾月閣道:“這不很明顯嗎,這裏隻有火龍尊者,沒有火龍秘笈,你們呆在這兒也沒有用了。”

    杜若鬆道:“有了火龍尊者當然就有火龍秘笈了,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鍾月閣又笑了道:“你是被列為中原七劍之一的黃山劍客杜若鬆吧?”

    原來,鍾月閣從他們的武功上,早已分辨出他們是誰了,所以才會這樣問。

    杜若鬆被人直唿其名,而且還是這樣一個年輕人,心中很是惱怒道:“不錯,你有何見教。”

    鍾月閣道:“你在武林之中德高望重,人人都敬仰你幾分,而今你卻不顧身份和這些黑道人士一起來劫鏢,你不覺得羞愧嗎,不僅如此,你竟還要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你不覺得臉紅嗎?”

    杜若鬆給氣得臉是一陣紅一陣白卻是無話可說。

    鍾月閣又對殷九實道:“你是辣手神丐殷九實?”

    殷九實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也知道我的名號。”

    鍾月閣道:“二十年前你就已經名噪江湖,出手雖然狠辣,但為人處事,亦算得上光明磊落,今天卻為何做出這等不體麵的事來。你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縱得到秘笈又有何用,你還有機會練嗎,縱然練成,已將近百歲,又有什麽意義呢?”

    殷九實怒極反笑道:“你是個什麽東西竟敢來教訓我。”

    鍾月閣道:“我就是來教訓你的。”

    殷九實道:“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話未說完, 已是一掌擊出,這一掌是已運足了九成功力的摧心掌。

    鍾月閣道:“好,那就讓我來領教一下你的摧心掌。”

    身體飛起,亦是一拳搗出,使的正是他的拿手功夫龍虎神拳。

    殷九實見鍾月閣竟用拳來硬接自己這一掌,不由得心生惻隱之心,心想:“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於是,將功力減了兩分,就隻剩下七成功力了,卻聽得拳掌相交,“轟”的一聲,一股大力撞來,自己的摧心掌竟被倒撞迴來,反傷了自身。

    鍾月閣身形落地,冷冷地道:“殷九實,你一念之仁,減了兩分力道,也救了自己一命。不過,你身上的傷也還得一年半載才能好,我隻希望從今之後好自為之,不要再出來做惡了。”

    殷九實哪裏還能說話,甚至也沒臉說話,隻得靜靜的走了。

    杜若鬆眼見鍾月閣一拳就將殷九實擊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一生所見過的武功,最高強的就是林子平了,所以今天他來奪取這火龍秘笈,實際上也就是為報輸給林子平的一劍之仇的,而今眼見鍾月閣的武功猶在林子平之上,方知天上有天,武學是無止境的,不由得長歎一聲,掉頭而去。

    看著杜若鬆走了,鍾月閣才轉過身來,從身上取出一粒丹藥,準備給火龍尊者服下,火龍尊者搖了搖頭道:“不要浪費你的丹藥了,我不行了。”

    原來火龍尊者本已身受重傷,所以才讓鏢局的人護送的,但敵人實在太強,鏢局的人根本不是對手,他這才被迫出手的,怎奈他已身受重傷,此時又勉強運功對敵,已將體力運到了極限,所以最後才走火入魔的。火龍尊者自知自己將不久於人世,所以才想請鍾月閣幫他一個忙。

    敵人都已退去,鏢局的人都各自去照顧傷者,曲耀威等人也來向鍾月閣道謝,中間繁瑣文字在這裏不一一再述。

    當一切收拾停當,火龍尊者向鍾月閣講起了往事,隻聽他道:“少俠,我相信你是一個好人,你肯定不是為那火龍秘笈而來的。”

    鍾月閣微笑道:“這卻是為何?”

    火龍尊者道:“你年紀輕輕,但武功之高世所罕見,象你這樣的人就算把火龍秘笈放在你的麵前,你也未必看上眼。”

    鍾月閣道:“大師,你言重了。”

    火龍尊者搖了搖頭道:“其實你一出手,我便認出你那一記龍虎神拳,武林中怕再沒有一種拳法有這樣的威力了,以前我雖沒見過,但卻是聽說過的,中原武林中最神秘的兩大門派,紫府與天龍,就是在西域,那也是為人所知的。”

    火龍尊者頓了頓接著道:“正是由於對你的信任,我才敢托會與您,這火龍秘笈雖然不放在您的眼裏,卻是大多數武林人士心中的瑰寶。”

    鍾月閣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火龍尊者已走火入魔不久於人世,現在他隻是處於暫時的安靜期,一旦發作,隨時都會喪命。鍾月閣不去摻言,就是為了讓火龍尊者能有時間把話說完。

    這個火龍尊者並不是真正的火龍尊者,真正的火龍尊者是他的師兄法號赤金,而他的法號赤木,都是西域迦陀寺的弟子。三十年前,赤金就已經獲得了“火龍尊者”的稱號,背後被人稱為火頭陀。沒想到,有一次在江湖之中,無意之間救了一個中原女子,後來二人就發生了感情,那位女子更是懷了孕。這件事情後來被他們的師傅迦陀寺的主持迦葉大師發現了,在西域佛門之中,犯了淫戒,罪過很大的,為了避免母子二人受牽連,赤金連夜逃出了迦陀寺,和他的妻兒一起逃到了中原。迦葉大師甚是惱怒,他本來對赤金寄予厚望,沒想到他竟做出如此錯事,甚感痛心。於是,就由赤木頂替了師兄行走江湖,而赤金卻從此隱姓埋名,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這一次,迦陀寺遭遇劫難,當年因和邪教往來而被趕出迦陀寺的摩曼,也就是迦葉大師的師弟突然迴來了,要奪迦陀寺的火龍秘笈和修羅秘笈。原來,迦陀寺共有兩種武功威震江湖,一陰一陽,就是火龍功和修羅功,但由於是一陰一陽,所以一個人是很難同時修煉兩種武功的。據說幾百年來,迦陀寺隻有一位大師,將這兩種神功同時練成,而摩曼這次迴來,正是由於他已經將火龍功和修羅功全都練成了,但他被趕出寺門的時間太早,所以他並未能將兩種神功都練到最高境界,他之所以要迴來搶奪秘笈,就是要把自己還沒有領悟和貫通的地方找到,並加以改進。迦葉大師早就料到會有今天,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讓火龍尊者,也就是赤木大師拿著火龍秘笈和修羅秘笈去找他的師兄,也就是赤金大師。

    赤金大師是迦葉大師的得意弟子,天資聰穎,迦葉大師不僅想讓他繼承自己的衣缽,而且希望他能將修羅和火龍兩種神功全都練成,從而將迦陀寺發揚光大。所以,雖然三十多年過去了,迦葉大師仍是念念不忘。

    此次迦葉大師和摩曼動手,身受重傷死前將赤木和他的小徒弟赤火叫到跟前,就是要把這兩大神功秘笈交給赤金,說赤金可以不迴迦陀寺,甚至也可以將這兩大神功給自己的後人使用,但是他必須重整迦陀寺,必須將這兩大神功發揚光大。隻要他認為可以信得過的任何人,都可以。這赤火年齡雖小,卻已將火龍功練到了第七重,假以時日,不難衝破十重大關,但能不能練成修羅功,則很難說。如果赤金覺得赤火是個可造之材的話,也可以由他來完成重拯迦陀寺的重任。

    摩曼雖然將兩大神功同時練成,但由於沒有練到最高境界,所以他雖然將迦葉大師打成重傷,他自己也被迦葉大師擊中,傷的不輕,要知道迦葉大師的修羅功已經練到了第九重,不過由於摩曼帶來了許多邪教高手助他,所以迦陀寺才一敗塗地的,隻剩下迦葉大師、赤木和赤火三個人逃出來了,其餘的人則全都失散了。

    迦葉大師由於身受重傷,不久也死了,隻是臨死之前他才說出來,他早已探聽到赤金的所在,原來赤金隱居揚州的郊外,開了一個小茶棚,為進出揚州的人準備些茶點。日子過的清貧,卻饒有興味。

    原來迦葉大師對這個弟子念念不忘,當時在氣頭上,氣消了後,就又想起他來,就趁著幾次外出之機,打探了他的下落。

    赤木大師也深受重傷,隻有赤火受傷較輕,二人來到中原之後,感覺自己的打扮太過礙眼,而且赤木大師又深受重傷,所以才有了請鏢局的想法。

    鍾月閣道:“那赤火大師呢?”

    赤木大師道:“剩下的事情,曲總鏢頭比我更清楚,就由他說好了。”

    曲耀威中了摧心掌之後,身體也十分的虛弱,此時和赤木大師還有鍾月閣一起呆在馬車裏。

    隻聽曲耀威道:“兩位大師來到我們鏢局之後,把情況一說,我們就知道事關重大,不過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於是我們提出了一個方案,整個鏢局的人都行動起來,由我親自帶隊來保這趟鏢,由於我和局主二人的目標太大,隻能保明鏢而不能保暗鏢,所以我們就另外派了兩名年輕的鏢師來保暗鏢。”

    原來林木祥和曲耀威自知此事幹係重大,所以就派了兩名最優秀的年輕鏢師來保暗鏢,赤火大師和他們年紀差不多,也打扮了一下和他一起出發了,而那兩本神功秘笈,正是在赤火大師的身上。那兩位鏢師,一個是林木祥的兒子林嘉煦,無極門下弟子,武功甚高,恐怕已在乃父之上,另一人則是曲耀威的三兒子,少林俗家弟子曲勁鶴,其武功已深得少林派的真傳。而暗中還有一人也在保護著這趟鏢,則是林木祥的女兒,林嘉煦的妹妹林嘉穎。林嘉穎自小在峨眉山學藝,很少迴來,別說江湖上的人物不知道,就是鏢局的人能認得的也不多,這次恰巧她迴來,所以就讓她去幫忙保護這趟暗鏢。

    迦葉大師多次來中原,是因為他有一位中原朋友叫嶽中明,此人是江南一帶有名的俠客,這嶽中明年輕的時候常在西域一帶活動,與迦葉大師相識,並曾得到迦葉大師指點過武功,所以迦葉大師才會找他幫忙,嶽中明也才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迦葉大師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他和摩曼在一起的時間較長,深知他的性格,知道他早晚有一天會迴來的,所以他盡早打聽了赤金的下落,也不僅僅是因為想念,實際上也還是藏有私心的,希望赤金以後能重整迦陀寺。

    他們約好了在揚州的香薇樓見麵,香薇樓是揚州一處比較偏僻的酒樓,外麵沒多遠就出了揚州了,在那兒見麵,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赤木大師的意思是讓鍾月閣趕去香薇樓,保護那些人,讓神功秘笈能夠交到赤金大師的手上。如今看來,這件事情不僅摩曼參與了,中原的武林人士也同樣參與了,也就就是說,這件事情不僅關係著西域武林的命運,也同樣關係著中原武林的命運。鍾月閣他能忍心不幫麽。赤木大師不久於人世,曲耀威已身受重傷,向以俠義自居的鍾月閣有推辭的理由麽?

    鍾月閣無話可說,他知道這件事情關係重大,也知道難度有多大,沒有一個武功出類拔萃的人保護,他們是很難成功的。除了答應,他真的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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