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極的「釣魚」計策,其實是一石二鳥,他不僅釣出了杜倦之這條大魚,還在無形中幫助「杜鵑鳥」取信了福音部。


    「杜鵑鳥」發展了「猿神」之後,就進入了休眠,此後的眾多情報都由「猿神」,直到「猿神」暴露被抓,福音部才不得不重新啟用了「杜鵑鳥」。


    這裏存在一個信任問題,不是福音部懷疑「杜鵑鳥」出賣了「猿神」,因為「杜鵑鳥」沒有這樣的動機,而且「杜鵑鳥」也不是「猿神」的上線,「猿神」是與福音部直接聯絡的。


    福音部害怕的是「猿神」被抓後把「杜鵑鳥」供了出來,雖然「猿神」的確沒招,但福音部不知道,這裏還是存疑的。


    福音部重新啟用「杜鵑鳥」之後,是要留有幾分餘地的。不過「杜鵑鳥」的第一個情報,就讓聖廷成功炸毀了塔萬廷的兵械庫,這便證明了「杜鵑鳥」還是值得信任的。


    當然,這隻是原因之一,根本原因在於彌爾頓不得不相信「杜鵑鳥」。


    自從「猿神」暴露之後,樞機主教約瑟夫就給彌爾頓下達了「彌補漏洞」的命令,約瑟夫聽到這個命令之後隻能沉默不語,毫無頭緒。這是第一重壓力。


    接下來,羅伯特又要求彌爾頓盡快搞清楚塔萬廷的主力所在和真實戰略意圖,雖然兩人等級相同,都是樞機司鐸,但羅伯特是這次戰事的副總指揮官,僅次於約瑟夫這位總指揮官,彌爾頓作為情報官的首要任務就是輔佐指揮官羅伯特打贏這場戰爭,他不能無視羅伯特的合理要求。這是第二重壓力。


    還有就是後方財政部,一再表達後勤壓力巨大,要求盡快結束戰事,不要陷入到久戰的泥潭之中。這種壓力首先傳遞給了指揮官羅伯特,然後又間接傳遞給了彌爾頓。這是第三重壓力。


    最後,福音部總部被炸,彌爾頓負有直接的、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必須將功補過,不能無功無過。這是第四重壓力。


    在這連續四重壓力下,彌爾頓不相信已經證明過自己的「杜鵑鳥」,還能相信誰呢?他也沒有時間再去向慢慢驗證,不得不相信了。


    說得難聽些,這叫病急亂投醫。


    也許聖廷方麵有各種條例規矩,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規矩是向下的,不是向上的,彌爾頓不能拿著這些規矩去應付上麵的約瑟夫、羅伯特。


    規矩不是擋箭牌。


    更不必說,「杜鵑鳥」還給彌爾頓帶來了一個好


    消息,這個好消息不僅可以完成約瑟夫關於「彌補漏洞」的要求,也能滿足羅伯特關於搞清楚塔萬廷真正戰略意圖的要求,甚至能讓彌爾頓將功補過。


    彌爾頓怎麽能不相信?


    這就好像一個快要渴死的人,在沙漠中發現了一汪清泉,他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是考慮這水有沒有毒,而是想著趕緊喝上一口。


    飲鴆止渴。


    很多問題,隻有在平常心的狀態下才能考慮到,關鍵是先要有平常心。


    臨大事有靜氣,是一項可貴的品質,大多數人是沒有的。


    相反,齊玄素和皇甫極沒有這種壓力,他們不怕拖,可以慢慢謀劃,一計不成,還能再想一計。


    在心態上,齊玄素和皇甫極已經占據了上風。


    此時齊玄素和皇甫極在地圖和沙盤上一遍一遍複盤,直至兩人都認為沒有問題。


    齊玄素直起腰「就這麽著吧,我看宮大真人親自指揮攻打德爾裏奧,也就這個水平了。」


    皇甫極笑了笑,通知自己的秘書進來,將他和齊玄素共同擬定的計劃交給秘書,吩咐道「立刻安排執行。」


    秘書領命而去。


    齊玄素把一份刪減了部分內容的計劃交給杜倦之「發


    給福音部。」


    全盤計劃肯定隻有指揮官才能知道,部分計劃更符合一個讚畫的身份。


    杜倦之十分老實,一字不差地發給了福音部。


    齊玄素沒有放鬆警惕,親自監視著杜倦之,不給杜倦之耍花招的機會。


    發完之後,杜倦之看向齊玄素,恭敬道「齊首席,我發完了。」


    齊玄素讚許道「很好,以後就這麽來。幹好了,可以安排你去昆侖道府修道觀。」


    杜倦之不怒反喜,修道觀總好過直接丟了性命。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


    福音部。


    彌爾頓收到「杜鵑鳥」發來的情報之後,難掩心中高興,對於亞曆克斯說道「塔萬廷的主力想要從蒙特雷出發,朝西北方向前進,越過格蘭德河支流,直逼德爾裏奧,擺


    明了要切斷我大軍的退路。你那邊情況如何?」


    亞曆克斯道「我們派出去的小型飛艇偵察到部分塔萬廷軍隊已經在格蘭德河支流附近集結,蒙特雷方向也有大量人員運動現象。」


    彌爾頓笑道「這就對得上了,用東方人的話來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塔萬廷已經開始為接下來的急行軍提前做準備了。我想,我們可以向羅伯特報告了。」


    彌爾頓還不忘向自己的秘書交代「你繼續督促‘杜鵑鳥,不要懈怠,繼續收集更多更有價值的情報。」


    很快,杜倦之便收到了福音部那邊的肯定答複,她立刻將這個消息告知了齊玄素和皇甫極。


    齊玄素和皇甫極商議之後,在原來計劃的基礎上,決定再派出兩萬二線部隊,向西北方向開進,做出阻擊聖廷主力防止其迴援德爾裏奧的架勢,繼續吸引聖廷主力的注意力。這樣一來,德爾裏奧的駐軍便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馳援拉雷多,減輕宮大真人那邊進攻拉雷多的壓力。


    平心而論,齊玄素和皇甫極的計策談不上多麽高明,這其中的關鍵在於人心的把握。


    福音部的人未必是蠢,如果在平時,他們很容易就能識破,隻要靜下心來,就能察覺到不對。現在的問題是,根本靜不下心來,戰場上的形勢一天三變,壓力拉滿,神經都繃緊了,隨時都會崩斷,已經陷入到一種頭腦發熱的狀態。


    一旦進入到這種狀態之中,就會做出各種奇怪的事情。


    當一個人用拋硬幣來做決定,不是因為它能給出正確的選擇,而是因為把它拋向空中的那一刻,便知道了心裏更想得到的選擇。


    這並非孤例。


    當初鳳麟洲決定對道門開戰之前,曾經有過軍棋推演,開始的時候,怎麽推演都是輸,因為雙方實力差距太大,已經不是什麽計謀可以彌補的,於是天門方麵就開始不斷加強鳳麟洲的數值,同時削弱道門的數值,最終在軍棋推演上完成了鳳麟洲的勝利。


    結果就是真打起來的時候,可沒有人能給鳳麟洲增加數值,也沒有人來削弱道門的數值,巨大的實力差距之下,天門被清微真人的二月攻勢一波打崩。


    這種事情荒誕又滑稽,可偏偏真實發生了。


    說白了,當時的鳳麟洲上下已經下定


    決心,他們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


    彌爾頓在重重壓力之下,同樣陷入到了這種困境之中。


    他已經不能冷靜客觀地看待這份情報,無關乎自大與否,在他看來,這已經是他的希望。誰要質疑,便是要掐斷他的希望。


    當彌爾頓興高采烈地向羅伯特報告這個情報的時候,羅伯特卻提出了疑問「如果塔萬廷要攻打德爾裏奧,那就意味著要將我們的主力統統關在德爾裏奧和蒙克洛瓦之間,他們有那麽大的胃口嗎?即使有


    ,他們能消化得了嗎?」


    「如果我主力迴師德爾裏奧,那麽攻打德爾裏奧的塔萬廷主力豈不是腹背受敵?雖然塔萬廷方麵極大概率會安排偏師進行半路阻擊,阻止我方主力迴援,但把主力的安危寄托在一支偏師的阻擊成功與否上,太過冒險了吧?這像皇甫極的用兵之道,不像宮甫的用兵之道。」


    相較於德爾裏奧,羅伯特更擔心拉雷多,畢竟這裏本就是塔萬廷的重點防禦方向,兵力充足,羅伯特懷疑塔萬廷會不會是要在拉雷多做文章。


    不得不說,羅伯特·亞伯拉罕這位「戰爭主教」不愧是為聖廷立下汗馬功勞的名將,一針見血,直接看到了問題所在。


    無奈此時的彌爾頓已經到了懸崖邊上,不得不孤注一擲,他不僅不認為情報有問題,反而認為羅伯特在故意為難自己。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在後麵的軍事會議上,羅伯特提出了自己的擔憂,不過到會的將領們大多認為塔萬廷不敢攻打拉雷多。


    因為拋開後勤方麵的巨大壓力不談,聖廷在正麵戰場上處於絕對優勢,正是不考慮戰爭的輸贏問題,隻考慮戰爭的成本問題。


    如果塔萬廷方麵敢攻打拉雷多,就會導致蒙特雷空虛,一旦蒙克洛瓦淪陷,那麽蒙特雷也必將緊跟著失守。


    如此一來,德爾裏奧、蒙克洛瓦、蒙特雷這三個點又反過來包圍了拉雷多,塔萬廷全軍覆沒指日可待。


    這是一招險棋。


    除此之外,彌爾頓在本地深耕多年,人脈寬廣,羅伯特卻是根基較淺。


    最終,在軍事會議上,支持彌爾頓的人占據了上風。


    羅伯特隻是副總指揮官,而非總指揮官,麵對這種情況,他也不能一意孤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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